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夢開始的地方

在經歷了秦娅為時三天“當時慫以後也不會有故事”的言語轟炸之後，韓羌月再也忍不住，拉着秦娅一路沖去了念眉畫室。

畫室的地方不大，一共三間教室，兩個考前班，一個基礎班。可能是她們倆的運氣太好，走過的第一間教室就看到了那個男生。

她們靜靜等在教室外面，考前班的學生們聚在一邊看老師做範畫講解，那個人站在另一邊記着什麽，窗外的日光把他的頭發染成暖暖的咖啡色，寥寥一人的身影格外明顯。

秦娅輕撞兩下韓羌月的肩膀，嬉笑着：“一會他出來，你打算跟他說什麽呀？”

“不知道。”

韓羌月很老實的回答。她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的，這原本也就是一件毫無預料的事情，就算你現在把它演練過一百遍，它也仍舊會有超過第一百零一遍的結果。

秦娅恨鐵不成鋼地翻了一個白眼，索性不再說話。

沒過多久，那人拿着一張紙出來了，韓羌月立刻把身體緊繃的像被老師檢查罰站的學生。那人看到她明顯一臉的意外：“是你啊，小丫頭。找人嗎？”

韓羌月先是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随即又點頭如搗蒜。那人被逗的咧嘴笑了兩聲，當時就明白過來，道：“你是來找我對嗎？”

說完那人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等她答話的模樣。

“我……”韓羌月一邊吞吞吐吐，一邊腦子飛速運轉去想一個好的理由。末了，她認真道：“我想學畫畫。”

“這樣啊。”那人看了一眼教室裏的老師和學生，“入學這件事情不歸老師們管。你跟着我來吧，我正好要拿東西去給我叔叔。”

她們便乖乖跟了去。

途中秦娅扯了扯韓羌月的衣角，略擔憂地問她：“你們家老韓望女成鳳，一心想讓你繼承他衣缽，能同意你學畫畫嗎？”

韓羌月還給她一個更擔憂的表情：“我要是學不成，一定都是你的錯。”

秦娅撇撇嘴，無力否認。其中原因就是韓羌月小時候畫下的兩張病歷單讓老韓産生了一種她對醫學極有興趣并執着于探索的錯覺，所以現在就一心盼着韓羌月高考之後報個醫科大學，畢業出來能夠做一名醫生，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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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領着她們進來一個小房間，向裏面埋首于桌案的人禮貌地叫了一聲：“叔叔，我拿上個星期考前班學生測驗的成績表給你。”

“放這裏吧。”莫明良站起身，目光掃過他身後的兩個小人，問：“小穆，她們是？”

“是我朋友，想來學畫畫，她叫——”莫子穆轉過頭，用詢問的眼光看向韓羌月。

“韓羌月。”

莫明良打量了一下她的年紀，皺了皺眉：“我們這一期的考前培訓報名已經結束了，暫時不會收新的學生。”他話一說完，就看到韓羌月眼裏只剩下滿滿的沮喪。莫明良心一軟，又問她：“你以前，學過畫畫嗎？”

韓羌月迷茫地搖搖頭。

“你要是真想學，我可以幫你安排基礎的訓練，暫時是由我侄子授課……”莫明良的話語間有些吞吐，“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韓羌月抑制住內心裏的狂喜，故作鎮定的拿過了一張畫室的宣傳簡章，為回去游說老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秦娅偷偷給她咬耳朵：“月月，我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

但是啊，韓羌月這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哪裏會說出來一個否定的詞呢？她現在只看得見莫子穆笑得真誠，朝她伸出手：“我叫莫子穆，歡迎你。”

他的聲音清澈如泉，一點一滴如數浸進了她的心裏。

阮慕遠從民宿的房間走到院子來點燃了一顆煙，望着四下漸沉的夜色煩悶的抽着，手裏翻來覆去的撥轉着一塊魔方。

秦娅哼着小調端着一碗泡面也來到院子的門邊，看到院子裏有人時便生生頓住了步伐。她媽嫌泡面味道太大，一向不準她在房間裏吃，然而今晚的院子多了一個人，她也不好意思當着人家的面自己吃獨食。正當她躊躇不前的時候阮慕遠忽然轉過身來， 看了她好一會，道：“你站那怎麽吃？過來這邊坐着吧。”

秦娅過去坐下了。正當她挑了兩下準備塞進嘴裏時，阮慕遠也在她對面的地方坐了下來。她讪讪的放下手裏的塑料叉，“阮導，你餓不餓？要不我也去給你泡一碗？”

阮慕遠搖搖頭，“我抽完這根煙就走。”

接下來兩人便沉默着，這可為難死了秦娅。先不說她的吃相優不優雅，她最怕的就是兩個人坐在一起卻相對無言的尴尬，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自己先打破這個僵局：“你們戲拍完了這兩天就要走了吧？”

“嗯。”

秦娅對于這個回答明顯愣了一下，但仍舊不死心的繼續搭話：“你們什麽時候播啊？等電視上出來的時候我每集都等着。”

“不知道。”阮慕遠彈了彈煙灰，眸色不由得黯淡了下來，順手将六面拼合好的魔方也放在了桌上。

“好厲害。”被吸引了目光的秦娅不由得驚呼，掃了眼沒有表情變化的阮慕遠後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舌頭，這人明顯是不想和她聊天，算了，尴尬就尴尬着吧。

就在秦娅準備專心致志吃掉這碗泡面的時候，阮慕遠忽然開了口：“我拍的這個，能不能出都不一定……最多只會在網站上播一播。”

秦娅有些驚愕地擡起頭，他繼續說道：“這就是一個小時的網絡電影，我沒多少錢，拍不了什麽大場面。劇裏的好多演員都是我們組裏的工作人員。那個女主演，是我以前電影學院的同學，片酬都盡量給我壓低，連衣服也是她自己帶的。”

“那，你不是專程來這裏拍攝的？”

阮慕遠面容如同被陰影籠罩了一般，苦笑兩下：“是我打聽好的，你們這裏地方比較小，我主動聯系你們的管理人，他們以為我可以幫忙宣傳薔薇花海，就抵了場地費。”

秦娅心裏默然，原來他們并非表面上的風光，剝掉熱血夢想的外衣，這其中竟是如此難以言喻的苦澀。

阮慕遠碾滅了剩下的煙卷，起身正要離開。秦娅叫住他：“阮導，我一定會看的，一定會等它出來的。”他停住動作，看着眼前姑娘亮晶晶的眸子，聽着她無比認真的道：“雖然只是替演，但我也覺得很有意思，我喜歡拍戲。你一定會繼續拍下去的吧？”

秦娅并不是在安慰他，替演的這個機緣巧合讓她有幸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裏同樣活了一群有聲有色的人，而她，承載了他們的悲喜，與他們同歡同苦，卻無比恣意。

阮慕遠失聲地笑笑。

娛樂圈向來不乏新鮮血液。這條路，人人都想走的光輝耀眼，可更多的卻如他一般一直行走在黑暗裏，看不見未來。

沒有光亮的方向，也沒有找到的希望。

沒有希望的人，會繼續走下去嗎？

阮慕遠不置可否，離開座位往房間裏走去，走到門口時停下來卻不回頭：“這個魔方送你吧。以後少吃點泡面，沒有營養也不是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