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荒城咫尺
“魯蒙!魯蒙!你的下屬打起來了!中原的婚禮竟然可以騎馬……魯蒙?哥哥,你還在麽?”路雅大聲呼喚着,走下通往石室的階梯。
馬靴叩在石縫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腳步漸進,阿欽與安納達聽着那嘀嘀咕咕模糊不清的抱怨,仿佛像死神吟誦的歌謠。
身邊的黑暗在角落裏開始躁動,一群又一群的褐尾蠍聚集在一起爬上陰濕的牆壁,急促而有序的喧響回蕩在室內,似乎在歡迎着飼主的到來。
“路雅!魯蒙讓你打完水去地窖!”
腳步聲戛然而止。
“真是的,早幹什麽去了!”路雅憤憤不平的嘟囔道,“不理人也就算了,打水可是個力氣活……”接着又罵了幾句,一步步回頭向上走。
直到聲音漸漸遠去,石室中兩人心口的大石才算落地。
安納達将沉甸甸的包袱背在肩上,望了一眼還未來得及關上的石門說:“我們必須快點出去。”
蒼雲遮月。
冰冷的石室裏,阿欽将耀眼的燭火高舉在頭頂,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随口問道:“魯蒙怕蛇麽?”
“自小跟他那個瘋子父親長大,想不被蛇咬都難。”
“那剛才……”
“他怕蛇。”安納達一步一步跟随在後,穩健的踏着臺階:“可以克制疼痛,卻不能克服恐懼,他父親留給他的身體百毒不侵,也讓他難以釋懷。”
“蠍子,蛇蟲,這些成為他噩夢的那一天,也成為了他的弱點,每個人都有缺憾與不美,于是我們隐藏在黑暗中,點燃明亮燭火的,是神。”
阿欽回頭,最後望了一眼椅子上被毒物啃食幹淨的無頭白骨,走進石門。
過了一會,安納達的聲音再次在黑暗的甬道中響起:“幾年前,守城隊伍在臨近荒都的某片水地伏擊了反叛者,我們幾十個人一起,卻只有兩人存活,從那天開始,他就成了我的噩夢。”
Advertisement
“我曾經将槍對準他的頭蓋骨,卻只在他的臉上留下疤痕,僅僅是因為恐懼。他将這定義成生命的恥辱,而對于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厭惡自己的理由。”
通道的盡頭顯露出點點白光,安納達用另一只手按着疼痛的肩胛骨,臉白如紙的接過阿欽手裏的燭火,道:“姑娘,事實上你必須跟我們回去,因為魯蒙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盡頭的門被打開了。
“安納達,我們必須快些,他們要發現了!”一個年輕的男子喊道。
安納達将裝蛇的口袋交給他,幾人迅速離開地下。
流民們興高采烈的圍着火堆跳着舞,路雅費力的從深井裏打出清水,強壯的弓弩手喝着皮囊裏的馬奶,一切似乎依然沉溺在美好安詳的幻夢之中。
安納達他們正在謹慎有序的撤退。
正在他們走到村落偏僻的角落,牽着費力喚來的駱駝準備踏上回歸的路途的時候,興奮的火焰被澆滅了。
路雅含着眼淚将井水倒入火堆裏,奔放開朗的村民鴉雀無聲的退開到一旁,他們拿起刀,拿起劍,拿起一切武器,整個村落陷入沉寂的陰霾中。
一聲凄厲怪異的嘶叫是所有行為起征點。
“快走!”安納達狠狠地抽了一鞭馱着包袱的畜生。
慢悠悠的駱駝低吟幾聲,四蹄撒開跑入大漠荒蕪的懷抱,安納達狂奔幾裏,見後面的火把大亮,急中生智滾進了沙堆裏。
“快追!有馬向那邊跑去了!”
弩手拉動長弓,将羽毛箭釘在馬腿上,收手道:“沒有人,只有包袱,是個空哨。”
“那邊還有一匹,往荒都的方向跑了,快追上去!”
火把漸漸遠去。
安納達拍了拍身上的土,從沙丘裏站起來,轉身去尋覓駱駝的蹤跡,剛走幾步,忽然看見被埋沒在塵土裏火色衣裙,用手扒開土,一張早已陷入沉睡清麗的容顏映入他的眼簾。
“姑娘?姑娘?”安納達彎下腰,看見黑色羽箭刺穿了背後迤逦的紅裙。
月亮大又圓,大漠空寂冷。
瓦西難得晚上不困覺,抱着厚重的皮囊喝完最後一滴溫暖的奶酒,風呼嘯刮過,吹動皮革夾襖上的茸毛,他坐在城牆上望着清明泠然的月亮,丢着石塊想心事。
“月亮啊月亮,千萬別藏在雲堆裏,那樣阿爸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可是,你要是一直這麽亮堂,阿爸他們就該被人發現啦……”
瓦西撐着下巴,又開始糾結的輕嘆:“阿爸的胳膊剛好就出去打仗了,漂亮姑姑也不見了,阿契亞嬸嬸都要急瘋了……奇卡的病剛好,還不能吃幹食,香噴噴的烙餅都幾個月不做啦……”
“少吃一塊烙餅,出去打仗的人就多回來一個……這樣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他。
凜冽的寒風揚起塵土,暗黃的砂礫飄蕩在空氣中久久不能散去,流沙的盡頭出現幾個奔跑的影子。
瓦西揉揉雙目,以為自己眼花了。
“哎!快開城門!荒都的守衛者回來了——”聲音透過風的力量,将消息傳到了很遠很遠。
接着,城裏的燈亮了,一盞,兩盞,整個城都裏變得燈火通明。
瓦西急匆匆的奔下城牆,他要去打開城門,迎接勝利和英雄們的到來——
“阿爸!”
阿欽是在回城後的第三日醒來的。
将毒箭拔出的傷口鮮血淋漓,嘴唇幹裂的像龜裂的土地,阿契亞擔憂的幫她洗頭發,安納達看她的眼光有些複雜。
可這些她都不會知道。
她看不見了。
安納達說這是毒素蔓延到眼睛,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見陽光。
屋外的平民們都叫着“女英雄醒了”,歡呼雀躍的聲音傳遍了大街小巷。
“我告訴他們你殺了魯蒙,”安納達說道,“願意留在這麽,姑娘?”
阿欽用無神的眼睛望着他,說了聲“好”。
荒都的沙堡迎來了新居民,戰争的硝煙似乎散去了,阿欽用口袋裏不多的盤纏買了間土房,阿契亞幫忙将包袱搬進去,時不時來串門。
瓦西帶了許多東西給她。他買了一支木簪,一把象牙梳,一邊擺弄阿欽的長發,一邊看着鏡子裏的人道:“漂亮姑姑,阿契亞嬸嬸的丈夫在戰争中死了,可奇卡還是出生了,雖然沒有父親,但他還是活了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阿欽拍拍他的頭,笑而不語。
瓦西看着她空洞無神的雙眼,心裏着急,抓住那消瘦的手道:“城裏來了幾個異鄉人,像是從東邊來的……漂亮姑姑,我們去看看吧……”
阿欽依然不語,淡淡的搖搖頭。
瓦西拗不過她,咬着牙跑掉了。
看不見的日子裏,阿欽的觸覺變得敏銳,安納達送給她一把短刀,她一直攜帶從不離身。
直到某天早晨。
這天,阿欽杵着手杖去夥房抱柴,忽然懷裏一空,枯枝碎葉被人抱走,那人引她到飯桌前,接過她的杵杖,在她身邊落座。
飯食的香味飄入鼻中,阿欽忽然抽出短刀抵住對方的心髒。
“你是何人!”
那人不答。
覺其胸口有硬物隔手,阿欽毫不猶豫将刀鋒移至其喉脈,擅自摸索起來。
不等摩挲完那物的大小形狀,她像滾油燙手般縮了回去,扔下短刀連忙下跪道:“阿欽萬死,公子恕罪!”
很多很多時候,時光可以築一座城,可以建一座橋,可以讓桑田變作滄海,可以成就一切偉績豐功,可以創造無數春秋霸業,然而,它可以成就一個人,就可以毀掉一個人。
荒涼的城池就和它鮮為人知的名字一樣,光彩奪目的美玉甚至可以因為這樣的荒蕪失去色彩,黑曜石般的眼眸也在風沙與荒蠻中失去光芒。
無法再也見到你的溫柔,但很不幸,我依然活着。
我活着,但不能肯定我的心是否死去,千言萬語的呢喃告訴我它還砰砰直跳在胸口,我慶幸能遇見你,我們都很幸運。
白衣翩翩的男子扶起下跪的女子,捧着她的臉,面露哀容,眼中悲切,熟悉的聲音竟有些艱澀,半晌,他将朝思暮想的人兒擁入懷中開口道:
“阿欽,你可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時光可以築一座城,可以建一座橋,可以讓桑田變作滄海,可以成就一切偉績豐功,創造無數春秋霸業……我的四級成績單到哪去了啊摔!含辛茹苦考了那麽多年啊!T———T為神馬學校要發給我們?直接存檔不就好了麽?明知道有腦子不太清楚的傻瓜【→_→我】諸如此類存在!!!天地良心你醒一醒啊,我不要再考一次了嗚哇嗚哇嗚哇T-----T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