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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一道聖旨之下,稷和長公主終于要淚別太後打道回京了。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衛錦兮正準備趕赴宮倩永和樓的約。
曾有一刻,她猶豫要不要進宮去打探打探柴秀的歸期。縱然不能再做朋友,衛錦兮至少還想她問問當初為何要摔了泥人、為何這麽久都不肯回來。她正猶豫着,就聽見先她一步進了酒樓的玉笛折返回來,面露焦急說道:“公子,宮小姐被平安王世子纏上了!”
“什麽?”衛錦兮蹙眉,掙紮之後認命的嘆氣,囑了玉笛幾句扭身踏進了永和樓。
這永和樓原先是叫萬泰樓,是帝京裏的老字號店。永和元年的時候,萬泰樓的錢老板迎合陛下立太子改元的大喜事改了招牌,之後還免酒水經營了三天。此後更是一躍成為京中貴胄常常聚集的酒樓之一。衛錦兮因為樓裏的一道松鼠桂魚而常來光顧,今日也是因為宮倩生辰時答應了小壽星的要求,才特意從母親那提前支了月錢定了宴席。誰想到卻這麽不湊巧的,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也能攤上麻煩事兒來。
平安王這個封號得追溯到開國之初,初代平安王可是大殷太祖的親弟弟、開國的大功臣。雖然自初代平安王後,歷任平安王都只守着爵位無甚作為。但僅僅這皇室的身份,終究還是讓人忌諱。
平日裏,哪怕是衛錦兮看了這平安王世子柴于昊,那也是要避免麻煩繞道走的。這并非是舊族新貴的較量,而是切切實實的血緣親疏決定遠近的問題。是以,這柴于昊仗着平安王的寵愛、打着皇親國戚的旗號為所欲為,堪稱京中一霸。而他禍禍的姑娘……兩只手怕都數不過來。
本來,以宮倩這背景,怎麽的平安王府也得禮讓三分。可誰不知道這柴于昊有多渾?萬一他受人慫恿、不賣将軍府面子……這好好的小姑娘被禍害了,一來邀請宮倩出門的衛錦兮脫不了幹系,二來也的确于心不忍。于是,她一面吩咐玉笛去将軍府找人幫忙,自己硬着頭皮上前拖延時間幫宮倩擋上一擋。
衛錦兮上樓到了約定的地方,果然看見柴于昊這厮與一幫狐朋狗友圍着宮倩和她的婢子調笑。她連忙上前走到宮倩身邊,對柴于昊道:“世子今天也有空來永和樓坐坐麽?”
這永和樓老板誰也不敢得罪,見着解圍的來了面上一舒:“衛公子,您可來了。這位小姐等您半天了。”
柴于昊這才扭過頭來,見着衛錦兮面露不悅:“原來是錦兮老弟,怎麽,最近身子骨挺好啊。”君羊,貳捌零捌玖柒捌肆
柴于昊和衛錦兮自小也是認識的。常在宮裏走動,也曾一起跟着先生學習。只是柴于昊除了搗蛋得行,其他方面是真的一無是處。身為世子,平日裏也常常被人與衛錦兮這位皇帝陛下的侄子做比較。打心裏,他是憎惡衛錦兮的。
“托世子的福。今日天氣好,錦兮想到這永和樓的松鼠桂魚甚是嘴饞,怎麽得也得來祭祭五髒廟才能罷休。”衛錦兮輕笑,将宮倩擋在了自己身後,“只是不知,世子着這一大群公子爺們圍着宮家妹妹作甚?”
“宮家?”柴于昊一怔,猶豫地看着衛錦兮半晌,似乎是在判斷可信度。然他身後的一位藍衣公子湊在他耳畔說了什麽,就見柴于昊眼睛一亮,大笑着搖頭:“錦兮老弟,你怕是認錯人了吧?這宮家的小姐怎麽會青天白日的出現在大街上?誰不知道你們衛家與宮家不合,你前來相救,怕是藏在哪裏的姘頭吧?”
“錦兮哥哥……”宮倩皺着眉,有些害怕地往衛錦兮身後躲了躲。她這才知道官家男子也不是個個都像三叔與錦兮哥哥這般友善的:“平安王世子,你若不信我身份,大可去将軍府問上一問。”
“啧,錦兮哥哥……叫得可是親熱!”柴于昊與他那幾個跟班放肆地大笑,“衛錦兮,你小子能耐啊。巴結不上長公主,轉眼就找了個漂亮的小妞補上。”
“柴于昊,你以為每次犯錯,平安王府都能給你兜着麽?”衛錦兮微怒,喝道,“女子清譽,豈容你如此诋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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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喲,說得清高。平日裏,你衛公子就沒幾個暖床的丫頭?”柴于昊冷笑,“衛錦兮,識相的就将你身後的丫頭送上前來。本世子看在衛相的面子上不為難你。可你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兄弟們手下無情!”
若是此地是人煙稀少的郊外,或許衛錦兮還真要和這柴于昊鬥上一鬥。她學搏擊這麽久,在纨绔身上試試倒也無妨。可是世人都只知道衛家公子體弱、學不得武功,她絕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下展露拳腳引人注意。看着漸漸靠近的柴于昊等人,衛錦兮咬咬牙,扭身将宮倩攬在了懷裏、護在身下。
見狀,柴于昊大笑:“兄弟們,給我打!”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結局,其實也是有讨論過的喲。不過現在可不能告訴大家。不過肯定是個相對的好結局就是了。小衛最期望的種田還是會出現的。
嗯……六月底又有一個很重要的考試……
第六幕
衛家公子與平安王世子在永和樓争女人打了起來,最後宮家三少竟然不計前嫌救了以寡敵衆的衛家公子。不過雖然被救了,衛家三郎還是難免落下一身皮肉傷。男孩子間打架,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皇帝聽說了都只是說叨了平安王幾句,又給衛錦兮送了些傷藥便過了。平安王世子很快又出來為禍四方,倒黴的衛三郎卻被惱怒的丞相大人關在府裏禁足,還美其名曰“靜養”。
“三郎,你便告訴為父到底為何與平安王世子起了争端。”衛青舟不曾料到自家兒子還有如此血氣方剛的時候。只是聽着那理由他就覺得拉不下臉,先不說和柴于昊那樣的草包争奪女人,打不過弄得一身傷也就罷了,還要被宮家那個宮雲揚救下……與将軍府鬥了這麽多年,他衛青舟的老臉是要丢盡了。更有甚者,這事兒要是被上面那位記在了心裏,對衛家可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衛錦兮坐在床上,嘟嘟嘴。她當然不可能說出真相。要是讓父親知道她還惦記着長公主,怕是立刻就要屁股開花了。她嘆了口氣,說:“兒子與她交好,不就是希望能在此方面有所突破麽?以兒子對宮倩的好,假以時日,她定然願意不顧兩家的仇恨嫁給我。為了我們衛氏的安危,得到宮将軍唯一的女兒百利而無一害,不是麽?”
衛青舟長嘆一口氣:“豎子天真。”
這個理由的确太過幼稚,但凡有腦子的都不可做出這有可能觸犯天威的事情。衛錦兮知道衛青舟定然是對她失望了,可她又不能不為了私心将戲演下去:“父親為何如此說?”
衛青舟的确是有些失望的。這些年,他在衛錦兮身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如今兒子願意為家族考慮了是好事,只是……想到不能太過打擊兒子讓父子離心,他只是搖搖頭,說:“等過幾年你就懂了。與宮氏女交好表面上看雖無壞處,但錦兮千萬謹言慎行,切不可越雷池一步。”
得了衛青舟的警告,衛錦兮連連答應,長舒一口氣,心想:“就算我想與宮倩怎樣,那也要有那能力不是?父親也是可憐,被母親與皇帝舅舅蒙蔽了這麽些年。只是,為了母親,我總也要再繼續裝下去。”
衛錦兮受傷不過三天,宮倩果然按捺不住親自過府來看望她了。聽她婢子杜鵑說,這丫頭為了來見她求了自家母親和三叔好久,甚至在三叔門口跪了兩個時辰才得了口令“只許偷偷過去”。
對于這位大小姐的情義,衛錦兮倒是從來沒懷疑過。她對宮倩的好,也越發出于真心。若不是兩家關系一向不好,或許她還真能和這軟糯的宮小姐成為好姐妹。
宮倩雖然是偷偷來了,男女避嫌卻還是要的。女子獨自進男子的房間自然不妥,可她又實在有些私心話想與她說。最後,只好讓侍從們都到院子裏去,她與衛錦兮坐在廳裏,開着門說話。
看着衛錦兮臉上的青紫,宮倩一陣心疼。她咬着唇,好半天才輕聲問出自己一早就想問得、卻因為害臊不敢問的問題:“錦兮哥哥,你喜歡倩兒麽?”
“诶?”衛錦兮吃驚地咧了下嘴,卻扯着嘴角生疼。她忙捂着臉,小心翼翼道:“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你若歡喜,過幾年、哪怕家裏都反對,倩兒也要嫁給你。”宮倩說這話時眼神表情異常堅定,只是說完這話後就害羞地低下頭,“你若不喜歡,便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或許是在衛錦兮奮不顧身将她護在身下的時候,或許是在雍湖畔她對她笑的時候,又或許是更早前她牽着自己的手将她領到姑姑身邊的時候,她、宮倩便不顧理智地把心交出去了……
衛錦兮一怔,并不曾想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這麽輕而易舉便得到了。她也是喜歡宮倩的,可是這種喜歡與愛無關。不然,她又怎麽會狠下心去利用?何況,她根本不能和宮倩在一起……
“此事,怕還須從長計議。”衛錦兮只好委婉地說。
“咱們還有好些年呢。”卻哪裏知道宮倩完全誤會了她的意思,“錦兮哥哥你且放心,倩兒不會一時沖動的。”
衛錦兮焦急,卻不知道該如何又能解釋清楚、又不傷宮倩的心。正當她準備咬牙坦白的時候,宮倩又說:“錦兮哥哥你可知道,金玉奴的孩子可頑皮呢,就和它們爹爹一樣。”
“這樣啊……”姑娘家都把話題岔開了,衛錦兮便再不能說什麽了。她閉了嘴,眼一閉決定順其自然。
“只是,你把他們爹爹……”宮倩粉紅着小臉,忍不住用手點了一下衛錦兮的鼻尖,“不過啊……錦兮哥哥你才是真的頑皮。”
衛錦兮尴尬地搔搔臉:“哪裏哪裏,我才幹不出長面羅漢那害臊的事情來。”
宮倩一怔,臉頰緋紅,許久才嗔道:“口無遮攔。”
衛錦兮這才意識到自己當着人家待字閨中的大姑娘說了什麽混帳話。只覺得雙頰都燒了起來,她卻越描越黑地解釋道:“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回應她的是沉默。這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丞相公子越發心驚膽戰——她真的完全沒有想過宮倩會喜歡她!這嬌羞的樣子,讓她如何承受的起啊!
突然間、不,應該說這四年來,她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思念那個莫名其妙亂發脾氣的公主表姐。
柴秀最終用天凍不便行路的理由将歸期拖到了永和五年。
那一年,外出泰恩寺為孝純皇後守孝的稷和長公主終于回京了。大殷皇室歷來對民寬容,是以公主回京也不曾刻意清場。皇子王爺的倒是滿大街的走,但是公主卻很少見着。千載難逢,百姓都争相在入宮的街口候着,縱然有士兵攔着、縱然要低頭下跪也阻攔不住他們為一睹長公主風采而激動的心情。長公主的馬車在盛大的儀仗最中,她坐在那足規格的馬車裏面一直不曾露面。直到儀仗過了朱雀大街,才隐約見着車簾子撩起,有人靠着那露出的小縫隙向外打望。不過滿地跪着的百姓并未能發覺,只覺得等了許久的心平靜下來,也開始自嘲:“這長公主,哪是說見就能真見着的?”
帝京還是如此熱鬧,而她,終究還是沒能逃離。跪拜在地的百姓,不知有幾人是真心喜愛她。可這回宮的儀仗,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游街示衆?她厭惡這種被當景兒觀賞的情狀。正當感慨,她有意無意地注意到那一晃而過的身影,這讓本端坐的公主殿下突然前傾了身子将簾子撩向另一個方向。這一次,她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衛錦兮,看來沒有我在,你也過得不錯嘛。還帶着姑娘買糖?”鏡月聽到自家公主喃喃自語,不由打了個冷顫。
沒錯,柴秀回宮的那天,衛錦兮本來是準備進宮去看望的。只是她早前答應了宮倩一定帶她去看看平日裏到底是在哪裏買到了那些好吃的糖果,所以當公主銮駕經過朱雀街的時候,她正和宮倩在隔壁的巷子裏買糖。
衛錦兮當然不知道隔壁大街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引得某人的不滿。當她回家接到通知說今晚要進宮參加長公主回宮的歡迎宴會的時候,心裏還小小的激動了一把。
只是自從孝純皇後殡天,衛氏的地位多少受了些影響。衛錦兮在朝又沒有公職,若要單獨排位置,坐次只會偏後。但好在公主回京來得多是皇親國戚,衛錦兮便被與母親常樂公主排在了一席。
柴秀出落的大方美麗,舉手投足都露出一派大氣端莊。衛錦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卻發現柴秀從未正眼瞧過她一次。如此一來,本來的滿腔歡喜也就淡了下去。她低着頭,握着酒杯開始想一些事情。
衛錦兮準備躲在母親身後熬過宴會。可這樣一個身份特殊的家夥,旁人也容不得她縮在一禺安然自得。這不,連皇帝都奇怪地問道:“怎麽了錦兮?認不出你稷和表姐了?”
衛錦兮搖搖頭,露出怯色。她其實只是知曉了自己對稷和長公主存了些不對等的心思,而這些小心思,在意識到公主已經不再如以前一般樂意與她交好的時候,破碎了。
皇帝大笑:“阿容啊,看着錦兮侄兒,倒是讓朕想起你小時候了。”
常樂公主柴容微微一笑,卻嗔道:“哥哥提那作甚,都是女兒家的事情了。”
皇帝點頭,感慨道:“是啊,朕原還覺得阿容下降沒些日子,這看到錦兮與稷和,才驚覺一晃已經十多年了。”
許久,皇帝才又說道:“孝純皇後賢德,一輩子為朕打理後宮,從未做過有失偏頗之事。她去後,朕傷心欲絕,對稷和多有縱容,讓這寶貝明珠不免嬌縱了些。皇後生前曾囑朕,一定要給稷和找個能托付終身的良人。如今稷和也的确快到了出閣的年紀,朕本還頭疼到哪裏去找那‘能托付終身的賢婿’……”
在席衆人均是雙眼一亮。誰不知道稷和長公主在禦前是如何受寵?這誰娶了長公主,那必然是榮華一生!
“衛錦兮。”誰知還不等大家表明心意,皇帝陛下便笑容可掬地點了侄兒的名字,“朕依稀記得,當年孝純皇後問你可願娶稷和,你是點了頭的。到如今,你可要反悔食言?”
衛錦兮本來出神,這突然被叫了名字臉上是一片茫然。好在柴容私下提醒,她才懵懵懂懂上前:“回陛下,昔日允諾,并非戲言。”
此話一出,滿意了皇帝,驚訝了柴秀,激怒了宮雲揚,吓壞了柴容。
皇帝大笑,不待在場衆人反應,當場要求欽天監蔔算吉日,指了婚。
柴秀連忙起身,站到衛錦兮身邊謝恩。她在回座前動了動唇,低聲說:“你會後悔的。”
衛錦兮也管不得後不後悔,只是在這一刻恍然如夢。她自诩聰慧,卻做出了如此畫蛇添足的舉動。只怕,在許久之前,她和柴秀的婚事,便已經注定了吧?
這不僅是孝純皇後的遺願,更是皇帝陛下的計謀。陛下這一步一步的算計,當真是好得很。這樣一來,不但柴秀的婚姻不會在未來成為朝臣們的目标,她的女子身份也不擔心平白暴露了。衛錦兮只看到這一步,卻覺得這場指婚背後或者還有更多。
回了座,衛錦兮在母親擔心的表情後扯開了一個笑容。
柴容輕嘆一口氣,案幾下的手悄然附上了兒子的手背,輕拍:“兮兒如願以償,日後可不能負了公主。”
“母親多慮了。”衛錦兮苦笑,目光飄向那邊正在接受祝賀的柴秀。柴秀,應當是不願意的吧?嫁給一個女子……可是,她剛才為何不反對?以皇帝舅舅對她的寵愛,如果她出聲反對,應該、還有回旋的餘地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隐隐感覺宮倩可能在未來還會有戲份,但是具體是打醬油還是打醬油,還不大清楚。不過萬一一不小心領了便當,那我絕對是無辜的。
第七幕
大婚的日子最終定在永和六年的三月,柴秀十五歲生辰之後。
此時距離大婚還有一年,帝京裏出現了一個說起來可笑的賭局。這是一個,關于衛家三郎能否如期娶到公主的賭局。這個賭局在權貴家那些年輕人間廣為流傳,甚至連稷和長公主本人都有所耳聞。聽公主府的人說,這位主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過搖搖頭,道了一聲“胡鬧”,而後便喊來她的大侍女鏡月,吩咐道:“你暗中将予首飾盒裏那些積蓄全數投入,壓如期下降便是。”
“是。”鏡月應聲,“殿下,在衛公子身邊的暗衛回報,衛公子近來都未踏出府門半步。”
“哦?”柴秀揚眉,笑道,“衛錦兮還有如此安分的時候?”
鏡月欲言又止——難得見着公主笑得如此舒暢,實在不願破壞。她暗暗嘆了口氣,正想着算了,就聽柴秀問道:“你這一臉糾結的樣子是怎麽了?莫不是,有事瞞着我?”
“主子,回京後奴婢私自調查了衛公子這幾年的情況。”鏡月低頭道,“奴婢罪該萬死,但那畢竟是公主要托付之人,奴婢……”
柴秀擺擺手,并未怪罪:“所以,你調查到了什麽?”
“衛公子這幾年潔身自愛、十分低調,到沒有犯過什麽大事。只是……”鏡月說道此時壓低聲音,“從永和四年開始,公子似乎與宮家小姐關系很近。”
柴秀挑眉:“鏡月,你這消息從何而來?衛家和宮家……怎麽可能?”
“奴婢該死。”鏡月顯然也不太确認,“如主子需要,奴婢馬上着人仔細查證。”
柴秀莞爾一笑:“無妨。就算有什麽,也與予無甚關系。”
鏡月仔細觀察主子的臉發現的确是不曾生氣,才舒了口氣:“那奴婢就告退了。”
“去吧。”柴秀揮了揮手指,淺笑道,“千萬莫讓其他人知曉了身份,本公主的府庫充盈,可就靠你了。”
公主殿下正在利用賭局賺取私房錢的時候,賭局的另一位主角卻怏怏在天下仙的天字間裏賠禮道歉。
從那個旨意下達開始,宮倩已經好些日子沒理會她。或許這麽說也不對,因為她也不曾主動聯系過宮倩。衛錦兮想到那日宮雲揚拂袖而去的樣子,自覺理虧。想着宮雲揚定然要在宮倩面前添油加醋痛陳自己的不是,所以準備過些日子再去賠罪。誰成想,這越拖延底氣越不足,越無顏面對宮倩。而衛青舟也一再要求衛錦兮不得再與宮倩有暧昧瓜葛。顯然,衛丞相早就為自己家将迎來第二位公主做好了準備。
最後還是宮倩更有膽量,竟在這當口上主動約了衛錦兮。
兩人一前一後相差了約莫一刻鐘進了天字間。衛錦兮先到,點了茶水糕點便讓玉笛守在外廳。她有些精神緊張,怕有不好的傳聞傳進柴秀耳裏,讓兩人本就已經有裂痕的感情更加破碎。
衛錦兮回想自己這人生十多年,經歷的大多人事都是虛假與僞裝。要說真心,也就只有柴秀一人。倒不是衛錦兮留戀這份真心,只是想到當初二人的分別發生在那樣不清不楚的情況下,柴秀的單方面絕交也顯得過于無理取鬧……得不到的終歸在心裏騷動,在衛錦兮心裏總覺得至少該為這份獨一無二的感情再做下努力。
“錦兮哥哥,你怎麽這麽愛發呆啊!”這廂衛錦兮将熱茶喝到涼,那邊宮倩姍姍來遲。宮倩今日穿了男裝,好在她年紀還小,看起來只是像個小男孩。
衛錦兮回過神來。宮倩的樣子有些憔悴,雙眼腫的像桃核一般,就算上了重粉也遮掩不住。衛錦兮心中愧疚:“倩兒妹子……你……來啦。”
宮倩輕輕“嗯”了一聲,很快就低下頭去,在家裏鼓起千般勇氣構築的城牆工事頃刻崩塌。
她不語,衛錦兮也說不上話。只見宮倩雙肩抽動了一會,既而低聲說道:“倩兒已經聽三叔說過了,可總覺得還得聽你再說一遍。我其實知道官家都開口了你沒有拒絕的餘地,但是總想親口聽你再說說。你親口說了,我也就、也就……能死心了吧?”
衛錦兮蹙眉,看着宮倩那模樣,終究是不忍。她一想到自己竟然傷了一個純純少女的愛慕之心,頓時覺得罪大惡極。猶豫再三,衛錦兮一咬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只見她以頭碰地,道:“此事是我負了你。”
宮倩就算傷心,心中倒真沒有幾分怪衛錦兮的意思。就如她自己說得那般,就算宮雲揚回家後再三強調衛錦兮不曾有一絲猶豫,她依舊相信衛錦兮也是無奈的。見着衛錦兮突然下跪,她連忙上前扶人,哭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是做甚麽!你、你快起來。”
衛錦兮心中有愧,卻又不能将自己那些“卑劣”的行徑說出來,只得含糊道:“我、我只是,宮倩……在這件事情上全然都是我錯,你生氣、怪罪都是應該,不必為我開脫。”
宮倩見衛錦兮不肯起來,也跪了下來,邊擦淚邊說:“你跪了倩兒,倩兒便也陪你跪着。錦兮哥哥,我知道咱們兩家關系不好,只以為若要和你在一起只需頂着家裏的壓力。娘親和奶奶愛我,定然不會真怪罪我。我只是、我終究是想得淺薄,你是跟在長公主身邊陪着她長大的,自然……自然是金童玉女,受大家看好的了……”
“卿不必妄自菲薄,長公主她……她……”衛錦兮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但宮倩和柴秀是不能做比的,在她心已然偏向一方之後,這不公平比試的開始也是不必要了。
“不許說長公主不好,那可是你表姐。”宮倩嗔道,間接給衛錦兮解了圍。她思量片刻就大膽握了衛錦兮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錦兮哥哥,在你成親前,還能再陪倩兒些時日麽?”
衛錦兮本想就此與宮倩斷個幹淨,也免得再傷人家姑娘更深。可見宮倩将自己置于低谷,那淚眼朦胧的樣子終究讓她心軟了:“可是……”
“倩兒不會纏着你的。”宮倩急忙道,“雖然和錦兮哥哥成親的,不能是倩兒。但……倩兒願意為君終身不嫁。”
衛錦兮臉色一變:“倩兒妹子,這萬萬使不得。”在這一刻,衛錦兮才确定這個平常做事說話都柔柔弱弱的姑娘,那真是将軍家的女兒。
在大殷,男子三妻四妾其實十分正常。而如衛錦兮這般的公子爺,在她這個年紀多少也有那麽一兩個通房丫頭了。只是衛錦兮身份特殊,衛青舟也不希望兒子耽于女色,一直拖着不曾提起。而于宮倩來說,絕望之處在于這心系之人要娶的是位金枝玉葉皇家公主,就算她自降身份也不可能再與衛錦兮在一起。
衛錦兮耗費口舌說了半天,也不見宮倩回心轉意,心裏又是羞愧又是感動。可她也知道自己并非郎君,就算不當驸馬也不能娶宮倩。後又尋思,宮家絕不會容忍宮倩這樣下去,日後她若不能從自己這陰影裏走出去,怕是……衛錦兮長嘆一口氣——宮倩鐘情于自己,還真不知該是怎樣一場浩劫。
宮倩卻似玲珑剔透,早知道衛錦兮的擔憂一般:“錦兮哥哥不必覺得虧欠。倩兒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
宮倩能有什麽打算?官家小姐的命運大抵都是如此,連公主都不能左右的婚姻,她又哪裏能就輕松擺脫?若是她知道,兩年後她就不得不為了家族入宮,怕是不會如此天真的以為自己鬧一鬧便能過去。可是,又有誰料得到,登基便一直刻意忽視秀女大選的陛下,會突然同意大選了呢?
就在衛錦兮還在糾結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稷和長公主的日子卻過得風生水起。回宮後沒幾天,她就搬到了一年前就建好的府邸。長公主博學多才,作得詩句也有在京中傳唱。若非有了婚約須得避嫌,怕是有不少文人學子也要去長公主辦的詩會一睹風采呢。這樣一來,那些求文若渴的才子們難免抱怨起那個明顯與長公主不大對等的未來驸馬爺。
衛錦兮的交友圈子裏,也有那麽幾個酸溜溜的公子哥。不過大家都是世家子弟,根本無需功名傍身,是以心裏對那些寒門仕子仗着自己學得幾篇爛文章也敢對貴族指手畫腳充滿了不屑。當然也不乏世家公子為了那些窮酸诋毀便意氣用事隐了身份去參加科舉,只是縱然有了名次也難免被懷疑弄虛作假。世家與寒門的矛盾也因此越難調和。
衛錦兮也知道這些貓膩,對哥兒幾個的酸話也就一笑置之。
衛錦兮幼時都是和柴秀在一處玩耍,也是這幾年才認識了不少其他官家子弟。丞相公子身邊從不缺朋友,只是能交心的卻不多。衛錦兮将他們當做交際應酬,倒也不覺煩躁。只是今日裏兵部尚書家三公子陳劍的話還是讓她小小鬧心了一把。
“衛老弟尚能如此淡定,怕是還不清楚事實。”正當衆人七七八八議論着柴秀的文字功底時,陳劍說了這麽一句話。見自己得到了大家的關注,他搖着頭解釋道:“能進長公主詩會的都是在座你我的姊妹,可誰不知道那都是掩人耳目?衛老弟,你此番娶了長公主,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陳劍與宮家三公子關系不差,是以也知道些宮三的大侄女對這衛兄有些少女懷春的小心思。這些日子聽多了宮三的醉言,心裏也為那癡心姑娘不值。如今見了衛錦兮還不知廉恥地在外聽她那公主未婚妻的“風流韻事”,心裏頓時大不痛快。只他這話一出,在座好不尴尬。話說得直白了,不就是你未來娘子還沒過門就迫不及待要給你戴綠冠,你還在這傻逼得接受這些假惺惺的羨慕?
衛錦兮心裏雖然不悅,但面上卻越發和顏悅色:“陳兄此言差矣。錦兮能選為公主的馬已是皇恩浩蕩,從此自當為公主解圍,如何能捕風捉影得去質疑?夫妻同心,大抵也是這樣。”
陳劍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得衛錦兮解圍于是點頭嘆道:“兄弟言之在理。無怪有傳聞說長公主在大家殿前跪了許久求得你這驸馬。也罷,今日陳某酒後失言,兄弟莫怪。”
“錦兮如何會為此事怪罪陳兄?錦兮也是知道誰對我好的。”衛錦兮咧嘴一笑,端起杯子來,“陳兄,小弟敬你一杯。”
陳劍飄乎乎飲下酒來,哂笑道:“只可惜等兄弟當了驸馬,哥幾個不能再像今日這樣把酒言歡了。”
衛錦兮爽朗一笑:“陳兄都沒為嫂子冷落了兄弟們,兄弟又怎敢開這背棄手足情分的先河?”
陳劍在去年娶了妻,妻子是京中著名書院五柳書院院首的掌上明珠。小夫妻成親後感情極好,前陣子有消息說王氏已經有了身孕。聽衛錦兮調侃起自己,想起嬌妻,陳劍難得露出柔和的笑來:“兄弟說得是,老哥說錯話,當自罰三杯。”說着,他斟滿三個酒杯,接連飲下,引得在座一片叫好。這事情才算是揭過。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大家有發現了咩?( ̄▽ ̄)一元複始篇裏宮倩問小衛的那句你可怪我,其實是為了她原先信誓旦旦說自己終身不嫁卻還是為了家族入宮而愧疚。宮倩開始是真的怪衛錦兮的,但等到她自己面對這件事,就明白了很多無奈。小丫頭本來對錦兮就有情,以己度人一腦補,頓時覺得衛錦兮還是好人。腦補得天下!不過宮倩這真的是個好孩子,是本文最純粹的。我非常喜歡。
對鳥,感覺大家似乎都用手機在看文,所以看不到卷标。第一部分叫一元複始篇,目前這部分叫夢回前塵篇,本文的第三部分還沒有合适的名字。(づ ̄ 3 ̄)づ
然後——
今天帶來的是一段某阮和修文君不負責任不劇透的q對話——
某阮 2015/3/27 14:27:54
哔-哔-以後,宮倩怎麽辦,急在線等
大家拒絕宮倩便當。
修文君 2015/3/27 14:29:10
額,我還尋思宮倩因為小衛挂了會挺好的呢···
第八幕
正當全京都在為公主與未來驸馬的事情操(八)心(卦)的時候,故事的主人公還毫不上道自顧自做着一些與彼此無甚相關的事情,仿佛即将要結合的不是他們一般。
就算有公主跪求下降的傳言、就算降旨時驸馬爺還露出了仿若喜從天降的笑容,可誰也無法相信這對青梅竹馬居然默契的沒有一次單獨會面。而如果有兩人都必須出席的宴會,他們也會反複展現出那讓人費解的默契。總之就是,一、微笑;二、道謝;三、望向對方、默默不語。這樣的舉動讓人有些猜不透,也讓人忍不住暗嘆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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