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劫數

“你們在做什麽?”

謝蒼筵披上外袍,眸色沉沉地看向窗外,卻只看到從屋檐垂下的長靴和裙擺。

坐在房檐上的兩只連忙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一旁的園林裏。

謝蒼筵嘆了口氣,無奈地擺了擺手,“罷了,回去休息吧。”

他随即補充:“衛衡搖,回你自己的房間。”

衛衡搖攤開雙手:“師尊你想多了。”

喬枕煙回到房間以後,發現一只毛團子正窩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不由瞪大了眼睛,“軟軟,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軟軟“吱”了一聲,從床上彈跳而起,撲向她的懷裏,喬枕煙連忙擡手接住,将小兔子舉在眼前,同它對視着。

兔子用濕漉漉的紅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喬枕煙嘆了口氣,“你偷偷藏在雲獸背上跟了過來?”

兔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喬枕煙想了想:“也罷,那便帶你一起去吧。切記要跟在我身邊,莫要亂跑。”

兔子連連點頭,耳朵也随之微微搖晃。

喬枕煙用剛才軟軟打滾的那床被子,給它臨時做了個窩。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喬枕煙便聽到了嬴淺月的敲門聲,她原本還打算賴床,卻聽長公主道:“之前你請我吃烤紅薯,今天我帶你出去逛街,吃喝随便點,靈石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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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枕煙立刻便被誘惑了。

軟軟聽到以後也支棱起耳朵,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仿佛也動了蹭飯的心思。

喬枕煙把兔子放在肩上,走過去将門拉開,門口站着嬴淺月和嬴千闌兩個人。

喬枕煙和嬴千闌面面相觑了一瞬,嬴淺月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小兔子吸引了:“我可以摸摸它嗎?”

喬枕煙将小毛團子遞給了嬴淺月。軟軟原本還想反抗,被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後便不敢動了,在嬴淺月的手心裏瑟瑟發抖。

這時,衛衡搖不知從哪也冒了出來:“師姐,兩位道友,你們這是要去哪?”

抱着兔子的嬴淺月看了衛衡搖一眼,想起上次的紅薯是他用丹爐烤的,便道:“去逛街,道友你要一同去嗎?”

衛衡搖斂眸淺笑,一搖折扇:“自然。”

殘影城背靠兩座靈獸山脈,城裏的酒館食肆中,最為特色的食物便是靈獸肉。只要花得起靈石,連高階靈獸肉為原料的菜品亦能買到。

嬴淺月帶着幾人來到酒館裏,大手一揮,将最貴的菜都點了一遍。很快,桌上便擺滿了靈獸肉做成的珍馐。就連軟軟的面前,也擺了一個小碗。

“兔子可以吃肉嗎?”喬枕煙看向坐在桌子邊緣的軟軟,平日裏她只見過它吃靈草。

軟軟擡起耳朵,重重地點了點頭。

說完,它便低下腦袋,風卷殘雲般地把面前的一碗靈獸肉給吃完了。

嬴淺月招呼小二再給軟軟添上。

這時,衛衡搖給喬枕煙夾了一塊靈獸腿肉,“師姐也吃點吧。”他今天穿着一襲青衫,格外俊秀漂亮,惹人憐愛。

“謝謝師弟。”喬枕煙眼眸微彎。

另一邊,嬴千闌的臉色有些陰沉,正想也給喬枕煙夾菜,忽然聽到嬴淺月輕咳了一聲:“哎呀,怎麽沒有人給我夾菜。”

嬴千闌眉尾微微抽動,用靈識和嬴淺月交流:‘皇姐,你是不是成心的?’

‘沒有啊。’嬴淺月很是無辜,‘哎呀,那個菜離我太遠了,我夾不到。’

嬴千闌只得将夾來的靈獸肉放到了嬴淺月的碗裏。

‘老祖宗特意叮囑我看好你。’嬴淺月提醒道,‘你都有婚約對象了,怎能還對故人念念不忘。古時的凡人皇帝雖可開後宮,但我們是修仙世家,道侶還需講究從一而終,皇弟便莫要有別的心思了。’

‘我回去之後便解除婚約。’嬴千闌恹恹地垂下長睫。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嬴淺月給嬴千闌倒了杯酒,語重心長地叮囑,‘把心思用在修煉上才是正途,仙人哪個是有道侶的,不都是斷情絕愛、舍棄塵俗才可飛升?’

喬枕煙倒沒注意到這邊的暗流湧動,埋頭吃肉吃得不亦樂乎。果然貴的就是不一樣,不僅味道一絕,靈獸肉裏還蘊含着純淨的靈氣,對于修煉也頗有裨益。

衛衡搖閑閑地搖着折扇,唇角漫不經心地勾起。不知是看到喬枕煙吃得開心,他同樣也感到開心,還是無意間聽到了對面兩人的‘交談’。

飯畢,幾人又在沿岸的一排商鋪裏逛街。那日在擂臺贏了不少靈石,喬枕煙現在手頭還算寬裕,和嬴淺月邊走邊逛,買了好幾套新裙子。

衛衡搖和嬴千闌則跟在後面拎東西。

嬴千闌看這小子頗不順眼,這大抵是某種氣場上的不合:“将衣服收進儲物袋裏不就行了,何須拎着?”

“你不懂。”衛衡搖淡淡道,“這是儀式感。”

嬴千闌:“?”

他打量了這小子幾眼,發現對方眉目昳麗,面容俊美,長得居然不比自己差,心中不由生出暗暗的郁悶。

不過他随即安慰自己:‘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花瓶罷了,聽說在宗門大比中他才得了第十名,等進入秘境以後,找機會讓他……’

嬴千闌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衛衡搖懶洋洋地擡眸看他:“道友心性執着,切不可半途而廢啊。”

嬴千闌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翌日前往空忘寺時,喬枕煙換上了昨日買的一襲素色長裙。但見寺中鐘鼓鳴奏,焚香袅袅,廣場中鋪設地毯,擺放了一圈桌椅,其上布置着瓜果、點心、靈茶,各路修士在僧人的安排下依次入座。

位置有限,便按修為和名望排序,謝蒼筵自然是被引至前排,像喬枕煙、衛衡搖這些小輩便只能站在後面。

一位住持模樣的僧人手持金杵,走到廣場正中,宣布論道開始。一時間,衆修讨論得極為熱烈,平日裏不茍言笑的謝劍尊,也滔滔不絕地發言。

但這種層次高深的話題,在後面的一衆小輩聽來,就有些犯困了。

因為聽不懂。

喬枕煙也是其中之一。

她偷偷瞥向衛衡搖,只見他以手托腮,倒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忍打擾,獨自躲在柱子後面打瞌睡。軟軟站在她的肩上,替她警戒着周圍。

枯燥的交談聲和遠處依稀飄來的誦經聲很是催眠,喬枕煙倚着柱子,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也很有禪意,她坐在菩提樹下,手執白子,正和眼前的虛空下棋,還能聽到遠處木魚敲響的聲音。

忽然,眼前的景象像被撕裂了一般,虛空被撕扯出猙獰猩紅的口子,燃燒如紅蓮的烈焰從中傾灑而出。

一位妖異至極的僧人足踏紅蓮,纖細漂亮的腳踝處以法器環繞,從重重業火深處走出。他的眉心綴着妖冶的符記,眼尾微微泛紅,袈裟之下胸膛半露,腹肌線條塊壘分明。

赫然便是前日見過的靜危。

喬枕煙手中的棋子應聲而落,在琉璃桌面上發出清脆聲響。

僧人微微眯起眼睛,循着聲音向她走近。

喬枕煙不住後退,被靜危抵在了身後的樹上。

他冰冷的眼瞳深處,燃起火焰的虛影,仿佛藏着無盡的輪回劫數。

“你是何人?”他聲音喑啞,眸光偏執,“我歷經輪回百劫,勘破諸般因果,為何、獨有一劫難勘破。”

喬枕煙:“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嗎?”

“此劫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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