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猗猗十六 我有祯兒妹妹一人足矣

當晚回府用膳, 陸宜祯便向祖父母與舅舅、舅母們坦白了今日下午在護城河畔發生的事情。

席間,長輩們的面上多多少少地浮現出了沉吟之色,再之後, 吃完晚膳的陸家小姑娘便被大人們委婉地請出了廳室。

至于廳內衆人讨論了什麽、說了些什麽話,她都一概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隋意應約前來拜訪姜府。

陸宜祯心有忐忑, 主動攬下了引路之職,急匆匆地趕到府門前, 一會兒望天、一會兒望地, 胸腔裏的心跳“咚咚”地響。

這是隋意第一次以特殊的身份來見她的家人, 小姑娘說不緊張是假的。

但是, 隋小世子的腦子那樣聰明, 性子又那樣溫和周全,她相信, 他一定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應付好。

約莫等了有一刻鐘,她盼望之人的馬車終于到了。

白皙修長的手撥開車簾, 隋意颀長的身姿就顯露在日色底下。見到門口等候的人,他頗有幾分驚訝, 微微笑道:“姜家如此擡愛我, 竟叫祯兒妹妹出來替我引路了?”

“我是有話要提前對你說。”

小姑娘朝他招招手,見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尋了個角落,附到他耳邊, 悄聲地叮囑:

“昨晚,我祖父、祖母和舅舅他們聽說你要過來以後,把我趕出了房,但他們自己卻在房間裏留了很久, 也不知道最後商議出了什麽。意哥哥,你待會兒一定要見機行事。”

“唔,竟有這事。”

隋意學着小姑娘肅了肅神色,沒幾息就繃不住了,淺笑着露出梨渦來。

“多謝祯兒妹妹的提醒,我待會兒必定會小心的。”

陸宜祯将心頭大事交代好,終于寬了口氣,越過他,看見馬車邊有幾名小厮正上上下下地擡着箱子,疑惑道:

“那些是什麽?”

“自然是送與祯兒妹妹家中親眷的禮品。”

小姑娘杏眼微圓:“這麽多?”

仰頭只見小世子彎眼靜望着她,目光溫潤又柔和。陸宜祯的耳尖在這般注視下、慢慢地紅了,低下腦袋,不看他。

心裏想,尋常送人見面禮,都是一件一件送的,可他倒好,幾箱幾箱地送,這架勢,同送聘禮的也相差無多了罷……

陸宜祯将客人引到前廳。

推門,只見姜家的人皆齊刷刷地坐在了裏頭。

甚至連姜敏行也脊背筆直地站在堂下。

“……”

所幸,隋意并沒有因此心生拘謹,很得體地笑着問了禮。

所幸,姜家人也并沒有刻意為難于人,往來寒暄亦叫人如沐春風。

陸家小姑娘見室內氣氛和睦,原本提起來的心、也漸漸地放進了肚子裏。

同時覺得奇怪:昨夜,祖母和舅舅他們既沒商量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又為何要把她趕出門呢?

她端起手邊茶盞,抿了口。

溫茶“咕嚕”入喉的時候,聞廳內的祖母說道:

“世子,我家小寶兒能同你這樣的才俊結識,我心裏亦是很替她高興,只不過,這自古以來,男女有防。小寶兒年紀尚小,對此事體會得不太深刻,還要請你多多諒解,更要請你替我們多多地提醒着她。我老婆子,就先在這兒謝過世子了。”

“您是長輩、又是祯兒妹妹的外祖母,您的話,我自是無有不應的。”

隋意淡笑着,倏忽,從容不迫地擡手,朝前拜了一拜。

“今日在這裏,我也想同您說句明白話。我心裏對祯兒妹妹十分歡喜,已懇請祖母寫下草帖,待歸京之日、便至陸府登門議親,絕不會叫祯兒妹妹受半分委屈。”

廳室之中安靜了下來。

杯盞磕在桌面發出“砰”響。

陸宜祯腦中恍惚一片,怔然地望向前廳中央那人俊挺的身影,耳畔還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他方才擲地有聲的話音。

他說,對她十分歡喜;還說,要同她議親……

堂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陸宜祯稍稍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尋聲看去,只見她的外祖父正掩着唇,眉目深深地瞧着堂下之人。

“世子能說出這番話,我與夫人已沒什麽好阻攔的了。只不過,小寶兒雖說是我的外孫女,但我也始終将她認作姜家的人……而我姜家,向來沒有納妾的規矩。”

“世子身份顯貴,此話,對你而言,或許有所冒犯,我先對你道聲不是。但,即使是小寶兒她爹當年上門來求親時,我也是這般對他說的。一字未改。”

滿室俱靜。

陸宜祯懵然地側過腦袋,又瞧見堂中的隋意朝座上長輩揖了一禮。

“我并不覺冒犯。”

他說。

“老太公請放心,我有祯兒妹妹一人足矣。”

……

敘話畢,陸宜祯領隋意出廳門。

她整個人還有些反應不能,腦子、四肢都暈乎乎地,仿佛剛從酒罐子裏被撈出來一般。覺察到身後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渾身一僵,差點咬到舌頭。

“你,你……”

隋意并到她身旁走,偏頭觀她神色,溫柔地問:“是我操之過急了麽?唐突到了祯兒妹妹?”

“我,沒有覺得唐突。”

小姑娘閃躲着,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地。

“只是,只是很驚訝,沒想到,你這麽早就同老太太說了議親的事情。”

仔細一算,離她同他言明心意,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呢。

一個月前,她還苦惱着,該怎麽打聽他在奉山那兩年、身邊有沒有別的女子;可一個月後,他已經在她的外祖面前立下了“不會納妾”的保證。

就好像做夢一樣。

隋意桃花眼含着笑:“祯兒妹妹這麽好,我若不早些據為己有,只怕将來會寝食難安哪。”

陸宜祯聞言羞急,踮腳捂他的嘴:“你,你不許作弄我!”

掌心的呼吸是溫熱的,癢意拂過皮肉,直襲心尖。

小姑娘捂了沒一會兒,自己先敗下陣來,着急忙慌地縮回手,該将它放哪兒去都不知道了。

“我沒有作弄祯兒妹妹。”

隋意溫和地說。

“于我而言,這世上再沒有任何女子的分量能與祯兒妹妹相媲。我若娶妻,除了祯兒妹妹,任何人都沒有差別。所以,我的心意不會改。而早早地将親事定下,祯兒妹妹亦不會遭受旁人非議。如若,如若往後的日子,祯兒妹妹反悔了……亦無妨,與我知會一聲,解了這婚約便是。”

小姑娘好容易消化完他這一大段話,聽到最後,下意識道:“我才不會反悔!”

說完,又覺得此舉不太矜持,咬了咬唇,企圖補救:“我是說,我是個守信的人,答應了你,我就不會後悔的。”

隋意輕笑了聲。

小姑娘擡頭,只見他一雙眼裏、神色晦暗深沉,幾乎叫人看不見底。

“好罷,我承認,我方才騙了祯兒妹妹。”

他伸出指尖,勾起她被風吹散的碎發、為她輕柔地挽到耳後去。

“往後的日子,祯兒妹妹反悔了,也無用。”

“……”

“我不會放祯兒妹妹走的。”

……

辭行當夜。

用過家宴,隋意被姜老太公叫去了房中手談一局;而陸宜祯,則是和姜老太太臂挽臂,漫步于府內花園談心。

陸家小姑娘頭一次這般暢意地,把埋在心底的舊日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地向身邊人傾吐出來。

聽到最後,姜老太太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

“幸而算得償所願了。”

“你這一樁子事,竟比你母親的還要曲折,我姜家的姑娘們,都是什麽命哪。”

……

翌日早晨,天光初亮,兩駕馬車停靠在姜府前巷。

進出的女使小厮們歸置着行李包袱,陸宜祯則站在府門後頭,向祖父母、舅舅、舅母以及表哥表嫂們一一告別。

行裝歸整完畢,日頭也爬上了斜空。

小姑娘回頭,又望了眼立于原地送行的姜府一家,眼眶微熱,朝他們揮了揮手,這才提起裙擺,踩上前方馬車的車踏。

廂內,隋意正在翻書。

他路上帶了許多解乏的傳奇異述,預備着等小姑娘疲累的時候、就念故事哄她開心。

聽聞上車的動靜,他對上陸宜祯仍含有不舍的眼,笑着從身後摸出來一個軟枕。

“祯兒妹妹,過來靠着,哥哥給你念故事聽。”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話雖這樣說,但小姑娘到底是展眉笑了,聽話地倚着軟枕靠過去,又忍不住問:“你要講什麽故事呀?”

“唔……就講一個書生與狐妖的故事罷。”

“這也太老掉牙了,我光是類似的話本子,就看了不下十本呢。”

“那,富家公子與幽魂?”

“也不好。”

“道士與仙子的故事呢?”

“嗯,這個應當好聽。”

“那就念這個。”

“話說,從前禹州的一處深山裏,有一個道觀,道觀裏,只住着一位老道士。老道士在甲子之年,于山腳翠竹林中,撿到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忽然,馬車動了動,像是緩緩地起步。

陸宜祯聽着腦袋頂上傳來的溫柔耐心的聲音,心神逐漸飄忽。她偷偷地越過小世子的膝頭,用指尖将窗簾子挑開一條細縫。

青牆灰瓦的人家都被慢慢地甩到了後頭去,揚州城內起早的炊煙、也往後飄遠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