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黑箱
陳見夏融入這個群體,是因為她點了腰上別着黃色牌子的女孩,棕色齊劉海,是全場看上去最乖巧的女孩。
她不知道他們在歡呼怪叫什麽。
舒家桐爸爸果然性情很古怪,本來不茍言笑的,這時候開心得不得了,旁邊的一群幫閑過來問,你知道牌的顏色是什麽意思嗎?
陳見夏是李燃帶來玩的同學,“高才生”,包房裏的人還沒喝多之前都還能維持住人模狗樣,他們給李燃最大的面子就是把陳見夏這個年輕女性也當作是玩客和捕食者的一員。
她懵懂地搖頭,換來更大一波哄笑。
陳見夏看了一眼李燃,李燃朝她笑笑。是李燃讓她指名這個女孩陪唱的。
整場酒局,她都因為這個姑娘而得以清淨,兩個人坐在角落說小話,總有人去上洗手間時候經過,看着她倆笑得詭異。
其實陳見夏知道,那個顏色的牌子,意味着能從這裏帶出去。李燃偷偷給她發短信,告訴她,走的時候一定要把這個叫豆豆的女孩帶走。
豆豆很機靈,長發及腰,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雖然有假睫毛的功勞,但全撕下來也是一雙靈動的好眼睛。她似乎在認真陪陳見夏玩骰子,卻立刻能捕捉到場上不善的目光,每每有人要來找麻煩,豆豆都會率先站起來自顧自對陳見夏說,姐,看我給你喝一個,都在酒裏了!
她仰頭喝啤酒的時候,別人也就沒辦法跟她搭話了。陳見夏注意到她喝得很慢,而且很快便“醉”了,抱着陳見夏的胳膊不撒手,整個人都貼住見夏。于是在旁人看來她們真的成了詭異的一對兒,舒家桐爸爸簡直開心得不得了,像看見了新鮮的馬戲表演。
豆豆醉醺醺地和見夏講自己家的事情。
“姐,你知道我媽怎麽死的嗎?”
我沒問你。陳見夏覺得忽然聊起這個很詭異,即使她也喝了幾杯,微醺狀态下按道理講什麽都會放松,但談媽媽的死到底不合時宜。
“我媽是疼死的。”
豆豆恍若未聞,繼續說,她家很窮很窮,媽媽尿毒症腎透析很多年,家裏實在受不了了,就不做了。最後一個月的時候疼得每天鬼哭狼嚎,鬧了好多次自殺,但豆豆也不知道家裏的錢都去哪兒了,明明自己很努力地在外面陪人打桌球,看客人眼色,可以贏也可以輸,只要客人高興了,一臺可以賺不少,小費老板不管,都歸自己,她也都給了家裏,但她媽媽就是沒錢做透析。
“我媽是坐在椅子上直挺挺瞪眼睛死掉的,家裏屬于她自己的東西都扔在院子裏,木梳子,鏡子,被面……家裏沒人,我弟弟在網吧,我爸在打牌,都是她自己扔出去的。太平間的大夫說她可能,那個叫什麽,肝昏迷了?所以把自己的東西都扔出去了,她想要跑。沒跑掉。”
陳見夏呆呆看着這個幾乎要喝睡着的女孩。
李燃坐過來,耳語道,你別聽她胡扯。
“胡扯?”
“講完她媽怎麽死的就到鐘了,她平時都這麽混的,那些男的最喜歡救風塵,愛聽這種。”
這個場景實在詭異,一個五十多歲的叔叔在唱《向天再借五百年》,震耳欲聾,陳見夏懷裏抱着一個女孩,李燃卻近在咫尺,湊在她耳邊講話,熱氣噴得她有些戰栗,癢癢的,暈暈的。
“李燃,吃醋了?今天被人截和了。”
舒家桐爸爸主動走過來,指着豆豆對李燃說道:“今天你這個同學搶在你前面把豆豆點走了。”
整場酒局他都像個佛爺一樣,因為不能喝酒,就坐在那裏,周圍形成一個結界,看上去是牢籠,反過來,李燃他們才是籠子裏的人,無論多熱鬧,都仿佛是一群被他觀賞的猴兒,或許就是為了讓他過幹瘾才假裝玩得開心。
陳見夏不知道該不該敬他一下,把豆豆甩到一邊不厚道,坐着敬酒又不禮貌,一邊糾結着一邊舉起酒杯:“舒叔叔、舒?叔叔……舒?”
這三個字連在一起居然這麽奇怪,她怎麽會剛發現?
陳見夏跟自己的口齒較勁,居然贏得舒家桐爸爸大笑,說,高才生挺有意思,不用喝了,随意。
本以為就這麽過去了,舒家桐爸爸舉着杯茶水,忽然對豆豆一聲大喝:“起來!”
豆豆的假睫毛顫了顫。見夏知道她在裝睡。
“讓你起來,聽不見?我的場子那麽好混?!”
老人臉上陰恻恻的笑容變成了明晃晃的威壓,唱歌的人也噤聲了,陳見夏覺得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成了固體,喘不進肺裏。
“叔,我陪你喝吧。”
李燃這時候站起來。
這時候周圍的陪客們才活絡起來,好像終于等到了老爺想看的戲碼,竟然開始起哄。
“英雄救美!”有個一直跟在舒家桐爸爸身邊跑前跑後的幫襯喊得最起勁兒,把歌都切了。
老頭笑笑:“一整晚看你都沒怎麽喝,酒量那麽好,陪我來杯純的吧!”
李燃說,好。
陳見夏愕然看他倒了大半杯人頭馬,一口氣喝了下去,朝舒家桐爸爸亮杯底。
她以為他會說幾句場面話,但也沒有,喝完了就只是喝完了,兩個人意味不明地對看,較勁似的。
老人忽然又笑了,很慈祥的樣子,點點頭,走掉了。
陳見夏徹底傻了。
李燃在進場前就對她預警過,這個人很奇怪,喜歡看猴戲,又喜歡猴撓他。李燃的舉動就跟猴撓了他差不多。
耍猴需要每天都有新鮮感。今天他覺得新鮮了,夠了。
等他走遠了,李燃自言自語,我爸可沒他那麽變态。
“剛才那是為什麽?”陳見夏問,“我沒看懂。”
“他已經在這兒玩了兩個星期了。這裏每個人都欠他點東西,也有人是求他。上個星期我跟他玩骰子輸了,他說讓我把玩的車都賣了,他就幫我爸平掉一個億。”
“你有多少車值一個億?”
“車當然不值啊,”李燃笑,“面子值。就要我沒面子嘛。我就都賣了。還沒交易完,就是都挂出去了,只賣掉兩輛。”
“讓舒家桐看着你賣?我碰見你們從上海回來,就是為這個?”
李燃翻白眼:“他女兒自己樂意跟着我跑。”
見夏無言,給自己杯子裏也添了一點純飲,一口喝掉。
“那他是不是為了給女兒出氣才針對豆豆的?”
“怎麽可能。他就是今天沒有新猴戲看了,自己不喝酒,場上每個人在幹什麽看得很清楚,豆豆在他場子混了兩個星期了,那點小聰明,老頭看得很清楚,他不爽了,之前豆豆又一直陪我,老頭找一個人的碴兒等于找兩個人的。他喜歡年輕人适當跟他對着幹,這樣,他就覺得自己還沒老。”
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将他染成各種顏色。
“就算我真的是他女婿,他也不會因為一個陪唱公主找我麻煩,他在這兒玩,他老婆也不管。他之前差點死了,很在乎自己的命的,女兒、孫子、重孫子都沒有他自己重要。”
李燃認真地說:“我對我爸也沒那麽重要。我爸栽了跟頭,他換了肝,他倆這對拜把子兄弟都相當于死過一次。有錢人死過一次才明白,活着享受的東西,死了帶不進棺材的,如果能一直一直活下去,他們連兒子都不會要。”
陳見夏忽然靠近他,吻了他。
“別說了。”
李燃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你該不會心疼我了吧?”
“你到底什麽時候能解放?”陳見夏問。剛才那一出結束,她後背滿是冷汗:“你是在等調解結束嗎?”
“解放?”李燃剛剛那杯純的好像上頭了,耳朵紅透,“解放什麽,我自願來當猴的啊。”
他指着豆豆,“跟她一樣,場上每個人都是自願的。”
你真的是嗎?見夏看着他,迷惑又心疼。李燃說得對,有人欠,有人求,大家都是自願做醜角的。
陳見夏也是自願來陪李燃的。但她害怕了。
“我們能走嗎?”她問,“我自己走也行。”
李燃的酒杯在嘴邊停住了:
“見夏,你覺得我不能保護你?”
陳見夏在會議室裏被設局質問的時候也沒有怕過Frank。但她一秒都不想再看見舒家桐爸爸的臉。
“根本不是保護不保護的問題!”陳見夏不知道怎麽跟他形容自己的不适,明明李燃應該懂得的,但他在乎的卻是別的事情。
“你還是覺得我靠不住,是嗎?”他問,“就像你不願意去南京一樣。”
陳見夏搶下李燃的杯子,然後将豆豆推開,說,別裝睡了。
但她根本推不開豆豆,女孩就像長在了她胳膊上,豆豆低聲說,姐,你把我帶走,求你了,姐我求你了。
“好,”陳見夏輕聲跟她說,“我帶你走。”
“把她帶出這個場子要給額外的臺費,你什麽都不懂。”李燃說。
陳見夏火了:“我為什麽要懂這些?!”
她出去讀書,就是為了懂得一些知識而不需要懂得另一些莫名其妙的“常識”;帶走自己所有的行李,就是為了不要像豆豆的媽媽一樣把自己活活疼死在院子裏也跑不掉——無論這個故事是不是豆豆為了殺時間編出來的。
在陳見夏最昂揚的時刻,李燃說,那你懂怎麽給你爸爸找肝源嗎?
陳見夏對李燃說過,她覺得生活是一個黑箱子,看不清這一端的輸入到底是如何轉為另一端的輸出,不知道那個箱子裏發生了什麽。
她依然不知道。但她此刻正坐在這個黑箱裏。而他一直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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