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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又甜的柑橘嘞……不甜不要錢呦……啊,不對……”

喊叫聲此起彼伏,立刻就吸引了這邊圍住陳心隐不住發問的人群的注意力,人人目露兇光,踮腳極目遠眺那邊喊叫聲傳來的地方……

很快地,陸續有人認清了那邊的情況,急忙撇下陳心隐,慌不擇路地搶上前去……遲了就沒喽!

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那邊的情況,轉瞬間,路虎邊上原本人潮擁擠,摩肩接踵,現在卻變得門可羅雀……

呼!是誰這麽倒黴,倒是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謝……此地不宜久留!趁亂快走!

……

吃一塹,長一智。

不敢再來乘坐路虎,陳心隐戴上一頂鬥笠,半遮住清秀的面容,一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再次認出來,前方可不一定再有如此好運,會遇到有人再次不幸将推柑橘的車給打翻在地的情況。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倒黴的少年又攤上倒黴事兒了……

唉!黃歷說今日忌出行,自己原本還将信将疑,可如今……

卻是不得不信!而且再也不敢不信!

“嘿,兀那小子,叫什麽名字?哪裏來的?往哪裏去?趕緊一一道來。”

城中正在當班巡防的一隊軍士正巧發現街巷裏鬼鬼祟祟藏着的少年,一挺長槍,就将他給攔了下來,衆人圍成一圈,隐隐形成一個包圍之勢。

“呵,在下姓陳,名心隐,從刑府來,應金光寺圓通禪師相邀,正趕往他處。”

少年自覺摘下鬥笠,露出一個自認為最為無害的表情,作出一個自認為最為溫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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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落在眼前衆軍士的眼中,卻左右看着有些做作和虛假。

“去金光寺……唔,口說無憑,既如此,把你的戶籍證明拿出來我們瞧瞧。”

為首的小隊長目光如刀,打量了他兩眼,他巡城多年,什麽樣的蟊賊沒見過,什麽樣的花招沒有破解過,他一眼就察覺出了少年此時的心虛。

啊!這下可真是不妙了……就在前些天去西南王府見清影郡主時,他婉言謝絕了郡主當時要帶他去辦理落戶的打算,說是要等到兩位妹子歸來時,再一同前往辦理。

哪想到現世的報應來得卻是如此之快!

果然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少年覺得若是再來經歷幾次磨難,當湊夠了九九八十一次之後,自己就能夠和前些日子剛買到的那本神魔小說《一路向西》中的那位唐姓大德高僧一般,立地成佛了……

哦,不,自己是道士,怎麽能夠成佛呢?想是多經歷幾次磨練,将一顆心磨砺得玲珑剔透,閃閃發光……那土財主玄真老頭兒不是總是喜歡在自己面前炫耀他那幾下高不成低不就的所謂心性修為嗎?

哼!到時候回到山中,且看小爺心性如何!

他在這邊心念電轉,久久地喟嘆不已,那小隊長見他只顧發愣,還不時發出一兩聲嘆息,對他的問話卻是理也不理,再問過幾遍之後,他的語氣也變得不耐起來:

“在就看你形跡可疑,還想來哄騙于我……來啊,将他鎖上,帶走,今晚你的飯菜,我們城防司管了。”

“呃……不行啊,軍爺,去金光寺就快要遲到了,我真的是清白良善人家出來的子弟……”

回過神來的少年頓時大急,這個紅塵世界究竟是怎麽了?自己天賦異禀,會彈琴,會劍術,生得也不像是壞人……為何行走世間之時總是處處碰壁,感受到的為何滿滿都是惡意呢?

莫非……真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

“呵呵,我們所抓過的每一個賊子都會說自己是清白的……哈哈哈……”

一群軍士轟然而笑,顯然,陳心隐的這種反應,他們已經看過了不知多少遍。

……

就在巡防軍士鎖上陳心隐,就要帶走審問之時,從邊上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也帶着鬥笠的人,面容藏在其中,朦朦胧胧難以看清……

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小隊長還未曾反應過來之時,一把将他拉到一邊,手中悄悄出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牌,然後對着陳心隐指指點點,兩人嘀嘀咕咕一陣,那神秘人再次匆匆離去……

神秘人走後,小隊長一臉晦氣地走了過來,沒好氣地接過鎖住陳心隐的鐐铐鑰匙,将他放了開來,然後罵罵咧咧地帶着手下軍士離開,只留下少年一人兀自留在原地,揉着被铐紅的雙臂,不停地莫名其妙着……

六丁六甲,四值功曹……少年的思緒再次飄回到了《一路向西》上來。

先前的推車之人,以及戴鬥笠那人,都是自己的護法天神。

哈!莫非小爺正是那所謂的天命所歸之人!就連黃歷,也奈何不得我……

只是方才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正是:自古逢兇能化吉,從來遇難皆呈祥!

……

113 有口無心佛身顯

……

經歷過諸多波折之後,陳心隐最終還是抵達了那座金光閃閃的金光寺。

寺門口知客的小僧正望眼欲穿,見到他的到來,急忙無比熱情地将他領到了寺內。

不多時,一位中年僧人領着幾位弟子迎了出來,陳心隐往人群中來來回回打量了半晌,卻始終未曾得見邀請他前來商量要事的圓通大師。

謙遜的少年向來不恥于下問,道:

“呃,小子請問衆位師父,正不知那圓通大師身在何處,為何不見他的身影?”

見他詢問,衆位僧人不禁神色微變,這一細小的變化被陳心隐敏銳地捕捉得到,他遲疑說道:

“莫非……”

“哦,昨日夜裏涼,方丈師兄偶感風寒,今番陳施主前來敝寺,正是要由貧僧代為接待,呵。”

中年僧人神色立刻恢複正常,雙手合十,唱了聲佛號,解釋道。

“圓通大師身體有恙,莫不是前些時日捉僵屍時落下的病根未除?”

聽說圓通禪師身體不适,少年面露擔憂之色。

哪知他将“僵屍”二字一說出口,衆僧人面色又是一緊,随即再次恢複如常。

“呵呵,并非如此,前次正要多謝陳施主挺身而出,才将那僵……呃……擒下……至于貧僧那方丈師兄,卻真只是偶感風寒而已。”

圓通禪師的師弟看着頗為緊張,對于“僵屍”二字也是諱莫如深,竟不肯一下說得全了。

雖然這些和尚古怪,少年卻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畢竟任哪個人擁有過那夜的經歷,也會變得有些神神道道的。

“哦,偶感風寒,那小子這裏也會些岐黃之術,雖然不精,不如就讓我……”

“不用!”

中年僧人大聲喝道,這一下大喝,倒是讓正在說話的陳心隐也不由吓了一跳。

“呃,呵呵,陳施主,是這樣的,方丈師兄剛服過藥,才剛睡下,此時卻是不便前去打擾,恕罪恕罪。”

那中年僧人也發覺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急忙如此解釋道。

“哦,正該如此,是小子莽撞了。”

“豈敢豈敢!”

“未曾詢問,不知大師法號?”

“呃,哈,慚愧,貧僧法號圓光,乃是寺中講法堂的首座。”

“原來是圓光大師,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

……

這是陳心隐自下山以來,首次進入佛教寺院中,由于他的好奇心驅使,在圓光大師的帶領之下,他們這一行人先來到了金光寺正面的大雄寶殿。

這金光寺的大雄寶殿當真是奢華異常,整座高達兩三丈的如來金身竟是全由黃金鑄成,金光耀眼,令得少見多怪的少年人除了震驚之外,竟無其他情緒。

入鄉則随俗,按照佛家禮佛的儀軌,陳心隐需給如來金身磕頭上香。

只是他心不誠意不足,在心裏面玩了個小心眼,在給佛祖扣頭之時,以次充好,只是随意應付了事,還漏磕了一個,然後點上柱香,起身時又不由在心中無限可惜地嘀咕了句:

“若是能把這尊佛像搬回家去,熔了鑄成金錠,那該有多好啊……”

而後繞到佛祖金身的背後,拜過了同是黃金身的韋馱尊者,自然心中又是一番雜念紛呈。

磨磨蹭蹭地最後一個跨出了大雄寶殿,戀戀不舍的少年忍不住回過頭來,再次看了眼如來金身,然而就在此時,陳心隐的心神突然出現一陣恍惚,朦朦胧胧之間,他只感覺端坐在那法臺之上的佛像仿佛活了過來,面部極富靈性,兩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顯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見此情形,少年不由一聲驚叫,身子莫名向前傾,腳下卻正好卡在了三尺高的門檻外邊,就這樣一時失衡,他的整個人重重地向裏急倒了下去。

就在這危急的關頭,他本能地想要運轉體內白流道力,使動身法,重新穩住身形,以避免自己摔個狗啃泥,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醜的下場……

不料事與願違,他體內的白流道力竟在此時完全不聽使喚,無論他如何千呼萬喚,那道力只是不動如山,置若罔聞,想要伸手向前撐到地面去,也好摔下時姿勢不至于過分難看,卻意外發現自己的身體好似被人施了定身法,一陣發麻,絲毫動憚不得……

電光火石之間,這一整個過程盡數完成。

無可奈何之下,倒黴的少年只好聽天由命,任由他的整個身體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任由他的整個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這一下磕頭着實心誠!

陡然見此變故,吓壞了先出大雄寶殿一步的衆僧人,只見他們神色惶急,左顧右盼……

待确定周圍并無任何異樣,只是陳心隐他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才敢戰戰兢兢地擁到大門這邊,七手八腳地将他從地上扶起來。

“陳施主,你沒事吧?”

圓光大師關切地問道,只是看他神色,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古怪也是多于關切的。

“哈,當然沒事,怎麽可能會有事?小子初次見到這純金鑄成的如來金身,心中仰慕不已,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後多拜了一下,哈哈,正是如此……”

少年兀自嘴硬着,以示自己本出自自願,畢竟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則過于丢人。

方才的奇怪經歷,讓少年大惑不解,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體內的白流道力雖然脾氣頗傲,行為詭異,但是像那般完全不聽調遣的情況,卻是從未遇見過……

而且自己方才那一下渾身僵硬,周身仿若都被定身法鎖住的感覺,他确信絕對不是他因為睡眠不足而産生的錯覺……

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這些天來的睡眠質量極佳,一覺到天明。

那麽……他擡頭再看了眼如來金身,先前的那種心神恍惚之感已逝,佛像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消失不見,在他眼中,重新變得無比莊嚴肅穆。

嘶……陳心隐只感覺背後一陣幽幽涼風吹來,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難道是因為之前自己對如來金身多有不敬,那靈山上端坐的佛祖跨越天人界限,來懲罰于我?

可是佛祖怎會這般小氣!

還是又鬧鬼了?

唔……

今日果然不宜出行!

……

114 道子向佛只為財

……

驚魂初定,陳心隐再次嘗試運轉白流道力,此時那白流道力恢複正常,再次變得“運轉自如,圓融無礙”。

自嘲地笑過兩聲,見身邊這些目睹了自己丢醜全過程的僧人們,在他委婉地表示希望大家不要将自己跌倒一事傳揚出去之後,盡都極為配合地閉口不言,口誦佛號,只當方才那事從未發生過……

他感激地笑了笑,這幫僧人果真善解人意,為善男信女着想,也難怪這金光寺香火如此鼎盛。如果是玄真老頭兒那饒舌的家夥在此,那自己必定要被他當場嘲笑得體無完膚,然後更是添油加醋到外頭傳播,不到半日時光,恐怕這整座青州城的大街小巷,大小居民,上到耄耋老者,下到黃角小兒,都會對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

帶着滿腹的疑問,他又随着圓光大師參拜了觀音殿和天王殿等金光寺諸殿。

只是此時已經宛若驚弓之鳥的少年再也不敢對佛教諸賢的金身稍有不敬,甚至在看到整座觀音金身竟然是由一整塊青玉雕成之後,他也只是咬緊牙關,強行保持靈臺之內的一片空靈,将一切紛擾雜念杜絕在外,完全不去思考諸如:

“這樣一座巨大的青玉觀音佛像,若是帶回去請個琢玉工切開,不知能夠制成幾張我那無名玉琴?”

這樣的問題。

小意地參拜完所有佛殿之後,陳心隐如蒙大赦,再次回到院中,見到了一個之前被他忽略掉的物事。

這件寶物,着實令他大吃一驚,并再次從心底嘆服于金光寺的奢豪……

那是一塊未經打磨過的大塊方形墨玉,只是露天存放在院中,無任何防護,接受着風吹日曬,霜打雨淋。

這塊墨玉長約有一丈,高約有七尺,寬足有五尺往上。

這樣一大塊的墨玉,據圓光大師略帶誇耀的介紹,正是從神州西北的無邊雪山上開采出來,花費了無數人工,歷經無盡艱險,逶迤拖延了數十載歲月,才将其從雪山之上千裏迢迢運到了這座青州城裏,安放在了這座金光寺中……

當被少年問及為何不加琢磨之時,圓光大師只是高深莫測地淡笑一聲,雙手合十,唱個佛號,循循善誘地問他道:

“陳施主,依你高見,為何我金光寺要将這一大塊珍貴的墨玉置于這個露天的院內,遭受風吹日曬?”

“這個……”

陳心隐沉吟片刻,腦中在這短短一瞬之間卻已轉過了無數念頭。

“依在下愚見,這塊玉石如此巨大,卻是不虞有偷……正可以放在此處,吸引那些大膽蟊賊前來,衆位師父埋伏于左近,虎視眈眈,守株待兔,屆時便可一舉成擒,移交官府下到獄中……如此行事,足見貴寺為民除害,弘揚佛法之心甚篤。”

說到此處,他就想起了自己已然失竊的無名玉琴,一張小小玉琴尚且會丢,更何況眼見這般大塊的墨玉?

可見世間貪婪之人知多少?

“呵呵,陳施主的說法倒是有趣,敝寺可以考慮,只是真實情況并非如此……”

圓光大師笑了笑,說到這些寺中寶物之時,方才給陳心隐的那種古怪之感竟然煙消雲散,只剩下……

隐隐藏着的驕傲!

“這塊墨玉置于院中,并非故意為了招賊,而是讓平日往來不斷的衆香客,可以伸手觸摸到這塊溫潤的玉石……與其花錢請一個工匠雕琢,何不與衆香客同雕琢?”

這一番話,聽在少年耳中,顯得金光寺頗為真誠,心下感動,他竟也兩手合十,對着圓光大師一鞠躬,正色問道:

“圓光大師,小子近來自覺已經看破了紅塵,這向佛之心日熾,不知金光寺內是否還要招收僧人?小子正可前來剃度出家……”

“看施主氣度,應是一名道士,切不可三心二意,既要修道,又來修佛。”

“無妨,門內師長格外要求小子兼收并蓄,海納百川。”

“呃……呵呵,陳施主塵緣未了,入不得我空門,切不可如此莽撞……”

“小子早已六根清淨,今日對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亦有所感……”

“只是不收!”

“……”

“……”

“既如此,那小子也就不再勉強。呵呵,只是可惜了小子這樣一個修佛的好苗子……”

“呵呵……”

“呵呵……”

……

為何這圓光的嘴這般緊?死活就是不肯松口……莫非他已經看透了自己的意圖?

唉,看來自己的“金玉良緣”究竟還是難為的。

……

“是了,圓光大師,聽聞寺中的佛塔林內,不時會有佛光放出,不知可否領小子前去見識見識?”

與金光寺中的巨額財富有緣無份,失之交臂,失望至極的少年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忽然想起了當時那名護衛說過的金光寺佛光一事,好奇問道。

“啊……陳施主乃真人,實不敢相瞞,其實并沒有什麽佛光,只是……呵,只是我們寺中僧人純粹為了宣揚佛法,所施的一點的障眼法而已,慚愧慚愧……還請陳施主在外切莫到處去說。”

圓光大師倒也光棍,知道自己弄虛作假根本瞞不過陳心隐這樣的行家,幹脆自己将自己給招了出來。

“應該的,只是小子的向佛之心……”

“只管去說……”

“嗚嗚……”

“呵呵……”

……

将一整座寺院周轉一圈,金烏西下,天上繁星乍現,在圓光禪師的極力邀請下,陳心隐半推半就,一齊坐到了酒宴當中去。

然而,望着這一整桌的美味佳肴,陳心隐卻只是看着圓光大師與另三位作陪的僧人呼嚕嚕吃得極為歡暢,他手中握着一雙筷子,遲疑着卻不知往哪邊下箸……

“咦?陳施主,奈何只是看着?不瞞你說,這寺中廚子,精擅神州四方菜色,花了大價錢才請了來。”

“呵,好教圓光大師得知,小子自小只是吃素,這滿桌的葷腥……實在是……”

陳心隐為難地答道,咦?不是聽說和尚也吃素的嗎?

這究竟誰才是和尚?

“啊,竟有此事,着實是不知陳施主家中竟有這樣的習俗,光吃素可不長肉……酒肉穿腸而過,佛祖自在胸中……也罷,撤了,換上一桌素席來。”

圓光禪師與身邊做着的弟子使了個眼色,那弟子心領神會,起身離席而去。

這弟子來到後廚,吩咐廚子再做幾個素菜,然後掀開擺放在盤中的青瓷酒壺的蓋子,再從懷裏小心地摸出一包藥粉,看着壺口,目露掙紮之色,猶豫半晌,一狠心,就将這整包白色藥粉盡數傾入其中……

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他咬牙切齒地想着。

……

115 金光盛虎狼叢伺

……

這潔白藥粉着實神奇,入酒液即化,整包藥粉瞬息之間就完全溶解在了酒中。

觀其色,酒液依舊清澈透亮,就仿佛什麽也未曾加入。

聞其味,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也正是這壺酒的原本香氣。

察其效果……他牽過來一只早已準備好的雄壯獒犬,拿起酒壺,從中倒出少許滴落在給這只獒犬準備好的湯飯當中,那獒犬餓了好幾頓,乍見到眼前香氣四溢的食物,嘴裏生津,喉間不住地蠕動,待得脖頸上的繩索一放松,它就撲将上去,大口大口地食用起來……

吃過幾口,這只獒犬就變得不大對勁起來,它的目光越來越是渙散,慢慢地倒在地上,抽搐兩下,就再也無法動彈。

看到此處,那和尚神色凄苦,低聲唱了一聲佛號,腳下不慢,慌忙向後退了兩步。

過不了一刻鐘,只見已經死亡的獒犬全身開始溶解,化成了一灘的清水……

好厲害的藥粉……那……那怪物說的果然不假。

等着幾樣素菜備好,他與其他人一起,心驚膽戰地端着那擺了壺酒的盤子,他生怕不慎将那壺酒灑了出來,潑在自己身上,到時恐怕也會像獒犬一般化作一灘清水……

……

在金光寺後院某處的一間密室中,那位據傳“偶感風寒”的圓通禪師正滿臉緊張地站在一邊,聽取一個顯得更是害怕的小沙彌的彙報……

“如何?圓通老和尚,那夥房童子可曾吃了本王給你的藥?”

一道沙啞陰沉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只見一個身披黑袍的人形物事大模大樣地坐在一邊的紫檀木合歡椅上修剪長長的指甲,身上不時滲出的墨綠色液體滴得四處皆是,将一大張椅子腐蝕成了一堆爛木頭。

來不及心疼自己的寶貝,那圓通一縮脖子,小意地回着話:

“回禀大王……”

“大雄王!”

“哦,是,大雄王……那陳……唔,夥房童子已經落入了我師弟圓光安排的陷阱中,只等他喝過那酒,一時半刻之後……”

“你這一窩和尚,佛法簡陋,武藝也粗淺,可若是耍弄起陰謀來,倒也像模像樣。”

“大雄王過譽了,哈,不過從小就有人誇小僧多智而近妖,呵呵……”

“你放心,陰山大雄從不說空話,此事若了,大雄必有重謝……”

原來這黑袍“人”就是曾經在刑府中出現過的陰山三雄之一的大雄,哦,現在改叫大雄王。

這大雄王自從兩位兄弟遭了那個可惡的夥房童子的毒手,無日無夜不想着要找陳心隐報仇,奈何這僵屍極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遠非陳心隐的敵手,盲目上前只是搭上自己的一顆大好頭顱而已。

愚蠢的送死行為,他是不會做的。

善于思考的大雄王,就将主意打上了金光寺,他偷偷潛入寺中,控制住這一衆僧人,初時這些人還頗為嘴硬,在他“被逼無奈”地害了幾個僧人之後,其他幸存的僧人争先恐後并“自願”表示要幫助痛失兄弟的大雄王除此惡賊。

于是,就有了金光寺圓通禪師的邀請信,有了這次的酒宴……

……

“哈,真是麻煩貴寺,還要特意為了小子的口味而重新準備飯菜……”

沒等多久,方才出去的那位和尚就領着幾人端上來重新備好的飯菜,這讓自覺面皮頗薄的少年感到極為不好意思。

“無妨,陳施主你是客人……對了,快把酒給陳施主端過去……”

見到弟子端酒上來,圓光的表情又變得有些不自然……成敗只在此一舉了。

“酒?”

陳心隐發現桌面上只才一壺酒,正放在自己面前,雖然他偶爾喜歡小酌幾杯,只是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喝卻是不當人子。

“呃,圓光大師,小子安敢一人獨享這壺酒……”

“無妨,陳施主你有所不知,這酒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我們佛門清規極多,戒律甚嚴,出家人如果喝酒,可就不像話了。”

圓光禪師連連擺手。

“啊哈?當和尚規矩真多,幸好大師你剛才不收我,呵呵。”

佛門戒酒,這可不是一個好規矩,至少對于陳心隐而言,讓他這麽一個小酒仙如何能夠忍受得了沒有美酒的生活,這樣想來,還是當一個道士了當,既可以喝酒,也可以娶妻。

“是啊。”

圓光心中暗嘆,今日是你命喪黃泉之時,收你入門,豈不會平白連累了我整座金光寺?

唉,只好怪你自己命不好。

……

“這酒……”

陳心隐給自己倒滿一杯酒,停到嘴邊,遲疑說道。

“看着漂亮,聞着味道似乎有些不對。”

“哈,陳施主真是會說笑,我這酒清清白白,絕無可能下藥。”

圓光禪師正眼巴巴地盯着陳心隐的動作,只等着他将一杯酒喝下,聽他這樣說話,心下一驚,以為被他從哪邊看出了什麽破綻,慌忙辯解道。

“這酒香氣過濃,與小子平日所飲的……嗯?下藥?”

陳心隐不明所以地問道。

“啊……哦,近日寺中有大群老鼠出沒,喜歡偷吃糧食……呵,所以貧僧便遣人到集市中尋一個跑江湖的,購得大批藥老鼠的藥粉四處投放,想來絕不會誤投到酒食中去。”

“哦,竟有此事……只是,既有老鼠,何不養幾只花貓呢?”

“有理,貧僧深受啓發,明日便去外邊抱上兩只……陳施主喝酒。”

……

“唔,陳施主為何不喝酒?”

過了一會兒,見陳心隐只顧吃菜,那第一杯酒動也未動,心中焦急,極力保持鎮定地出言問道。

“說來慚愧,這酒的氣味過于濃重,小子恐怕喝不習慣。”

陳心隐自從初上靈虛山時,被明石帶上了酒道,三四年以來,平日裏所喝過的酒只是明石精心釀造的果酒,清香恬淡,這嘴被養得極刁,尋常酒水,輕易不肯入口。

此時聞這酒的香氣……他的手不禁摸到了腰間的小葫蘆,只是在外為客,他總不好不喝主家提供的酒,而取出自己的酒來,所以正自為難不已。

“哈?”

……

116 護法憑刀接醉客

……

圓光禪師等人事先考慮過多種情況,商定了各種應對方法,自以為對此次的計劃算無遺漏,哪想到眼前少年竟有如此怪癖,因為酒味過重而不肯飲用?

他有心用強,又覺不妥,畢竟連那怪物都需要藏頭露尾,不敢出現在少年面前,自己這幾個武藝粗糙的僧人,如何能夠是他對手,屆時偷雞不成蝕把米,反為不美。

該如何是好?

前有狼,後有虎,足智多謀的圓光禪師只覺得自己此刻已經江郎才盡。

“陳施主,這酒可是青州城中最有名的翠仙居釀造的。”

“是啊,陳施主,就連西南王,平日裏喝的也是這種酒。”

“口感自是極好的……”

……

幾人都急了,想盡辦法地形容着這酒的美味。

可惜陳心隐面帶微笑,只是不為所動。

又聽一人說道:

“這一壺酒,花了足足三百兩銀子呢。”

不料原本只以為是随口一言,卻是注定的神來之筆,正巧歪打正着,搔到了眼前只顧學那雲淡風輕模樣的少年心頭癢處……

“當真是三百兩?”

陳心隐渙散的目光重新聚集,瞬間變得清亮無比。

“這還有假!小僧親自去買的,墊的還是我的銀子,費了不知多少唇舌之功,那該死店家死活不肯賒賬。”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如實禀告道。

“哈,承蒙諸位師父盛情,小子若是一味推脫,總顯得不合時宜……”

少年郎一改方才的不動如山,有心變得躍躍欲試起來,又一時抹不開顏面,只覺得好生尴尬。

三百兩銀子的酒,自己似乎還從未喝過這麽貴的酒哩!即便是味道差點,下次不知何時再有這樣奢侈的機會,千萬要抓緊了……

自小信奉有便宜不占就算是輸的少年興奮了起來。

深知時機稍縱即逝的少年,除去心中魔鬼,哪裏還在意那二兩薄面?

慌忙端起酒杯,一仰脖,一張口,嘴唇剛貼到杯沿,咕嚕咕嚕就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好了,終于喝下去了,可算是賺了數十兩有了吧……

少年心中兀自對比着酒杯與酒壺的大小比例,盤算着這筆賬。

眼看着一杯酒被喝盡,所有的僧人都松了一口氣。

……

相約擲杯為號。

圓光禪師從桌中拿起一只杯子,朝着牆上猛地扔去……

陳心隐剛喝過一杯酒,正在細細品味之中,或許是心理原因,發覺這三百兩一壺的酒果真有些特異之處,并不像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

中正醇厚,雖不能比得上自己小葫蘆裏邊的果酒,卻也差得不遠了。

只是其中……似乎還蘊藏着一絲古怪的滋味……只可惜一時半會兒之間,挑嘴的他也無法分辨出這究竟是哪一派的釀酒手法。

呼呼風聲傳來,只看到一只杯子飛向牆面,他心随意動,眼疾手快地一抄手,就将其抓在手中,輕輕放回桌面,笑道:

“這寺中果然有古怪,杯子竟也會飛,莫不是成了精怪?呵。”

此時略有酒意的少年,回想起了在那座大殿上的奇特遭遇。

圓光禪師無言地看着自己發出的“信號”被少年攔截而下,有些心虛,顧及到陰謀敗露的可能,只好快速再次抓起另一只杯子,在少年詫異的目光之中,向着自己的身後狠狠抛去……

“哎呦……圓光師叔,弟子未曾犯戒,你為何來砸我?”

圓光禪師氣急敗壞地回頭一看,原來自己的杯子正好砸在了一名弟子的胸口上,随後穩穩當當地落入他的懷裏,正被他瑟瑟縮縮地拈在手中,拿着也不是,送還回去也不是……

“為何要來砸你?你說為何要來砸你!老子還要砸死你……”

說罷,佛法高深的圓光大師現出怒目金剛法相,端起桌面上盛着菜的盤子,一股腦地往那名弟子頭上砸去,頓時便血花四濺,慘叫聲不絕如縷,盤子落到地上,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聲不斷響起……

好了,終于成功将信號傳出去了……

圓光大師松了口氣。

……

前後巨大的差別,讓陳心隐愕然,不明白為何圓光大師竟判若兩人,眼見着桌面上飯菜灑滿,杯盤狼藉,只剩那一壺好酒還好端端地留在原處。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抄起酒壺,将壺嘴對着自己的嘴,大口大口地灌着,不多時就将這一壺酒喝了個底朝天……

“陳施主……你……真好酒量……”

停下了手的圓光禪師聲音竟有些顫抖,倒也并非是在最後一刻良心發現,只是擔心有些變數。

“呵……這麽貴的酒,若是被你摔了,豈不就浪費了……”

陳心隐擡手擦了擦順着嘴角滴下的酒液,有些難為情,随即一扶額角,說道。

“只是這酒後勁卻是不小嘞……呃。”

還在心中暗暗腹謗着這金光寺衆僧有錢則已,只是太不知道如何過日子。

說完一下趴倒在了桌上,人事不知。

……

“圓光師叔,你看他死了沒?”

那個被砸得頭破血流而不敢躲開的年輕弟子在身後心驚膽戰地問道。

“應該……死了吧?畢竟我們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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