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猗猗十七 好吃麽?
出了揚州城, 有很長一段路都荒無人煙。
正要入夏,道路兩旁已經響起了稀疏的蟬鳴聲,樹葉繁盛蒼翠, 鮮潤人眼。
陸宜祯趴在車窗邊眺望路旁景致的時候,隋意就坐在後頭告訴她:哪只花兒是能入藥的、哪顆草的莖子是能食用的、哪種顏色的土壤又是最肥沃的……
小姑娘甚至在他的誘惑下,頭一回拔起路旁的野草、嚼了嚼它的的根莖。
酸酸甜甜, 若是忽略那一點輕微的澀意,還有幾分好吃。
又過了一片村莊。
即将入夜。
陸宜祯卧在軟枕上, 欲睡不睡, 下腹忽地一陣絞痛。她被這熟悉的痛覺吓清醒了, 捂着肚子窸窸窣窣地坐起來。
車廂另一側, 閉目養神的隋意亦因這動靜睜開了眼。
小姑娘縮在角落, 唇色泛白,臉頰的表情卻是局促不安地, 看起來非常難為情。
隋意在心底略作計算,便了然了, 起身拿了兩個軟枕給她墊到腰後去,又揀了床薄被蓋到她身上, 溫聲寬解:“別怕, 我這就叫女使去取一套幹淨的衣物上來。”
車隊徐徐停在路邊。
隋意下車、喚來了寶蔻,交代幾句後, 又吩咐小厮們有條不紊地拾柴,預備生火燒水。
陸宜祯獨留于車廂中, 捱着痛,等了沒一會兒,便見寶蔻夾着一個包袱走上了車。
“姑娘,我服侍你換衣裳罷。”
慢吞吞地除下髒衣、更換上新的衣裳和月事帶後, 小姑娘總算吐了口氣,蜷回被子裏,輕聲道:“不知為什麽,我感覺,這次好像沒有上次那麽難堪了。”
寶蔻一面收拾、一面打趣:“如今世子同姑娘你的關系可是今非昔比呀,老話不是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陸宜祯聞言臊得慌,催促她趕緊下去。
寶蔻走後,隋意再度上了馬車。
他帶了一個湯婆子回來。
陸小姑娘還沒想好該怎麽同他說第一句話,他已經自顧坐到她身旁、将熱乎乎的湯婆子放到了她的肚子上,還為她掖了掖被角。
輕柔地做完這些,他才有空擡眼瞧她,關切地問:“這樣會不會好受些?”
陸宜祯一顆心髒暖熱而飽脹,雙頰被羞意蒸得微微發紅,遲疑地點了點頭:“意哥哥,你怎麽會知道這些的?”
猶記得上回在奉山,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讓他分清楚“月事”和“肚子疼”這二者之間的區別。
隋意彎眼答:“上次回去後,查了些書。”
……
這一整晚,陸宜祯睡得都有些不踏實。
平躺腹痛難忍、蜷卧手臂又麻;腰後靠枕,馬車稍有颠簸、便容易滑向兩旁磕着腦袋。簡直是坐卧難安。
後半夜,就在她迷迷糊糊地、又要倒向車廂壁的一刻,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墊住了她的腦袋。
小姑娘被驚醒了,困倦地睜開眼。
可正值深夜、又處于月光不達的密閉空間裏,眼前景象一片漆黑,幾乎可以說是不能視物,所以她并看不清身前人的臉。
但那透過衣料傳來的溫度和清香,卻是令她再熟識不過的。
“……意哥哥?”
小姑娘剛清醒,聲音糯糯地,如貓爪一般撓人。
隋意頓了頓,才低低應了聲,将她的腦袋攬過來、按到自己的肩上,又提起薄被将她裹好。
“祯兒妹妹這麽難受了,也不知道叫我?”
也許是黑暗和疼痛模糊了小姑娘腦子裏禮數的邊界,她溫順地貼在他的頸窩中、手從被褥裏鑽出來、環住他,并沒有掙紮。
語氣輕輕軟軟的,好似在撒嬌:“我怕吵到你呀。”
隋意眼睫顫了顫,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過她的耳垂,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柔聲地哄:“好了,快睡罷。”
……
下半夜終于不再熬人。
陸宜祯悠悠轉醒時,耳邊還有小厮女使們拾掇、談笑的聲音。
車隊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來修整了。
她揉了揉眼,低頭便瞧見一截白皙皓質的鎖骨——許是昨夜她睡得不太老實,将身下的衣襟蹭開了。
小姑娘臉頰火燒似的燙,眸光微微瑟縮,做賊一般、悄悄伸出手指,欲将那散開的衣襟給拉回原位。
“醒了麽?”
頭頂灑下來一道清潤的嗓音。
陸宜祯的腦子連同動作一滞,緊接着,來不及思索,便慌急地從他懷裏退了出去。許是幅度太大、牽扯到了什麽,她冷“嘶”一聲,又捂着肚子蜷起來。
隋意蹙眉,俯下身觀察她的臉色,見并無大礙,才彎唇淌出笑:“祯兒妹妹當真是翻臉無情呀。做了一晚上的肉墊,我可是肩臂都麻了呢。”
小姑娘聞言,感到不好意思了,稍稍擡起腦袋,猶豫道:“那,那我給你揉揉?”
“我說笑的。”隋意将腿上薄被掀開,“我叫女使上來給你梳洗罷,待會兒便可以用早膳了。”
說完站起來,剛要出去,衣擺卻被一道力氣揪住了。
“祯兒妹妹?”
小姑娘避開他的目光,神情羞愧難當,幾要無地自容:“你,你衣裳上沾了……”
他立即會意,順勢一瞧,自己素色的袍擺邊上,果真留下了一小片暗紅的血色。
小姑娘顫顫地收回手,把腦袋埋了起來。
隋意走回去,又坐到她身旁,略微靜默片時,開聲安慰:“沒關系的,祯兒妹妹,我并不介意。”
但這回,小姑娘是說什麽也哄不好了。
無法,隋意只能撥開手邊窗簾,喚外頭的女使遞了兩套衣裳進來。
“祯兒妹妹,我要換衣裳了。”
小姑娘聞聲,很自覺地抓起腳邊薄被,把自己整個人都蓋了起來,聲音困在被褥裏,甕甕地:“你換罷。”
隋意心底柔軟、又覺好笑。怕她裹久了悶着,利落地換了套裏衣和外袍,方系完腰帶,便俯身取下小姑娘腦袋頂的錦被、把她從棉絮裏挖了出來。
這下,小姑娘不止是耳尖紅了,連臉頰、脖頸都浮上了淺紅,也不知道是先前羞的、還是後頭悶的。
“我先下去了,祯兒妹妹是要自己換衣裳、還是讓女使上來幫忙?”
“……我自己換。”
……
幸而,這段尴尬的日子只用捱五天。
車隊抵達涼州與平州交界的當天傍晚,途經一座偏僻破舊的小驿館。
這些時日,所經路途大都是些鄉山荒野,一行衆人不免需要風餐露宿,住客棧的夜晚寥寥可數。
隋意思索片刻,叫停了車馬,吩咐衆人今晚歇在驿館裏。
這消息将同行的車夫和小厮女使們都高興壞了。
當即興沖沖地拿了文牒路引,至驿館中登記錄冊,要到了足足六間房。
陸宜祯和隋意一人一間。
小驿館地處交界荒山,房中布置極其簡陋,僅一床、一櫃、一桌、一椅而已。榻上的枕頭被褥,還有一股輕微的黴味。
隋意喚來女使,為陸宜祯的房間換了套自帶的被褥後,這才領着人下樓用膳去。
驿館的菜自然也不是什麽八珍玉食,後廚看在來人身份不俗的面子上,也僅僅只是放多了幾粒油、将菜做得勉強能入口。
陸宜祯動了兩筷子、便吃不下了,又記着爹爹對她說的“不能浪費糧食”的教導,因此并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于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夾入口,嚼了幾十下才肯咽下肚。
隋意見她溫吞的模樣,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
卻并不戳破,只道:“這裏的飯菜寡淡,不如,我待會兒去後廚給祯兒妹妹下碗面,以做補償罷?”
小姑娘驚訝極了:“意哥哥,你竟會煮面?”
随意笑道:“我的手藝,雖然與京城酒樓的廚子不能相比,但自認是比這驿館裏的廚子要好上幾分的。”
小姑娘被他說得心動不已,垂眼望向桌上的幾碟菜,又覺得為難。
“可,這裏的菜還沒吃完呢。”
“也剩得不多了,我約莫能吃完。”
“你別勉強,我,我也能吃的。”
“我并未勉強自己。”隋意撐腮,懶懶地笑看她,“祯兒妹妹與我不同。這些菜,在我過去所有日子裏嘗到過的,滋味也算中上等。”
陸宜祯微微驚愕地望着他。
可,可他不是世子嗎?身份比她還要高許多呀,又怎麽會吃過那般清苦的菜式?
又忽地想起,眼前的人在十一歲喪母之後,曾在兖州失蹤過一段日子,說不定,就是那時候……
小姑娘想到這裏,心中泛起酸酸澀澀的疼意,斂下眼。卻也知道,此時她并不該将這個猜測說出來,徒惹得隋小世子記起不好的事情。
于是重新擡起筷子,伸入碟中。
“那我陪你一起吃。”
……
到最後她當然還是沒能填飽肚子。
隋意花了一塊碎銀,包下了驿館後院的夥房,如當初在奉山後廚一般,利索地點火熱竈,煮了碗蛋花湯面。
他煮面的時候,陸宜祯就搬來一張小木凳,坐在竈邊一眨不眨地看。
竈臺上水汽缭繞,燭光溫柔。
爐膛裏,被燒得發紅的柴枝骨節,不時“噼啪”地炸響。
熱面出鍋,陸宜祯又端碗、又洗筷,坐到桌邊夾起面食、呼呼吹氣的時候,就換成隋意坐在案旁一眨不眨地看。
“好吃麽?”
“嗯!”小姑娘咽下面條,重重地點頭,笑得眉眼彎彎,“我真是太有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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