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我同意

醫院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裏，半開的窗子外有一棵粗壯的歪脖子梧桐樹，明晃晃的陽光傳統枝桠灑在病房內潔白的牆壁上，留下一串細碎的光斑。

莫芫從一個冗長的夢裏幽幽轉醒，睜開眼的一瞬間被這耀眼的純白刺痛，忍不住又眯了眯眼睛。良久，她聽見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開口詢問：“你醒了？”

她應該是清楚記得這個聲音的，她曾經挂斷了這個女孩子打給莫子穆的電話，還極度自私的删除了通話記錄只字不提。莫芫努力睜開眼睛向着聲音的主人看過去，卻在看到她的臉時怔了怔。她看到之前待在莫子穆房間裏的女孩子此時正望着她，冷聲問：“你怎麽在這裏？”

她也不管韓羌月回不回答，匆匆環視了一眼後又問：“小穆呢？”接着，莫芫迫切的想要坐起身，卻完全忽略了手上纏繞的厚厚的紗布，一陣撕裂的疼痛感傳來，讓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小心！”韓羌月走上前扶住她，到那時被她厭惡的甩開了手，白色的紗布上立時滲透出來了點點血跡。她有些害怕，急忙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對着莫芫說：“他去找莫醫生了，馬上就會回來，你小心點不要亂動，再扯到傷口就不好了。”

很快，病房裏就來了一個醫生一個護士，重新幫莫芫處理了傷口後又換了幹淨的紗布才離開。

韓羌月也趁着這個時候趕緊給莫子穆發了一條莫芫醒過來的短信。

莫芫看着自己的手腕怔怔的發呆，驀地又伸出左手的食指在上面比劃了一下，轉頭問韓羌月：“你為什麽還在這裏？你不害怕我嗎？”

韓羌月被她的動作弄的有些後怕，整個人明顯一頓後咬了咬下唇，說：“我要幫他照顧你。”

莫芫久久沒有說話，在唇邊綻了一個冷到至極的笑容，明明是流火般的盛夏，卻讓人如置身冰天雪地的臘月裏。

“只要你離開他了，我就自然好了。”

“抱歉。”韓羌月想也沒想，用一種幾乎是不容商量的語氣，回答：“我做不到。”

韓羌月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莫芫，明明都已經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姑娘了，言語處事卻恍如一個幼稚的孩子。莫芫現在正以一種淩厲的眼神看着她，怎麽說呢，如果這種眼神可以化作利刃的話，恐怕的她的身上早就已經出現了一萬個窟窿。

正當韓羌月被這種眼神給盯的渾身難受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給推開，莫子穆和莫明孝一起走了進來。

莫芫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投視到剛走進來的莫子穆的身上。

他只裝作沒看見，走到韓羌月身邊和她低語了兩句。莫明孝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照例先來問着莫芫：“你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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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芫無聲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莫明孝又看了莫子穆一眼，剛才他們在辦公室的時候就一直在商量着有關照顧莫芫的問題。她因為要上班看診，所以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顧及的到她，家裏孟婉瓊也需要人看護，鄭阿姨一個人分身乏術，也不能莫家醫院兩頭跑。她嘆了口氣，說：“我想過了，這段時間我會幫你請一個看護在醫院照顧你，小穆白天也會過來幫忙，所以你不用太害怕。”

莫芫像是有些不解，把臉轉向莫子穆的那邊，視線裏毫不意外的看見他們低語的模樣，心裏一陣酸澀過後還是将頭低下，看着眼前潔白的棉被，語氣恹恹：“為什麽要請看護這麽麻煩。”

莫明孝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很耐心的和她解釋：“我工作比較忙，爺爺的身體不好，還有你孟姨也需要人照顧。鄭阿姨在家裏都要顧着兩個人了，再來醫院哪裏還有時間？你聽話一點，很快出院回了家就沒事了。”

韓羌月在一旁只是聽着不說話，莫明孝現在和莫芫的對話看着像是在商量，其實語氣裏更大一部分應該是祈求。不過，她才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呢，她現在腦子裏只想着莫子穆也要來照顧莫芫了。

試問，全天底下大概沒有哪一個女朋友會在知道這個當事人對自己男朋友有某些想法後，還可以不慌不亂的接受他們在一起單獨待着吧？

她并非是不相信莫子穆，而是不能夠相信莫芫。

所以，韓羌月在這個時候勇敢的站了出來，說：“莫醫生，其實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過來照顧她。”

莫明孝微微挑眉有些質疑：“你？”

莫子穆也有些驚訝，悄悄拽了她一把，低聲道：“別鬧了。”

韓羌月回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繼續說着：“我是女孩子，現在也就在這醫院裏住着，平時過來照顧她要比你們方便的多。再說我現在放暑假，也沒有什麽事情好做，就當是來陪着她……”

“好。”

韓羌月的話剛說完，莫明孝和莫子穆都還沒來得及說一聲拒絕，就聽見莫芫先應了聲。她将視線重新落在韓羌月的身上，眼裏的情緒頗有深意，“我同意。”

既然莫芫都已經點了頭，莫明孝也就不在多說什麽，只是因為韓羌月是莫子穆的朋友，她就又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小穆，你覺得呢？”

莫子穆沉吟了一會兒，問韓羌月：“你真的想好了？”

韓羌月點了點頭。她其實是害怕莫子穆會繼續問下去的，她能把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告訴他嗎？明顯不能啊。

幸好，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看到她這麽堅定後也同意的點了點頭。

莫芫懸着的一顆心也因為莫子穆此時的回答終于放了下來。她之所以會同意韓羌月說要來照顧她的提議，其實更多還是在于莫子穆。因為她知道，他絕不會讓他這個所謂的女朋友一個人來面對她，這樣一來，她能夠見到他的時間也會更多了一些。

她垂頭看着自己右手腕上的白紗布，心裏不由得湧上一陣苦澀。多麽可笑啊，她要用這樣傷害自己的方式才能獲得他一點點的注意和垂憐，要用同意她讨厭的人來照顧她的方式，才能多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