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昏黃風暴
瓦西哼着小調推開家裏的門。
“臭小子,見了漂亮姑娘就把你家老爹擱一邊,還回家幹嘛?”安納達抽着旱煙,坐在吊床旁的木凳上,半眯着眼盯着窗外的水源,好像在尋找獵物一般。
“阿爸阿爸,”臭小子一臉笑眯眯的蹭到他跟前,獻媚道,“漂亮姑姑是個好大夫。”
“怎麽個好法?”
“她幫奇卡治好了胳膊,阿契亞嬸嬸可感激她啦,還說要請她吃烙餅……”
“笨兒子,口水快流出來了。”
“唔,”瓦西連忙躲到一邊,等确定自己閃閃發亮的形象沒有任何毀壞後,繼續在安納達身旁膩歪道,“我覺得她真挺好相處的,嘿嘿。”
“你就等着人把你賣了,還樂颠颠幫忙數錢吧!”
瓦西不服氣道:“漂亮姑姑是好人!”
“你阿爸不是好人啊?”安納達用煙袋敲了敲瓦西的腦袋,意味深長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總覺得有事會找上門來。”
“甚麽事啊?”瓦西揉了揉自己的腦瓜,湊上前好奇問道。
“誰知道啊,當你阿爸是神仙?”安納達氣不打一處來,從凳子上站起,“快去青雲那守着,別讓驢啊馬啊靠近一步,你自己也別在上頭糟蹋!”
“嗚嗚,我又不是畜生……”
“你去不去?”
“唔……”瓦西一副小媳婦受委屈的樣子忸怩走了,臨出門還暗中附送安納達幾個白眼。
城西阿契亞家。
Advertisement
這位年輕的母親用手搖車編織着彩色的布匹,一刀一刀裁剪成衣物的形狀,縫制小巧的嬰兒衫。
阿欽走過去幫她遞線,見周圍還有廢棄的線頭,便順手撿了回來,心不在焉的開始編花結,直到阿契亞湊過來細瞧,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做了一朵蹩腳的月櫻。
“這是甚麽花啊?”阿契亞好奇的問道。
線頭是粉色的,花結是六瓣形的,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芳菲爛漫的城池,垂眼戴花描眉淺颦,阿欽苦笑,自言自語又像是答複他人:“這不是花,說不定是天邊的一朵雲彩,又或是深不見底冥冥注定的蒼穹,只能仰望,只能向往,卻摸不着一寸素衫衣角。”
阿契亞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得順着阿欽的話接着贊嘆道:“你的手真巧,人長得也像天上織雲彩的仙女……能不能把它教給我?”
阿欽笑道:“這本就是他人授予我之物,閑來無事,随手拈來,夫人若想學,我自是樂意奉陪的。”
阿契亞向阿欽讨教許久,不知覺中日頭已偏,夕陽西下,二人都覺有些饑腸辘辘,便當機立斷決議上街買食。
街上人丁稀少,阿契亞走進一家看上去還算興隆的店面,與店主說上幾句土話,不久便捧着一張胡麻大餅出來,一人分一半。食畢後,她提出要去城東雜食店買瓜果,阿欽便随她一同上路。
行至東西交界處,忽然從遠處奔來一匹棕色駿馬,沿街踏風馳騁,馬上之人伸手欲抄走阿契亞的錢袋,阿欽用銅子打瘸了馬腿,那人便悶哼一聲跌了下來,兩個姑娘跑了幾步,均以為有驚無險,不想剛臨街角又被另一個黑影埋伏偷襲。
等錢袋再次被搶走,阿欽終于忍無可忍追上前去:“物歸原主,小賊莫逃!”
不想這一次,竟是有去無回。
那賊偷跑入一條冗長的巷子裏,阿欽沿街追随而去,竟誤入一間四四方方的朱門宅院,環顧四處,瓊花香草,碧樹曲水,那偷兒倒是早不見蹤跡。
她走了幾步,見院內一片江南風貌春光好景,不由暗自思付,沿着牆根找回門路,不待片刻多留。
誰知剛走到出口,就見一人負手立于門外,頭戴金裘帽,身穿無袖袍,氈毛鐵靴踏着石板地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活人石像。阿欽心中警覺,仍尚存僥幸,豈料那人突然轉身,只見其左臉橫着一道分外醒目的傷疤,阿欽被點了睡穴,即刻倒地不省人事。
安納達在喝酒。
在荒都十餘年,自從守着這片水地開始,他就一直在喝酒。
長期的孤獨,寂寞,居無定所,讓他習慣這樣的生活。他的皮膚變得黝黑粗糙,身體變得消瘦遲鈍,他哼着不成調的小曲游手好閑的生活着,把瓦西養大,給婆娘的墓前松土,似乎這些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然而,他很少喝醉。
那狼一樣的眼睛偶爾也會綻放出璀璨的光輝。
就像現在一樣。
荒都的風猛烈,峥嵘,暴虐,沒有人贊美它,人們厭惡這片土地,它貧窮,落後,破敗,陳舊,有志向的青年土生土長在這裏發芽,卻選擇遠走他處,背井離鄉,離開的時候不會流連一眼,似乎已經對這片故土失去任何期待。
安納達總是沉默不語。
他并非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換句話說,他擁有絕佳的視力,非凡的耳力,只要你問了該問的話,他便會告訴你這裏的一切,包括所謂的——歷史,禁忌,奧秘。
而現在,他只是抱着酒囊坐在小凳上望着窗外,喝了一口又一口,看這愈加猖狂的風塵迷住雙眼,直到窗子前的簾布蒙上他的臉,這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拉動身邊的搖鈴。
“丁零當啷丁零……”
“阿爸阿爸,發生了甚麽事?”瓦西推開門小跑進來,鋪天蓋地的砂礫依然遮掩不住那興奮的小臉。
“通知全城的居民,風暴要來了,”安納達将酒囊扔向一旁,“還有,告訴城裏的男人,別縮在屋子裏,大幹一場的時刻到了——”
風暴持續了三天兩夜。
青雲旁的小木屋被卷上了天,瓦西抱怨道應該把盤子和碗都搬出來,這樣他就可以多得到些乳酪餅,還可以放在床頭存上幾天。
安納達揉亂他棕黑色的短發,漫不經心道:“要不然以後盤子和碗都交給你保管,餓的時候你就拿出來把它們吃掉,這樣以後都不用再吃餅了。”
瓦西想象一下盤子在腸胃裏反複挪動的恐怖場面,狠狠打了個寒碜,他再也不要和阿爸讨論吃的東西了……
城裏所有的男人都窩在離城門口最近的土堡裏劃拳喝酒,他們晚上精神十足的吆喝着,白天呼呼大睡,晝夜颠倒,晨昏不分,而風暴竟在最後一天傍晚奇跡般的平息下來。
這一天的黃昏很安靜。
男人們都默不作聲的擦拭着武器——刺槍,銀刀,箭弩,他們早已面色潮紅,卻依然一杯又一杯将烈酒灌進肚裏,每一次的碰杯,都像是最後的團聚,也是臨行前的餞別。
安納達不喝酒,他要保持最後的冷靜。
瓦西毫無知覺的被人搬到安全的地方,他迷迷糊糊的睡着,夢裏夢外還嚷嚷着安納達的名字。
這一天的黃昏很美。
大漠孤煙,混沌的雲朵向夕陽落下的方向游弋,天幕與空氣恢複了清明,金色的陽光下,男人們踏上了征途,他們帶着所有人的希望,守護最後一片青雲,盡管這其中包含危險與屠殺。為了生存,沒有人想這麽做,而他們必須這麽做。
遠方的沙丘揚起了風塵。
開始是單槍匹馬,接着來人漸漸多了起來,一隊,兩隊,三隊。
敵人似乎到齊。
安納達手握着銀槍站在隊伍的中間,看着那頂熟悉的金裘帽,還有那人陰桀的瞳孔,不由心往下沉了沉。
“風把流沙裏的水吹跑了,”馬上一人開腔,“那是我們空着肚子尋了七天七夜的地方。”
“我們也曾在荒都入住,與你們互為鄰裏,這水源理應屬于我們。”
“你們殺了多少荒都人!”守城這邊有人按耐不住,大聲争辯道,“為了水源連孩子都不放過!”
“我們為了每個喝下泉水能活下來的人!”
“沒有人生來就被犧牲,你們是荒都人,但荒都不歡迎你們!”
“歡不歡迎你們說了不算,”金裘帽的主人讪笑的看了一眼安納達,道,“說這麽多廢話沒甚麽用,想砍幾條胳膊由我的馬刀說了算!”
“那還不是從城裏搶來……”
淬毒的眼眸一閃,馬兒如離弦的箭沖上前去。銀亮的馬刀灑出溫熱的血液,那張帶疤的臉顯得格外猙獰。
一條活生生的舌頭掉在地上。
說話的人捂着自己的嘴,似乎還不敢置信眼前的事實,支支吾吾費力的表達只言片語,事實上他已經說不出任何完整的字眼。
“還有誰想評論我的刀?”馬上的男人回頭掃過所有人的臉,似乎所有的恐懼與憤怒都取悅了他,半眯着雙眼享受道:“一塊活肉而已,它還沒吃飽。”
“殺——”
安納達握緊手中的槍身奮力喊出這個字眼,荒都的守衛者們似乎被這樣的景象所激怒,一場來勢洶洶的戰争在炙熱的火燒雲下拉開帷幕。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