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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

白蕪冰吐了吐香舌,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真該死,差一點兒……

哼,這該死的陳心隐,還有自己家裏的那個無良的爺爺,原來這琴真是他親手送出去的,明知道自己這麽喜歡這張琴,還……

這樣該讓我怎麽讨還?

“哥哥,你怎麽又欺負哥哥了!”

不知何時,桃夭從熟睡中醒了過來,揉着惺忪的睡眼,膩聲質問陳心隐,她也注意到了白蕪冰臉頰上的淚痕。

哥哥欺負哥哥?唉……

這到底是誰欺負誰啊?看來以後閑着無事時,必須教給桃夭一些遣詞造句的文法了。

……

056 子虛夢虛實相生

……

三人各自收拾好情緒,陳心隐還得額外收拾好行囊,就再次出發了。

對着地圖,校準過路線,在桃夭的極力要求之下,他們三人準備先去這千裏之內的最大一座城市逛吃逛吃。

路虎的背上足夠寬敞,桃夭安分不下來,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兩位哥哥之間鑽來鑽去,玩得不亦樂乎。

“桃夭啊,過來乖乖坐下,哥哥問你點事兒。”

陳心隐寵溺地對着正吊在路虎尾巴上蕩秋千的桃夭招了招手,桃夭應了一聲,輕靈一躍,乖巧地過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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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啊,你知道你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嗎?”

陳心隐思考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與白蕪冰二人也曾對此展開過一番讨論。白蕪冰她自己本身就是姑射山的靈韻凝聚而成,由此她認為桃夭乃是天地靈根所孕育,應該是屬于草木精靈的一種,類似于人參果、何首烏和朱果等靈草仙葩修成人身,不過由于尚存在諸多不同之處,她也不敢确定。

而對此,陳心隐的看法則是……沒有看法!他對此全無頭緒。

他真正接觸修行的時日尚短,甚至連自己本身的情況都仍處于一知半解之中,又哪裏能夠知曉修行界太多的密辛?

所以他今天打算親自問問桃夭,看她自己是怎麽想的。

桃夭偏着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先是苦惱,然後變得迷茫,迷迷糊糊,仿佛夢呓般地說道: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那裏有好多好多的花,好多好多的果子,好多好多的樹。那裏好漂亮呀,天空什麽顏色都有,雲可以吃,河裏的水亮晶晶,就連吹過來的風都是甜的……後來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只桃子裏邊,不能出去,我遇到好幾個人,和他們說話,結果都被我吓跑了,知道後來遇到了哥哥和哥哥……哥哥,你們答應桃夭,不要把桃夭賣掉好嗎?桃夭一定會學會賺錢的。”

說道後面,桃夭緊緊地窩在陳心隐的懷裏,看來,她還在為五兩銀子的事兒耿耿于懷。

陳心隐和白蕪冰初時還被她的話語所逗笑,後來越聽越是酸楚,內心的柔情越重。陳心隐寵溺地一笑,緊緊地抱着桃夭,撫摸着她柔順的長發,小聲而又堅定地說道:

“桃夭,放心吧,哥哥一定不會把你賣掉的。”

桃夭聽到陳心隐的保證,笑得無比開心,山路崎岖,路虎雖然走得平穩,但是多少也有一些晃動,慢慢地,桃夭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接着就陷入了夢鄉中。

在夢裏,她不知為何流落到了一個荒蕪的深山裏,四面一片廢墟,土石翻滾,地面寸草不生,偶然還能夠從土裏發現幾截焦黑的樹幹……

桃夭非常害怕,她大聲地喊叫着兩位哥哥,四處尋找,卻始終無法找到。

就在她哭泣不止之時,看到遠處陳心隐和白蕪冰兩人飛過,只可惜他們兩人誰也未曾發現桃夭的蹤跡,整個山林盡是廢墟,沒有什麽能夠吸引他們二人的目光。

桃夭揮舞着小手,不斷地跳動,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最後,她不禁想到,如果她的身周能夠開滿鮮花,種滿綠樹,那麽一定能夠讓他們看到自己的……

于是,她的身周就開滿了鮮花,種滿了綠樹……

“桃夭,桃夭,快醒醒……”

“啊,哥哥,什麽事兒呀……”

一陣劇烈的颠簸,和陳心隐的驚呼聲,喚醒了夢鄉中的桃夭。

桃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可惜,哥哥差點就要看到我了,再長高點……

咦!這是什麽地方?

桃夭終于清醒了點,她看了看身周,開滿了鮮花,種滿了綠樹……

是真正意義上的種滿了綠樹,開滿了鮮花!

路虎被一圈的樹枝卡在了中央,一絲也動憚不得,而且路虎底下的地面上,還不斷有樹樹在往上頂,在這些緊緊密布生長的樹叢之間,只要有一絲的縫隙,就會被一株鮮花所占滿。

這裏已經成了植物的海洋,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是多餘的。

桃夭滿眼都是星星,在路虎背上那點僅剩的空間上奔跑,嗅嗅這朵鮮花,觸觸那片樹葉,玩得不亦樂乎。

真漂亮!是兩位哥哥種的嗎?小桃夭仰着小臉,問着兩位正一臉驚恐模樣的陳心隐與白蕪冰。

二人對視一眼,是你嗎?不是!你呢?也不是!

那一定是敵人了,必須得先從這兒出去!

陳心隐抽出隐鋒劍,白流道力洶湧灌入,往天空劃了一個圈,切開了一個漏鬥狀的空間,白蕪冰抱着桃夭,順着通道,率先飛了上去。

陳心隐在路虎身上某處一劃,路虎變回了一道符紙模樣,被他一把撰住,趁着底下樹木未曾長上來,他在樹枝上稍一借力,像一只大鳥一般躍出了這個木界的牢籠,重回了天空之下。

這些樹木已經停止了生長,他們三人踏在樹頂上,此時的樹頂,由于生得過于密集,已經變得宛若平地一般地實在,他們踩在上邊,完全不虞會一腳踏空而掉下去。

脫出險地,他們此時才有閑情逸致來觀察這片樹海。

這片突然出現的樹海範圍極廣,幾乎完全覆蓋了他們所在的這座山頭,連帶着這座山,仿佛都加高了幾分。

“哇!”

桃夭掙開白蕪冰的懷抱,跳到了樹頂上,踩在上方,不停地跑來跑去。

“和我在夢中看到的情形很像呦!”

“桃夭,慢點,別跑太遠……什麽?你夢中?”

白蕪冰牽着桃夭的小手,驚訝地問道。

“是呀,我剛才做了個夢……”

于是桃夭興致勃勃地将她剛才在夢中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傻瓜,哥哥怎麽會看不到你呢!”

陳心隐拍着桃夭的腦袋,安慰着她,與白蕪冰兩人面面相觑,四只眼睛裏邊都是震撼。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桃夭的一個夢?或者說全是她在夢中變出來的?

桃夭到底是什麽來歷?

“桃夭,你能再睡一次,變幾顆桃樹出來嗎?”

沿着樹頂走出了這片山場,再次腳踏實地的白蕪冰,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不用睡,我閉着眼睛也能變。”

說着,桃夭将眼睛閉上,口中默念幾此桃樹,果然在前方,三株桃樹發芽,抽枝,長大……一氣呵成,很快就結滿了果實。

事情至此,已經毫無疑問了,桃夭遠比他們之前所想象的還要神奇。

五兩銀子花得值!陳心隐不知為何想到了這茬。他靈機一動,問桃夭道:

“桃夭,哥哥問你,如果你想一下銀子……”

話還沒說完,他的後腦勺就被白蕪冰重重地敲了一下,差點向前撲到地上。

“財迷!桃夭,咱們走,別理你那無良的陳哥哥……”

說着,白蕪冰就牽着桃夭,施施然離開了,只留下一臉郁悶地陳心隐在後頭跟上。

……

057 為入青城輕破財

青州城,這座雄踞神洲大漢帝國西南疆域的第一城池,就在眼前。

這是他們三人旅途的第一個落點。

念此城之雄偉寥廓,自有歌為證,道盡了旅者的悲傷:

……

“日出從東城,日暮落西城。

若得橫過城,騾馬瘦七分。

朝聞傳西北,明年至東南。

月色如煙,淩虛神仙愁青旅。

鴻雁難飛光難渡,客中自有神龍居。

會向來時尋去處,且知去路已成煙。

夜中星海多半點,便容得此青城。

寧知濤濤江河無盡意,到此城消磨八分。

……”

……

來到城門之前,眼見這青州城雄偉,陳心隐目眩神迷,心中一股豪氣頓生,喚一聲“筆來!”,就有桃夭小妹立刻答應一聲,殷勤地獻上已經沾染上濃墨的狼豪之筆。

陳心隐持筆站立在城牆之前,吸一口氣,筆走龍蛇,揮毫落雨,将自己的腦海中不住迸發出來的詩情和靈感盡數寫在了這片牆上。

周圍民衆越聚越多,不時傳來啧啧贊嘆之聲,陳心隐越寫越是起勁,思路也越來越清晰,情感越來越奔放。

不一會兒,就是兩首七絕,一首浪淘沙,一首五律,一首古風,一共五首詩詞躍然出現在了城牆之上。

突然,幾聲呼和聲響起,圍觀人群頓時化作鳥獸散去,站在較遠之外眺望這邊。

這時,就見到了一高一矮兩名披甲軍士走了過來。

“哥哥寫的詩連官差都吸引過來了!好厲害呀。”

桃夭的小臉上寫滿了佩服。

對于妹妹的真心誇贊,陳心隐自然是遜謝不已。

“喂喂,住手,哪裏來的野小子,好膽,敢來我青州城的城牆上亂寫亂畫。”

高個子軍士上前,不由分說就奪下了陳心隐手中的毛筆。

“這位軍爺,如何卻來奪我的毛筆?”

陳心隐從文思如泉湧、下筆如有神的狀态中被硬生生驚醒,不由分說拉回到了無情的現實之中。

“不止要奪你的毛筆,就連你,和你,還有你,說不得通通也得跟我們走上一趟呢。”

矮個子軍士伸出一根如蘿蔔一般粗短的食指連連指點,将三人點了個遍,惡狠狠地威脅道。

“你們兩個真不講理,我們又沒犯法,憑什麽抓我們?”

白蕪冰一聽他們這話就不高興了,怎麽現在什麽人都敢欺負到本神女的頭上來了?真是豈有此理!

“沒犯法?嘿嘿,王二,你和他們說道說道。”

高個子軍士獰笑一聲,對矮個子軍士說道。

“好嘞,你們給本大爺仔細聽好了。因為以前總有些酸氣文人想要出名,拿着筆到這兒來亂寫亂畫,雖然打了幾個的板子,可惜屢禁不絕。後來西南王下了一道诏令,嚴禁在牆上寫字,違者就得罰銀兩,一個字一兩銀子。我來數數……哎,算了,寫了這麽多,給你們湊個整,只需上交一百兩即可。”

那矮個子軍士說得倒是十分詳細,将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解釋得是一清二楚。

什麽!一百兩!陳心隐心中一聲哀嘆,這可是他的大半身家,他低聲下氣,以商量的口吻問道:

“那……我把這些字擦掉行不?”

“不行!我們早就已經看到了。”

高、矮二軍士異口同聲地答道,想必是經過了多次配合後産生的默契。

“你們看到了也不早來阻止我?”

陳心隐憤憤說道。

“早來了,哪裏還能拿到這許多銀子?你當我們哥倆傻嗎?”

矮個軍士王二獰笑着說道。

“小子,別廢話了,趕緊交錢走人。和你說,你還賺到了,你知道這城牆聳立在此處多少年了嗎?”

高個軍士接話道。

“哼哼,說出來吓死你,自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總之起碼上千年前,這城牆就存在了……你說這數千年的文物,就這樣被你給毀了,才罰你一百兩,不多吧?”

原來這城牆竟是這樣有來歷的,那可真是罪過了……

陳心隐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一百兩雪花銀,依依不舍地交到軍士手中。

“小子,你也別喪氣,只要交了錢,你寫的字就是合法的,可以被一直留在牆上,供路人觀賞。要知道,我們這兒每日的人流量,啧啧……”

高個子軍士滿意地掂了掂手中銀子,安慰他道,還順帶着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段牆。

“喏,你看那邊,那些就是其他文人寫的,當然,都是和你一樣交了錢的。”

矮個子軍士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到:

“兄弟,祝你早日文名傳遍神洲,哈哈,想當年西南王府裏的禦用文人,就是從咱們這邊發掘出來的……”

罰完錢,說完話,兩位軍士揚長而去。

“老哥,你看那個傻小子,連新城牆和老城牆也分不清,嘿嘿……”

……

白蕪冰看陳心隐吃癟,暗自偷笑不已,無名玉琴要不回來,她心裏近來老想着要找機會來出這一口氣,這不,就有兩個軍士過來罰他的錢……

“算了,我們進城去吧。”

陳心隐情緒怏怏,領着二人走到城門口,準備進城。

……

然而,就在此時,任誰也想不到的是,今日陳心隐題五首詩的這段城牆,在日後會成為青州城的一處重點保護區域,凡想要瞻仰詩詞的人,都必須繳納一筆不菲的銀錢。

又是銀錢……唉!

而他的這五首詩,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整個神州大陸傳唱千古的名篇。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來到城門口,三人被守城軍士攔了下來,說是凡是入城之人都必須得繳納入城費。

大人一兩,孩童減半,寵物減半。

收錢的人陳心隐也認識,剛認識不久,正是剛罰過他整整一百兩雪花銀的高、矮二位軍士。

“不好意思啊,我們這兒全部照章辦事,從來就不存在什麽通融……”

“什麽!當然要交錢,不接受賒欠,沒錢你來我們青州城做什麽?在裏頭你吃得起飯嗎?”

“當然是三兩了,我來給你算算,你和白衣服那小子一人一兩,小丫頭半兩,你那只老虎半兩。”

“什麽?什麽機關虎、機關貓的,我看它就是寵物,誰讓它長成這麽大一頭老虎的模樣呢?你當初把它做成一輛板車的樣子不行嗎……哦,不行,如果是板車需要交一兩。”

“一百兩是一百兩,三兩歸三兩,兩碼事……沒有打折……回扣當然也沒有……”

……

沒辦法,陳心隐只好掏出錢袋,顫顫巍巍地又取出了三兩銀子,進了牆門洞。

後方,一個等待進城的年輕男子看着他們座下代步的機關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

058 看世情入潇湘館

……

看看這天色将晚,三人也無心閑逛,陳心隐帶着二人在大街上走着,尋找合适的客棧。

這夜裏沒有一個落腳之處可不行。

“哥哥,你看前邊有一家客棧,看着好漂亮啊,我們今晚就住在那裏吧?”

桃夭指着前方一家裝飾華貴無比的客棧樣建築,歡呼雀躍,充滿期許地問道。

陳心隐目光順她所指看去,心裏卻是不争氣地“咯噔”一跳,心想桃夭這小丫頭可是真會挑——只看那家客棧這般豪華的裝飾,他就不敢确定自己口袋裏那僅剩的百八十兩銀子果真夠用嗎?

不行,得盡快教她如何盡量多地省錢……

畢竟花錢如流水,賺錢如抽絲。

打定了主意,當他擡起頭看時,白蕪冰已經先行一步,牽着桃夭的手走到了客棧門口。

沒奈何,他也只好緊趕幾步追了上去,心想着等會兒如果發現價格太貴,只好厚着臉皮,好言相勸,拉着他倆離開就是。

想來桃夭懂事,不至于不聽話。

陳心隐跟上前去時,門口的迎客小厮已經與白蕪冰兩個接上了頭,他擡頭一看招牌,原來是龍飛鳳舞的三個燙金大字:

潇湘館!

呵!名兒取得倒是十分別致,不想這客棧老板卻也是個雅人!

看到這個招牌,陳心隐心中對這家店的印象就好了幾分,最初的看法也有了松動,想着若是價格不是貴得離譜,那說不得多費上幾兩銀錢也要來照顧一下店家的生意。

這迎客小厮初看白蕪冰和桃夭二人上前,不着痕跡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蕪冰,面上的笑容立馬堆滿。

然而當他将目光轉到桃夭身上時,那目光明顯地遲疑了一下……

這時,陳心隐也到了,他走到兩人前面,極力擺出一副雲淡風輕,不以物喜的模樣,以免一下子就讓城裏人看出自己只是第一次入城:

“站在此處卻是為何?還不快快領我三人入內!”

說話間不覺用上了一絲白流道力,聲音雖然不大,卻是着實充滿一股莫名的威嚴,能夠直達人的內心深處。

“哦,是,是,三位爺裏邊請!”

那小厮只是一個再為普通不過的凡人,被陳心隐這麽一喝,哪裏還能經受得住?不禁愣了半晌,随即醒悟過來,忙不疊地就将三人引入潇湘館內,卻忘了方才的那絲疑惑。

“主母呦,貴客來喽……”

一聲尾音,拖得悠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咦?難道現在就連區區一個迎客的小厮都要有這般唱戲的功底?

聽聞是近年來收成不好,各行各業都開始不景氣了……

銀子不好掙了……

陳心隐在心裏嘆息道,不動聲色地摸了下錢袋子,還剩下這許多,他的心裏略微安心了些。

“今兒個吹的是什麽風呀,竟然把您幾位貴客給吹到了我潇湘館,奴家這兒真是蓬荜生輝!呵呵……”

一聲吆喝,就見到樓上一位裝扮得華貴無比,端莊大方的中年貴婦款款地順着樓梯走下樓來,身後還跟着兩位分別持着琵琶與洞簫的絕美年輕女子,看着顏色,想必不會超過二八年華。

那小厮所說的主母一見白蕪冰的衣着與氣度,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即便是陳心隐如此敏銳的感知,也未能及時捕捉得到。

年少俊俏而又多金豪爽的公子哥!

她款款行到白蕪冰的身前,福了一福,殷勤問道:

“貴客前來,奴家有失遠迎,真是罪過,不知尊客貴姓?”

“不敢,鄙人姓白。”

白蕪冰冷冷地回了一禮。

不知為何,白蕪冰一看到這幾位女子,就覺得好生別扭,好像是哪兒有些不對勁,卻又始終尋不到關鍵處,這種感覺讓她十分難受。

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主母表現得如此謙恭有禮,她禀性高傲,不管私底下如何任性刁蠻,自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丢份。

“原來卻是白公子,久仰久仰。”

再次福了一福,白蕪冰的冷傲,讓主母的熱情更盛了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熾熱。

主母轉到陳心隐的面前,将方才的流程再行過一遍,只是此時她的問候稍顯随意了些。

陳心隐總不如白蕪冰皮相好看,自然在某些時候會稍微吃一點虧……

不過,對于這些紛纭世情,自然不會放在他的心上。

最後問到桃夭時,她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有些奇怪的話,好像是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孩童之類的……

自然也不放在三人心中。

不知為何,此時的這客棧裏邊,竟還是十分的冷清,門口處,偶爾有一兩個衣着一般的人走近時,都會被方才那位迎客小厮攔住,并不放進來。

大廳中為何不設飯桌呢?

那主母親自領着三人來到了二樓上的一個包廂中,這個包廂所用裝飾,竟比樓下大堂還要更高了何止一個等級。

雖然陳心隐對裝飾之事不甚了解,不過對于孰好孰壞還是勉強能夠分辨出來的。

自從進了包廂中,白蕪冰與桃夭二人心安理得地坐在包廂中,吃着瓜果,喝着清酒,其樂陶陶。

只是急壞了一個陳心隐。

在上樓時,曾經有好幾次他都想要向那主母詢問她家客棧的價格,可惜每次還未等他問出問題,就被她狀若無意地将話題巧妙轉移走,這般憋屈着實是把他郁悶得緊。

此時既然落座,果盤早已經上了,二人也已經吃開了,再想退也是無法,他只好聽天由命。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盡量與二人說話,好占用住他們的嘴巴,以期能夠少吃幾顆葡萄,少喝幾杯清酒……

要喝酒自己的葫蘆裏有啊……只是不知這間客棧是否禁止客人自帶酒水。

樓下,在陳心隐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此時又有一位衣着樸素,卻又顯得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在那迎客小厮的帶領下走了進來,經過約莫一致的流程,他也被那主母殷勤地往樓上包廂裏帶。

只是在上樓時他不知附耳對那主母說了一句什麽,那主母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就特意給那年輕人安排了一個包廂,這個包廂正與陳心隐他們緊緊挨着。

夜幕降臨,進來潇湘館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只是所有進來的客人皆有一個共同點:

衣着華貴,或者器宇軒昂!

對于那些衣着既不華貴,器宇也不軒昂的人,迎客小厮就會無情攔住,然後伸手一指外邊:

“喏,客人請沿此方向走,前方左轉第三家……”

……

059 人間亦自有清音

……

“叮”的一聲清響過後,樓下大堂中傳來一縷悠揚悅耳的絲竹聲。

陳心隐輕咦一聲,走到包廂臨近大堂的一面,将那近乎覆蓋了整面牆的紫紗簾子拉開,這簾子一經拉開,他們這些坐在包廂中的客人就能夠将整個一樓大堂盡收眼底。

而在這絲竹聲響起之時,二樓上的其他幾個包廂中的客人前前後後,紛紛都将簾子拉開,以便于觀賞樓下表演。

三人都是愛好音樂之人,當然陳心隐與白蕪冰是發自真心的愛,至于桃夭……據桃夭自己的話說,她是因為兩位哥哥喜愛,才愛屋及烏,勉強說服自己喜歡上音樂的。

看到桃夭這般依賴自己,陳心隐和白蕪冰好笑之餘,又十分感動。

從這包廂窗口望出去,舞臺之上的情景清晰可見。

陳心隐努力地往外探着身子,以期能夠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同時他也好奇其他包廂中坐着的都是一些什麽人……

但是在看到白蕪冰的嫌棄目光之後,他才讪讪地收回了腦袋。

看臺上演奏的少女,恐怕皆不過二八年華,然而自小開始的各項刻苦訓練,然後經歷過大浪淘沙的殘酷,讓她們自有一番不凡的氣度。她們衣着端莊,妝容俱都清麗不俗,彈撥指法娴熟自然,優雅內斂,卓然不失大家風範。

她們正在合奏的是根據大才子張若虛所寫傳世詩歌《春江花月夜》所改編的同名曲子。這首曲子被改編得甚是成功,若是有幸能得其人演奏,就能夠完美地将張詩中所描繪得月夜春江花草香的甜美風月演繹而出。

陳心隐在樂音剛起時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這首曲子旋律委婉質樸,流暢多變,通過巧妙細膩的配器,絲絲入扣的演奏,形象地在人們心中繪制出一幅花樹叢開,月夜春江的美好景色。

全曲在心中緩緩展開,就仿佛是一幅工筆精細、色彩柔和、清麗淡雅的山水長卷,使人一旦陷入其中,就會流連忘返而不知歸途。

真不愧為:

仙山落月長良夜,玉宇澄清牡丹江!

從“夕陽映江面,熏風拂漣漪”的柔美到“月上東山,風回曲水”的唯美,再到“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的遼闊,最後給人心頭留下的是一幕“漁舟破水,波濤拍案”的動感。

一曲終止,餘音繞梁不絕,衆人沉浸于樂音之中皆不願醒來,腦海中仍然回想着袅袅樂音。

良久之後,場中才想起了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

人們向來不吝把最高的贊譽贈給他們認為配得上此贊譽的人。

不止是陳心隐啧啧稱贊,甚至連過後會賬之時所可能遭遇的尴尬也暫時忘卻。

就連白蕪冰這位高傲的姑射山神女,也對樓下這些女子表示了十足的欣賞與贊嘆。

正是那:

吟風弄玉淩霄漢,冰肌玉骨雪中藏!

……

接下來,就到了個人表演的時間。

方才合奏的幾位少女,在後臺重新化過妝容,換套裙裳,就各展其能,或是洞簫獨奏,或是九天劍舞,甚至彈筝,鼓琴,不一而足,應有盡有。

這番精彩至極的表演,使得向來講究修心,自誇道法如何精深,以至于已經達到不動如山的地步的陳心隐,也差點要蠢蠢動了凡心。

對于其他種類的樂器,陳心隐并無過多的發言權,也未有足夠的熱情,但是對于那位彈琴的仙子,陳心隐卻有許多閑話要說。

他當時的評價是這樣的:

“唔,這位彈琴的少女,技法是極好的,意境也很足,若是再磨練幾年,多品味點人生,興許有希望能夠達到我下山之前的水準。”

對此這種誇人更是自誇的言論,桃夭自然是小腦袋猛點,大力附和地附和着,甚至就連向來挑剔的白蕪冰,也沒有加以反駁,反倒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只不過……

他在表示了贊同之後,還多說了一句:

“嘻,不過心隐你還真是不知羞,若是少了那無名玉琴和白流道力,只憑手上技藝,我倒覺得那位姑娘還能略勝你半籌的……”

對于這樣的近乎于挑釁的言語,志得意滿的陳心隐如何能服,随後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辯論。

他們倆你來我往,各種高深的詞彙信手拈來。

從洪鐘大呂,講到變徵清角。

從三分損益到七音十二律。

從南腔說到北調。

……

桃夭懵懵懂懂,并不太認得他們在說些什麽,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半天之後,回過神來的她,只好悶頭往嘴裏使勁塞着瓜果。

當腦袋不工作時,肚子就要開始工作……

肚子和腦袋,總有一個需要保持清醒!

不是嗎?

反正在她心目中,心隐哥哥什麽都會,是這世上最厲害的,蕪冰哥哥第二,至于她自己嘛,就勉強做個第三吧,誰讓她是天下最為懂事的妹妹呢?

不能和哥哥們争搶東西。

當所有人都表演完了之後,那位巧笑嫣然的主母再次施施然出現,她站在臺前,身後站着一溜的少女,各持樂器。

“想必諸位來此的貴客都知道我潇湘館的規矩,在此老身就不再贅述。今夜來此共有十八位貴客,所以出場樂師有十八個人。好了,老身該說的也已經說完了。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請貴客們好好把握。”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一笑,就款款退到了後臺。

這時,陳心隐的包廂門被輕輕地敲響,道了聲請進之後,發現進來的是一位丫鬟模樣的少女,不得不說,這潇湘館即便是一個丫鬟,亦是人間上等清麗的容顏。

這丫鬟遞過來三張牌子,給陳心隐三人一人一張,只是當她看到桃夭時,面色明顯一滞,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慌忙告罪一聲,就退了出去。

桃夭摸了摸自己的粉嫩小臉,心中疑惑,難道我生得不夠可愛?

再看樓下,留在臺上的只剩一人,其餘人等各自帶着自己樂器,退回了幕後。

留下的是那位吹洞簫的少女,只見她優雅地站立原地,不發一言,自顧自地輕聲吹起洞簫區。

很快的,二樓上的其中一個包廂有人将牌子往外伸了伸,樓下眼尖的報牌人不緊不慢地報了一聲:

“三號包廂,一層樓。”

過了片刻,又有一包廂伸牌,報牌人又報:

“五號包廂,二層樓。”

……

就這樣,報了幾輪下來,報牌人的聲音已經到了十一層樓。

陳心隐不明白後邊跟着的那個幾層樓是什麽意思,這間潇湘館似乎也并沒有那麽高的樓……又不知道問誰,只好悶在心裏,默默地旁觀着。

這間客棧還真是古怪,和書上看到的那些很是不同……

如此看來,歷史的車輪在滾滾向前,山上藏的那些書都已經是些老古董了,與人間的現實生活完全不相符合,下次回山時得仔細建議摳門的玄真老道狠狠拿出一大筆銀錢來,重新出外來購置一批最時興的書籍才是。

否則,固步自封可并非是什麽體面的事情。

少年猶自思索着。

……

060 蕩産傾家何足貴

最終,這位吹洞簫者以十五層樓的最終報號而被請上了第九號包廂中。

“哦,誰報的層數高,就能将樂師請到包廂內交流音樂嗎?難怪說青州城人傑地靈,原來愛好音樂之人如此之多。”

陳心隐隐隐約約抓到了其中的訣竅。

誰報的層數高,那演奏者就會進入誰的包廂之內……交流音樂。

只是這個樓又是那種意思呢?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

下一個是陳心隐最為關注的撫琴少女,若是能将她請上來,與她交流一番撫琴的心得,想必也是極好的。

如白蕪冰所言,他在彈琴的技法方面确有所欠缺,不夠圓融,只是平日裏依靠白流道力與無名玉琴,所以這個缺陷得以遮掩,表現得十分隐晦而已。

他發現那位少女似乎可以彌補他的這個缺陷。

雖說他礙于臉面,口中猶自狡辯不已,不過在他的心中,早已認同了這樣的說法。

看來,慣于從善如流的少年似乎在某些話題上還是挺有傲骨的。

陳心隐悄悄拿定了主意,效法其他人的做法,忐忑不安地将牌子從窗口伸了出去……

然而,他的報牌聲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報牌聲所淹沒。

邊上包廂的那位衣着樸素、氣度不凡的年輕人,自從上來之後,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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