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有可原

“公子擡愛,阿欽來向公子辭行。”

忽然一陣暴風驟雨,驚雷炸響,鄯伯辛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衣衫濕透,冷汗連連,外面又是一陣風吹雨打,葉落根搖。

掐指一算,離那日道別早已過了一月。

他抓起床邊的玉枕,想也不想就往牆上砸去。

不問過往,不盼來日,只求今日今時今刻攜手,自己何時被一個女人弄得如此陰晴不定?

而那人卻視而不見,避而遠走他鄉,道是此生不再相見。

何其決絕,好一副冷心腸!哼!

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他繼而躺下合眼假寐,竟愣是睡也不着。腦子和了漿糊似的,門外暴雨傾盆,聽着那嘩啦啦的雨聲,便點點滴滴到了天明。

清晨,大雨初停,朝陽徐徐升起。

濕潤的雨水并沒有給大地帶來清涼舒爽,反倒更像一種宣洩,朝雲暮雨,在白晝來臨的時刻竟痕跡全無。

服侍起身的仆從們推門而入,鄯伯辛也不耽擱,淨了臉洗漱完畢,便把管家叫道身側,詢問後院的開支。

管家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鄯伯辛不知為何總有些提不起精神,擺了擺手,只随口添上一句:“夜裏遣幾個人過來,好生服侍。”

“這……”管家為難道,“怕是沒有合适的人選。”

“後院那些人呢?”

“不瞞二公子,府裏的侍妾早都打發走了,後院也鮮有女伴,大公子說這是老爺的意思,又說嫁娶之禮,你情我願,還是少落人口舌的好。”

“嫁娶之禮?”他随手拿了方鎮紙砸在地上,冷笑道,“我這輩子是當和尚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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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歸不滿,鄯伯辛仍和以往一樣,出了房門,繞過那十裏回廊,負手向前廳走去。

鄯家本家盤踞沽邺城一帶,地處江南上游,四季分明,水草繁茂,豐年是整個京朝最大的産糧盛地,乃名副其實的魚米之鄉。

鄯伯辛此次回來用了一月,一月之內,舟車勞頓,日夜颠簸,一月之後,依然沒能忘掉該忘掉的人。

故心情積郁,時時暴虐狂躁。

一進前廳,便聞到湯羹吃食之香,鄯仲卿坐于堂側,還是那副老樣子,一見鄯伯辛便笑眯眯的招呼道:“阿弟起得再晚些,這加冰塊的涼粥可不涼喽!”

鄯伯辛走到桌前落座,心中有怨默不作聲了會,還是開口問道:“父親可在書房?”

“大早便出去了,說是朝廷出了點事。”鄯仲卿夾了一筷子小菜,眸光閃閃的看着鄯伯辛道,“他說商鋪那邊有事打理,讓你早些過去。”

鄯伯辛淡淡的應了一聲,之後便再無他話。

早膳用過之後,兄弟二人分道揚镳,鄯伯辛備馬去商號錢莊,鄯仲卿則到書房領了私章,回房裏查看渡口的貨單。

晨光初露,金子般的色澤灑滿大地,鄯伯辛騎着馬行在市井街道旁,見人來人往,鼎沸如潮,各種吆喝聲不絕于耳,也不急着趕路,安之若素享受這一片盛世太平。

等到了商鋪,日頭已有些高了,用汗巾拭了拭額角,他端起一杯冷茶開始盤問店家賬目的事,當聽聞這幾日有大買賣進賬時,不由皺眉,出言問道:“甚麽東西,東家是誰?”

“是城東王家,說是要購進一批上好的桌椅板凳,緣由是新賭坊開張。”

“可曾給了貨據?”

“未曾,只是嘴上照面說上一說。”

“空口無憑,數目過多,”鄯伯辛道,“要多加小心。”

“二公子可是對王家人不放心?”一個聲音打斷二人的交談,一襲紫衣飄然而入,室內頓時異香撲鼻。

王安若身穿窄袖羅裙,行至鄯伯辛對面,落落大方而坐,身後還跟着個翠衣小姑娘。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麽做不也是情有可原麽?”鄯伯辛放下賬本道,“王姑娘若真的介懷,伯辛只能在此賠不是了。”

“二公子哪裏的話,即是情有可原,我這麽做倒顯得不通情理了,”王安若道,“王家業大,難免牽扯繁多,這賬查是不查,公子請自便。”

鄯伯辛耐下性子站起行一禮,寒暄道:“姑娘親自到此,可有何要事?”

“今日酒樓開張,請東家過去做客,安若想請公子一同前去,就不知公子賞不賞這個臉?”

“賬目多雜,只怕多有耽擱,既然姑娘邀請,鄯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鄯伯辛道:“不如這樣,午時三刻,樓前相見。”

火紅帷幔,彩錦張揚,雲紋樓下有人舞獅。

那獅頭靈動,獅尾長及幾裏,頭頂一繡球,敲鑼打鼓,鞭炮噼裏啪啦放得震天響,獅子眨了眨金色的眼睛,跳過早已備好的百花圈,将繡球抛向人群裏,大人孩子都樂意去搶這彩頭。

一場舞獅扮下來惟妙惟肖,圍觀的百姓傳來聲聲喝彩叫好。

鄯伯辛與王安若坐于樓上,見此情景不禁喝茶搖頭:“這城裏的熱鬧,怕是見得不多。”

“二公子怎不道是歡喜瞧熱鬧的人太多呢?”王安若搖着團扇,看着他道,“沽邺城四通八達,雖不是商城,但有這般熱鬧,還是綽綽有餘的。”

“王姑娘見多識廣。”

“二公子謬贊了。”王安若笑着道:“公子知己遍布天下,游歷名山大川江河湖海甚多,要論學識,安若得向公子請教才是。”

“王姑娘何出此言?”

“安若只是敬仰公子才高八鬥,傾慕我大京的山山水水,希望二公子收收心而已。”

“收心?”鄯伯辛鳳目一挑,冷笑道,“各家自掃門前雪,姑娘未免太不懂規矩了罷?”

“規矩由人立,自然亦由人改,”王安若道,“公子風姿綽綽一世風流,但這些個風花雪月情場舊話遇上安若,便只好改上一改。”

鄯伯辛聽見此話,不怒反笑:“我倒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讓姑娘執着于此?”

“公子若游山玩水,安若便一同攜游;公子若建功立業,安若定全力相助;公子若安于平淡,安若當相夫教子;公子若紅袖添香,安若亦毛遂自薦,”王安若淡然一笑,“公子又有何不滿呢?”

鄯伯辛一拳打上棉花,心裏自是恨極,不由出言譏諷道:“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

“公子不必自謙,彼此彼此。”王安若面帶微笑的答道。

不多時,午飯上起齊了。三四碟冷盤,五六道主菜,做工精致,樣樣特色。

雅間之外擺的是一條長龍的流水席,請的是商賈金戶,亦有達官顯貴到場,相互吹捧,你來我往,其樂融融。

鄯伯辛與王安若用完飯後,欲起身趕回商鋪。見時至午後,烈日暴曬,燥熱非常,想到自己方才步行而至,心中猶豫,便只好同王安若一道上了馬車。

趕車的是亦那翠衣小姑娘。

“離家前得爹爹之命要去城南傘鋪,暫且不順路鄯家商行,二公子怕是得陪安若耽擱一會了。”王安若望了望日頭,對車內人道。

鄯伯辛不語,全當默認。

車內冰枕香片,爽朗舒适,二人端坐兩側,竟一路無話,好在行程不長,少了幾分難有的尴尬。

到了地方,鄯伯辛先跳下馬車,見王安若下來,便順手扶了一扶,她看他抿嘴一笑,牽着他的手來到傘鋪前。

把車停在路旁,三人一同進了店內。

王安若打了個照面,讓夥計去後院通知掌櫃,自己則和鄯伯辛搖扇坐于堂前,挑了個話頭道:“天幹物燥,二公子當多飲些茶水才是。”

“姑娘這又是何意?”鄯伯辛冷哼一聲,“我看姑娘自己倒是應該多加注意,小心嫉火上身,傷肝入肺。”

“幸好家中井水充沛,驅火散熱,多謝二公子關心。”

鄯伯辛卻針鋒相對道:“王家不愧是家大業大,連這泉眼都比一般人家多上許多,只是這心眼卻不知為何總和那繡花針一般大小?”

站在旁邊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憤憤然替主子抱不平道:“你這人怎麽地,就看我們王家不順眼,整個沽邺惦記我家小姐的人多得是,連那王姓旁親裏都有人虎視眈眈呢!你有多招人待見我家小姐才看上你呀!”

“視而不見,老死不往,求之不得。”

“你!”小姑娘氣極,據理力争道:“小姐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除了舞刀弄槍不如男子,天文地理誰難得倒她!老爺将鋪子與她打理,府裏人人誇她孝順,你哪點配得上!你不稀罕!我們王家還不稀罕呢!”

“綠莺,去叫夥計來添茶。”

“小姐!”小姑娘氣哼哼的嘟囔道,“這厮欺人太甚……”

“快去!”

小姑娘委屈的看着王安若,又不待見的剜了鄯伯辛一眼,狠狠一跺腳,走了。

“下人不懂規矩,公子莫怪。”王安若接着道。

“無妨,”鄯伯辛看着她讪笑道,“仆随主性,亦情有可原。”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這是新一天的開始~~~( @ o @ )請看某甜的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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