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東窗事發
沽邺城外。
深夜籠罩的碼頭并不寂靜,時常無人看守的庫房前聚滿了勞力,他們舉着火把,圍着一間小屋,屋裏頭還躺着個半死不活的守門人。
“趙五,平日裏早就見你不老實,大家夥心思都寬,耍點小聰明也沒人計較,你家房子沒了,工頭還把庫房讓出來給你住,大夥信你,重活計也有人幫襯你,我說的可有錯?”
“但你又怎對我們的?保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進來,毀了大夥幾個月的功勞,不光讓我們接不到碼頭的活,還把固定工錢全數搭進去,現在上頭怪罪下來,你讓大家怎麽交代?”
“我們沒欠你甚麽,但你欠着我們了!你說!那批貨怎麽辦!你讓大家上哪去吃飯!說啊!”
那人道罷,又是一陣拳打腳踢,趙五悶哼一聲癱在地上,仰頭望着一張張臉上憤怒的表情,忽然間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竟是常同自己開玩笑的拉纖夫,其中一個站出來,抹着淚對他道:“趙五哥,我媳婦瘦得厲害,剛懷上娃娃,家裏高興的不得了,要我給她多補補身子,等生個大胖小子就給村裏每人送一個彩蛋……可,可這錢從哪出啊?我他//媽都不是個男人!”
趙五鼻青臉腫的趴在地上,喃喃道:“是我對不住你們,可是那些人……”
“閃開!閃開!官差來了!”
冷硬的鐵索瞬息拷上趙五的手腳,幾個紅衣捕快将人拿住便走,一個機靈的勞工湊上去問道:“差大人,這人要如何處置啊?”
“還能怎麽地?關大牢,疑犯上刑,重犯折騰一輩子!”
“那要是出來,還有好活啊?”
“活?”那官差冷哼一聲,“我沒見過幾個能活着出來的!牢裏能活多久,都得看上面!”
幾日之後,天牢前。
一個布衣少年走到看門的牢人面前,行禮欲語,不料對方揮了揮手,不耐道:“你怎地又來了?小兄弟,我勸你一句,你哥哥是不會出來的,還是死了這條心罷!”
“我哥哥是好人,他在鄯家碼頭做事,勤懇老實,才不會做甚傷天害理有悖良心的事!”少年據理力争道,“您行行好,就讓他見我一面罷!”
“天牢重地,不許探監,”那人道,“你又不是他,又怎知他會做甚事?呆在這的人,都犯了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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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執拗的搖頭道:“我不信!我哥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那便是得罪了人,”那人随口一說道,“他可是惹上鄯家碼頭甚麽人?”
“不可能!我哥哥為人和善,和其餘人關系甚好!”
“那便是得罪了王家人。”
少年一臉疑惑的望着他。
那牢人笑笑,伸了個懶腰道:“這城裏頭除了鄯家,不就只有那王家那潑天富貴,一手遮天了麽?你還是回去求神拜佛,盼那王大老爺高擡貴手,饒你哥哥一命罷!”道罷,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少年垂頭站了一會,離開了。
見他走遠,看門的牢人忽然哼起小曲,不一會兒,一個肥頭大耳的年輕商戶走到他面前,讨好道:“差大哥,我阿爹在裏面待了幾日,怕他身子骨吃不消沒人照應,可否允我進去探上一眼?”
那牢人眯着眼瞧他一瞧,商戶立即遞上幾兩紋銀,哼哼幾聲,便揮手放行道:“快去快去,一刻一兩,別誤了時辰!”
等那商戶帶了一大家子人進去牢房再不見影,牢人掂量着手中的銀錢,忽然輕笑道:“總算來了個懂規矩的……”
沽邺,王家祖宅。
王猛正與府內的賬房商讨這月的開支,忽然一個小厮急急忙忙沖進來,禀報道:“老爺,有個窮小子不懂規矩,進了賭坊與人打起來了!”
王猛放下賬冊,沉聲道:“随我一同去看看。”
等到了賭坊,看見因大打出手而損毀的桌椅擺設,不經皺眉,口氣不善道:“叫甚麽名字?”
被抓起來的布衣少年掙紮了一會,又被人五花大綁捆住了手腳,掙脫無法,只好揚起頭倔強的喊了一聲:“趙齊!”
“為何到賭坊來?”
“賺錢!”
“為何下注不付固定本錢?”
“付不起!”
“好,”王猛冷笑一聲,“硬氣!”
“知道自己窮,還做這一夜暴富的美夢不自量力,也不怕丢人現眼?”
“與你何幹!”少年咬牙看着他,“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當拿我怎樣?”
王猛一字一頓道:“家國有法,生死由天,到了這我便是那天!”
“姓甚名誰我不管,但這般不守規矩,目中無人,便可見你祖輩孬種,窮極下賤!”
“你!”
少年氣極,攥在拳頭裏的五指慘白,幾個賭坊打手狠狠踩上他的脊骨,讓他趴在地上半分動彈不得。
王猛喝了口茶,随即揮手下令道:“拖下去打一通,到他求饒為止。”
趙齊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步履蹒跚走近天牢前。看大門的還是那牢人,見他過來,又擺出一副厭煩無比的神色。趙齊上前先行上三個大禮,艱難的掏出口袋裏的東西道:“這是我家唯一的地契,還有僅存的米面糧食,求您讓我見兄長一面。”
牢人看了他一眼,收下那張契紙,又頗為嫌棄的瞟了一眼那些米糧,打開名冊神情厭厭的問:“你哥哥叫甚名啊?”
“趙五。”
“前幾天剛送來的那個?”牢人沖寫滿紅字的紙張翻了個白眼,淡淡道,“沒熬住,死在牢裏了。”
此時,鄯氏分家。
鄯世瑜騎馬而歸,一進家門,就看見坐在堂上等候多時的鄯伯辛。
他稀奇問道:“表哥有傷在身,不好生在宅子裏休養,來此為了何事?”
鄯伯辛摸着脖頸上的傷沉默不語,許久,忽然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若從此往西南走,大約要多久?”
“少則小半月,多則一兩月,”鄯世瑜随口一答,對此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由又問,“你要去荒都?”
鄯伯辛緘口不言,待飲盡杯中之茶,便起身告辭,不再多一句。
鄯世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多加阻攔,無奈只得道出實情:“我與鏡荼過幾日要回鏡谷,表哥若真是想去,不如與我們結伴而行……”
幾日後,鄯家商鋪中。
一小夥計端着湯呈走進廚房,見仍有人在,便憨頭憨腦老實巴交的叫道:“掌櫃的好!”
“哎,”那人應了一聲,喝着一碗綠豆粥含糊道,“你怎又回來了,把湯端回來做甚?”
“夫人……在困覺,我怕甜湯擱久不宜……于是就回來了,”那夥計撓撓頭,問道,“廚子大哥在不?”
“一個二個全回去歇着了,這大熱天,也沒人給我做個吃食!”喝完粥,那掌櫃又端起湯呈裏的湯,小呷一口嘆道,“這婆娘的日子,比我這個老爺都過得好!”
“老爺您管着整個鋪子,大夥吃飯還指望您呢……”
“指望,指望甚?金山銀山都是別人的,沒留幾件給自己!”那掌櫃放下碗,忽然問道,“這個月的利錢,那城東王家賭坊進的桌椅,給付與你沒有啊?”
“給……也沒給……”
“給是沒給?賬裏怎也沒寫細就報上去了?”
“給……給了,是銀票……”
“銀票?”掌櫃皺眉,“哪個錢莊的?”
“盛櫻城……萬福錢莊……”
“你好生糊塗,那是歐陽家的産業啊!”那掌櫃道:“陛下早将盛櫻給抄了!哪有甚錢莊!我且問你,那銀票誰給的?”
“是,是……”那小夥計忽然下跪,抓着掌櫃的衣角不放道,“我家田地前幾日暴雨遭了災,牲口也跑了,那日去催賬,路遇一書生,他說将銀票給他瞧上一眼便予我二兩銀錢,于是……我也是回鋪裏才發現的……”
“那人叫甚名?”
“姓薛,”那夥計支支吾吾道,“是,是草頭薛……”
“不行,我得告訴大少爺去!”
“掌櫃的,我求求您!求求您!一家老小都還等着我回去送飯吶,這,這事要是捅出去,老爺少爺要把我千刀萬剮的啊!”
“那也沒辦法!若是不罰你,我就得一塊連累受罪,替罪羔羊的憋屈活誰幹吶!你趁現在趕緊收拾,一會等着坐牢上刑罷!”
“掌櫃的!不能去!不能去啊!咱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誰跟你拴在一塊!閃開閃開!”
小夥計急紅了眼,眼看菜板上的菜刀銀光閃閃的直晃人,便伸手奪了過來,一刀往那掌櫃頭上劈去!
王家出事了。
王猛遇刺了,被發現時已死在自己書房裏。
刺客是一名少年,據說,是前些日子在賭坊裏不懂規矩,大打出手,被王猛教訓一頓後心懷怨恨,夜裏便扮作刺客,一刀将他結果了。
王家亂了,王猛膝下無子,只得等旁親繼承家主之位,誰知這一旁便到了遠方外戚,王氏子息單薄,倒是側室母輩開枝散葉的多,那遠親對王安若垂涎已久,這次白白撿了個家主的位置,反變得有恃無恐,又見她被鄯伯辛拒絕,幾經羞辱調戲,有意将她收入房中做小。王安若不從,忍讓再三,最終割發斷念,出家當了尼姑。
青燈古佛相伴,終歸是人世薄涼。
鄯家因碼頭倉庫貨物損毀之災,上上下下慌亂一片,不多日,又傳出商鋪銀票作假的消息,于是乎焦頭爛額,力不從心。
錢糧無收,鄯仲卿只好四處奔走相借,這一走,便去了漁州白家。
事已至此,這本該留守本家主持大局的鄯二公子,亦是人去樓空不見蹤跡。
一時間,家裏的主事全然杳無音信,個個旁支惦記那權勢地位,亦不想将燙手山芋往身上攬,餘下這副爛攤子自生自滅,鄯家看似要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京有祖訓,鄯氏駐守沽邺,得百年。
百年來,名聲在外,高朋滿座,荷塘夕景,賓至如歸,三四分名利雙收,三四分巧言辭色,三四分逢場作戲,戲如人生,若這假戲真做,不知真有幾許,情有幾許,黃粱夢枕又有幾許?
所謂沽邺,又是否應了那沽名釣譽,顧此失彼,邺水朱華,夜不能寐的天機命理?
而誰人亦知,那寒涼如水的夜裏,刀起發落的瞬息之間,朝花夕拾,白衣卿卿,還會有殘燭冷淚,恍若隔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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