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2)

錯了自己都不知道？就那成績還年級第六？

尹隽嘴角輕輕揚起。給他補課？他給她補還差不多。

晚自習放學鈴響，尹隽才慢慢騰騰從操場往學校外走去。

大門口，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已經停了很久。

豪車總是很紮眼。

尹隽淡淡地瞥了一眼，大概是因為他個子很高，在人群中一下就認出來。

尹母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尹隽，我們談談。”

尹隽斜起一邊的嘴角，冷笑一聲，帶着諷刺的語氣：“有這時間，你還是去照顧那兩個男人吧。”

尹母深吸一口氣又呼出，帶着隐忍。“小天剛做完闌尾炎手術沒幾天，你今天一腳把他的傷口踢地直接裂開，你現在怎麽可以這麽暴力？”

尹隽腮幫的肌肉隐隐凸起，小天？叫的真特媽的親。“那你不去照顧他，跑來找我做什麽？”

“是我讓他今天來找你的，你外婆說很久沒見你，讓你明天去吃飯。”

尹隽挑了挑了眉，嗤笑一聲：“外婆？我連媽都沒有，哪來的外婆？”

“你……”尹母氣的嘴唇有些發抖。

尹隽看着她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行啦，趕緊回去伺候你家那兩個男人吧。”尹隽眉眼盡是揶揄。

尹母終于忍無可忍，擡手一個巴掌打了過去，尹隽的臉偏向一邊。

周圍三三兩兩的同學投來異樣的眼神。

恰巧秋念從旁邊經過，目睹到這一場景。

秋念一個健步沖到尹隽和尹母之間。

“你怎麽打人啊？”

秋念的突然出現，讓尹隽猛地一怔。

尹母打量了秋念兩眼。呵，她兒子居然還有人護？

尹隽用舌頭抵了抵腮幫，攥住秋念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後。

尹隽朝尹母走進一步，湊近她耳邊：“這一巴掌，我會還給你的。”

說完，尹隽拉着秋念，揚長而去。

尹隽将她的手腕攥的很緊，秋念一直忍着疼，沒吭聲。

走到一個拐彎處，秋念停住腳步，尹隽轉身看她。

秋念掙了掙手腕，尹隽這才松開。

秋念将手背在身後，用另一只手揉着。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多管閑事，怎麽哪都有你？”尹隽雙手叉腰，原地踱步。

秋念不禁扁起嘴：“我才懶得多管閑事。”

“不多管閑事，你往前沖？”

“我那不是碰巧看見了嗎？”

“就你一個人看見？來來往往那麽多人，怎麽沒見別人沖過來？”

秋念仰着頭，聲音提高了許多：“還不是因為別人都怕你？”

尹隽盯着她的臉龐，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我？”

秋念瞅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怕你！”

尹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接不上話了。

別人都怕他，為什麽她不怕？

是因為他給她好臉色太多了？還是因為他喊了她幾句小秋老師？

所以她就蹬鼻子上臉了？

“趕緊回家去！”尹隽沒好氣地朝她吼了一聲。

秋念嘁了一聲，轉過身，沒走兩步又扭頭回來。“明天下午兩點，你別忘了。”

尹隽回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秋念又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塞到他手裏，這才跑開。

尹隽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手掌鋪開，一顆黃色包裝的糖果躺在他的手心。

尹隽手掌握起，插進外套口袋。

☆、異樣情愫

夜色岑深的沒有一點光。濃雲交疊。諾大的雨點砸在窗戶玻璃上。沒幾秒鐘，窗戶上布滿水痕。灰色床頭一盞昏黃的臺燈亮着。

尹隽手裏擺弄着那顆黃色包裝紙的糖果。轉而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帶着一股橘子的清香。

她是不是很喜歡橘子味，好像她的手也是這種味道。

他的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笑意。一雙眼睛透着柔暖的光。

尹隽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個白色的鐵盒，将那顆糖放了進去。

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正午，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尹隽站在客廳的陽臺上，看着窗外。

窗戶開着，暴雨後的空氣夾雜着淡淡的腥草味。一陣涼風拂來，尹隽微微蹙起眉頭。

她上午是不是要出門？就那弱不禁風的瘦弱身板，別被風吹走了。

吹走了才好，省得再來給他補課。

尹隽叫了外賣，吃完已經一點。

雨還沒有停。

尹隽最讨厭下雨，會讓他原本煩躁的心情更加郁結。

窗戶被砰地關上。

尹隽穿上外套，将一頂黑色鴨舌帽卡在頭頂便出了門。

叫了一輛出租車，十幾分鐘的時間，尹隽就到了學校。

等尹隽到了李老師休息室門口才發現門是鎖着的。

尹隽沒鑰匙，也沒秋念電話。

他幹脆坐在門口的地上，胳膊搭着膝蓋。

兩點十分。

走廊裏傳來一陣急急的跑步聲。

尹隽循聲望去……

秋念全身濕透地跑他面前，雨水順着她的褲腿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

秋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尹隽坐在地上，仰頭看她。

她是傻子嗎？出門不帶傘？

秋念擰了擰門柄，沒擰開。

尹隽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怎麽，她也沒鑰匙？

秋念回頭望了他一眼：“你有沒有鑰匙？”

靠，他有鑰匙還會坐在門口的地上？

“那你打個電話給李老師……”

“李老師每周末要去蘇城看她媽媽。”尹隽打斷她。

秋念皺眉：“那怎麽辦？”

尹隽語氣透着不耐煩：“回家！還能怎麽辦？”

秋念聽了直搖頭：“不行，平時自習的時間本來就少，周末再不補，哪還有什麽時間。要不，我們去教室，我有我們班的門鑰匙。”

尹隽看着她濕透的衣服，還有那張微微泛着抖的嘴唇……

“你就準備這樣給我補課？”

秋念低頭看了看自己……

她是坐公交車來的，下了車才發現傘丢在公交車上了…誰知剛走到學校門口，雨突然又變大……

尹隽見她不說話，心軟了幾分。“不然你先回家換身衣服再來。”

秋念算了下時間，騎車來回得一個小時，可下雨又不能騎車，坐公交浪費時間，打車又浪費錢……

“你家離學校遠嗎？”秋念擡頭問他。

尹隽皺眉，怎麽，她還準備去他家？

“我家又沒有女生的衣服。”尹隽瞪了她一眼。

虧她想的出來，竟然主動提出要去他家！一個女孩子，怎麽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

“那你家的洗衣機能烘幹衣服嗎？”

尹隽點頭。

“那就行，走。”秋念拽着他的袖子就往樓梯口走。

尹隽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任她拽着自己……

天色愈加陰沉，雨水密集的如簾子。

兩人都沒有傘。

秋念剛想擡腳往外跑，被尹隽一把拽住胳膊。

秋念扭頭看他，只見尹隽将身上的外套拉鏈拉開脫了下來，然後批在她頭上。

秋念目光倏地一顫，默默凝望他片刻：“那你呢？”

尹隽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帽子。

秋念心想：就你那頂小帽子，有什麽用？

秋念将頭頂上的外套用雙手支起來：“進來。”

尹隽一反常态地吱唔着：“不用…你自己…遮着吧。”

“哎呀你快點吧，別磨蹭了。”

尹隽遲疑了幾秒，才走近她。

秋念将他外套的另一邊遞給他：“你個子高，你撐着。”

尹隽從她手裏接過外套的一角，看了看她，她比他矮上一個頭，尹隽深呼一口氣，将她手裏外套的另一角也拿到自己的手裏，外套被他撐過頭頂。

秋念不由得往他身邊靠了靠，緊挨着他。

尹隽望着她，眼裏一閃而過的恍惚。

“走吧”秋念仰頭看他。

他今天怎麽了，怎麽老是出神？

尹隽突然将頭上的鴨舌帽摘下了戴在她的頭上，秋念今天沒有紮高馬尾，帽子有些大，帽檐卡過她的眉毛。

尹隽說了句：“帶好。”

秋念伸手将帽檐往上擡了擡。仰頭看了他一眼。

對上他的眼神，秋念的一顆心在胸腔裏撲通撲通地跳。

秋念忙低下頭。

“等下你那小短腿跑快點。”

原本還對他剛剛的舉動有點小感動，現下被他的一句話摧殘地無影無蹤。

尹隽帶着她在滿是積水的校園裏跑着。他的長腿就着她的步調，頭頂上的外套大部分都遮在秋念那一側。

跑到學校門口，一輛出租車正好經過。

尹隽伸手攔下。

十幾分鐘吼，出租車在公寓大門口停下。

尹隽先行下車，讓她在車裏等着。

秋念見他從門衛處打了一把傘出來。

“下來。”尹隽打開車門，傘撐到她頭頂。

秋念鑽到傘下。傘有點小，尹隽手臂攬過她小小的肩膀。手掌握在她肩胛骨的位置，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秋念一怔。

到了樓下，尹隽收起傘，秋念的身子忙閃到一邊，距離被拉開。

尹隽的眼皮微不可查地一僵，眼中的光瞬間暗淡。

他的聲音帶着冷：“上去吧。”

秋念跟在他身後。

電梯在18樓停下。

尹隽用指紋解了鎖，暗褐色的大門打開。

尹隽先走了進去，換了鞋，又拿了一雙男士拖鞋放在她腳下。

秋念将腳上的白色運動鞋脫下，襪子也濕了。

秋念将襪子也脫了下來，赤着雙腳站在門口的木地板上。“不穿鞋行嗎？”

尹隽回頭瞥了她一眼。“随你。”

秋念就這麽赤着腳進到客廳。

一聲噴嚏響在尹隽耳邊。

尹隽從衣櫃裏拿出一套黑色的運動服，稍作遲疑，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條新的內褲。

尹隽從卧室出來，見秋念垂着頭，赤着兩只白嫩小腳踩在地板上。

尹隽将手裏的衣服遞給她，不太自然地說：“将就穿一下，還有…內褲是新的…”

內褲…

秋念耳朵瞬間通紅，她一把抱住衣服，拔腿往衛生間跑。

跑了幾步，發現不對。

衛生間在哪？秋念扭頭看他。

尹隽指了指方向。

秋念羞紅了臉……

尹隽從主卧浴室洗完澡出來，秋念還沒洗好。

女孩子洗澡需要這麽久嗎？

尹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又等了二十分鐘。

衛生間的門終于打開，秋念挪着碎步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眼睛也濕漉漉的。身上的運動服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袖子和褲腿被卷了好幾道，露出來的小胳膊小腿被襯的愈加細小。

她拽着褲腰，站在衛生間門口。

“尹隽。”

秋念大概是第一次用這麽軟綿綿的聲音跟他說話。

尹隽喉嚨滾動……“怎…怎麽了？”

秋念攥着褲腰的手緊了緊，支吾着：“褲腰太大了…”

尹隽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的頭發。他記得她頭發上有兩個黑色的小卡子。

“你頭上的卡子呢？”

秋念一時怔住，卡子？

尹隽走進衛生間，衛生間熱氣騰騰，鏡子也被蒙上一層濃重的霧氣。

尹隽将洗漱池邊上的黑色小卡子拿在手裏。

秋念看着他遞來的卡子。

“你自己別，還是我幫你別？”

秋念恍然大悟，忙伸手接過，轉身又進了衛生間。

別好褲腰，秋念在原地蹦跶了兩下，還是緊緊的，這才放下心來。

她将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倒騰好一會，洗衣機沒有反應…

“尹隽…”秋念又走到衛生間門口，聲音低低的。

尹隽進了衛生間，在洗衣機上按了幾下，便傳來運作的聲音。

秋念撇了撇嘴。

囧…

“去把頭發吹幹。”尹隽看了眼她濕漉漉的頭發，沒見過她把頭發散下來的樣子，放下來…比紮起來…好看很多。

待秋念頭發吹幹，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秋念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數學書和一本物理書。

“我們在哪裏講？”秋念環顧四周。

尹隽看了眼面前的黑色圓形茶幾，又看向她。

秋念挑了一下眉頭：“在這？”

尹隽靠着沙發，：“那你想在哪？”

秋念撇了撇嘴，沒說話，将書放在茶幾上，盤腿坐下。

尹隽将一個抱枕扔給她：“地上涼。”

秋念嘁了一聲，心想還不是你要在這兒的？

秋念給他補過兩次數學，今天突然想給他補補物理。因為她的物理很好，從高一到現在，從來都是年級前三。

不過高一那會兒，尹隽的物理一直都是年級第一。

秋念将物理書鋪開，看向仍坐在沙發上不動的尹隽。

“都四點多了，你別磨蹭了。”

呵，他磨蹭？她現在倒怪他磨蹭了？是誰洗澡洗了半個多小時，吹頭發吹了半個多小時？

尹隽在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但表情卻是淡淡的。

他從沙發滑到地上，像她一樣盤腿坐着。

“開始吧，小秋老師。”

秋念暗瞥了他一眼。

其實她寧願他直呼她的名字，老是小秋老師小秋老師地叫着，很別扭。

尹隽見她還不開始，就用手指敲了敲茶幾。

秋念将物理書放在兩人中間。

“先講電磁感應……”

秋念叽裏呱啦地講了半個多小時，擡眼見他面無表情。

秋念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認真聽。

“尹隽，我問你，感應電流的條件是什麽？”

對于秋念的突然提問，尹隽一時怔住。

“我就知道你根本沒有在聽。”秋念狠狠瞪了他一眼。

誰知…

“閉合回路，以及，磁通量發生變化。”

呀，他竟然有認真聽她說。不錯不錯。

尹隽瞥見她的表情，眉毛單挑，微微上翹的嘴角往下撇了撇，還微微點着頭。

怎麽，他的回答，她還滿意嗎？

問這種小兒科的問題，真當他是三歲小孩？

“那閉合電路是由什麽組成的？”秋念又問道

“電源、導線、用電器、電鍵”尹隽回答得很輕松。

秋念沒想到他竟然答得這麽流暢，還真是小看他了。

“還有別的問題嗎？小秋老師？”尹隽單手托着下颚。

“還不錯，看來我這半個多小時的口水沒有浪費。”秋念邊說邊點着頭。

尹隽嗤笑一聲，都成她的功勞了？

呵。

“先休息十分鐘，等下我們再繼續。”秋念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後腰。

尹隽坐在地上，雙腿伸直，看着她在那揉着腰。“小小年紀，腰就不好？”

秋念轉過身，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牆上的菱形挂鐘顯示五點。

秋念伸出手指。5、6、7、8、9

我的天，她得九點才能回去。

都快趕上晚自習放學的點了。

十分鐘一到，秋念又盤腿坐在地上。“我們繼續。”

“我們接下來說說歐姆定律”秋念拿起一支筆。

“歐姆定律就是導體中的電流跟導體兩端的電壓U成正比，跟導體的電阻R成反比，公式是I=U/R……”

尹隽一邊眉宇懶散地托着腮看着她那嘚嘚嘚個不停的小嘴。一邊輕輕敲打着茶幾面，有一下沒一下的。

突然，手指動作停住。“小秋老師。”

秋念頓住，問道“怎麽了？”

尹隽托着腮的手撫着眉骨，不鹹不淡地開口：“能不照着書念嗎？”

秋念一怔，照着書念？她哪有照着書念了？

“你還是給我講題吧，不然我怕我會睡着。”尹隽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被她講的泛起了困意。

“可我覺得你應該把基礎知識記牢，不然題目你也不會做啊。”秋念一本正經地說道。

尹隽騰地站起身，說了句：“我去洗把臉。”

秋念仰頭看着他走進了衛生間，她教的就這麽無趣嗎，他竟然聽的想睡覺？

一股挫敗感。

尹隽從衛生間出來，手裏拿着秋念已經烘幹的衣服。

秋念忙站起身，接到手裏。還不忘說句謝謝。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轉眼到了七點。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雨也停了。

尹隽見她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什麽時候回去？”尹隽打斷她。

秋念擡頭看了眼時間，七點半了。“九點，我九點回去。”

尹隽嗤笑一聲：“你還真是盡忠職守。”

秋念不以為然：“我這是信守承諾。”

尹隽手裏的筆往茶幾上一扔，将手機拿到手裏。“随你。”

尹隽點了兩份壽司。

很快，門鈴聲響起。尹隽起身，走到門口。

兩份壽司放在茶幾上。

“吃飯。”尹隽将其中一份放在秋念面前。

秋念将壽司往前推了推：“我回去吃就行了，你自己吃吧。”

尹隽冷眼瞥了瞥她。沒好氣地回道：“随你。”

吃完，已經将近八點半。

尹隽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煩躁。

吃完的尹隽默不作聲地低着頭玩弄手機。

一旁的秋念又擡頭看了眼時間。

“去掉你剛剛吃飯的時間十五分鐘，我九點十五……”

“你有完沒完？”尹隽猛地擡頭，冷漠臉對着她，不耐煩地吼道。

秋念被他吼得身子一震。整個人呆住。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

屋子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冰冷冷地壓下來。

“以後不用來給我補課了。”尹隽沒擡頭，語氣夾雜冰冷。

秋念兩只手擰在一起，有些手足無措。她忐忑不安地問道：“為什麽？”

“煩！”尹隽眉頭緊鎖，擡頭對上她的視線。

只見她那雙不大的雙眸沾上一層水汽。泛着瑩瑩的光。

他的呼吸驟然一窒。她…該不會要哭吧？

見過她倔強，見過她冷漠，見過她逞強，也見過她害怕…唯獨沒見過她哭的樣子。

愧疚感，直沖頭頂。

直到看見她垂下頭，好像有一滴眼淚落下。

尹隽突然慌了。

他忙抽了幾張紙巾，湊到她面前。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兇你的。”他試着給她擦眼淚，秋念将臉偏了偏。

“我錯了，我剛剛說的是氣話，你…你繼續給我補課，行了吧。”

秋念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不理他。

“時間真的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嗯？”

秋念撇着嘴，從地上站起來，拿起沙發上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換好衣服，收拾好書本，秋念便往門口走。

尹隽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送你。”

秋念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道；“不需要。”

☆、送你的

夜色很濃，月亮被濃雲遮的沒有透出一絲光亮。

必經的那條小巷依然黑隆隆的。

秋念拿出手電筒。啪嗒啪嗒連續滑動幾下開關，沒有光亮。

小巷子裏的路坑窪不平。下過雨，路面肯定有很多積水。

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走了。

偶爾幾聲狗吠，驚的秋念心裏突突直跳。

突然，身後射來一束白光。

秋念回頭看去，看不清人臉，大概也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吧。

但願他可以走的慢一點，最好一直在她身後。

而那束光亮真的就這麽一直跟着她。

直到她走到樓下，不少窗戶開着燈，終于不再漆黑。

秋念轉過頭，跟在她身後的那束光連同人一起消失不見了。

秋念小跑着上了樓。

一身黑色運動裝的尹隽從拐角走了出來，他擡頭看着眼前年限有些久的老樓房。

原來她住在這。

秋念回到家，奶奶已經睡下了。她草草吃了些飯菜，便去了衛生間洗澡。

脫了外套，看見身上的那條黑色寬松四角內褲。

天！

她怎麽把她的內褲穿回來了。臨走換衣服的時候，她居然都沒注意。

突然想起他說的那句“以後不用來給我補課了”，以及那聲“煩”。

都怪他。她當時真是又委屈又生氣。

不然怎麽會這麽大意。

秋念将內褲脫掉放進盆裏，倒了些洗衣液泡着。

天！

那她那條內褲呢？該不會還在他家吧。

秋念回想着…突然眼皮一擡，她是不是把它脫在浴室裏的那個架子上了。

還沒洗！

真是要瘋了！

他如果洗澡肯定會看見……

以後還怎麽面對他？

秋念蹲在地上，捂着臉。腦子裏浮現出尹隽看見她那條內褲時的表情以及明天……

******

如秋念所願，尹隽的确看見了那條挂在浴室架子上白色三角內褲，不過不是晚上，而是第二天早晨。

尹隽盯着那團白色看了很久，直接還給她還是洗幹淨還給她？

最終，尹隽還是将那團白色放進了盆裏。

尹隽沒有用洗衣機洗內衣的習慣，他都是手洗。

內褲上有淺淺的白痕。

尹隽的胸腔突然好像快進一般地砰砰加速…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他還遺。

精呢！

尹隽這麽安慰自己。

他洗的很幹淨。沒有脫水，直接挂在了陽臺。

白得很耀眼。

尹隽突然低頭淡淡地笑了笑。

******

一場秋雨一場涼。

秋念早晨一起床就打了個哆嗦。她在校服裏又多加了一件白色毛衣。

書包已經濕了，沒辦法，秋念只好提了個手提袋。

十月底的風已經有些打臉。

秋念騎着自行車，小手凍的冰涼。她走到教室門口，往隔壁班瞥了一眼，沒看見尹隽。

但願今天都看不到他。

上午大課間，秋念從廁所回來的路上，看見尹隽從對面走來。

秋念趕緊掉轉方向，低着頭，大步朝另一邊走去。走了很遠，秋念才悄悄轉過頭。

尹隽好像并沒有看到她。

秋念撫着心口，暗暗慶幸。

可晚上怎麽辦？她今天有兩節自習課呢。

秋念一籌莫展到下午放學。

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秋念呆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高二化學書。

直到下課鈴打響，秋念才從座位上站起來。

想想一個月一萬塊錢，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秋念到李老師休息室的時候，尹隽已經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秋念沒敢看他，連餘光都沒敢瞥一眼。

一句廢話沒有說，秋念連續講了一整節課。

下課鈴打響，秋念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廁所。”

走到門口，尹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真的要去廁所還是在躲我？”

秋念擺出一副笑臉才轉過身：“我幹嘛躲你啊，真是的，我就是真的…真要去廁所。”

尹隽看着她，說：“笑的很假。”

秋念收回故意扯出的笑容。她的确沒有想去廁所，就是覺得十分鐘的時間，坐在那很尴尬。

尹隽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小袋子放在桌上。“你的。”

秋念整個人像傻了一樣站在原地，胸腔裏那一顆心劇烈跳動着。

他居然還裝在口袋裏！

尹隽看着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耳朵有點泛紅。

她該不會是害羞了？

那她要是知道他還幫她洗幹淨了，臉會紅成什麽樣？

“不要了？”

秋念身子輕微的一震，挪動腳，迅速伸手将黑色塑料袋塞進校服口袋。

一聲“謝謝”帶着拘謹。

尹隽忽然笑道：“小秋老師今天像變了一個人。”

秋念愣了一會，終于反應過來，語氣裏不覺有了一絲柔軟，低聲說道：“才沒有”

尹隽嘴角微揚，說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轉而，他又問一句：“小秋老師還去廁所嗎？馬上上課了。”

秋念忙坐下，不太自然地說道；“我好像又不想，不想去了。”

尹隽沉沉地笑了一聲。

秋念掩飾住臉上的尴尬：“那我們繼續講。”

秋念講的很認真，尹隽聽得也很認真。

時間過的很快，放學鈴聲打響。

秋念收起課本，對他說：“後天月考你知道嗎？”

尹隽裝作意外地回答：“不知道。”

“我今天晚上回去幫你把知識點列出來，明天早上給你，你多看看，就當臨時抱佛腳吧。”

尹隽琢磨着有不少門課呢，她要把知識點一一列出來，熬夜嗎？

不太想讓她熬夜。

“你把物理列出來就行。”尹隽想着她物理成績要比其他幾門課要好很多，是不是更容易一點。

“那其他幾門呢？”

尹隽露出為難的表情：“就算你列出來，我看不看得完也是一說啊，能不能別給我壓力啊小秋老師。”

秋念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不能一頓吃成胖子，就說道：“那好吧。”

****

秋念經過那條巷子，發現燈已經修好了。

明晃晃的白光，很亮。

終于不用走黑路了。

秋念回到家，見奶奶還沒有睡。

“奶奶，今天怎麽睡這麽晚啊？”秋念走到奶奶旁邊，蹲下身子。

奶奶摸了摸她的臉，笑道：“睡了一會，醒了。”

秋念跟着笑：“奶奶，最近有沒有想吃的？”

奶奶搖搖頭，将她的手握在手裏。“手怎麽這麽涼？”

秋念将手抽回來，放在嘴邊哈着氣：“今天有點冷，明天我帶手套。”

“天越來越冷了，以後別騎車了。”奶奶心疼道。

天氣好的時候，秋念都會用租車卡騎公共單車。天氣不好，她就用走的。

“沒事的奶奶，你不用擔心我。”秋念安慰着奶奶。

奶奶眼眶微紅：“你學習這麽緊，還要分心來照顧我，哎，我這身體真的太不争氣了。”

秋念從地上站起來，坐到床沿，頭靠在奶奶的肩上：“奶奶，你一定會健健康康的。”

秋念偶爾也會去想如果有一天，奶奶離開了，她要怎麽辦，她只有奶奶一個親人。

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

秋念熬到夜裏一點，終于把這次考試會考的物理知識點一一羅列了出來。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爬上了床。

秋念窩在被窩裏，突然想到那條內褲。

秋念從被窩裏爬起來，從外套褲袋裏掏出那個黑色塑料袋。

淡淡的檸檬香味從黑色塑料袋裏散出來。

秋念展開一看，幹淨的…

被洗過了？

他幫他洗幹淨了？

天！

他是用手洗的還是洗衣機洗的？

一定是洗衣機洗的

一定是的…

秋念嘴裏就這麽一直重複着趟回到被窩裏。

失眠。

睡眠一向很好的她失眠了。

****

第二天早晨，秋念頂着一雙黑眼圈到了學校。

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秋念早晨急急忙忙的，沒找到去年的手套。

騎着車的小手被凍的通紅。

秋念的心裏抗争了好久，可想到明天就要考試了，秋念還是豁出去一般。

她站在教室門口，早讀課開始，才見尹隽慢悠悠從對面走過來。

尹隽不經意地擡眼，看見她。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

尹隽走到她面前，她的黑眼圈落入他的眼底。

尹隽微微蹙眉。熬夜了？就一門物理，怎麽還熬夜了？

秋念将一個小本子遞給他。

尹隽伸出手，手指不經意碰到她的手指。

很涼。

“你今天先看看，晚上我再給你詳細講。”秋念說完便轉身進了教室。

尹隽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小本子。翻開，密密麻麻……

辛虧只讓她整理了一門物理。

尹隽回到教室，只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就看完了。

沒想到她寫的還挺細。

尹隽看着那清秀的字跡，嘴角微微上揚，轉而眉頭蹙起。

像想起了什麽。

下午放學，尹隽遠遠跟在秋念身後出了學校。

見她騎了一輛共享單車。

尹隽頓住腳步。轉身去了學校對面的一個超市。

超市裏的日用品貨架上擺着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女士手套。

尹隽拿了雙粉色的毛絨手套看了看，稍作停頓，又放了回去。

最後選了雙黑色的羊毛手套，戴在手上試了試，恩，有點小。她戴着應該大不了多少。

付完錢，尹隽将手套揣在了褲子口袋，口袋被撐得鼓鼓的。

晚自習第二節課，尹隽就去了李老師的休息室。

秋念給他的課程表上顯示她今晚只有一節自習。

尹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提前來等她。

大腦好像不受控制一樣。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深處滋生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強烈的異樣情愫。

尹隽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那雙手套，想象着她收到時的表情。

會驚喜嗎？會感動嗎？

尹隽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小秋老師，送你的。”

“小秋老師，喜歡嗎？”

……

有一種很怪異的緊張浮上心頭。

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秋念來了。

尹隽坐在椅子上，右手插在褲子口袋，手心裏攥着那雙羊毛手套。

秋念将課本打開，鋪在兩人中間。

“早上給你的本子呢？”秋念扭頭問道。

尹隽用左手将書包裏的小本子拿出來遞給她。

秋念瞥了眼他放在床尾的黑色書包。

恩，不錯，居然開始背書包了。

趁着秋念低頭的空隙，尹隽猛地從口袋裏将那雙手套甩到她面前。

秋念一愣，看了眼面前的黑色手套，又扭頭盯着他。

尹隽假咳了兩聲，眼神閃躲：“別人買的，我戴小了，給你吧。”

想好的臺詞一句沒用上。尹隽在心裏咒罵了自己一句。

秋念聞言，這才将手套套在手上，手套還有淡淡的餘溫。

秋念的手有些小，手套戴在她手上有些大。

不過很暖和。

秋念雙手戴着手套，捂着臉頰。沖他笑：“那就給我咯。”

尹隽看着她笑意如花的臉龐，有瞬間的失神。

半晌回了神，問道：“這顏色，你喜歡？”

他本來想買粉色的，可又覺得好像太刻意了。萬一她誤會，會不會把她吓跑。

秋念看着手上的黑色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