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你不要想着丢下我

不一會兒，韓羌月就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從廚房出來了。

她把碗放在茶幾上，遞給莫子穆一雙筷子，說：“我做了一點雞蛋面，雖然沒有唐奶奶手藝那麽好，不過你還是少吃一些，墊一下肚子。”

莫子穆沒有說話，端起碗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他從來都是一個慢條斯理的人，很少吃東西會這麽急沒有形象。韓羌月感覺到他的奇怪，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只好暫時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根根去挑着碗裏的面送進嘴裏，拿眼睛時刻注意着他。

他狼吞虎咽着，連鮮豔的湯底都喝了個精光。等到胃裏暖乎乎的終于有了一點知覺後莫子穆才放下碗，叫了一遍她的名字：“韓羌月……”

“嗯？”韓羌月立馬停下自己的動作，專注地扭頭看他。

莫子穆嗫嚅了兩下嘴唇，猶豫着說：“莫芫的病，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留下了。姑姑剛帶她來莫家的時候她不過四歲，正遭遇了至親離世，即将要獨自面對人生之後的所有未知。她因為這件事心理創傷不小，再加上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曾經一度構音障礙好多年不開口說話。”

他并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害怕莫芫的，至少在他曾經的記憶裏，莫芫也是一個很可愛和溫柔的人。她長他四歲，不開口說話卻很樂意默默的陪着他。小的時候他在院子裏看到第一次看到螞蟻搬家，長長的一排讓他忍不住想要和人分享，可是爺爺歷來管他都很嚴，以至于他幾乎沒有一個玩的很要好的同伴。正當他因為這麽一個人而要開始沮喪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了站在角落裏的莫芫。

她穿着一件碎花裙子，身子一半沐浴着陽光，一半籠在牆角的陰影裏，不發言語。

莫子穆朝她擺了擺手，她就慢慢的走過來，蹲在他身邊又陪他看完一個下午。

“後來我們都開始上學，她每天都會等着我。有一天我在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晚了沒有找到她，後來才發現她被兩個同年級的男生攔在停車棚裏，我想也沒想，就去和他們打了一架。”

韓羌月微微挑了挑眉，她從來沒想過，溫柔又有涵養的莫子穆竟然會和別人打架，而且對方的年齡還要長過他。她有些好奇結果，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莫子穆淡淡看了她一眼，說：“我們被巡查的老師發現，送到教導處批了一頓之後又把我們送回了家。”

對于他來說，這件事情是他和莫芫交集的第一個轉折，她因此而開口說話來感謝他，他也發現了不要按部就班生活的樂趣。

他們彼此貧瘠而黯淡的少年時光裏終于出現了一抹柔軟的亮色。

“可是再到後來我所有關她的記憶全都變了。”說着說着，莫子穆的唇邊不自覺漾起了一抹苦笑，“她變了，在曾經目睹某個女孩子送給我情書後開始寸步不離我的生活。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每一個與我親近的人，都會被她當做仇敵一樣。我忍受不了，第一次對她發了脾氣……然而那天晚上的結果，就如同你今天看到的一樣。”

那每一道劃在她手臂上的血痕，無一不成為萦繞他許久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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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羌月聽的心下嘩然，但是也搞懂了重點。莫芫喜歡莫子穆，喜歡到将他視作自己的所屬品，不願意有任何一個能對她産生威脅的人出現在他身邊的範疇。

所以，在她今天聽到莫子穆介紹自己說是他的女朋友後，才會有這麽令人愕然的舉動。

她想了想，又問：“莫醫生有說過莫芫是什麽病嗎？”

“焦慮伴抑郁。”莫子穆又想起了剛才和莫明孝的談話，“姑姑一直覺得莫芫的這個病只要依靠藥物控制就可以，但她完全沒有想過，莫芫的行為已經要嚴重影響我的生活。她拒絕送莫芫進醫院治療，我卻始終不能理解。”

不只是莫子穆，韓羌月也不能理解。莫芫是莫家收養下的孩子，四歲也是一個足以記事的年紀，可是她卻全然不像那些孩子生活在別人家裏一樣的拘束。莫子穆說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行為了，但是她卻不害怕，還能肆無忌憚的再出現第二次，可見是莫明孝甚至是莫家根本就不曾責怪她。

而更讓韓羌月覺得奇怪的是，莫明孝自己就是心理理療師，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讓莫芫接受權威的治療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可是她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選擇拒絕呢？

莫子穆又嘆了一口氣，忽然正襟危坐起來，面上也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他說：“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和你仔細的說過莫芫和我的家庭。其實我今天帶你來莫家，不只是希望我的家人認識你，我也希望你能看清，至于接不接受我尊重你。我無法确定莫芫以後還會做出什麽事情，所以韓羌月，即使是你現在後悔——”

“你想都不要想！”韓羌月還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她怎麽會聽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如果只是因為一個莫芫就要讓她放棄莫子穆，那簡直是太過愚蠢了。她皺了皺眉，咬着牙說：“我不是那麽膽小的女孩子，莫子穆，我喜歡你，與你的家庭無關。我不怕莫芫以後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傷害自己抑或是我，我只要你就夠了。之前我們明明說的好好的，要一直走下去，怎麽現在害怕想要退縮的人反而是你了？”

她癟着嘴，模樣看起來有些委屈，莫子穆湧上一陣心疼，坐的靠近她些，指腹溫柔的流連過她的臉頰，說：“因為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在乎你過得是擔憂害怕還是快樂。”

韓羌月擡起眼睛與他對視，“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快樂。”末了，她想了一想，握住他的手又說：“況且你自己也都說了，莫芫目前只有兩次這樣的行為，距離上一次也已經過了很久。所以，她的病也并不是不能控制，我相信，總有辦法能讓她慢慢好起來的。反正，你不要想着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