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聽得見了

只是那個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空靈遙遠,和他徹底失聰前聽到的那些聲音不同,不像是人的本聲。

陳眠生張了張口, 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茫然的表情。

他真的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聲音了, 久到那仿佛已經成了上輩子才能夠奢望的事情。

自從那天過後, 除了病魔纏身以外,耳邊永遠是死寂、死寂、再死寂,以致于當這個聲音猝不及防地闖進他的耳朵裏時,陳眠生居然有種自己還在做夢的錯覺。

就像是小貓兒突然以人的模樣出現在他眼前時。

太不真切。

但緊接着,小姑娘又開始埋頭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她邊寫, 口中還邊在嘟囔着什麽。

于是陳眠生又聽見那個聲音在他耳邊跟着同步響了起來:“啊啊,麻煩死了,現在去學手語的話肯定是晚了,該不會以後都要用這個方式才能和這臭聾子交流了吧。”

按照常理來說,無論是哪個聽不見的人知道別人以“聾子”二字來稱呼自己時, 心裏多少都會覺得有些不當舒服, 更何況小姑娘還在這個稱謂前加了個不那麽好聽的前綴。

但陳眠生反而覺得這個稱呼從小姑娘口中冒出來時, 竟還可愛得很。

他很快收揀好情緒, 笑眼盈盈地看着斐顏将寫好的那張紙遞到自己面前:“可是在你們這個時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種事情, 不是不可以的嗎?”

更何況這樣一來,她還要和陳眠生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好久好久。

陳眠生敏銳地抓住了“在你們這個時代”這幾個字眼, 斂眸細細咀嚼一番, 能判斷出小姑娘在她原先的那個世界裏,至少也不是生活在這個年代。

這樣一來,她先前說的那些看似沒頭沒腦的話, 便也能夠理解了。

陳眠生沉吟片刻,低聲道。

“可以對外宣稱,小橘子是我的遠房親戚。”

Advertisement

斐顏:“那顧五呢。”

別人可以随随便便糊弄過去,顧五卻是一直都跟在陳眠生身邊的。突然鑽出個遠房親戚來,難保顧五不會起疑心。

陳眠生知道斐顏的顧慮,他輕笑着搖搖頭,篤定道:“放心,小五不會對外亂說半分。”

早在斐顏還在熟睡的時候,顧五便已經獨自來過小院一次,剛好撞上陳眠生守在床榻前的場景。

在看到床上睡着的女人的那一瞬間,他的訝異程度完全不亞于陳眠生。

但顧五好歹在陳眠生身邊待了這麽些個年頭,再加上幼時那些人對他的教育栽培,往往只需要陳眠生的一個動作、一句話,亦或僅僅是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哪些該問,哪些該說。

斐顏對顧五的了解雖然沒有像對陳眠生那麽深刻,但她對陳眠生的判斷卻是無條件的信任。

既然陳眠生都這樣說了,斐顏只好點點頭,又在紙張上寫:“那就按照你說的來。”

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後,陳眠生微微勾唇,滿意地從木椅上站起身來。

“那我先去後院将床搬過來,小橘子你在這兒等我便是。”

“你等會兒。”斐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陳眠生應聲停下。

斐顏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才想起自己“犯了糊塗”,又轉身匆匆去尋來紙筆,完全沒有注意到陳眠生的異樣表現。

她在紙上寫:“我不叫小橘子。”

看罷,陳眠生很輕地揚了下眉。

想來也是,“小橘子”不過是他當初随口給她起的一個名字,小橘子原本是人,照理也該擁有屬于自己的名字:“那你原來的名字是?”

“斐顏。”

紙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奇形怪狀,但陳眠生卻覺得,這兩個字躍于紙上,着實過于好看了。

他斂着眼尾,鴉羽般的眼睫微微低垂着。

從窗外映照進來的皎潔月光和屋內躍動着的燭火交相輝映,在他臉上鋪上了一層漂亮的金晖。

陳眠生舌尖舔了舔上颚,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啓了唇,一字一頓地重複着紙上那兩個字。

“斐,顏?”

斐顏以為陳眠生這是在叫她的名字,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他。

未曾想陳眠生的目光依舊落在那兩個字上,唇角微微上揚着,眉目神情萬分溫柔。

緊接着,斐顏聽見他低低笑了一下,聲音很輕很低,近乎嘆息般的低吟,但話的內容落在她耳側,卻又清晰無比。

“真好聽啊。”

斐顏就這樣在陳家小院住下了。

關于房間的分配倒也合理——斐顏就住在陳眠生原先住的那間裏屋裏,陳眠生則自個兒搬去了書房裏睡。

對于自己搶占了他人房間的這種行為,最初斐顏還覺着有些過意不去,和陳眠生打着商量,說她就算是住書房也沒什麽關系。

未曾想陳眠生想也不想便開口拒絕了她的提議,理由則是——“我更喜歡書房,平日裏看完書後,便能夠直接在書房歇下,多方便,那間裏屋還是留給你罷。”

斐顏簡單對比了下新搬到書房來的那張床和裏屋的床榻,默默得出一個結論。

陳眠生就是喜歡作。

後院搬來的那張要說是床的話,不如用折疊長椅來形容它更為準确。

那是前些年陳眠生偶爾病得嚴重時,顧五說什麽也不肯将他一個人丢在小院,主仆同睡一間房屋又不合規矩,便特意去鎮上打造的睡椅。

做工并不精細。倘若讓陳眠生高大颀長的身形睡在上面的話,還顯得有些委屈。

不過既然陳眠生本人都這樣說了,斐顏也不多矯情推辭。

待陳眠生将他那床棉被搬走後,便從衣櫥裏抱出一床嶄新的被褥,迅速整齊地鋪在了裏屋的床榻上。

睡覺前,斐顏忽然想起來還有件未做的事,抱着她的那盒寶貝銀針來到書房,輕輕敲了敲,隔着房門問。

“陳眠生,你睡了嗎?”

敲完後,她才意識到陳眠生聽不見。

書房裏燈火還亮着,陳眠生肯定還沒有歇下。

但是就這樣直接推門進去吧,不合禮儀規矩。

再者,萬一她不小心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場面,那她估計這輩子都別想要再面對陳眠生了。

只不過,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調理下來,斐顏能夠通過把脈判斷出來,陳眠生身體裏的毒同以往相比,雖然沒有清除的跡象,卻也已經規矩許多。

她舍不得斷一天針灸,畢竟能早點讓陳眠生好起來,無疑是她現在最大的心願。

正進退兩難的時候,書房的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了。

陳眠生像是正好準備出來,擡頭看見斐顏的時候,表情閃過一絲驚訝與困惑:“你怎麽來了。”

斐顏也被突然開啓的門吓了一跳,回過神後,沖他揚了揚手裏的針盒,努力做着“針灸”二字的口型。

那模樣落在陳眠生眼裏着實太過可愛,他別過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迫使着自己沒有笑出來:“你會針灸?”

這話落在斐顏耳裏,就是對她專業水平的不認可。

斐顏眉心微皺,又一字一頓地做着口型:“我什麽都會。”

陳眠生想起她初到藥堂時,對那些草藥表現出的極大熱忱。

又想起在她偷換過自己的草藥後,他的咳疾便逐漸痊愈,琢磨着他家小橘子在她的那個世界裏應該是個了不起的大夫,于是側身留出足夠的空間,好讓斐顏進去。

待斐顏進屋後,陳眠生将書房裏的圓凳搬來抵住房門,保持着完全敞開的狀态,而後才跟進房間。

注意到陳眠生這個舉動,斐顏心裏一暖。

在陳眠生人品這一方面,她再清楚不過,但陳眠生這樣卻無異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和心安。

她沒多耽擱時間,按照往常的步驟,開始給陳眠生紮銀針。

不同的是,先前陳眠生是睡着了的,斐顏沒多大壓力。

這回卻是完全醒着的。

他一睜眼,兩人的目光就能完全對上,偏偏他眼神勾人得很,狹長眼尾喜歡往上揚,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惹得斐顏險些紮歪好幾次。

最後斐顏實在是忍無可忍,幹脆兇巴巴地瞪陳眠生一眼,誇張地做了個“閉眼”的口型。

陳眠生又笑開,在斐顏耳根快紅透了的前一秒,他終于聽話地阖上雙眼,沒再睜開過。

斐顏長長籲了口氣,捏着銀針一端,穩穩地繼續往下一個地方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漫長的針灸總算是順利完成。

斐顏拍了拍床榻邊,示意陳眠生可以睜眼了。

陳眠生這才從床上坐起身來,半邊身子倚在床頭,擡眼望向斐顏。

他輕聲問:“所以以往你也是這樣給我針灸的?”

“是啊。”斐顏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糊塗了,于是點點頭。

“噢,”陳眠生眨眨眼,歪頭想了想,“你以前半夜都能變回人?”

斐顏搖頭,比了個“兩”的手勢。

那無疑是兩個時辰的意思。陳眠生颔首,又問:“你現在要回裏屋了麽?”

話一出口陳眠生便幾不可聞地輕啧了聲,問什麽不好,偏偏問這個。

斐顏沒發現他神色有變,只點點頭算是回答。

她現在又不是以前的小貓兒了,沒理由大晚上了還陪在他身邊。

陳眠生微眯了下眼,片刻後才輕聲道:“那麽夜安,斐顏。”

聽陳眠生這樣叫她的名字,斐顏還不怎麽習慣。

她怔愣地同陳眠生的目光對視,好半晌才回神,努力地做着口型“夜安”,緊接着起身走到幾案前開始收揀銀針。

走得急了,半途還險些踉跄。

斐顏背對着陳眠生,收揀銀針的動作無比緩慢,思緒卻有些恍惚。

自從從十三那裏得知自己是因為陳眠生喜歡上了她,她才變回了人形後,她一直都心思重重。

陳眠生真的喜歡上她了嗎,那為什麽不親口告訴她?

她要和陳眠生表明心跡嗎,可直到現在陳眠生都沒表現出分毫喜歡她的跡象,倘若直接和他說了,會不會被拒絕?

但剛剛從陳眠生的臉上抽離開視線後,斐顏便一切都釋然了。

陳眠生喜歡她也好,不喜歡也罷,至少她是明确自己心意的。她現在唯一要做的,不過就是盡她全部可能,治好他的耳疾。

另一邊。

陳眠生仍舊保持着斐顏起身離開時,半倚着床沿的姿勢,他沉默地望着斐顏的背影,面容平和。

此時此刻,他的耳邊靜得可怕,沒有任何聲音。

按理說這麽多年過去,他早該習慣這樣的事情,但或許是今晚那幾次突然闖進他耳裏的聲音又給了他希望,他忽然想再聽一聽小姑娘的聲音,很想很想。

下一秒,陳眠生的瞳孔微微一縮。

像是上天聽到了他的訴求,如沙漠裏的人發現了綠洲,又如黑暗囚牢裏照進了光明,總而言之,他真的再一次聽到了那個軟糯空靈的聲音。

斐顏沒有轉過身來,離他還有一段距離。

他猜測應該是那個能将斐顏變成貓的神秘力量所起的作用,不然她的聲音不會那麽清晰地響在他耳側。

他聽見小姑娘在說:“陳眠生,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可是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你說。”

聽罷,陳眠生的表情有一瞬的怔愣,半晌後,他眉眼舒展開,眼神溫柔得像是有月光在眼底化開。

他抿了抿唇,稍稍偏過頭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要是現在就告訴小姑娘,他已經能夠聽見她說話的話,小姑娘會是什麽反應呢?

陳眠生很好奇,于是也這樣做了。他啓唇。

“其實......”

只可惜斐顏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将包裹着銀針的布袋紐扣按上,先說了句“我走了”,直接無意識地打斷了陳眠生接下來要說的話。

再意識到自己又糊塗了,于是斐顏轉身朝陳眠生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陳眠生話卡在喉間一半沒能說完,他望着緊閉上的房門,沉默片刻後,無奈地無聲嘆了口氣。

“算了,明天再和小貓兒說罷。”

斐顏回到裏屋後便上床歇下。雖說好不容易變回了人,但她這覺睡得并不安穩。

即使身上蓋的那床棉被是新拿出來的,但“陳眠生曾經用過”這個念頭一直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松木冷香的氣味就蘊在她鼻尖愈發得濃,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她才勉強睡着。

月漸高懸,整間小院裏靜悄悄的。

斐顏無意識地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徹底睡熟過去。

自然也就沒有聽到腦海裏十三的聲音。

【警告,系統能量不足,出現紊亂,宿主将在一炷香之內變回貓身。警告,系統......】

翌日。

斐顏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周圍空氣不夠流暢,悶得慌。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斐顏:“?”

什麽玩意兒,她瞎了?

斐顏喘了幾口氣,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于是試探性地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瞬間察覺出了觸感的變化。

不是人光滑的指腹,而是貓毛茸茸的肉墊。

斐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等等,她怎麽又變回貓了啊!!!

與此同時,叩門聲輕輕響起,一同傳進來的還有陳眠生溫潤清淺的聲音:“斐顏,你起了嗎?我備好朝食了。”

斐顏一驚,也顧不上陳眠生聽不聽得見,下意識地開口回答:“起了起了,你先別進來。”

雖說不是人的本聲,但她語氣裏的慌亂意味,陳眠生聽得清清楚楚。

陳眠生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即使心下擔心,但總歸男女有別,他也不可能貿然闖進如今屬于斐顏的房間,只能在外面候着。

斐顏很快從厚實的棉被裏掙紮出來,邊呼吸新鮮空氣,邊喚醒十三:“十三,出來。”

【宿主您好,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不是說陳眠生喜歡上我了嗎,我怎麽又變回貓了?”

難不成陳眠生喜歡的只是貓形态的她,等她變成人後,他就不喜歡了?

這算哪門子奇葩事。

【......因為宿主剛變回人形,系統未來得及恢複穩定狀态,能量無法支撐宿主一直維持人形。】

斐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那你怎麽不先告訴我這件事?”

【是宿主您昨晚沒有聽全。】

斐顏皺眉,絞盡腦汁想了想,當真回憶起有這檔子事。

只是昨晚她被“陳眠生喜歡上了自己”這件事震驚得太深,以至于沒聽完十三的後半截話就打斷了它。

還真是她的鍋。

“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變回去?”斐顏望着毛茸茸的肉墊欲哭無淚,有些委屈地晃了晃尾巴。

她好不容易才在陳眠生面前變回人,才不想又以貓的形态出現在他面前。

【目前系統能量可以支撐宿主變回人形,3,2,1。】

和“午夜的灰姑娘”這條設定變人時的感覺不同,這次的形态轉換極其自然,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斐顏就又重新恢複了人形。

她忙不疊從棉被裏翻找出衣服利索穿上,對着銅鏡照了又照,确定儀态沒什麽問題後,才快步走到門口,将房門打開。

奈何她昨晚睡得太差,這樣的結果便導致眼下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見斐顏這副模樣,陳眠生微皺了皺眉,聯想到剛才小姑娘不知道在屋裏做什麽,沉默幾秒才開口問:“你昨晚沒歇息好?”

斐顏颔首,習慣性地“嗯”了一聲,應完還順帶打了個哈欠。

她太困,原本就軟糯的聲音更顯懶倦,眼角也因困意憋出了點生理性淚水,像是只沒睡醒的小貓兒。

陳眠生抿唇:“這麽困的話,要不你今日就在小院裏歇着,我自己去藥堂即可。”

“沒關系,”斐顏擺擺手,勉強睜開眼睛,淚水汪汪地看着他,“朝食做好了麽?”

陳眠生:“做好了,就在柴房。”

他轉身要走,卻見方才還迷糊得很的斐顏突然變了臉色,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陳眠生意識到她的變化,回頭望她,表情有些困惑:“怎麽了?”

此時斐顏臉上哪裏還有什麽困倦之意,她緊抿着唇,一雙杏眼牢牢盯着他,就這樣和陳眠生僵持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

“你聽得見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很篤定的語氣,像是在陳述某件事實。

陳眠生張了張口,立馬意識到自己方才不小心露了餡。

他舌尖抵抵上颚,思考着該怎麽和斐顏解釋才好:“也不算是能聽見。”

斐顏卻像是沒聽見這句話,反而直直問他:“什麽時候能聽見的。”

她的表情太過嚴肅,陳眠生猜測小貓兒說不定是生氣了。

想來也是,昨晚她在書房裏自言自語說的那句話裏,包含着對他的擔心意味太濃,結果自己明明能聽見了,卻藏着掖着不告訴她,換位思考一下,她這樣的反應也很正常。

陳眠生微垂眼眸,沉吟片刻,還是順着小貓兒的話頭回答。

“昨晚在書房,你走到一邊,讓我等你一會兒的時候。”

斐顏蹙眉,回想了下時間線,正好能和那條“請你聽聽我的心聲”設定的時間撞上。

難不成那條設定的作用對象不是她,而是陳眠生?

她後知後覺又想起自己随即便吐槽了陳眠生是個臭聾子這檔子事,下意識地擔心陳眠生會不會因此誤會她。

然而待眼珠骨碌一轉,眼神瞟到陳眠生臉上時,瞧見他不怎麽淡定的表情,斐顏忽然意識到如今更加理虧的人是陳眠生才對。

她瞬間有了底氣,佯怒瞪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了句“那還真是恭喜你啊”後,便轉身往柴房的方向走,下定決心先暫時晾陳眠生一會兒。

哪知斐顏還未走出一步,纖細的手腕便被一只手攔握住。

隔着輕薄的裏衣,陳眠生的指腹按在斐顏的皮膚上,分明沒怎麽用力,但手腕上指腹溫熱的存在感卻極強。

斐顏怔愣住,連假裝生氣這件事都忘了個精光,只一臉茫然地盯着陳眠生的手看。

陳眠生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背,意識到行為不妥,連忙松開,微啞着聲音說了句“抱歉”。

腦子裏卻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念頭來——“她好瘦”。

明明還是只小橘貓時,身體都被他喂得胖軟乎乎的,變成人了卻瘦得像是根竹棍似的。

怕是被風一吹就倒。

而斐顏并不約束于這個時代的封建禮教,倒不會覺得男女之間肌膚相碰這個行為有多麽逾距。

她只是很輕地蹙了下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怎麽又耍流氓。”

“耍流氓?”陳眠生的思路被斐顏帶着走,表情顯露出幾分困惑來。

這個時代的“流氓”含義和現代社會的含義不同,斐顏眨巴幾下眼睛,一字一頓吐出兩個字來:“無賴。”

陳眠生先是愣了下,顯然沒想到斐顏會對他用這兩個字,而後他低低笑開:“我?”

斐顏沒好氣地撇撇嘴,理直氣壯地反問:“不是你還能是誰?”

陳眠生勾唇:“方才的行為是我逾越,不過你為何要用‘又’字?”

這個字瞬間牽出那晚她後脖頸被昏迷中的陳眠生捏了又捏的回憶。

陳眠生微涼的指尖覆于她頸間皮膚的觸感似乎又被勾起,斐顏耳根微不可見地一紅,張口啞然,好半天才又裝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故意兇巴巴道。

“你別想擱這兒轉移話題,你瞞我這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不得不說,即使耳畔的聲音應當不是小姑娘的本音,或者說,是她的本音經過了一番變動,但依舊好聽得很。

這樣的聲音配上她的表情,陳眠生實在是......有些難忍住笑意。

不過小姑娘正在氣頭上,陳眠生清楚要是此時自己還打趣她,那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于是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那你總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對不對?”

他的嗓音一貫溫潤,帶了些哄的意味在裏面,斐顏的脾氣瞬間軟了些。

“行吧,那你解釋。”

陳眠生清清嗓子,正色道。

“我并不是恢複了聽力,準确地說,現如今我只是光能聽見你的聲音,而且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我想,那應當不是你的本音。”

斐顏瞳孔微微一縮。

只能聽見......她的聲音?

陳眠生又道:“是我不好,我該第一時間就同你說這件事。只是我太久沒聽見聲音,一時間的确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眼睫微微垂下:“而且我不知道這種情況會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我怕我剛和你說完這個好消息,下一秒我就又聽不見了。”

我怕我剛和你說完這個好消息,下一秒我就又聽不見了......

斐顏心裏某處沒來由得一抽,忽然覺得有幾分難受。

但陳眠生卻只是平和地看着她,漆黑瞳孔裏盛裝着她的模樣,依舊是那個溫溫潤潤的聲音,像是全世界只有斐顏,前面說的那些話都與他無關。

“其實昨晚聽見你說希望我快些好起來的時候,我就想直接和你說了,不過那時你走得太急,我沒那個機會,尋思着今日再告訴你,沒想到就讓你給發現了。”

說罷,陳眠生抿了抿唇,很輕地朝斐顏笑了下,語氣裏卻有幾分試探性的緊張:“斐顏,你還生氣嗎?”

與此同時,一陣微風拂過,輕輕揚起了斐顏額間的細發,在風中飛舞着,遮了她的幾分眉眼。

斐顏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只是在答非所問。

“我餓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