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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還真是天作之合,不說話還能恁得默契!
但不管怎樣,這場婚禮還是在禮部的刻意讨好下辦得盛大而隆重。
永和六年三月十一,當衛錦兮穿上大紅色的喜袍,騎着馬從皇宮将大殷最尊貴的公主接去了公主府之時,滿城的百姓都得以一睹驸馬爺的風采。想到這個滿臉喜色、長得還挺俊俏的丞相公子将在幾個時辰之後掀開她身後轎子裏那個女子的鸾帕,窺見那位傳聞貌似天仙的長公主真容;想到這個驸馬爺與公主有着姻親關系、身上還流淌着一部分相似的血液;想到這二人在成親之前就表現出來的、比老夫老妻還協調的“夫唱婦随”……就讓人不由自主地去猜想,或許這二位在容貌上總也會有些相似吧?這樣一想,他們竟也覺得好似已經能夠刻畫出傳說中的公主的音容笑貌,那因未能窺得天姿而失落的心也得到了些許滿足。
當然,也會有人覺得無趣。畢竟就算是皇室的公主、就算她真是個美人,那也不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麽?不過也就是個女人罷了。再說,這稷和長公主也不過十五歲的年紀,真能比翠香樓的花魁伶雀漂亮?
拿公主和青樓女子作比也是需要膽量的。而稷和長公主本應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帝京繁華的花街巷有座翠香樓,她更不會知道這樓裏的花魁叫伶雀了。
直到某個伶仃大醉的驸馬,在挑起鸾帕後失神,在衆人退下後慌忙地将她推入喜床。吻帶着醉人的濕氣,是她熟悉的宮廷玉釀。就差那麽一點,她幾乎就真的被身體騰然而起的陌生情緒左右。正當她猶豫遲疑,那個施與者卻突然迷醉着眼,将吻落在耳珠。她幾乎放棄掙紮,任那人為所欲為,直到身上的人輕笑出聲:“伶雀,你今天真美。”
伶雀?是誰!衛錦兮她為何會、邊念出她的名字邊做出輕薄自己的舉動?
柴秀一僵,像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寒徹骨髓。她幾乎毫不猶豫推開了衛錦兮,咬着唇賞了她一巴掌。新晉驸馬翻了個身,嘟囔了一聲“疼”就再無動作。
伶雀?是那天的女孩麽?衛錦兮她竟然……
“來人。”稷和長公主平複了一下自己險些失控的情緒,跳下床榻時還有些腿軟。她一直發抖,拽着袖子将已經散亂的衣合攏。
“公主?”婢子們從來不曾見過公主露出如此堅如寒冰的表情,一時心驚膽顫。
“驸馬醉了。着人擡她去書房。”柴秀按捺着火氣回過頭,卻見着那個罪魁禍首正睡得安然。她幾乎一瞬冷靜下來,想起了自己嫁給此人的本意。
婢子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一直跟随柴秀的鏡月開口說道:“公主,大婚當日驸馬就宿在書房,這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柴秀泠然一笑,“在這府裏,予就是規矩!”她嫌棄地看了衛錦兮一眼,道:“快把這醉醺醺的家夥從予榻上弄走!”
鏡月恍然大悟,連忙喊了幾個機靈的小厮将人擡走,邊埋怨道:“驸馬爺也真是的,明明大婚這麽重要的日子,居然喝成這樣。”
柴秀瞥了她一眼,終究沒怪罪她的自作主張,說:“你去給驸馬送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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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月領命,剛要出門又聽到自家主子懊惱地喊住她:“算了,讓她凍着吧。”鏡月輕笑應下,心道自家主子就是口是心非。
柴秀瞪她一眼,待屋裏只剩下自己,才輕嘆一聲、松了口氣。方才,她還擔心那個其實是表妹的表弟真做出那種事來。雖然最終停止的方式讓她不太滿意,但……終究是逃過一劫。
“衛錦兮……”大殷稷和長公主向來清明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是夜,終究是失眠了。
而另一邊的書房裏,當背靠到硌人的床榻、當周圍再次恢複安靜之後,衛錦兮才睜開了原本緊閉的眼。她擡手摸了摸剛才被打的臉頰,還感覺得到一陣陣灼熱的痛——柴秀這一巴掌還真的未曾留情。
扯起一絲苦澀的笑,衛錦兮想起方才在新房的時候、在掀開鸾帕的那一瞬間、在看到秀秀的臉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不可遏制地怦怦直跳。她知道那代表什麽,也知道那不能代表什麽。
對于自己居然會真的對一個女子動情,這個人還是她曾經最親密的夥伴這一點衛錦兮打心裏抗拒,可反複将自己與那些禁書讀本上的情愛對比卻讓她無法否認。這心動,絕對不是單純的因了柴秀的美或是因為酒醉。但是那又怎樣?她永遠都不會告訴柴秀真相!因為不管柴秀能否接受她的感情,她們的結局都只有一個。而顯然,皆大歡喜并不适合她們。
衛錦兮痛并快樂着。顯然,因為在新婚之夜惹怒了公主,她這個驸馬才上任就遭到了貶谪。縱然在外人面前看起來那麽般配好似情投意合,卻也只有他們身邊的人知道這兩位主子的關系壞到了怎樣的程度。
外人只看到他們牽手外出賞花,卻沒聽到公主冰冷地拒絕驸馬更加靠近。他們只知道每月十五公主府都會點燈相邀,卻少有人知道那一天的公主殿下根本不能行房。更不會有人知道,大婚第二天衛錦兮就看到兩個打扮得比女人還妩媚的男子在張總管的帶領下從後門進了公主府,然後再也不曾離開。
沒有人知道她那一刻經歷了怎樣的窒息,又花了多大力氣去消化去接受現實。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地告誡、暗示自己。衛錦兮,不可以喜歡殷人,尤其,她還是位公主。
衛錦兮坦然地吃着暗虧,安心的接受了一個驸馬應該遵守的規則。她也沒有刻意讨好,只是久而久之的,便自覺減少了出現在柴秀面前的次數。而另一方面,她會盡量揀出些對大殷無甚影響的消息傳去北邊,偶爾虛虛實實地送些貪官污吏的名單。好在北邊似乎只是想更加了解南邊的情況,又或許他們也知道衛錦兮是個新手,所以并沒有為難這個不怎麽敢作為的她。
到了六月,公主與驸馬不和的消息已經廣為流傳。而皇帝陛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賜婚并沒能讓寶貝女兒真正滿意。但或許迫于這段關系才剛開始,又或許因了他對衛氏的顧及,也可能是為了自己金口玉言的面子,他并沒有及時糾正這個錯誤,但作為補償,皇帝陛下甚至開始不掩飾地給自己女兒府裏送去了各式各樣的男子。
衛錦兮不止一次看到那些狐朋狗友可憐的眼神,也不是沒注意到宮倩眼中的擔憂和欲言又止。可她不想看不想聽,柴秀這一次,是真的把她傷了。縱然,這本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自作自受,癡心妄想。衛錦兮第一次體會到有苦難言的滋味。她當然不能選擇借酒消愁去坐實不和的傳言,好在她也有她的驸馬府。雖然比不得柴秀那裏富麗堂皇,卻也足夠她躲在裏面努力構築起堅實的铠甲來保護僞裝自己了。
從那時候開始,柴秀就經常帶着男寵出入公主府。有一次衛錦兮受了衛國邀請去了以前常去的酒樓,一路上卻總能聽到百姓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悄悄議論柴秀今天又帶了誰去哪裏游玩去哪裏風流快活。玉笛惱怒地想去呵止他們卻被衛錦兮阻止了。她抖了抖寬大的袖口,輕笑:“玉笛,何苦讓自己變得更加難堪?這并非他們的錯,只怪你我的耳力不應如此敏銳。”
玉笛懊惱萬分:“公子,那公主也太過分了,完全沒有為人-妻的樣子!哪怕她稍微收斂些,又何至于讓公子你的名聲變得如此不堪?”
“她一個女子都不在意,我又何懼?”衛錦兮淡淡反問,“玉笛,難道你覺得公主一心撲在我身上會對咱們更有利麽?柴秀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敢拿自己的名聲做文章,咱們不得不防。”
“公子的意思是?”
“我要的只是這個驸馬的身份,如今得到了,唯有配合公主不要失去這個位置就好。”衛錦兮蹙眉,“以後,不必向我彙報公主和那些男寵在一起的細節了。便是他們做了什麽,也無礙大局。唯一要防的,是那些男寵中是否有官家的耳目。”
到酒樓時,衛國已經等在那。他專門包了單間,給衛錦兮溫了一壺好酒:“兄弟,為了大業,苦了你了。不過也不是沒有因禍得福,平安王世子前陣子提起你,說要約你去見識真女人呢。”
看來還真是所有人都知道衛驸馬近期的遭遇,衛錦兮甚至開始擔心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在她及冠的重要日子得到一只價值連城的翡翠玉冠呢?
“衛兄又不是不知道小弟的身份,哪裏敢去和世子鬼混。”
衛國嘆氣:“當初本想着你與長公主關系好,說不定能有些益處。如今看來真是晦氣,偷雞不成還惹得一身騷。兄弟你當了這驸馬等于斷了仕途,咱們怕是要從長計議。”
“這本就是官家的本意。”衛錦兮道,“官家不想衛家再出丞相了。”
“嘻嘻,公子這麽确定自己有丞相之才?”玉笛卻反問。他跟着衛錦兮久了,主仆之外也算半個友人。
“不管我有沒有丞相之才。”衛錦兮瞪他一眼,為此人的口不擇言而眯了眯眼。
衛國斟滿酒搖搖頭,惋惜道:“如此,倒真是難辦了。為兄雖在軍中卻一向不得重用,說是武将,卻連戰場都未去過。”
“上戰場?”衛錦兮啞然失笑,“衛兄這說的什麽話,如今可不是你去那戰場沖鋒陷陣、快意恩仇的時候。”
“也是。”雖然明白這個道理,衛國卻郁郁寡歡,“只是少了歷練,真需要我的時候,怕是也沒機會上了。”
衛錦兮啧啧嘴,算是明白了衛國的意思,心道這人平時咋呼也就罷了,關鍵時刻也如此沉不住氣,日後怕是要成為累贅。于是原本還有意提點的心思也收了,衛錦兮搖搖頭:“此時小弟怕也幫不上忙。你也知我衛家歷任家主雖都位高權重,然百無一用是書生,又是如今的處境,在軍中怕是說不上話。”
衛國一聽不樂意了:“衛相不行,你不是認識宮家小姐?就她對你那死心塌地的,還能有辦不成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秀秀答應了母親要護着小衛的,所以一護誤終身啊(づ ̄ 3 ̄)づ
第九幕
衛錦兮聽到衛國這麽說,心裏更不爽快,挑眉:“衛兄貴人多忘事。小弟自從當了這驸馬爺,還哪裏有臉去見宮小姐?”
衛國這才驚覺自己已然惹惱了衛錦兮。他在京中本就沒啥人脈,哪敢就這麽跟衛氏翻臉,他忙着連連扇了自己幾個嘴巴子,賠笑道:“瞧我這記性,是哥哥錯了,兄弟莫怪、莫怪。”
衛錦兮搖搖頭:“你我兄弟,何必說這些。兄長不甘雌伏,小弟又何曾願意如今時這般忍氣吞聲?然為了陛下,咱們受得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麽?”
衛國點點頭:“衛兄弟說得是,是為兄心急了。”
與衛國告別之後,衛錦兮領了玉笛在朱雀街上閑逛。自從“嫁”給稷和長公主,她已經許久不曾出來游玩了。
“公子不直接回去麽?”玉笛問道。他清楚自家公子這段日子過得勞心勞神,平白娶個鬧心的殿下回來讓她連門都不願出了。
衛錦兮停了腳步,手裏攥着挂在腰上的玉佩,問道:“玉笛,方才衛國的行為,你怎麽看?”
“原來公子在為此人發愁麽?”玉笛輕聲道,“此人粗鄙,無甚謀略又好逞能,公子何必為他費心?”
“非也。你也說了他無謀好勇,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衛錦兮道,“況他這三番五次、自以為是的試探,也着實讓我無法與之交心。真不知他是幫我的還是來與我……”衛錦兮嘴裏正抱怨,就見着那個象征着長公主身份的馬車從眼前馳過,這讓人不由頓了一下,直到馬車消失才續下了剛才未說完的話來,“作對。”
“公子?”玉笛也是機靈人,他如何不知衛錦兮的擔憂。這衛國他也是看不慣久矣,只嗤之以鼻道:“公子不必為這種人憂心,壞了大事,早晚有他受的。”
“切不可亂說。如今我們一損俱損,哪能由着他胡鬧!”衛錦兮瞪他一眼,忍不住在路口頓了一下。一眼望去,帝京人來人往熱鬧極了,方才如昙花一現的馬車卻早看不見蹤影。
“公子?”玉笛輕喚,發現自家主子今日還真是愛走神。
“嗯,咱們回去吧。”衛錦兮回神,忍不住将手靠在了胸前,那裏悶疼得讓人無法正常呼吸。
“公子身子不适麽?”玉笛這才覺出衛錦兮根本不是簡單的走神,根本就是精神恍惚。
“無礙,可能是方才那酒喝的。”衛錦兮擺擺手,“咱們這就回去吧。糟心事太多,你着人盯緊衛國,別出了什麽亂子才好。”
衛錦兮渾渾噩噩回了趟家,忍着頭疼和胸口那隐隐的煩悶在書房的榻上躺了一會兒。想着方才衛國的試探,想着北邊的壓力,又想到柴秀頻頻不給自己面子堂而皇之的與男寵出游,便覺得頭疼欲裂起來。
“終歸不能老拿那些沒用的東西拖延北邊。”她輕咳了一聲,翻身起來默默攤開紙,将前幾日在父親案上看到的那份關于給前線運送糧草的線路圖畫好送去了周國。
當晚,柴秀第一次出現在了驸馬府邸。她穿着便服,從後門入。身邊帶着一個穿着袒露的男子。那男子太過妖嬈,站姿輕挑,從進屋開始就沒正眼看過衛錦兮。他身上擦着本來應該只出現在女子身上的香粉,氣味太濃讓衛錦兮不由減緩了呼吸。
“公主駕到為何無人通報?”衛錦兮根本沒料到柴秀會來,更不曾想到她會帶着人直接殺到書房。這書房裏藏了不少秘密,至少目前她可不想柴秀發現。
“是予想給驸馬一個驚喜。”柴秀面無表情答道,“怎麽?驸馬不歡喜見予?”
“公主誤會了。”衛錦兮忍着頭痛,蹙眉回道。
“哼。”柴秀還沒說什麽,她身側的男子就諷笑道,“有的人眉頭皺得那麽緊,讓人如何相信得了。”
“你不舒服?”柴秀這才注意到衛錦兮的臉色不大對。她瞟了那男子一眼,男子嘟了嘟嘴,不情不願道:“奴先出去了。”
“臣與友人相聚,一時不察貪杯了。”衛錦兮解釋道,“并非是因為公主。”
“衛國?”柴秀挑眉,朝衛錦兮走了幾步,哪知衛錦兮卻像驚弓之鳥一般退了幾步。
“公主也知道衛兄?”衛錦兮尴尬地牽了牽唇角。
“你怕我?”柴秀不悅,上前牽了衛錦兮的手朝軟榻走去,“去躺着。陪我說會兒話。”
衛錦兮乖乖由她牽着坐在榻上,看向柴秀的眼裏滿是探究。她實在看不懂這位長公主的心思。
“噗嗤。”柴秀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這呆子,又在發什麽呆?”
衛錦兮捂着鼻子,努努嘴:“我沒有發呆。”
“我今日來,便是要問你些事情。”柴秀卻懶得跟她争論這無甚意義的事情,玉指落在衛錦兮太陽穴上,輕輕揉着,“不會喝還老是與衛國那種大老粗鬥酒。”
衛錦兮“诶”了一聲,道:“還不是應酬。”
柴秀沒好氣道:“你有什麽可應酬的!”
衛錦兮本來舒服的閉着眼,聽了這話卻不得不睜開了:“是比不得公主繁忙,可錦兮也是有親友的。”
柴秀聽出衛錦兮的不滿,卻心平氣和:“驸馬,你對本宮近日的行為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呢?就算有,我又哪裏配提出來?衛錦兮翻了個白眼,矢口否認:“錦兮自知配不上公主,所以公主自己歡喜就好,錦兮絕無怨言。”
“我歡喜就好?”柴秀挑眉,泠然道,“既然驸馬如此體貼,明日本宮會帶合意出席太子生辰。驸馬你,就在府裏呆着吧。”
衛錦兮這才明白原來柴秀是準備拉自己去作秀來着。不過對那些宴會她本就恹恹,柴秀不讓她去倒也不覺可惜。可柴秀就不這般認為了,這衛錦兮小時候何等聽自己的話?如今這态度,還真是膽兒肥了。
柴秀撂下狠話以後,就僵硬地坐在那裏,目光直直讓衛錦兮有些不忍。她瞥開眼,手裏攥着玉佩繩:“我不喜歡那些活動。”
柴秀輕嘆一聲,上前将那被扭曲的繩子從她手裏救下:“你在怨我麽?”
“臣哪敢怨公主。”衛錦兮是越發不明白柴秀的用意了。這忽遠忽近地吊着人,究竟有什麽陰謀?
“終究是怨的。”柴秀俯下身,額頭與她相貼,“你怪我砸了你的泥娃娃,對不對?”
衛錦兮下意識地想躲閃,可偏偏被這讨厭鬼捧着臉動彈不得。她氣惱地握住柴秀的腕想要掙開束縛,卻抓疼了她。只聽柴秀吃痛輕呼一聲,松開手時嗔了她一眼,埋怨道:“小貓爪子可越來越鋒利了。”
“是你先抓我的。”衛錦兮辯解道,她實在不願和柴秀再模棱兩可地糾纏下去,“你還不回去收拾收拾,看你這什麽鬼樣子,別老在外面丢我的臉。”
柴秀挑眉,倒也不覺惱怒。她退開一些,展開雙臂,含笑問道:“驸馬覺着,予是何鬼模樣?”
衛錦兮幾次激怒柴秀不成,“噌”得站了起來:“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有話快說,我才不會受你誘惑。”
“驸馬都看出予是在誘惑你了,還問什麽?”柴秀眨眨眼,“予不過就是想看看驸馬最近在幹什麽,為何一直不來見予。”
這絕對是惡人先告狀!衛錦兮氣急:“胡說!我在幹什麽他們不會告訴你,還要你親自來看?”
“咦?”柴秀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垮了下去,她輕輕喃着,“你發現他們了。”
“你敢派人跟蹤,還怕被我發現?”衛錦兮冷笑。
“予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何處惹了驸馬不滿。”柴秀輕嘆,“沒有惡意的。”
“你今天也是來試探我的。”衛錦兮根本不聽解釋,“我知道的,你騙不了我。你要殺我!”
柴秀一驚:“你胡說什麽!小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衛錦兮道,“從你說‘錦書休寄’開始,我們便是陌生人了。公主請回吧。”
“陌生人?”柴秀一怔,孤孤單單站着再沒有動作,就像雕刻那般。許久以後,她才長籲一口氣:“陌生人?你欺騙了予,還想就此做陌生人?衛錦兮,你想得美。”
衛錦兮苦笑:“公主放下自尊再三在錦兮這自讨沒趣,不就是想掌握衛氏麽?我的弱點你還知道少了麽?”
柴秀無奈:“若非為了護你,我何至于此?”
“殿下當錦兮三歲孩童?”衛錦兮道,“我倒是忘了,殿下可是賠上了自己的。若不得到些什麽,不是虧大了。”
“錦兮、衛小三……”柴秀長嘆一聲,“你如今在氣頭上,予不與你争吵。只是你身為予之驸馬,一損俱損,予不得不提醒你。有些人絕非良善,驸馬應多保持距離。”
衛錦兮聽了這話警鈴大作,可她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只哼了一聲,說:“有些人不良善,公主自己又如何呢?”
柴秀見衛錦兮真的是油鹽不進,面上一沉:“你簡直好賴不分,他日你可別哭着求予。”
“臣拭目以待。”衛錦兮撇撇嘴。待柴秀拂袖而去,她失神良久,心道:“那人也真是狠辣,連自己女兒也當做棋子。如今稷和是敵非友,他們父女向來擅長裝模作樣,我可千萬不能着了她道。”
作者有話要說: 1、衛錦兮,排行第三。公主小時候經常“親昵”地喊她:小三= =!
2、昨晚上看到腦坑君的存疑思考,某阮非常激動。但是就算很激動,日更40天也不會有紀念加更。。。不過雖然沒有加更,本來因為存稿不足碼字太慢而有點想隔日更的某阮決定硬着頭皮挑戰一下連續更新60天。。
3、本文的番外現在開始接受征集。
4、說一下衛國。他從小日子就不好過,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改變命運。如果我沒記錯設定,他爹好像負責傳遞訊息的人之一,不過不是核心人物。衛國自己則是個半途出家的間諜,為了追求榮華富貴。只是他性子急躁智商又欠費,所以死得很快。
第十幕
那個叫合意的少年,似乎真的合了柴秀的心意。至少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稷和公主身側原本該屬于驸馬的位置都是由他占據的。
好人家的女兒不會自甘堕落去給權貴當玩物,男兒也是一樣。像合意這般以色侍人的男子,大多是自幼便被家人遺棄的孤兒,他們由專人培養長大,或獻給權貴、或入籍青樓楚館。這種人一朝得志,往往善于讨好自己的金主。而這合意明顯是此中高手。大家暗中賞賜的兒郎雖有那麽三五個,可陪在柴秀身側的總是他。是以這合意風頭正盛,仗着自己得寵,很是做了些不讨喜的事情。
尤其他似乎故意針對衛錦兮,凡事都要和這正牌驸馬爺比一比才好。衛錦兮幼年練字,到了今時雖不說自成一家練成什麽“衛體”,但也頗有大家風範。再加上這丞相公子的身份一鍍金,更是被誇贊的天花亂墜。往年除夕,衛錦兮也會受皇命寫幾副春聯。如今長公主府上那一副“春滿人間百花吐豔,福臨小院四季常安”便是出自她的手筆。
如今合意正得寵,縱然知道這公主與驸馬并不親近,也不願衛錦兮的筆墨出現在他和公主眼前。更何況雖然如今他正得寵,卻也從來沒能得公主的首肯成為入幕之賓。他擔心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華一朝成為泡影,急于與長公主發生點什麽坐實這“隐驸馬”的頭銜。可他又不敢太過放肆,擔心适得其反觸動了長公主的底線。在這樣的心裏觸動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衛錦兮這幅字取了下來,又自己寫了幅一樣的內容替代。
只是這合意的字筆鋒太軟,比不得真驸馬那般潇灑大氣,公主只一眼就發現了異常。柴秀見了那字,微微蹙眉:“又非逢年過節的,誰換了這對聯?”
“是奴換的。”合意倒也不隐藏,撒嬌道,“殿下覺得奴的字可好看?”
柴秀這才将目光又落在那字上,許久才評價道:“不錯。”
合意雙眸一亮,喜悅道:“殿下喜歡就好。殿下,如今院子裏花兒開得正好,那嬌豔,只怕把奴都要比過了。殿下若是不忙,可否陪奴去後院賞花?”
柴秀想了想,說:“予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
合意露出失望的表情,眸中劃過些許不甘,但他只是擰了下袖子,便柔聲問道:“那,奴今日可不可以……”
然長公主只是輕輕睇了他一眼,就讓他将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柴秀那冰冷的表情讓他害怕了,怕說出了那話就會立刻失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寵愛”。柴秀本來的确是想把他直接趕出去的。只是,在對上這個陪伴了自己一小段時間的少年時,他露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這讓她想起了一些少時的破碎回憶。于是絕情的話沒能說出口,柴秀輕嘆:“合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
合意聽了這話,只咬着下唇,雙目含淚:“殿下會一直喜歡奴麽?”
含羞帶露的嬌豔花兒的确惹人憐愛,讓長公主也一時不忍做那辣手摧花。只是,這嬌豔欲滴的樣子若是換做女子怕是更順眼一些。柴秀在合意期待的目光中說出了人生中又一個不輕不重的謊言:“會的,只要你聽話。”
合意得了保證破涕為笑:“奴這就先回去了。殿下好生歇着,有事叫奴。奴睡得輕。”
柴秀颔首,陷入沉思。
她今日未有真如當時和衛錦兮置氣那般将合意帶去宴會。面首畢竟是面首,穿得再金貴也登不得大雅。況就算是大家的賞賜,她也不可能如此荒唐得真把人帶去那種場合。
當初父皇一共送了她五個人,她挑出這個軟性子、好拿捏的合意也只是為了讓她那多疑的父皇安心罷了。再者,若非當初年少無知答應了母親要保護那個笨蛋,她早就一人一騎走遍河山去了。況且,當初明明就是衛錦兮惹怒了自己。她不來哄自己賠罪也就罷了,現在身為長公主的自己好不容易尋到機會去見她,還放下了身段主動示好,偏那笨蛋還不識好人心、就會拿那些氣人的話噎她。
柴秀越想越氣,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布娃娃來。只見她用手戳着娃娃的額頭,埋怨道:“你這個笨蛋,年歲越大越笨。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予才不願再搭理你。你啊,就會讓予難堪。你還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投靠本予,求予保護你……”
“殿下。”
柴秀這玩得正起勁兒,就聽到門外傳來鏡月的聲音。她手忙腳亂得藏起了娃娃,輕輕嗓子:“何事?”
鏡月躬身推開門進屋,小心地湊到柴秀身邊,悄聲說:“三郎的确曾經去過翠香樓,也的确做過那花魁娘子的入幕之賓。不過……”
“不過?”柴秀的臉上露出些許煩躁,“小三做事也太不謹慎了,縱然歡喜那種女子,也當注意自己的身份才是。”
鏡月見主子不悅,忙解釋道:“殿下誤會了。三郎雖然和那花魁娘子有過幾面之緣,但并無露水恩情。倒是将軍府的大小姐,聽得将軍府的人說,兩人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若非大家……”鏡月說到這裏偷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并沒有把話再說下去。将軍府裏那人的原話是:“若非大家橫插一腳,塞了個公主給三爺,怕是三爺已經是我們姑爺了。”
得了鏡月的解釋,柴秀如何還不明白衛錦兮那時是故意給自己難堪?她冷笑了一聲:“予見小三也該多吃些虧了。這些年予不在她身側監督,她的小日子果然是風生水起呢。”
“殿下,奴婢聽聞那宮家小姐為了三郎之事傷心欲絕,宮家老三也放下話來早晚要教訓三郎……”
“哦?”柴秀挑眉,“這宮雲揚雖然與我等年紀相仿,但說到底也是國舅、是長輩。他若真心想與驸馬争鋒,豈不失了風度?宮大将軍不在,貴妃也會管着他的。比起這個,你着人盯着合意,莫讓他與小三單獨碰面。”
然千防萬防,又如何擋得住兩個互相需要“靠近”的人呢?柴秀錯算了衛錦兮,她沒有料到衛錦兮會主動出現在合意面前。
永和六年六月,長公主驸馬與公主面首合意在雍湖畔大吵一架,驸馬悲憤難平、投湖自盡。其後雖然很快被人救下,然畢竟是文弱書生身子骨弱,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衛錦兮雖人微言輕,但合意明顯忽視了這位驸馬爺與皇室錯綜複雜的關系。驸馬病危,皇帝震怒。大家當然不會說是自己的錯,也不可能将罪名由自己心愛的女兒承擔。最終合意進了天牢,稷和長公主以治下不嚴被罰回泰恩寺思過。可憐合意在牢裏仍在喊冤,直到被處以極刑,他都還不明白自己有什麽錯。
然而,卻沒有人知道,這不過是驸馬爺的苦肉計、一個一石三鳥的局。
端陽節後,衛青舟暗中見過自家兒子一次。原來,送往前線的糧草被周軍截獲,大家雖然當衆下令徹查軍中,卻也沒有對繪制圖紙的丞相府解除懷疑。
“那圖,是你送的?”衛青舟問道,雖然衛錦兮給他惹了大麻煩,卻也創造了一個“變”的機會。
衛錦兮捏了捏眉心,道:“是兒子思慮不周。”
“無妨。”衛青舟卻道,“我等蟄伏太久,也該動動筋骨了。只是三郎,汝可知自己改如何做?”
“大家将公主放在兒身側就是想試探、監視兒,同時也安撫、牽制父親。如今此事一出也不乏可能已經懷疑相府的可能。兒子會制造一場失憶,待兒忘記一切,他們不會再知道除了殷國衛氏以外的任何秘密。”
“三郎就不怕弄巧成拙麽?”衛青舟含笑問道。
“兒有信心。”衛錦兮嗤笑,“大家本就多疑,不論兒做什麽他都無法相信。可就如父親救了他他便重用您一般,他不相信有人會拿命去賭。待兒忘記一切,把柄都赤-裸-裸呈現在他面前,他還能懷疑些什麽?到時候只消由府中旁人傳些消息去北邊,父親最多就是請辭下野卻無性命之憂。”
“三郎之言有些道理,可這計劃當如何實施?”
衛錦兮輕笑:“兒本來也在發愁呢,可突然也想庸俗一把。少年人不做點血氣方剛之事,如何顯男兒本色?公主身邊那個合意,自以為是、恃寵而驕,已經三番五次給兒下絆。兒若不好好回報他,京中百姓當如何議論雙親?”
于是,永和六年六月末的一天,在衛錦兮的精心安排下,許多人都看見了她與公主面首合意在雍湖邊争執。據圍觀百姓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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