15

桑泱不見了!

仿佛有人拿着一面鑼對準柏舟的耳邊用力敲擊,她感到耳朵裏嗡嗡作響,鼓膜瘋狂地振動,讓她的大腦裏也充斥雜亂的嗡鳴。

她擡手扶住樓梯欄杆。

白天的恐慌在塵埃落定後加倍地卷土重來,這棟空蕩蕩的房子,仿佛在告訴她,她太天真了,事情還沒結束。

桑泱哪裏去了。柏舟努力地想要平靜下來,她反複地深呼吸,平息劇烈跳動地心髒。

擡手看了眼時間。

8:40。

她又打開通話記錄,看到策劃人的來電是8:23,她和桑泱說了幾句話,又換了鞋,最多一分鐘。

她待在外邊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左右。

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鐘,桑泱怎麽會不見。

柏舟茫然地看着表,恐懼在她心裏擴大,她的腦海冒出了一個詞。

消失。

憑空消失。

“汪!”豌豆從一個房間跑出來,看到柏舟站在樓梯口,沖着她叫了一聲,然後歪了腦袋,好奇地看着她。

柏舟瞬間清醒過來,她得找到桑泱。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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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桑泱兩個字顯示在屏幕上,柏舟迅速接起來,聽着電話接起瞬間的沉默。

“小舟。”桑泱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回家了嗎?”

平靜溫和,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

柏舟卻像是渾身都脫了力,她靠着扶手滑坐在樓梯上:“嗯。”

桑泱向她說明了一下去向:“發生了很嚴重的車禍,很多人受傷,醫院忙不過來,我得去幫忙。晚上可能會回來很晚,也可能不回來,你早點睡,不要等我。”

柏舟聽到車禍兩個字,緩緩地彎下了身,将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你在開車嗎?那你專心看路,別太趕,要注意安全。”

“我在頌意車上,她路過接上了我。”桑泱說道,“但我也不能跟你多說了,快到了。”

她們家去醫院只有十來分鐘的車程,當初選定這棟房子的原因之一,就是離桑泱的工作地點近。

“好,到了給我發條信息。”

柏舟埋首在臂彎裏,深深地吸了口氣,往肺裏灌滿了空氣,胸腔在極度的恐懼中平息下來後悶悶的鈍疼。

柴犬走了過來,蹭了蹭柏舟曲着的膝蓋,輕輕舔着她的手背。

狗對人的情緒有很敏銳的感知力,豌豆感受到柏舟此刻情緒的動蕩。

柏舟擡起頭,平日裏湛亮的眼眸此刻脆弱而無力。

“我好害怕她又出事,我好怕失而複得的最後是另一場更無能為力的絕望。”她對着豌豆虛弱地笑了笑。

豌豆吐着舌頭,整個身子都挨着柏舟的小腿,仰頭看她,眼神清澈柔軟。

柏舟看了它一會兒,伸手抱住它的脖子,揉了揉它腦袋上的皮毛:“謝謝你找到那幅畫讓我回來,以後我都會和你和平共處,不嫌棄你跟我搶泱泱了。”

豌豆聽不懂它在說什麽,但感受得到她的情緒沒那麽低落了,于是嗚嗚了兩聲,從她懷裏掙出來,跑到別的地方去玩了。

柏舟看着它跑遠,又低頭看了看手裏攥得緊緊的手機。手機堅硬的邊角硌得她的手心有點疼,她的心情驀地放松下來,覺得自己太好笑了。

如果是平時,桑泱不見了,她第一反應肯定是打電話問問她去哪兒了,但剛剛,可能因為時光倒流這件科學無法解釋的事,還可能是因為總擔心會回到上個時空的既定走向裏,她居然以為桑泱憑空消失了。

真是自己吓自己 。

柏舟心有餘悸,臉色還沒緩過來,仍是病态的蒼白,但眼睛重新靈動了起來。

她走到門口,沒拆那些禮物,而是拎起裝在外賣盒子裏的燒鵝看了看。

原本計劃的煮面是行不通了,桑泱不在家,她沒有給自己煮東西吃的動力。

柏舟看着燒鵝思索了會兒,決定炖個湯吧。

一場手術時間長的十幾個小時也很常見,太辛苦了,炖個湯給桑泱送去,把燒鵝也帶上。

桑泱坐在許頌意的車上。

見她放下手機,許頌意才回頭看了看她,又望向前方,口中閑聊着:“跟小舟說過了?”

“嗯。”桑泱看向窗外,路旁的燈光水流般照入車子裏,又如潮水般退去,給她臉上打上一道流動的光線。

“怎麽了?怎麽心事重重的?”許頌意又問。

桑泱在想剛才柏舟在電話裏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可聽起來卻像是格外的遙遠,又或許是她太過敏感了。

桑泱擡眼,看了看許頌意,淡淡地笑了笑:“沒怎麽。”又想起剛剛醫院打來的電話,“今晚恐怕得忙到天亮了。”

“嗯。這麽嚴重的車禍,我猜肯定忙不過來,也多半會讓你也回醫院,一接到通知就給你發了微信,正好順路捎上你。”

前方就是醫院正門,門口有兩輛車正排隊過關卡,保安亭站了個保安,正在維持車輛進出的秩序。

許頌意轉動着方向盤跟在那兩輛車後,調侃道:“不過早知道小舟在家,我就不發你微信了,她肯定特別樂意送你。”

“你就少和姜苑學了。”桑泱沒好氣道,姜苑最喜歡調侃她們,尤其喜歡調侃小舟,喜歡看她氣鼓鼓的樣子。

她們口上開着玩笑,但等車一停下,兩個人口中雖還說話,神色卻已變得端正,一推開車門,便朝着急診飛快地跑了過去,迅速加入到救人的行列中。

柏舟收到桑泱到醫院的消息時,正在洗炖湯用的材料。

她手上沾着水,随手抽了張廚房紙捏了兩下,弄幹了指尖的水滴,點開手機屏幕。

“我到醫院了。”桑泱的微信十分簡短。

到醫院就好,柏舟接着洗那幾塊排骨與配菜,然後看了看時間,決定先放一會兒,晚一個小時再去炖,然後等到兩三點,給桑泱送去,運氣好的話,那個時間她也許正好下班。

柏舟經常接送桑泱,偶爾也擔心她加班餓到,會給她送吃的,已經送出經驗來了。

她洗幹淨手,捏着手機走出廚房,想了想,給桑泱發了條微信:“下班記得告訴我。”

然後就看到豌豆趴在廚房門口,譴責地望着她,顯然以為她背着它在偷吃什麽好東西。

眼看都九點了,還有三個小時這一天結束了。

柏舟心情放松,給豌豆開了個罐頭。豌豆一聞到罐頭的香味,立即讨好地搖起了尾巴,柏舟高高舉起罐頭逗了豌豆一會兒,才在豌豆嗚嗚的焦急叫聲裏,把罐頭撥進它的碗裏。

豌豆津津有味地享用美食,柏舟走去了畫室,正想繼續畫那道光,卻看到了她上午放在立櫃上的那幅畫。

她走過去,拿了起來,一邊看,一邊走到沙發邊坐下。

早上發現這幅畫跟她一起穿回來時,柏舟覺得很恐怖,現在她依然對這幅畫懷着幾分警惕。

但是看了會兒,她想起小時候畫這幅畫時,她對畫的構思。

那時宇宙算是一個新時新的概念,許多孩子在家長老師的帶領下接觸這方面的知識,黑洞在當時最普遍的理解是未知和吞噬。

她當時聽老師解釋了黑洞關于時空扭曲的那部分概念後,腦海中便冒出了一個廣闊無邊的旋渦,旋渦飛速旋轉,仿佛能攪碎一切,然而一旦進入它,另一端或許就意味新生。

畢竟但凡是人,總有些懊悔的事吧。扭曲時空,穿梭時空能夠讓時光倒流,讓懊悔的人生得到彌補。

于是這幅畫的用色偏向璀璨光明。

柏舟拆開了畫框,将畫取了出來。

取出來後,就是一張薄薄的畫紙了,柏舟把畫背着放到桌上,拿起一支筆,思索了會兒,在畫的背面寫起了字。

她寫寫停停,眼睛裏泛起了些許笑意。

因為她的存在,因為她穿梭時空,兩個時空間有了一個交點。而她現在正在寫的,是另一個時空的柏舟想對桑泱說的話。

不太長,只有幾句,但柏舟寫了好一會兒。

放下筆,她把畫重新裝回畫框裏,然後将畫框放進了立櫃中。

她算是用簡短的話将上一個時空發生的事做了一個記錄,畫了一個句號,準備連同這幅畫一起永久地藏起來,而她則會桑泱一起,繼續往前走。

救護車的警笛聲響徹黑夜,聽得人心驚肉跳。

還未等車停穩,桑泱和幾個醫護人員就一起沖了上去,将病人從車上擡下來。

血腥味濃重,傷員還有意識,痛苦的呻吟與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傷處使得人頭皮發麻。

但醫護人員們早看慣了生死病痛,他們保持着最專業的清醒,一接到傷員便馬不停蹄地迅速往手術室轉移,随車醫生飛快地說着傷員狀況。

他們争分奪秒,和死神搶人。

“這個病人還算幸運,你們沒看到那輛公交車上,太慘了,車上的人應該都沒生還的希望了。”

等病人情況穩定,一個醫生唏噓着說。

“人間慘劇,我當了這麽多年醫生,都沒見過更慘的情況。”

桑泱伸手,護士将一把手術刀遞到她手裏。

她沒有說話,不時地看儀器上顯示的體征數據。按照随車醫生的說法,這位病人的狀況确實是不幸中的大幸,傷處雖然嚴重,但都可恢複。

桑泱聽他們議論這場車禍,心情莫名地煩躁。

等到手術結束,一名護士跑過來,看到桑泱,忙道:“桑醫生,李醫生請您過去一趟。”

“怎麽了?”桑泱一邊摘口罩一邊問。

“那邊病人傷口大出血,現在暫時穩住了,那個情況你先前遇到過……”她們一邊走,護士一邊把狀況描述了一遍。

桑泱神色嚴肅,她步子邁得很大。

走到樓層另一端,卻看到過道角落一個男人蹲在地上,神色呆滞地念叨着什麽。

醫院是個很特別的地方,既有着生病的喜悅,又籠罩着死亡的陰沉,希望令人雀躍,病痛與死亡有人絕望,中間還能牽扯出無數人性的陰暗與光輝。

在醫院看到什麽樣的人都不必奇怪,這裏本來就是彙合了人間百态的大染缸。

許多醫護人員看得多了,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走近些,桑泱便聽清了他細碎嘀咕的話語。

“為什麽不救她,為什麽不先救她,明明還有希望,明明她還活着……”

他擡起頭,目光正好與桑泱的眼睛對上。

他的目光空洞,讓人看着有種毛骨悚然的畏懼,仿佛那空洞的眼底隐藏着某種洶湧劇烈的情緒,又像是被囚禁的兇獸狂躁地撞擊着籠子,而那籠子岌岌可危。

桑泱被他盯着,有種被困獸盯上的心底發寒。

“他什麽情況?”她一面走,一面壓低聲音問。

小護士皺了下眉,但語氣間沒怎麽當一回事:“是那場車禍的傷者家屬,沒的救了……他們感情挺深吧,他一開始還鬧,現在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平時醫生還會安慰家屬幾句,可今天醫院這麽忙,連桑泱這樣請假的都被喊回來加班,急需救治的傷者占據了他們全部的精力,剛經歷喪妻之痛的家屬自然就沒人顧得上去安慰。

桑泱聽明白情況,心中頓時充滿了酸澀,這樣的事落誰頭上都受不了。

可她也沒工夫去管那家屬,她得去救人。

手術室就在眼前,桑泱伸手推門,進去前,轉頭對小護士正色地叮囑:“他狀态不對勁,你現在就去找個人看着他。”

小護士有些茫然地站住了身,狀态不對勁是什麽意思?

醫院對醫鬧格外敏感,小護士親眼見過幾起,更是害怕,她聽桑醫生這麽說,有些拿不準桑醫生說的狀态不對,是指家屬狀态不對勁需要人照顧,還是家屬狀态不對勁也許會傷人。

但不論哪一種,小護士都轉身往回走,外科這邊忙着,但別的科室也許有人有空,可以提一嘴,或者幹脆讓保安來陪那家屬。

他老婆沒了,後事總得料理。

小護士這麽想着,走到那條過道,猛地站住腳步,整條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聲音。

家裏十分靜谧,燈光因安靜顯出一種冷調的陰沉,豌豆趴在廚房門口,廚房裏柏舟正在忙碌。

香味在空氣中彌漫,引得人食指大動。

柏舟将外賣盒子打開,把重新熱過的燒鵝裝進一個保溫盒裏,裝的時候,偷吃了一塊。

這家最令人難忘的就是鮮嫩肉質間鮮美的汁水,還有調得恰到好處的蘸醬。柏舟吃了一塊,忍不住又偷吃一塊,然後才将保溫盒封起來,防止冷得太快,還在外邊纏了幾層保鮮膜。

骨頭湯也炖好了,排骨炖得骨肉脫離,伴随着蓮藕的清香。柏舟嘗了鹹淡,覺得正好,滿意地裝進保溫飯盒裏,又找了袋子把這兩樣都一起,放入餐具,便要出門去醫院。

她走到門口,穿上大衣時,原本趴在廚房門口睡得直打呼嚕的豌豆突然醒過來,對着她大叫起來。

“噓!”柏舟示意它噤聲,“乖一點。”

豌豆站了起來,跑過來,又沖着她叫。

“你都快一歲了,要學會獨立,怎麽能這麽粘人。”柏舟一邊開門,一邊漫不經心地念叨。

餘光瞥見豌豆似乎還要沖上來,柏舟眼疾手快地從門縫裏溜出去,關上了門。

“嗚……”豌豆望着那扇門,在原地焦躁地走了幾步,最後它趴下,下巴枕在它的兩只前爪上。

柏舟上了車,把保溫盒都放在副駕駛座上。

深夜兩點多,路上已沒什麽車輛,但她依然将車開得很小心。

十幾分鐘的路程很快走完。

柏舟到了醫院門口,保安認得她,穿着厚厚的軍大衣,領口扣得嚴嚴實實,在深秋淩晨凜冽的寒意裏沖她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柏舟也沖笑了笑。

将車停到停車位上,柏舟沒有急着下車,而是看了看手機,沒有桑泱的信息。

說明她還在忙。

柏舟便合上眼來休息。

她其實一點也不困,但閉着眼睛,在這樣溫暖又密閉的空間裏想想事情,也挺好的。

下周就要和桑泱一起去旅行了,柏舟唇角揚起。

現在已經是11月30日,已經算是第二天了 。

今天的畫展可以去一趟,再不去策劃人恐怕就要暴躁了。

她漫無邊際地想着,睜開眼睛又看了眼時間。

快三點了,還沒好嗎?

柏舟一向知道桑泱的工作很辛苦,可依然忍不住心疼。

一直等到快四點,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我下班了,好累,就不回家了,在值班室湊合一晚好了。我們明天見哦。”桑泱的信息顯示在屏幕上。

柏舟的臉上立即有了笑意,她拿起袋子,下了車,一邊走一邊回複:“我在醫院啦,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哦,我現在拿過去給你。”

她大步地走,寒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得冷。

“你又不聽話。”桑泱回得很快。

柏舟知道她是說她明明叮囑了她早點睡的,結果她卻在淩晨跑來了醫院。

柏舟一點也不擔心桑泱生氣,桑泱從來不會真的生她的氣。

她走得更快了些,想到桑泱能在一晚上的辛苦後喝到她煲的熱乎乎的湯,柏舟就很開心。

桑泱剛脫了手術服就給柏舟回了信息。

“桑醫生,回家嗎?”一個醫生拍了下她的肩。

“不回,都這個點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這個點了,值班室裏随便湊合一晚也就是了。不過桑醫生不一樣,她家裏有小女朋友。

一看他們促狹的笑,桑泱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笑着擺擺手:“快走吧你們。”

她落在了最後,給柏舟打了電話。

柏舟很快就接了起來,她的呼吸有些重,隐約還能聽見風聲。

“姐姐。”柏舟的聲音很歡快。

桑泱的心驀地柔軟,一夜忙碌的疲憊在這一瞬間都消失了。

“冷不冷啊?有沒有多穿點?”桑泱溫聲問道。

“不冷,我穿了好多,圍巾也戴上了。”柏舟乖巧地回答。

她走到樓下了,快步邁上了臺階。

“我現在去值班室等你。”桑泱在電話那頭說道。

柏舟也告訴她:“我在等電梯了。”

“那我們說不定差不多時間到。”

“嗯。”

電梯到了,柏舟走進去,按下樓層。

“還有兩三分鐘就能看到你了。”柏舟笑着說。

桑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柏舟看了眼屏幕,信號有點弱。

她皺了下眉,又舒展開。沒關系,下了電梯,就能看到桑泱了,她暫且挂了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

走廊裏沒有人,腳步聲在長長的空曠的過道裏帶起一陣回聲,越發顯得夜色寧靜。

再走一個拐角,前面就是值班室。

桑泱加快了步子,突然,拐角後竄出了一個人,是那個家屬。

他手裏拿着一把刀,目光兇狠地盯着桑泱,他口齒間仿佛黏連着什麽東西,口中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帶着股陰森的氣息。

桑泱往後退,腦海中飛快地思索着自救的辦法,這條走廊沒有設置值班室,也沒有人,呼救也沒用。

“你別沖動,你冷靜點。”她用鎮定的語氣,試圖穩住他。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桑泱被逼到牆邊,摸到牆上的報警器,她用身體遮擋着,按了下去。

保安趕上來只需要三四分鐘。

桑泱想到柏舟很快就要過來了,頓時便慌了。

她試圖拖延時間,拖到保安上來:“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你妻子的傷也不是我看的,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男人歪了歪頭,露出扭曲的笑,猛地将手裏的刀朝桑泱捅去,桑泱驚險地避開,男人一擊不成,眼神更加瘋狂,口中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去死!”

他話音沒落,就撲了上前,男女力量懸殊,根本沒有桑泱掙紮的餘地,那把刀高高舉起,下一秒就要紮進桑泱的身體,電光火石間,背後卻突然沖出一個人,拼盡了全部力氣把他撞開。

“快跑!”柏舟喊道,但沒等她喊出第二句,一陣冰冷的劇痛席卷,讓她整個人頓在了原地。

柏舟低頭,看到那把刀捅進了她的胸腹間。

好疼。

怎麽會有這樣的疼法,就像是她整個人都被從中劈開了一般。

柏舟的眼神發直,她擡手,用盡了力氣,抓着兇徒的手,喉嚨裏艱難而急促地發出一聲:“快、跑……”

一切只發生在幾秒之間,桑泱根本反應不過來。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般的絕望。

“小舟……”

興許是人到了絕境爆發出來的力量,兇徒被柏舟抓着,一時居然沒掙脫開,保安終于趕到,把他制服。

“快救她,快救她。”桑泱幾乎是爬過去的,她抱住柏舟,柏舟胸口已經被鮮血浸濕。

她眼睛裏光很微弱,瞳孔那一點微微地移動,落在桑泱的臉上,她想說什麽,卻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看着桑泱,看着她哭成了淚人,看着她對她做各種急救措施,試圖挽救她的生命,柏舟突然間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好可惜,她炖了好久的湯,剛剛灑掉了,桑泱喝不到了。

不過還好,她來了,她保護了她。她真難以想象,如果她沒來,桑泱會遭遇什麽。

可是她們還是沒能在一起。

桑泱要怎麽辦呢,她也會像她的那三年一樣,生活在怎麽都走不出來的傷痛中嗎?

柏舟好舍不得,她看着桑泱,滿心地割舍不下。

黑暗不容分說地侵襲,她再留戀也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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