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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露出其中一個方磚形狀的輪廓,她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呀!那包裹裝的難道是一塊金磚?

陳心隐驚嘆道,這屋中的老神仙看來果真是有真本事的,否則怎會有人肯背着一大塊金磚前來道謝?

老王示意他自個推門進去,就跟在老婦的身後出了院門,反身拉上院門,往前走不多遠,那已經離去的老婦人從邊上閃出,拉住那老王,說道:

“老王,方才和那人說話,費了不少口水,快給錢吧。”

“哎呦,我說你這老虔婆,急啥呀,咱啥時候短過您老的銀錢,咱出門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給,兩錢銀子,收好了。”

“我婦道人家一個,可不管什麽信不信的,只有将銀子攥在手裏,老身才覺得踏實……”

那老婦人虔婆仔細數了數落在手心的兩錢銀子,發現無誤,就心滿意足地扭着腰身離去了。

在臨走前,還将包裹中的那塊方磚形狀的物事拿了出來,随意往一邊牆角一丢,再将包裹小心地疊了起來,細細地收進懷中。

“這包裹就歸我了,若是還有生意,得給個新的包裹。”

待得老虔婆走遠,那老王在後頭冷笑一聲,低聲罵道:

“這死要錢的老婆子,一塊破布也要斤斤計較,這樣愛貪小便宜,難怪賺不了大錢……罷了,我老王不值當和你置氣,平白污了身份。”

老王罵罵咧咧,撿起被虔婆扔在牆角的方磚,吹了吹粘在上方的灰塵,四下了望一番,捧在手中,緊張兮兮地帶着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

121 求神蔔七字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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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年輕人,來者皆是客,何不快快推門進來?”

看少年似乎心有顧慮,站在門外始終不肯推門,門內的神秘老神仙忍不住出聲催促道。

“哦,是。”

暗道一聲失禮,吱呀一聲,少年就推開了房門,進到屋內。

屋內的光線幽暗難明,正中擺放着一只鏽跡斑斑的香爐,其中一支線香燃着,放出微弱的紅光,一道青煙袅袅升起……

這道煙氣并不好聞,就仿佛是從集市中路邊随便一只小攤買來的……

果然是高人風範!

少年暗贊,不追求奢華,不追求所用器物的高檔,随遇而安,這才是真正的大隐。

他對于老神仙的信心又漲了幾分。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翁從裏屋走了出來,手中還搖着一支鵝毛大扇。

“啊……啊……嚏!”

面帶笑容的老翁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扭曲,随後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差點噴在陳心隐的臉上。

“啊,老神仙,可得當心着身子……這天氣漸冷,扇子還是別用了。”

少年關切地說道。

“哈,年輕人你有所不知,這把扇子,乃是本仙的法器,而那身體上的毛病……唉……”

老翁不動聲色地掏出手絹擦了擦口鼻之間,然後情緒變得十分低落,說道。

“想我多年來私窺天道,替人妄斷吉兇,早已惹怒了上天,所以才會降下這等懲罰……”

言語間,不勝唏噓之意。

啊!

少年一聽這話,驚訝不已,才曉得學了這占蔔之術還能擾了天道,登時就打起了退堂鼓,為難地說道:

“老神仙,既是如此,叫小子如何再好意思來麻煩于你……不如這就告辭了吧。”

雖然他極為挂心蕪冰和桃夭的安危,可是他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這位年高德勳的老神仙的身體繼續敗壞下去。

咦?老翁在心裏泛起了嘀咕。

這小子怎麽回事?一般人聽說此事,不是應該對老漢我更加崇拜嗎?不是應該更加急迫地要求指點迷津嗎?不是應該奉上更多的金銀嗎?

怎的他卻反倒打起了退堂鼓?

這小子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難道是欲擒故縱?以借此來壓價?

哼,好小子,竟敢在爺爺面前玩起花樣來……

“唉!年輕人你此言差矣,我輩風門中人,以匡扶天下為己任,以濟世救人為準則,哪會為了個人安危,而棄了大義……來,只管将你的疑惑告訴本仙吧……啊……嚏……”

“老神仙,我,我……”

聽聞老翁如此,少年的聲音竟有些哽咽起來。

“啊嚏……快說吧,本仙的大去之期不遠矣。”

老翁催促道,将鵝毛大扇扔到了一邊……真是有點冷了。

于是,陳心隐只好将蕪冰和桃夭二人失蹤一事告訴了老翁,并迫不及待地詢問她們如今身在何方。

“這事兒……倒是有趣,啊哈。”

老翁奇怪地看着陳心隐,心說你小子來求神問蔔,怎的說的盡是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

難不成是将昨夜夢中遇見的事情當了真?

常聽人說世間有人會将自己當作蝴蝶,蟋蟀……

這就是臆想。

人哪裏可能會飛?

呵呵,必是小時候神話傳說聽得多了。

只是無論如何,并無妨礙賺錢。

“唔,這事兒……年輕人稍等,且待本仙将法器請上來。”

老翁一撩衣袍,又進了裏屋,不管如何,上門的生意絕不能往外推了,到手的錢財絕不能從手中溜走,管他小子是不是在夢游。

哈,還有法器?老神仙果然專業!

是六道輪回盤還是神龜甲呢?

少年私底下猜測着。

不多時,老翁又從裏屋轉了出來,手中還抱着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木箱子,他将小木箱子放在陳心隐的面前,打開箱蓋。

陳心隐探頭往裏一看,原來滿滿一箱子,裝的全是一些大小一致的小紙片。

“老神仙,這就是……呃,傳說中的法器?”

陳心隐問道,在他所看過的一些書中,占蔔所用,不是需要龜甲、獸骨或是蓍草的嗎?他将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年輕人,你有所不知了,那些法器過于殘暴傷生,本仙懷着一顆悲憫之心,哪能為了救人而傷生呢?于是只好棄而不用,改用本仙親手耗費十年陽壽煉制的‘千字牌’。”

說到此處,見陳心隐面露懷疑之色,老翁又加了一句,重重強調道。

“你卻莫來懷疑這‘千字牌’的威力,比起龜甲來,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罷輕撫颔下花白長須,一副雲淡風輕。

原來如此!

……

在老神仙的指導之下,陳心隐從箱中随意陸續抽了七次紙片,将所得的七個字記載在了一旁放着的白紙上。

完成之後,只見那七個字依次是:

“在、不、北、南、西、東、在。”

陳心隐的手氣頗好,竟能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盡數抽了出來,可是這樣一來,讓老翁着實泛起了難。

他雙目微閉,似在沉思,心中卻已在大呼着糟糕,這小子将四個方向都抽了出來,這讓他老漢怎麽忽悠?

哦,不對,他将四個方向都抽了出來,豈不是更好忽悠?哈。

“唔,年輕人,卦象所示,本仙心中已經了然,奈何此事涉及一個重大隐秘,幹系太大……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若是由本仙告訴于你,恐怕有幹天和,會影響青州城的氣運。”

“那該如何是好?”

“……簡單,你只需自己參悟出來即可。”

“自己參悟?只是小子并未學過蔔易之術……”

“并不需要,只需曾念過書,知道如何将這七個字連成一句話即可……”

……

陳心隐留下了兩百兩白銀,給那老神仙,據老翁說,他奉上的錢財數量越多,即表示他越是虔誠雲雲……為了二姝的安危,他大大方方地取出了二百兩,每個人一百兩……

走在回去的路上,少年的腦筋始終在高速的運轉着,對他而言,連字成句并無難處,真正的難處在于……

“在西南,不在東北?”

“在西北,不在東南?”

“在東南,不在西北?”

“在東北,不在西南?”

……

待陳心隐走後,老神仙脫下別扭的袍子,換上家居便裝,喚來了老王,讓他出去買一些龜甲和獸骨回來。

“老黃,你買那些甲骨作甚?莫不是想熬骨頭湯喝?嘿,告訴你,我家婆娘手藝倒是不賴。”

“老王,別只想着吃……你是不知啊,現在的行情不好,咱這行不好混,客人越來越難伺候,咱們得多學一些新方法,與時俱進。

否則再這樣固步自封下去,就該唬不住他們了……哦,是了,回來時再多買幾本占蔔書……”

“占蔔書?要《占蔔大全》還是《梅花易數初探》?”

“……都要。”

“得令!”

“等等,老王,你多買一些甲骨,今晚讓你婆娘過來熬湯,我們開開葷。”

……

122 青州暗夜生蟊賊

……

近幾天來,不知是否過于敏感,表面平靜的青州城中似乎潛藏着一股暗流,總有一些異常的事情發生,青州府衙在短短數日之間,已經接到了數十起離奇的人口失蹤案。

知府大人簡直愁白了頭,那方知府印信蓋了又蓋,榜文發了又發,命令下了又下……無奈失蹤案只是有增無減,兇徒竟一個也未曾拿到。

全體衙役取消休假,分班在崗,各路捕頭捕快齊齊出動,如虎如狼般悄悄潛行于大街小巷之中,甚至還不惜向半黑半白的邢老大借了些人手,以彌補人員的不足。

夜已深,府衙裏,此時正是燈火通明,知府大人坐立不安,正繞着他最為得力的助手,人稱賽諸葛的許言許先生團團亂轉,直将他晃得眼暈。

“府君大人,您別再轉了,再轉下去,您還不倒,我這把老骨頭可就要先倒了……”

許先生已經年過花甲,正該是含饴弄孫,頤養天年的時候。只是他年少時為人性傲,不屑于溜須拍馬,在官場縷縷碰壁,才華難以施展,一怒之下,索性辭官歸隐,回到這座生養了他的故地——青州城。

後來,現任知府,也就是如今這位轉悠着的府君大人上臺,此人名喚張開盛,接替了老知府的位置之後,深感管理這偌大一座城池的艱辛,求賢若渴,經近人介紹,才得知許言隐居于此,不惜三顧茅廬,終于将他給請了出來,做了他的首席幕僚。

此時的許言早已年老,過了當年輕狂的年紀,正深恨自己當時沖動之下,放棄功名,出走歸隐,見還有新的機會施展才華,假意推脫一番,在看清了張開盛确實是個能容人的人之後,當仁不讓地接下了他的任命,成了青州知府衙門裏的一員幕僚軍師。

“許先生,這數十起的人口失蹤,絕非等閑案件,至今依然茫無頭緒,當真是愁煞本府也!”

張知府大人兩個手掌用勁一拍,一張臉讓人看了都覺得苦得緊。

“府君大人,依我看來,這件大案……”

許先生見張知府只是不肯停,幹脆自己走到一邊,尋了張椅子坐下來,總好過被人當成一根柱子。

“這些失蹤案件極頻繁,皆發生在這短短數日之間,還存在不少的相似之處,所以我斷定,這必是同一夥人所為……”

“許先生覺得是什麽人?”

“唉,難說……”

“會不會是本府在官場之上的敵人所為?”

也難怪張知府會做此想法,現在的朝廷之上,許多官員都開始站隊。

三年前的太子失蹤一案,在當時影響甚大,朝中因此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認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既然未曾找着太子的屍首,那就不能剝奪他的儲君身份。

另一派則不同,他們認為國不可一日無儲君,舊太子已去,當從衆位皇子中選擇一個,立為新太子,以安民心,而依據長幼有序的傳統,這個太子人選,毫無疑問就應當是故太子尚且年幼的親弟弟。

此時老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在太子失蹤之後一病不起,每天清醒的時間甚少,朝中大權,自然是由他正當壯年的弟弟,故太子的二皇叔,大名鼎鼎的靠山王來把持。

這種狀況,不斷地遭到一些元老大臣的質疑,認為這位靠山王做得過了界,并在私下裏讨論,現在老皇帝在時尚且如此,若是年幼皇子登基,他當上了攝政王,那這個神州大陸,大漢疆土,究竟聽的是誰的號令?

甚至坊間還有傳聞,那太子失蹤一案,與這位權勢炙手可熱的王爺也不無幹系……

當然,這僅僅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傳聞,并無人膽敢在明面上來讨論這種事情。

由于局勢複雜,各路官員,各地諸侯勢力紛紛開始押寶站隊,照目前來看,靠山王一派占了很大的優勢。

而在這座雄踞西南邊陲的重城之中,掌握軍政大權的異姓西南王北宮一刀由于與故太子的姻親關系,毫無疑問成了保太子一派的一面旗幟,這些年來,他沒少和靠山王頂缸。

我們此時這個可憐的知府大人張開盛,就是歸屬于西南王北宮一刀一系的官員,否則,他又哪裏能夠在這青州城坐穩知府一職呢?

所以,在這樣的局勢之下,他自然會極為自然地聯想到是否是有人想要作怪,攪亂青州城的治安,敗壞西南王的風評,好從中渾水摸魚。

“依我看來,這個可能性不大,即使扳倒了府君大人,這個空出來的知府之位也不會變成靠山王他們的,這純粹是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應該沒人願意來做。”

許先生沉吟片刻,十分肯定地說道。

“那……”

“而且根據搜集到的蛛絲馬跡,這撥人來無影去無蹤,若非是武林高手……那就是……”

說到此處,許先生閉上了嘴,意味深長地看着張知府。

“許先生你的意思是說……哦,本府明白了,的确有這種可能。”

張開盛很有默契地停住了嘴,他貴為一方知府,自然有能力,也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普通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世外修行之人,和一些世上尋常人難以理解的奇特生靈。

天下太平太久,在當權者有意無意的弱化之下,以至于許多久遠的事跡都成了傳說,真實的歷史都成了野史,埋沒于故紙堆中無人發掘!

而這波瀾壯闊的世界,也只有有機緣之人,才能跳出桎梏看得更多,更遠。

而對于那些看不透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和煩惱,這又有何不可?

知道的越多,未必越開心。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恐怕會引起混亂?”

張知府又說道,他希望許先生能夠找個理由來反駁他,否則這事情就太過于驚人了。

“當務之急,就是去請求西南王出手,憑我們知府衙門的力量,恐怕已經應付不來了……”

“這……且容本府再考慮考慮。”

唉!許言嘆了口氣,這張知府禮賢下士,有容人之量,固然是好,只是将名利心看得過重,在這種危急關頭,還要強撐着不去尋求西南王的支援,這恐怕并不太妥……

他正要再來勸告,陳清其中利弊,門外又有探子回報。

“啓禀知府大人,我們有兄弟在城西的一間廢宅子裏找到二十來具屍體……死狀都極慘……不知大人,呃,可要去看看?”

這探子在底下說得吞吞吐吐,尤其在說到死狀之時,面色明顯就是一變。

“備車,不,備馬,許先生,我們一同去看看。”

嫌車慢,張知府一行人幹脆直接騎馬,一刻也不停留,火速趕到了現場。

現場已經被衙役們嚴密封鎖,居住于附近聞知消息趕來湊熱鬧的民衆們早已将這宅子外邊圍了個水洩不通。

張知府穿過人群,進到了宅子中發現屍體的後院。

一地躺着的屍體,死狀果然即是恐怖,面部的肌肉變形僵硬,明顯在死前遇見過極為恐怖的事情,據仵作說,這些人的體內,竟無一滴血液留存,完完全全成了一地的幹屍。

“這……什麽人會幹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出來!”

張知府臉色鐵青,表情也變得極為猙獰起來,一半是憤怒,另一半是恐懼。

“如此看來,我們所料不差……前些日子,那刑府裏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據說被一個外鄉的少年給解決了……兇手就是……”

許先生身體老邁,只好示意張知府附耳過來,低聲說道。

“僵屍!”

沉重的兩個字,打碎了張知府最後的希望,這樣的鬼物,在人間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了?怎麽近來反而多了起來?

難道是大亂将起的征兆?

“也罷,許先生,你不妨派人去刑府請那位外鄉少年出手幫忙……另外速速将此事向西南王府報過去。”

……

123 少年驚夢草木間

……

一迷未解,一迷又來。

陳心隐每日沉心于思考,腦中亂成了一團漿糊,只好通過多彈琴來舒緩精神,調節情緒。

而邢老大經過他的勸解和嚴密的分析,也知道了桃夭其實無礙,只是在外邊貪玩沒回來而已。

幹坐着等待的日子,安靜而無趣。

今日,他們得到了知府大人派人傳過來的消息,才知道那些僵屍害人之心不止,竟然賴在城中不走,屢屢作惡。

這讓少年意外之餘,又十分自責,覺得正是因為自己一時的優柔寡斷,才害得這許多的無辜民衆魂歸幽冥。

怒發沖冠的少年當即拍案而起,取來自己的隐鋒劍,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青州城的夜晚,就由他來守護!

“這……呵,陳公子走得倒挺急,就是那劍,看着古怪,像是一根燒火棍,也不知中用不中用……”

前來刑府請陳心隐出手的人正是許先生,他年歲雖老,眼卻不花,一看陳心隐的佩劍模樣生得怪異,心裏不禁打起鼓來……

可別再搭上這位外來的無辜小哥一條性命!

……

話說陳心隐出了刑府,行走在黑夜中,四處尋訪着僵屍們的蹤跡。

哪裏黑暗,就往哪裏走;哪邊有藏身之處,就往哪邊鑽。

烏雲蔽月,急切而莽撞的少年兜兜轉轉大半個夜晚,卻始終一無所獲,心中自是焦急。

轉過街角,看見前方有一個園子,園子名為“水雲間”。

這水雲間不設大門,就這樣完全敞開着,他悄悄溜了進去,見前方一片水塘,水中游着鴛鴦對對。

水塘邊上,并無什麽人家,顯得極是空曠,只是生着許多枝葉繁茂的大樹,大樹底下的空隙,還長着半人多高的矮叢,在更底下的地面上,鋪着一層極柔極嫩的青草……

這地方被開辟成為了附近居民消夏避暑的盛景,每到夜晚,孩童,老人彙聚一處,其樂融融。

現在夜已深了,游人皆已離開,此地正是一片岑寂。

可是這樹叢之中,保持時刻警覺的少年還不時感覺到有些奇異的響動傳出。

“哼,哪裏有人還會半夜三更在此藏着?必是僵屍無疑……”

陳心隐暗道幸運,好歹在外邊晃蕩了大半夜,總算是尋到了敵人的一點蛛絲馬跡。

這就叫,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不過此時,尚不知敵方虛實,不好貿然行動,打草驚蛇,所以少年屏住氣息,擒劍在手,貓着腰,一步一步,蹑手蹑腳地摸了過去,将身上諸如銀子等任何可能發出聲音的物件都取了下來,藏在一邊。

悄悄的靠近,出聲的不要!

唔,有三處……

嘿,這些僵屍當真機靈,竟還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

雖然心中着實不喜對方的殘忍做派,他還是給了對方應有的贊譽。

有三處響動,那該怎麽辦?打了一處,另外兩邊的豈不會被驚動,然後趁機逃得無影無蹤?

唉,早知如此,當時應該向邢老大借幾個助手過來,在一邊張網等待才是。

左思右想,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少年一咬牙,先擒下一處,帶回去審問,待問出他們的巢穴所在,屆時一網打盡,還怕其他的同夥逃掉不成?

心中計謀一定,陳心隐就瞄定了一處動靜最為明顯的樹叢,他斷定,這兒的僵屍數量一定最多……

隐隐約約之間,他似乎聽到了那處有斷斷續續的女子的聲音發出,這一個發現驚得他再也不管什麽保持行動的隐秘性。

人命關天,再也無法遲疑,竟然已經有人落到他們的手中……

他大喝一聲,直接從地面上一躍而起,體內白流道力運轉,隐鋒劍發出陣陣的嗡鳴聲,因為需要救人,他不敢直接使用威力最大的和光式,只好靠着解紛式的身法靈活,身影在空中劃過,留下幾道極淡的虛影,他的人,已經出現在了那處樹叢內部。

雲破月來,皎潔的月光重新灑滿了大地,也星星點點地落向了這一片園子。

……

樹叢內部,六目相對,一雙男女極為驚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這個不速之客,扯過幾片樹葉遮掩也算是聊勝于無。

竟沒有意想之中的僵屍存在!竟然是兩個……

那女子一聲徹入雲霄的驚叫聲響起,尖利無比,震得陳心隐的耳膜生疼……

陳心隐注意到,就在這聲尖叫響起之後,另外兩邊的樹叢之中,那種奇異的噏動陡然停止,過了幾息,噏動加劇,然後從兩處樹叢內相繼竄出四個驚慌失措的人影,頭也不敢回,只顧向着園子外頭奔去……

“好,好漢,有……有話好好說,”

那名男子咽了咽唾沫,看着陳心隐手中那柄似劍非劍的怪異兵器,哆哆嗦嗦地說道。

“要錢随便拿……如果要人……”

他稍作猶豫,咬咬牙,毅然決然地将身邊之人推了過去,繼續說道:

“好漢,只管拿去享用,只求您饒過小的一條性命……嗚嗚,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話還沒說完,這男子悲從中來,竟然兀自哭泣起來,哭泣時害怕聲音過大惹惱了面前的強人,拼命用手捂住嘴巴,這副情景多少顯得有些怪異。

那女子被身邊男子推了出去,又聽到他說的那些混帳話,想起了昔日的諸般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直氣得是渾身發抖,伸手指着那男子的鼻子,想罵也不敢罵出來。

當然,此時比他們更加尴尬的要數陳心隐了……

他将頭往外一偏,極力将視線避開二人,解釋道:

“呃,呵呵,在下只是偶然路過此地,本無意打擾二位……”

陳心隐放下手中隐鋒劍,笑得極為勉強。

“好漢,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不管是銀錢還是女人……”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反正只是偶然路過……哈哈,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後會……呃,無期……”

說罷,不等他們再做出任何反應,陳心隐急匆匆一閃身,就遠遠地遁了開去。

晦氣,真是晦氣!看到了不該看的物事,明兒得尋個好大夫仔細瞧瞧,回頭可別長了針眼。

陳心隐又羞又怒——這些城裏人果真是不知羞恥,如果這是在我們山上……

哼!

雖說夜涼如水,可是少年的臉頰依然是火辣辣一片。

捉僵屍,捉僵屍,捉僵屍……

默念了許久的佛門無上靜心咒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好不容易将心中正洶湧澎湃的绮麗念頭鎮壓,志向遠大的少年重新行走在了獵魔的路上。

守夜人大事為重,本不該為其他無聊之事分心。

是的,正是如此……

……

124 擒賊誤闖玉人閣

……

一路兜兜轉轉,數次經過一個相同的街角,看到一堵綿延超過一裏地的圍牆,看到別人府門前的模樣相似的兩座威武石獅子,他才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

他迷路了!這片城區的每一座宅子都建得一模一樣。

完全無所參照之選。

他來到了一片占地面積極廣的豪宅區,這一片是青州城中的富人聚居地,位于城中西南角,城中人都喜歡叫這片區域的诨名:

紅樓夢境。

富貴不知原是夢,才具香消紅樓間!

城中稍有點臉面的人物,都以能夠入住此間為榮,而那些生活在底層的貧苦人們,則總喜歡在茶餘飯後幻想此間老爺夫人們的幸福日子……

“老李頭,俺聽聞,那紅樓裏的大老爺們,每頓早餐都要吃三個燒餅,喝兩碗豆漿……”

“嘿,老張頭,你這小道消息哪裏來的?早就已經過時了……現在大家都說喝稀飯暖胃,那些大戶人家,家中金山銀山,當然是每天早上喝三碗稀飯了……”

“唔……等俺兒子長大,俺也要享享清福,每天早晨喝稀飯。”

……

不管如何,在這片盡是奢靡浮華氣息彌漫着的紅樓夢境裏,黑暗之中,一個少年正在疾行着,四處尋找着出路。

“哎呀,早知會迷路,應該随身帶上一只羅盤……”

陳心隐自責不已,哪想到這一下出門,會遇到這樣多的狀況,最重要的是,方才出門惶急,竟然忘了看黃歷,這讓他的不禁開始提心吊膽起來。

不知今夜運勢如何?

咦?少年目光一凝,似乎看到前方有個人影一閃而逝,越過一堵圍牆,跳進了圍牆之後的那座院中……

好惡賊!終于抓到你了!

陳心隐的精神重新振奮起來,穿街走巷大半夜,終于還是讓他尋到了那群僵屍的蛛絲馬跡。

哼,這下保管不會再讓你逃掉……

呼……少年縱身一躍,只消一個起落,随之進到了院中,落地之後,他四處觀察着,卻不見半個人影……

咦?那惡賊怎麽走得這般快,必是自己動靜過大,驚擾了他。

少年正在設想着各種可能,突然看到院內前方的一棟二層小樓之上,一盞孤燈微明,燭光搖曳,朦胧的光線透過窗紙映照出來,若隐若現。

“果然可疑,半夜三更,怎還會有人秉燭未眠?”

少年貓着腰,悄悄地往那間房子接近。

“必是僵屍暗害了這間宅子的主人,正要趁着這月黑風高夜,聚集一處,好商量什麽陰謀詭計……呔!且看我靈虛山藥園峰山長大人如何降妖除魔,懲惡揚善。”

學着戲文,自言自語,給了自己一個鼓勵,膽色壯上三分。

少年一縱身,就跳上了窗臺,伸手小心一拉,不想這窗戶只是虛掩着,并未上鎖。

“嘿,如此甚好,卻省得再下一分力氣。”

盡量穩定而輕柔地開了窗,猱身一躍,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陳心隐暗松了口氣……甚好,未曾弄出一絲的雜音,我這身法又有進步。

他蹲在地上,鬼鬼祟祟地向着四周張望起來,借着微弱的燭火,他發現這似乎是一間女子的閨房,有梳妝臺,臺上有針線盒,還有一個半開半合的珠寶匣子在……

果然是女子的居所,想着原本住在此處的妙齡少女可能連外邊的世界都未曾見識過,就遭了僵屍暗害,少年憤怒之餘,情緒也變得有點低落,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桃夭,想到了許多人……

自己等人,與這位被暗害的少女何曾相似,修行一途,本是在逆天行事,稍不留心,就會隕落在仙路之中。

都說仙路寬廣無邊,仙途鮮花漫天,可是這路又在何方?該如何行走才能夠不偏離大道向天?

太多的未知,太多的迷霧,浩瀚的世界,如何是一只藏在井底的青蛙所能夠窮盡?

他只是一只井底蛙!

不!

他見書桌之上擺着紙筆,心情激蕩之下,胸中有幾句詞不吐不快,不禁起身提筆揮灑。

……

“上睹明星兮暗傷其內。

只影徘徊兮情生其中。

九天落月兮隐心成殇。

芳華早凋兮魂往香丘。

無往泰來兮世事無常。

雲成仙路兮路在何方?

……”

感于早夭的少女,他不禁淚如雨下,沾濕了青衿……

“誰來了?是張郎嗎?”

身後的床榻之上,錦繡紗帳之內,傳來了一下翻身的聲音,随即一聲似驚實喜的少女聲音傳出。

正舉着自己書寫的詞句的少年動作僵了一僵,顧不得猶豫,慌忙将這張紙往桌上一擱,看看無處可藏,只好麻利地一滾身,鑽到了床底下去。

“蟑螂?呵……竟然有女孩子不怕蟑螂,卻是少見,可稱為女中豪傑也!”

躲到了床下的少年竟還有這番心思。

“蕪冰肯定不會喜歡蟑螂,桃夭……唔,不好說……咦?為什麽這房中還會有女子的聲音?不是早被僵屍給暗害了嗎?

而且,我為何要鑽到這床底下來?”

思維活躍的少年腦中各種紛纭念頭紛至沓來,無法阻擋……

越是想要靜心,心就會越亂!

“吱呀——”

一聲窗樞摩擦窗臺的刺耳聲音響起,那扇窗戶再次被開了出來,一道黑影笨手笨腳的從窗戶洞口鑽了進來,跳到了地面上。

“呵,這僵屍開窗的手藝卻是不如我……”

聽到這人開窗發出聲音,卧在床底的嚴陣以待的少年于百忙之中也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地想到。

“張郎,是你嗎?”

床上的女子在第一次詢問之後,過得這許久不見人回答,心中早是有些着慌,這第二下的問話,話裏透着一股顫音。

“英英小姐,是我……我張生來了。”

那黑影整整衣衫,輕聲答道,只是感覺有點緊張。

“咦?這怎麽又是個人,不是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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