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驚懶第一 隋意,你捉弄我
顯敬寺山腳北,一處僻靜的官道上。
時值仲夏,濃密的林蔭中,蟬鳴聲聒噪得近乎刺耳。天地宛如一屜巨大的蒸籠,連撲面而來的風都帶着一股子燥熱。
華美富麗的馬車辘辘地從寺廟的方向駛來。
車廂兩側,還跟有一隊持刀帶棍、訓練有素的勁裝護衛。
忽有微風刮過,搔起綠葉沙沙作響。
護衛中,一名濃眉大眼的青年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他警惕地四顧,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密林,卻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這舉動倒是引起了領隊男人的不滿:
“跟緊跟緊,別落下了。這地方,除了林子就是林子,瞧你這巴望的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天香樓的行首過來了呢!”
“不對呀,老大。”青年摸着刀柄,追上來,“你不覺得蟬叫的聲音比先前要小了一點嗎?”
“嗯?沒有啊。這些玩意兒不一直叽叽呱呱,吵得人腦殼疼麽?”
“可是,老大……”
“行了行了,你小子就別草木皆兵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血氣盛,剛來府裏怎麽着都想露一把身手。”
領隊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但你別忘了,我們護送的可是曹家的人。這放眼趙京城裏,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來招惹曹家?一般人遠遠見了這馬車都要繞道的。”
濃眉大眼欲言又止,抓抓頭,最後還是沒再說話。
就這樣前行了不過少時,兩邊茂密的樹林中,陡然沖出來許多道黑衣蒙面的人影!
這些黑衣人氣息隐匿得極好,而且身輕如燕,冷不丁一下子冒出來,還令得曹家車隊懵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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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有刺客!”
“大家護住馬車!保護姑娘!”
……
此起彼伏的驚呼、雜亂的腳步聲、銳器在空中相擊的“铛”聲和利刃沒入皮肉的響動交錯在這原本冷清平靜的官道上。
護衛打扮的身影相繼浴血倒下地,反觀黑衣人一行,則是連負傷的都很少。
一衆黑影頃刻間就逼近了曹府馬車。
跪坐在車簾後方窺看外界情況的女使,見這烏壓壓的威勢,霎時被吓得臉色煞白、手抖不止,顫聲道:“你,你們是何人?這是,這是曹家五姑娘的車,你們若是敢動……我家主君不會善罷甘休的!”
話音未落,一把浸着血色的寒刀便飛刺過來,深深地紮入了她的心口。
有殷紅的血液汩汩冒出。
女使的面容停留着驚駭的表情,軟軟地栽下了車轅。
華貴的廂室內,傳出一聲女子恐慌的尖叫。
最前方的一名黑衣人抽出車輪邊、已然斷氣的女使身上的長刀,緊接着利落地跳上馬車,從裏頭拖拽出一個身穿绮羅珠履的年輕而貌美的女子來。
“不要,不……求求你們,放了我,我爹爹什麽都可以給你們!”
女子茫亂地求饒着,眼淚簌簌地順着臉頰滑落。
黑衣男人眉心一跳,手起刀落,“哐”地一聲,用刀背砸暈了她。
昏迷不醒的年輕女子被黑衣衆裝入麻袋,扛起帶走。
重新恢複清靜的山腳官道上,唯留一地狼藉:屍身、血水、刀劍,以及殘破不堪的馬車。
蟬鳴陣陣複唱。
……
趙京內城,西大街,鄭氏馬球場。
蔥綠的草地上,五匹小馬兒正慢悠悠地踱着步。
騎于馬上的五名小姑娘,皆是金釵、豆蔻年歲的模樣,三兩結伴,有說有笑。
其中尤其令人矚目的,是那匹棗色小駒上的纖然人影——
雖然年紀尚幼,可那雙靈俏生動的眼眸、白潤透紅的肌膚和輪廓秀婉的臉頰,無一不在昭示着小姑娘長開以後該是何等姣美的姿容。
“陸小寶,牽緊缰繩,當心別掉下去了。”
後方的青衣小姑娘一夾馬腹,追上棗色小駒,急聲提醒道。
陸宜祯當即握緊了馬繩,舒出一口氣,朝她淺淺一笑:“多謝毓兒姐姐。我第 一回學騎馬,見小馬兒走得慢,一下子就忘記了這件事。”
身着幹練青衣的段毓兒得意地昂起頭:“放心,我自幼同我大哥哥練習馬術,有我看着,你們肯定很快就能學會騎馬的。”
“嗯。”
距陸家遷來京都已逾三年光陰,陸宜祯如今也年滿十二歲。
前些日子,剛晉升禮部尚書不久的陸琮,和英武侯在下朝途中打了個照面。
兩家主君聊到私塾裏的幾個小姑娘,一致認為,女兒家不該只被拘于書堂裏,練練馬術亦是極有必要的——
一來強身健體,二來也能應對不時之需。
正因此,陸夫人和英武侯夫人私下一商量,便攜着厚禮,前去拜訪了于西大街辦馬球場的鄭氏夫婦,給書塾裏的小姑娘們讨要到了在馬場裏練習騎術的機會。
“毓兒妹妹就罷了,連陸妹妹學騎馬也學得這樣輕松容易,真叫我羨慕呀。”
徐宛音死死地拽住馬鞍邊緣,即便是小馬兒前頭有專人牽引着,她也仍舊害怕得臉色微微蒼白,餘光瞥見旁邊的小同窗們投來的擔憂目光,她勉強偏頭,向二人笑了笑。
陸宜祯并排與她走着,安慰道:“宛音姐姐別怕,适應了以後,學起騎馬來就快得多了。”
段毓兒也一勒缰繩,縱馬繞到了徐宛音的另一側,附和道:“是呀,我小時候也是被我大哥哥抱着,在馬背上颠了許多次,才不怕的呢。”
“那我加把勁。”
三個小姑娘交換了會兒騎馬體會。
言語間,段毓兒忽然眸光往後一掃,旋即,她便抿唇蹙了蹙眉,冷哼道:“那個徐小四,真是虛榮。見寧嘉縣主也在這馬場裏騎馬,巴巴地就貼上去了,和狗皮膏藥似的。”
“可我覺得寧嘉縣主冷冰冰地,都不怎麽搭理人,徐四姐姐能和她聊上天,也好厲害。”
聽得陸宜祯話裏竟含有幾分真切的佩服,段毓兒柳眉一豎:“陸小寶!你哪一邊的?”
陸宜祯當下溫順道:“我當然是毓兒姐姐這一邊的。”
段毓兒這才舒暢。大約是覺察到了主人滿意的心情,她身.下的小駿馬也歡脫地撂了撂垂尾。
徐宛音忍俊不禁,臉頰亦恢複了點血色。
“這寧嘉縣主,雖說是譽王的獨女,但你們想呀,譽王如今遠在北方的德州封地,卻把自家的姑娘送到太後身邊養着……”
段毓兒壓低聲音:“這說好聽點兒,叫皇恩浩蕩;說難聽點兒,就是來做人質的。”
陸宜祯一副恍然相,徐宛音聞言卻肅了肅神色,制止道:“毓兒妹妹,慎言。”
大約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段毓兒心中發虛,竟也一反常态,聽話地閉上了嘴。
夏日灼目。
陸宜祯在一片靜悶中,說起了她在早晨用膳時聽來的消息:“對了,我聽我阿娘說,昨日在顯敬寺山腳的官道上,好似是,曹家的五姑娘被歹人劫了去,至今都沒有找到呢。”
“此事我也聽說了。”段毓兒重振神采,沉着聲氣道,“據傳言說,曹家的護衛和女使全被賊人殺害了,沒留一個活口。”
徐宛音心中驚悸:“趙京城中,竟有這等窮兇極惡之徒。”
“也不知道曹家到底同誰結了仇怨,按說曹家家主而今京城馬軍都指揮使的身份,應當少有人敢與他作對才是。”
段毓兒搖搖頭。
陸宜祯亦嘆口氣:“我阿娘還說,京都府衙從昨兒傍晚就在全城搜查,可到今天,也沒翻出一朵水花,但願那曹家姑娘吉人天相,平安歸來才好。”
“但願如此。不過到最後,人也許能平安回來,但心肯定是要被狠狠傷透了的——”
段毓兒話到此處,露出鄙薄的神情。
“曹家五姑娘出事前不久,才與宣平伯爵府的嫡次子定親,昨日去顯敬寺,也是為了還願。可那宣平伯爵府的人,一聽說曹五姑娘被擄走,也不管她下落如何,今兒一大早,便跑到曹府大門前,趾高氣揚地要退親。簡直欺人太甚!”
徐宛音目浮憐憫之色:“曹家人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還要被如此羞辱。宣平伯爵府這樣的親家真叫人寒心。”
“就是。”陸宜祯颔首道,“往後他家這個大火坑,肯定沒人敢跳了。”
……
盛夏的日頭頗是熾烈。
姑娘們在馬場中沒跑多久,一個個便已是汗津津地。
從馬球場的後屋換了身衣裳出來,幾個小姑娘就各自告辭分別。
陸宜祯是最後等來自家馬車的。
車輪甫一停穩,便有一團白茸茸的、近似于棉花的東西,自車廂裏撲騰出來,撲到了她的懷中。
“陸小嗝!”
陸宜祯歡歡喜喜地把白團子捧到面前,同它鼻尖抵着鼻尖,親昵地蹭了蹭。
這條小白犬,是去年過生辰時,隋小世子送與她的生辰禮物。
小白犬喚作“陸小嗝”。
別看這名字不起眼,但它的由來卻是大有門道。
彼時,正值陸宜祯剛收到這團小白毛,為它取名字的事發愁的時候。
隔壁國公府的隋小世子趴在牆頭,瞧見她一籌莫展的苦悶樣,漫不經心地開了聲:“祯兒妹妹,我倒有一個法子可解眼下困境。”
“是什麽法子?”
“吃點甜味的小食。”小世子彎唇笑了笑,眼波熠熠,“我就常這樣做。總覺得舌根一發甜,推衍百般計策都不在話下了呢。”
……聽起來不太像樣。
但如果是意哥哥說出來的話,陸宜祯心想,就變得非常值得人信賴。
小姑娘于是抱着小白犬,從廚房中順來了兩支糖葫蘆。
她把其中一支分給了為她出謀劃策的小世子,兩個人坐在樹蔭底下的石墩子上,一人嘴裏叼着一根糖串。
陸宜祯感受着口中甜膩膩的滋味,複開始苦思冥想起第一個由她親自賦名的小生命的稱呼。
“不如就叫它,陸葫蘆?”
“不好不好,太拗口。”
小世子咽下山楂,輕飄飄地将這想法否定了。
“那,陸石頭?”
“祯兒妹妹真是,智謀卓絕。”小世子眼尾微掠過小姑娘面含期盼的神情,調笑道,“我家護衛裏頭,便有兩個名字叫做石頭的,一個姓海、一個姓空。如今再加個陸,便成了三面包抄、滴水不漏之勢,真可謂是天衣無縫哪。”
“……那你說該叫什麽好呀?”
小姑娘鼓着腮幫子,頹然地嚼了幾口酸甜小食,而後,忽地,輕輕地打了個嗝。
小世子頓住動作。
“這個好。”
他甩開手裏的空棍子,撐坐直身,說道。
小姑娘還未反應過來,懵懵懂懂地問:“哪,哪個?”
“就是你方才那個。”
小世子說罷,學着她,有模有樣地,亦打了一個輕嗝。
小姑娘面頰瞬間浮起粉意,用手裏僅剩兩顆糖丸子的細棍,指向對面那可惡地揭人短處的少年,怒道:“隋意,你捉弄我!”
小世子便樂不可支地笑起來,桃花眼裏亮晶晶地,像揉碎了漫天星子。
……
“陸小嗝,你今日在家有沒有搗亂呀?”
陸宜祯輕言細語地、一面揉弄着懷中小犬軟乎乎的毛發,一面邁腿登上馬車。
适時,駕車的車夫勒了勒缰繩,正要驅車離開鄭氏馬球場。
車廂中将将坐穩的小姑娘驀地提高聲音,吩咐道:“吳叔,今日去潘樓街繞一圈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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