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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守株待兔的少年開始驚疑不定起來……他們似乎還互相認識?

莫非自己的行蹤被惡賊發現,那些僵屍收到風聲,不敢來了?

那女子聽見回答,大喜過望,即刻掀開紗帳,連鞋也來不及穿上,赤足踏在了微涼的地面上,也來不及披衣,就一陣風似的奔了過去,躲進了她張郎的臂灣中……

“哦,原來是此張郎而非彼蟑螂……”

陳心隐恍然大悟,為自己先前的誤會而感到十分可笑,原來這兩人半夜在此私會,自己卻以為有貓膩……

唔,卻是真有“貓膩”。

只是此貓膩而非彼貓膩也!

既然此處并無僵屍,少年也就開始作起了離去的打算,卻不料……

嘤咛一聲……

啊!床下藏着正在尋思退路的少年大驚失色,為何又是這樣!

這是歷史的重演。

陳心隐叫苦不疊,這陷在此間當真是進退兩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罷了,他只好将心神沉入靈臺深處,隔斷身外六緣,來了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好不容易,雨止雲收,天地重歸于寧靜……

“篤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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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有人敲響,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

125 勢危急智演強梁

……

有人敲門,接着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英兒,方才西南王府緊急差人來告知我崔府,說是近來城中不太平,要我們特別注意是否有陌生來人,事情頗急,所以為父特意過來告知你一聲……咦?英兒,這般遲了,你的房中為何還有燭光?”

“啊!爹爹,女兒正在趁夜做女紅呢……”

兩人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那英英好不容易調勻呼吸,說道。

“這麽遲還在做女紅?英兒真是賢惠……咦?怎的為父聽見你房中似有響動?”

門外的聲音帶着一股疑慮。

“呵,爹爹多慮了,只是這夜已深,女兒就要歇息了,爹爹年高,也早點回房安歇才是。”

那張生從上邊滾了下來。

“英兒,娘也在,快開門讓為娘進去看看,最近城中發生許多怪事,為娘不放心你,可不能大意。”

真是苦也!原來這小姐的娘親也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叫英英的小姐吓得俏臉煞白,心中只是想着如果自己的張郎被爹娘發現,那少不得得當場打折了腿腳,然後隔日一早再送到知府衙門去治罪……

到時候棄市或是充軍,從此勞燕分飛,天人永隔……

不行,自己與張郎真心相愛,絕對不該受這種悲慘遭遇!

關鍵時刻,反倒是英英小姐這位女子更為從容,反觀那張生,早已呆呆傻傻,手腳冰涼,仿若是一只木雞杵着,完全失了分寸。

他被英英小姐七手八腳而又迅速地塞進了床底,然後自己整整着裝,平複了一下心情,裝作剛剛睡醒的模樣,走到了門前,将房門打了開來。

瞧着自家女兒睡眼惺忪的模樣,崔家主母疑心大作:

“英英啊,你方才不是說在做女紅嗎?怎麽卻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哦,娘,啊,是這樣的……方才女兒睡得正沉,是在夢中做女紅呢。”

英英急忙遮掩道。

“我兒着實賢惠,就連在夢中,也不忘女紅……呵,日後嫁入你表哥家中,必是一個賢妻良母。”

“不要,女兒不喜歡表哥,女兒也不要嫁給表哥。”

“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豈容得做兒女的多言,哪有什麽喜不喜歡的?好了,你就別操心此事了,待為娘幫你辦得妥妥的。”

……

三人這邊說着話,邊走進了房中。

那崔家主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書桌上壓着的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白紙,走過去拿起一看,這字跡倒是清爽,不過骨力堅強,不似女子手跡……

“女兒呀,這字是誰寫的?筆力遒勁,卻似男兒手筆。”

“啊?什麽字?拿來女兒瞧瞧……咦?女兒也不曾見過這字。”

“女兒,若有事,可休得瞞着娘親……”

崔家主母有些嚴厲地看着崔英英。

“不敢瞞着爹爹和娘親,女兒是當真不知……”

崔英英急忙辯道,這字她已瞧過,并非她張郎手筆,于此回答得正是理也直,氣也壯。

……

“啊……有賊……”

一聲驚呼聲從床底下傳出,接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子從中爬了出來,連滾帶爬,連連後退不止……

原來這張生在被崔英英塞進床底之時,陳心隐為了防止被他看到,向裏邊挪了又挪,直到頂住了牆壁這才作罷。

本來房中燭光昏暗,這床底下自然更甚,那張郎一時半會之間,只側耳傾聽外邊動靜,也無心去注意床裏邊是否有人,所以兩人倒還算是相安無事。

只是在崔家主母的一句問話之後,這種情況徹底改變,那張生聽聞有男子的字跡,想想自己,似乎并不曾贈過英英小姐書畫,那麽這“男兒手筆”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的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自言自語道:

“怎麽會有男兒字跡,莫非是英英表哥所贈?”

他的聲音雖低,可是卻盡數落入了身隔不到半尺的陳心隐耳中,他曉得那幅書法正是自己方才所作,急切之間,不加思考,即脫口而出,答道:

“呵,是我寫的,并非她表哥所贈。”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張生耳中,他突然聽到自己耳邊有人說話,猝不及防之下,一顆膽兒也差點吓破,怪叫一聲,就連滾帶爬地從床底下跑了出來,成了崔英英三人在外邊看到的情景。

“好膽賊子,賊喊捉賊,你不就是賊嗎!”

張生的這一副狼狽模樣一落入崔家二老的眼中,那兩張面孔瞬間變得鐵青,一會兒看看張生,一會兒看看自家女兒,早已氣得渾身發抖,失了分寸……

這叫什麽事情啊,若是傳将出去,崔家門楣再是不朽,也得敗壞,哪怕崔父曾官居一品,門生遍布天下。

這是天大的醜聞,這是天大的醜聞啊!

這小子無節操,敗壞了自家女兒清譽,必須得嚴懲。

崔父吹胡子瞪眼,四處尋找着棍棒。

而崔母則是深深蘊了口氣,眼看着就要張嘴大喊起來。

……

“兀那兩個老家夥且慢喊叫,若是膽敢出一聲,屆時一旦做了冤魂,可休怪俺劍下無情!”

陳心隐偷眼瞧見此事就要失控,到時候等崔母叫來了人,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反而不美。

急忙從床底下抹了把灰往臉上胡亂擦了兩下,感覺不甚可靠,又扯了塊布将頭臉裹住,從衣上扒下一顆紐扣塞到舌下含住,然後大大咧咧地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擔心自己的扮相不夠威嚴,唬不住人,一勾手,飛過來一張小凳,目光一凝,一劍揮為了兩段,咔吧咔吧兩聲相繼落到了地上……

眼看着效果頗好,面容遮蓋,嗓音也變了一副。

陳心隐極為滿意,面前的四人被吓得不敢出聲,只顧哆嗦個不停……

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少年強作愁腸。

之前是被誤以為是一個強人,而今卻要自己主動扮作強人……難不成自己生就是一個做強盜的好苗子?

哈哈,也算是天賦異禀了……善于在無聊時自編自演、自得其樂是少年行走江湖的一個必備技藝。

看自己一出場就順利震住了四人,我們的“好漢”揮舞着手中隐鋒劍繼續發話了:

“格老子的,本大爺今夜剛喝了點小酒,頭有些發暈,想在這房中床下小憩片刻,就聽見你們一家子不斷吵吵嚷嚷,讓人不得片刻安寧……咋滴?嫌爺爺的寶劍不夠鋒利還是……”

說罷又是一下揮舞,原本斷成兩截的凳子分成了四份。

崔小姐和張生聽說這強人早就貓在底下,忽然想到自己二人方才在那兒上方做下的一些荒唐事兒,已知一切已盡數落入強人耳中,一下子頭就低了下去,臉紅到了脖子根處。

“依本大爺的渾眼看來,這小娘子細皮嫩肉,着實不錯,俺山寨中獨獨正缺一個壓寨夫人暖床,不如……嘿嘿。”

說到此處,他故意頓了一頓,将接下來說話的機會留給眼前幾位驚魂未定的人兒。

……

126 多情強梁出靈虛

……

哪想到這四人頭一回遇到這種打家劫舍之事,并無什麽經驗,一時間只顧面面相觑,雕成那呆若木雞之狀,根本不知該如何恰到好處地進行接話。

他們這般任絕好時機流逝,倒是讓好心好意留白給他們讨價還價的少年大感郁悶,只好自己親自點名道:

“兀那溫柔多情小娘子,看你也好歹生得一副好面相,哈哈,挺合俺的胃口,你可願意随我……俺前去山寨,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壓寨夫人?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帶銀的,不在話下……得空時再與俺生一窩小山賊,豈不妙哉?哈哈。”

呼,險哉……差點在不經意間說漏了嘴。

說到這裏,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了。

只看那張生臉色急劇一變,忙一把将柔柔弱弱的崔英英扯到身後,自己跨上前一步,納頭便拜,聲淚俱下,哽咽說道:

“好漢,求您放過俺……我家英英吧,她這身子骨弱,貴山上氣候嚴寒,她哪裏做得了那尊貴的壓寨夫人啊。”

張生呼天搶地,又不敢大聲,搜尋着腹中的辭藻,繼續說道。

“如果好漢寨中缺人,就讓張生代替,算賬也可,端茶遞水,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

“喂喂喂,男兒膝下有黃金啊,俺就最看不得你這種動不動下跪之人……不過看你雖然生得這副奶油小生模樣,不想卻有幾分骨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很不錯……嗯,只是我……俺上月剛高價雇來了一個賬房先生,還是個舉人出生,看你還只是一個區區秀才,就別來俺山寨獻醜了。”

生怕張生嗓門高,不小心抑制不住将這邊的動靜傳出來,他悄然放出體內白流道力,将此間房屋遮掩。

“至于壓寨夫人,那是少不得的……小秀才你飽漢不知餓漢饑,哪裏曉得俺冬夜無人暖腳的凄涼……”

少年故作滿腔憂思,遠望高山。

“啥?好漢您這就有所不知了,外間區區一個舉人,張某卻是不放在眼裏。憑我胸中浩蕩才學,他日金榜奪魁,翻手可為……至于好漢需要暖腳……呃,張某家中藏了一個祖傳的暖手銷金袋,可以贈給好漢。”

一說到才學,這張生就渾然忘了此刻處境,變得意氣風發起來,就連那崔氏二老,也有些驚疑不定起來,難道這膽敢污了自家女兒清白的小賊還是一尾潛龍伏波?

“唔,原來還是日後的狀元郎,本大爺卻是不知,失敬失敬……”

“好漢”将寶劍倒轉,對張生拱了拱手,忽然想到自己這般舉動總有些不合身份,又輕咳一聲,作色道:

“只是俺今夜出來,只是為了訪一壓寨夫人,這崔家小姐與你又無幹系,你費心費力,保她作甚?”

“好漢吶,這崔家小姐,與小生正是有一段大好姻緣哩,你且聽我細細說來……”

“俺時間金貴,你只長話短說。”

“遵命,自是長話短說……”

……

待月西廂下。

迎風戶半開。

隔牆花影動。

疑是玉人來。

——《西廂記》。

……

“唔,原來竟是如此奇緣,俺一介粗人,竟險些破壞了這一段大好姻緣,恐怕上天降罪,罪過罪過……”

“唰”的一聲,“浪子回頭”的陳好漢就将自家隐鋒劍收了起來。

見這武藝高強的強人草寇這般好說話,四人明顯松了口氣,不想他話鋒一轉,又說道。

“口說無憑,你們若是只顧哄俺,随口編來一個瞎話,那俺豈不是平白丢了一個壓寨夫人。”

“好漢說笑了,這等纏綿悱恻的往事,世上如何可能有人編得出來……”

張生嗤笑一聲,顯得頗為高傲,由此可見,在文才一道,這張生還真有自信。

“嘿,俺就編得出來……”

見他一副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樣子,少年的好勝之心一下起來,想着要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最擅長的領域裏擊敗他,也好殺殺他的銳氣。

“小生只是不肯信!”

雖說此時危在累卵,張生脖子一梗,撂下硬話來。

崔英英心焦無比,趕忙一扯張生衣袖,讓他稍作收斂。

“好,你且聽俺編來……”

于是,他就将他自己在靈虛山上遇到山鬼之後的一些遭遇經過一番改頭換面,隐去許多不該為世人所知的細節,娓娓道來,說到後來,不知為何,他順着話題将白蕪冰的事兒也一并說了出來……自然也是經過了好一番的精巧修飾。

啊哈……

“好漢的故事着實感人,張生聽了,仿若身臨其境,想着若是編成話本傳唱,想必能夠引來許多聽客哩。”

張生長嘆一聲,看來已經心服口服。

“過獎過獎……呃,廢話少說,既如此,你如何證明你說的皆屬實情?”

陳心隐得意洋洋地回敬。

只是這一下問話,卻又将話題翻回了前邊,将好好一個狂傲張生給難住了,他一向自诩才高八鬥,哪想到被一個綠林強人給随意難倒?

他正自抓耳撓腮,如熱鍋上的螞蟻跳動之時,旁邊一直畏畏縮縮,充當看客的崔氏二老終于發話了:

“好漢,我倆是英英的父母,說來慚愧,這張生和我家英英其實早已定親,只是未曾宣揚出去而已……好漢,你看,我倆作為英英父母,所說出的話,您總該要相信了吧?”

二位老人家一見這強人難纏,又見到其中還有一線希望,任誰也不希望自家女兒被山賊盜匪搶走,去當那什麽勞什子的“鴨寨夫人”、“雞寨夫人”……

若是真要在兩害之間取其一,看這張生生得也算是一表人才,雖然像好漢說的那般奶油了些,可那也比和山賊滿臉橫肉強……不過,奶油是什麽意思?

莫是神州西北的那種吃食?

再退一步說,不這樣還能怎樣呢?

聽他方才的話語,英英與他早已私定了終生,甚至早已有了夫妻之實,若是再強逼她嫁與表哥已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了,屆時一旦操作不好,醜聞被人揭穿,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并非聳人聽聞……

不妨先讓他兩人定下親來,然後再安排這張生去趕考,若是能夠如他所說那般奪得榜首狀元,總也算美談一樁。

最不濟,也能先把這腦子似乎不太好使的強人忽悠離開,其他的事情,大可随後緩緩商議。

“真的!”

“哈,太好了!”

陳心隐還未發話,張生和崔英英兩人立刻轉憂為喜,興奮地相擁在了一起……

“咳咳……”

陳心隐重重地咳了兩聲,驚醒了二人的美夢,二人才從中醒悟過來……今兒的決定權不在他們手中,而是在這位好漢的劍下……

見自己兩聲咳嗽就能夠唬人,少年尋思着回去之後應該勤練咳嗽,今後才能在關鍵時刻咳得氣勢非凡,有威嚴!

“哈,既然如此,那俺就在此提前恭祝二位白頭偕老,待得日後大喜之日,記得派人來俺寨中送信,好讓俺領着寨中三千弟兄前來叨唠一杯水酒……”

說罷,陳心隐打開窗戶,一躍而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空中,一道感嘆聲悠悠飄回,留在了房裏,鑽進了四人的耳中。

“唉!這年頭,男多女少,尋一個壓寨夫人也難,俺看來是注定光棍一生了。”

“遭了,忘了問……”

張生猛一拍自己腦袋,将頭伸出窗戶外去,大聲喊道:

“好漢,你家山寨是在哪座山……”

“靈虛山……”

餘音袅袅,人卻再無蹤跡……

“靈虛山?我怎不知西南地界有這樣一座山……”

……

“好你個張生!”

“老爺,夫人~”

“爹~娘~”

“張生,你給我聽好了,別以為你将英英……那個了,我家英英就只能嫁與你……你即刻出發去帝都,參加這一屆的大考,金榜無名,你誓不歸!”

“老爺夫人放心,張生蟾宮折桂,正如探囊取物。”

“張生,我只怕你停妻再娶。”

“放心,英英小姐,我張生必不食言,來日必将金榜題名歸來,風風光光地迎娶你……”

……

127 旦夕醜事傳千裏

……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沉睡中的雄城也已經逐漸醒來。

一刻不歇地勞累了一夜,本以為終于能夠大展身手,卻一無所獲的少年垂頭喪氣地獨自行走在街巷之中,待問明了早行之人城內道路之後,少年終于走出了那段迷宮一般的地界。

思考着自己在行動的得失,想到頭來,并無所得,只得到一句話權作總結:

“嘿,這青州城的夜晚,其實還是挺熱鬧的啊!哈哈。”

滾滾長河,世相百态的演化,本就不舍晝夜。

青天白日之下,光明多于黑暗;夜色深沉之時,光明隐去,潛流回還。

說來,他為何要突然出頭來幫助那張生呢?

他也這樣問着自己。

後來經過他的反複思量,或許是和張生當時在面對着他的劍時雖然害怕,卻仍不忘将崔小姐護在身後有關吧……

他做到了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君子有成人之美……自己算得上是一個君子了吧?

呵,可惜那位謙謙如玉一般的徐公子卻老想着要做一個壞小子……我們的陳君子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

走過半晌,陳心隐感到腹中有些饑餒,就随意尋了一個早點鋪子,叫上碗豆漿,又點了幾根油條,幾只燒餅,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正吃着,這間早點鋪子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一些是需要早起去上工的工匠們,也有一些是早起晨練的有錢有閑人,還有些是……和陳心隐一樣辛苦了一宿的守夜人……

十來位辛苦了一夜的軍士走進了鋪子,随意點了些吃食,坐下來相互談起了天來。

“哎,頭兒,你說這巡了一夜,連個屁都沒看見,我們兄弟幾個這不是在瞎忙活嗎?”

一個年輕人往辘辘饑腸中美美地灌下了一口熱豆漿,贊嘆一聲,轉而抱怨道。

那頭兒橫了年輕人一眼,沒說話,吓得他縮了縮頭,幹笑了兩聲。

“三兒,你知道個什麽,昨夜城中着實發生了些案子……”

一個“消息靈通人士”撇了撇嘴,充滿優越感地說着,說完之後,他适時閉住了嘴,悠哉悠哉地吃着油條。

“猴哥,你這話說一半算什麽事兒,快說快說。”

三兒催促道。

陳心隐留意一看,這“消息靈通人士”瘦瘦長長,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猴哥。

“嘿,就你問題多……”

那猴哥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來。

“哥哥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在西南王府做一個小管事,剛碰見他了,他說有人報案,說是……”

猴哥往四面看了看,确定無人偷聽之後,示意大夥兒往他靠攏,才低聲說道:

“昨夜水雲間那邊強人出沒,據說驚了好幾雙打野味的野鴨子,嘿嘿嘿……”

“嘿嘿嘿……”

幾個健壯漢子紛紛發出一陣陣的猥瑣笑聲。

“還有還有……”

那猴哥眼見着說話欲望上來,繼續爆料。

“昨夜崔老相國府裏也招賊了,據說是從什麽靈虛山上下來的一個匪首,生得滿臉橫肉,使一柄狼牙大棒,要搶崔小姐回去當壓寨夫人,結果好險被府中護院打手來得及時,才給驚走,否則……啧啧,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聽說崔小姐生得……”

“胡說,我聽的不是這樣……”

“你才胡說……”

……

聽着他們的話題從正正經經的守夜變成了強盜悍匪驚野鴨,而後又成了崔府小姐生的什麽模樣,最後迅速演變,卻成了哪家娘們技術強等等讓少年心跳加速的事兒。

……

“這些粗魯的漢子!淨說些少兒不宜的話……”

大呼受不了的少年将吃不了的燒餅兜着就走,行走在大街上,他憤憤罵着。

這些事兒來得真是夠了,從昨晚到現在,就沒有一件順心的,盡是些……呃,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這要是傳揚了出去,被旁人知曉自己其實就是那位強人,那自己的臉該往哪兒擱?

自己靈虛山場的面子該往哪兒放?

不過說起來,天幸竟然無人知曉世上還有一座山叫做靈虛山的,哈哈……

少年拔出自己的隐鋒劍,左看右看,這哪裏像是狼牙大棒了?而且自己在那水雲間也沒見着什麽野鴨子啊?

他又在路邊小攤借了面銅鏡,在自己臉上照了又照,明明挺清秀的一張臉,又哪裏生得滿臉橫肉了?

無論是什麽樣的消息,只要是經過傳播之後就會變得不成樣子,亂傳謠言的人真該下大獄,再重打五十皮鞭……

咦?為什麽不是重打五十大板?

……

滿懷心事的陳心隐回到了刑府,不想那許先生一早就已經在府中等着自己,見着他平安歸來,老爺子神色明顯一松,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急忙問道:

“陳公子,不知夜裏可有收獲?”

聽他這麽一問,心中有鬼的少年連連擺手,答道:

“承蒙許先生看重,可惜小子學藝不精,昨夜一個人影也未曾遇到,也沒到過水雲間和崔府……啊哈~~一夜未睡,現下正是困極,且容小子先去房中眯上一會兒。”

故意擠出一個大大的呵欠來,深恐言多必失的少年一溜煙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哎,哎……陳公子,走慢點,你的紙條掉了……”

陳心隐走得快,一張紙從他的懷裏滑落,飄飄蕩蕩跌落到了地面上。

許先生上前一步撿起一看,上邊還寫着字,正是少年夜裏在崔家小姐房中所寫的幾行長句。

原來他在離開房間之時,未免露餡,知道賊不走空的道理,順手就将自己寫的墨跡抓起,揣到了懷裏,不想在這兒竟然掉落,還被許先生撿了去。

“唔,這文字寫得着實是讓人傷感哩……”

許先生看罷文字,沉默良久,自是心有戚戚焉,回想自己一生坎坷曲折,又何嘗不是如此?

果真是世事無常,雲成仙路,只是誰又能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唉,沒想到陳公子小小年紀,竟也有這般意味的感慨。

也罷,既然陳公子他不要這紙片,那老朽就觍顏收下了,呵呵。

正是:誰言少年不識愁滋味?只因未到傷懷處!

128 此世界與彼世界

……

呼,真危險,遭受了莫大挫折的少年神色怏怏,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枯坐在荷塘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中游魚觀賞,看那游魚穿梭于蓮葉,從游嬉戲,任意東西,真是天上一世界,地上一世界,水中也有一世界!

欣賞了一會兒,少年受傷的心靈才慢慢有了要痊愈的跡象,他的心寧靜下來,開始專注地看着這幅動人的游魚戲蓮圖……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他想起以前讀過的這首古詩,奈何當年少不經事,只以為詩人不過是在堆徹辭藻,其實內容極為空洞無物。

區區一條魚、與幾片荷葉,竟也能厚顏水上整整一首詩?

但是,有些事情,只有真正了解了,才能理解。

同樣,有些情緒,只有真正感悟了,才有真意。

此處雖非煙雨江南,流情宛然之所,可是此情一致,今日他也在不經意間體會到了這幅游魚戲蓮圖的精妙之處……

對于游魚而言,那水就是它的整個世界,那蓮葉,莖杆,蓮藕……就是它的所有魚生,每個人的世界都是精彩的,都是獨一無二的,正如同每條魚的世界都是精彩的,都是獨一無二的……

少年陷入了沉思,他最近經常會陷入思索的狀态之中,雖說自己總也不願意承認,不過他覺得玄真老頭子安排他下山進入紅塵歷練是極為正确的,長年生長在無憂無慮的仙山聖境之中,他又哪裏知道這許多人間美妙與紛擾?

他缺乏的,正是走進去,然後再走出來……

每個人,乃至于每一個個體的生命都是複雜而精妙的,所有誰也不必要羨慕誰,無論是幸福快樂,還是苦難折磨,都是自己獨一無二的經歷,都是對自己生命的裝點……

因為……正是在經歷了這些之後,你才稱之為你!

每一個個體都是所有經歷的聚集。

在初始降生于世之時,每個人都只是一團全無意識的肉體。

換句話說,如果将生命視為是肉體與靈魂的混合體,那麽在個體降生之後,那個出現的世間的,僅僅只是肉體而已……

随後這個肉體成長,而靈魂開始發生,開始成長……

靈魂的成長,與肉體的成長,有何關系呢?

每個人都有差別嗎?還是沒有差別?

無論是什麽樣的肉體,放在同一個環境中,都會伴生着同樣的靈魂嗎?

……

陳心隐想得腦瓜子也疼,他揉了揉眉頭,他的眉頭皺得極緊,幾乎成一個“川”字……

罷了,不去想這個問題……

“呀!瞧我這腦子!”

少年重重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拳頭,驚跑了池中閑游着的一群魚兒。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在當初下山之前,玄慧師叔給了他一部防身法術的秘笈,而他竟然自始至終都将其忘在了包裹的最裏層……

急忙将秘笈取出,“水世界”三字赫然出現在眼簾,他松了口氣,道祖庇護,未曾被那幾個蟊賊給一同竊走。

看到“水世界”三個字,他終于想了起來,數日以來,每當自己看到這片荷塘,腦海中就會游蕩起一個聲音,一個高叫卻又模模糊糊的聲音。

如今他才将其中關竅通透,原來自己冥思苦想而不可得的靈光,其中蘊含着的正是這部秘笈。

他将《水世界》翻了開來,從頭到尾讀過。

才知曉,原來這部《水世界》,并不是教他如何做一個賣水小販的……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夫唯不争,故無尤。”

這是記載于《清虛道德眞真經》之中,傳說中道祖說過的話,在此也作為《水世界》的總綱寫在了扉頁。

水,天下至柔之物,然正因其至柔,無所不至,無所不能,故至剛!

少年龇牙一笑,露出一口整潔的牙齒。

他打算就在這間小院中嘗試一番……

運起體內白流道力,順着書中指定的路線運行,随着他的手勢,他面前的那片荷塘,平靜的水面漸漸起了波紋,池中游魚似乎察覺到變化,紛紛向着池底鑽去。

“轟!”

随着一聲轟響,池中躍起了一條水龍,龍頭昂起,直向天空飛去。

可惜池子中的水太少,他只抽了一半。

少年開心地笑了,這條水龍從池中飛出,盤在了他的身上……

本來在看到這兒時,陳心隐心中難免失望,只是一點控水之術而已,平平無奇,沒什麽稀罕,見過的許多人都會,可是……

少年手勢再變,水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的身邊,回到了池中,重新填滿了荷塘。

接下來,才是這部法訣的神奇之處!

呵!

他雙手一合,以白流道力為引,引來這天地中彌漫着的氤氲水汽,這些水汽越聚越多,逐漸将他的整個人都緊緊包裹其中。

雖然被水球包裹,但是他身在其中,就如同身處在尋常天地之間一般,并無任何不适,水乳交融,反而還感覺更為舒适。

水球越聚越大,眼看着就達到了一個房間般大小,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混亂,他停了下來。

哈,這水球倒是絢麗,桃夭若是回來看到,一定會喜歡的。

他感覺這水就是他身體的延伸,心念所至,一切随心而動。

心念一動,水球的外圍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水性至柔,水性又是至剛!

陳心隐凝出了一柄巨劍,化散。

他又幻化出一把巨弓,一支長箭,張弓搭箭,朝天空射去,水箭呼嘯而去,直到極遠極遠的高空,水箭才慢慢消散,重新融入這片天地中。

少年歪着腦袋想了想,忽然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水球一陣蠕動,一只巨掌出現在了球面,這只手掌向前伸去,攥住了不遠處生長着的一棵參天古木,随後松開,又在地上撿起一顆小石頭,抛進了池中,驚起水波,吓退剛浮到水面上層來的魚兒。

一只手能夠形成,若是多只呢?

他一經嘗試,果然發現此法行得通,一個水球表面衍生出了數十只手掌……

嗯,這個倒是十分方便。

有了這水世界,今後在山中摘水果時,就不需要再去爬樹了。

陳心隐開心地笑了笑,這,還未結束。

此時,院門那邊,傳來了“篤篤”的敲門之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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