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留守燈人

等鄯伯辛一行趕到城外的青雲邊,城裏早已亂作一鍋粥。

渾濁的泉眼不停的有氣泡冒出,散發着陣陣惡臭,瓦西坐在一旁放聲大哭,見人前來,便趴進阿欽懷裏嗚咽道:“漂亮姑姑!嗚嗚……阿爸去了水下好久,是不是回不來了啊!”

鄯伯辛與鄯世瑜交換了一個眼神,道:“看來蝶冢就在不遠處。”

正當幾人在水邊沉吟猶豫之時,“嘩——”的一聲從水下冒出一個黑色的人影。

瓦西眼睛一亮,連忙迫不及待跑到那人身邊——“阿爸!”

安納達凫水上岸,脫下黑衣,擰幹衣上的水漬,坐在沙地上喘息。

“混小子,大漠最勇敢的男兒可不能只知道哭!”安納達戳了戳瓦西臉上來不及擦幹的淚痕。

阿欽被人攙扶着走上前,與他搭話:“安老爹,水中情況如何?”

“屍體流入水槽,堵住了泉眼,”安納達頓了頓,“得想想辦法才行。”

鄯伯辛疑惑道:“甚麽辦法?這泉水和那城東的單于府邸為何不相連?”

安納達道:“神龍見首不見尾,自然不相連。”

“難道……這五裏青雲是龍頭活水,而那單于府邸裏的是龍尾藥泉?”

安納達沉默不語。

鄯伯辛心下篤定,當即抱拳道:“安前輩,可否打開皇冢,解了這荒都百姓的燃眉之急?”

“外鄉的客人,你可知那一字謠?”安納達望着遍地的黃沙嘆道:“大漠瀚海,我來此地三十餘年,從未見過有一只蝴蝶從此處飛過,盡管如此,你還要一探究竟麽?”

“一世一木一歡顏,一蟲一草一解憂,”鄯伯辛道,“情非得已,還請前輩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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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後生可畏。”安納達拍了拍瓦西的腦袋:“去拿一壇好酒過來,今日我要與這位公子暢飲一番!”

瓦西把酒壇子抱在懷裏,摸了摸鼻子,聞着酒香在一旁瞅着自家阿爸和鄯伯辛在沙地前對飲,直到酒壇見底,安納達變得愈來愈容光煥發,紅光滿面,他終于從沙堆裏站了起來,走到城門的巨石前,用手刨出石頭的根部,忽然問:“你們可知這一字謠的後兩句是甚?”

鄯伯辛走上前去,只見石頭上刻了幾行字:

一世一木一歡顏,一蟲一草一解憂。碧海流雲皆過也,青天不老故人哭。

“大京建朝五百餘年,富麗華貴的殿宇變作一望無際的荒都,廣袤無垠的滄海變作遍地荒蕪的桑田,蝶冢之下,并無一蝶,本取自蝴蝶飛不過滄海,如今看來,物是人非。”

幾人見安納達走進木屋拿出一支長杆,然後将其插入慘綠的泉眼中,随水而動,當杆子沒入泉深不見底時,水流開始旋轉,陷入沙中,只留下濕潤的土壤,不再見蹤跡。

安納達将濕土全數清理幹淨,再往下挖了十幾米,只聽瓦西“哇”的叫聲,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中。

安納達不動聲色的繼續挖。

等白色的細沙看似都要見底,金燦燦的龍頭顯露在黃色的土堆之上,安納達抹了把汗,用鏟子鏟出一具腐爛的血肉,嘆道:“就是它了。”

将幾具死屍拖上沙丘在不遠處的沙地上建了一座無名墳,安納達雙手十合往下一拜,忽然道:“黃泉碧落,一念之間,百年已過。”

話音剛落,古老的城池開始地動山搖,震天的龍吟響起,幹涸的泉眼灌滿清澈的活水,城門的巨石旁開啓一條秘道,黑暗中石階冗長,通往地下往生之路。

安納率先走進暗道,轉動石階旁的燭臺,不一會,燭火大亮,他的手上竟多了一盞銅燈。

“留在此處守燈之人,有幸為諸位引路。”

“阿爸阿爸,漂亮姑姑怎麽辦?”瓦西拉住他的手,“她眼睛看不見,不能和你們一塊下去!”

“地下變幻莫測,險境環生,不如讓姑娘和我兒留在青雲旁免遭不測,”安納達看向鄯伯辛,“公子怎麽看?”

鄯伯辛盯着那雙無神的雙眼,還未來得及思前想後,便被那人搶了話茬:“阿欽自願在此等候,公子快去快回。”

鄯伯辛嘆息一聲,算是點頭默許。

一行人走入地下。昏黃的燈光指引着前方的路,安納達走在最前面,古老的壁畫在歲月的打磨下失去了應有的顏色,在火把的照耀下綻放出幽暗的光澤。

鄯世瑜看着這些凹凸不平的彩繪,不由開口問道:“這上面畫的是甚麽?”

安納達擡起頭仰望石上的壁畫,沉聲道:“上古神話中的十二花神。”

“傳說九重天之上有一位全知全能的上神,他見天上四季常青,便招來十二花神,讓他看遍世間美景。

一月花神獻上了蘭花,她說君子之美,幽而有芳。四月花神奉上了牡丹,她說花中之冠,國色天香。五月花神留下芍藥,她說難舍難分,楚楚動人。花中之美,不相上下,踟蹰猶豫之際,八月花神在一旁折下一朵紫薇,送到上神面前,說:“世間美景,美不常在,花無百日,不如采一枝紫薇盈于袖間,花紅滿堂,常開不敗。”

上神見她面色淡然,眉目清秀,便将花中之冠贈予她,百花心生嫉妒,紛紛約定八月不再開放,一時間盛夏凋敝,花容慘淡。

紫薇花知道此事後,甘願辭去花神一職,退出衆花之列,上神不忍,便将她留于九重天之上,從此二人相伴長樂,百年無憂。”

“花中紫薇……可是那百日紅?”

“傳奇之事,切莫當真,”安納達道,“這樣的畫,往後走還有許多。”

地宮內溫涼舒爽,不似大漠中的燥熱,似乎若有若無只見還能聞到雨水的氣息,走進第一扇石門前,就見門上刻着古怪的金色圖案。安納達把銅燈放入中心将金色的紋路點着,火光瞬間蔓延到整個石門。

“前朝皇族蕭氏曾用金線串引,将打磨剩下的邊角玉石組成栩栩如生的玉石花,太宗也如法炮制,在地宮裏栽了一片玉石花林。”

石門頃刻大開,一陣芬芳撲鼻而來。

鄯伯辛擡頭一看,所到之地竟有百花怒放,在黑暗之中發出冥冥的幽光,花枝上還懸着一只金絲鳥籠,裏面有麻雀叫個不停。

他忍不住伸手觸碰潔白的花朵,安納達見狀道:“那是羊脂玉,還有東海鲛人的淚珠。”

“這花兒為何如此芬芳?”鄯伯辛不解道。

“百花林的花枝用千年檀木所做,玉石被百花蜜所浸泡,自然奇香無比,”安納達道,“傳說那位發明此物的皇帝乃蕭氏第十六代嫡孫,雖窮極驕奢,吃喝玩樂,卻對一位女畫師情有獨鐘。有一日此女作了一副自畫像呈于殿前,他看着此畫忽然留下了一滴眼淚,宮人問及才知,原來是畫師長得像他已故的皇後獨孤氏,念及往日的夫妻舊情,忍不住潸然淚下,那位宮廷畫師得知後,将畫像留于宮中翩然離去,從此游歷民間,不複見蹤影。”

“宮閨秘聞,說到底這皇帝也是愛江山更愛美人,”鄯世瑜評價道,“石林間的花木,似乎會不停的移動?”

“百花林按梅花易數布陣,一個時辰更替一次。”

衆人走過花間,見甬道之間蜿蜒着一條小溪,一直到達第二扇門處。

“太宗在此興建碧落天館時,發覺地下暗流無數,遂以水引入宮,描繪人間四景,剛才那扇門稱之為春華。”

安納達舉着銅燈按下門上的寶石機關,繼續道:“這一景,名為夏花。”

笨重的青銅大門應聲而起,眼前流光溢彩,一片碧波蕩漾的潋滟好景。

衆人放眼望去,接天蓮葉,映日荷花,湖光山色,一座七孔石橋橫跨于湖面,橋下還有幾只嫣紅的小魚游弋在荷花叢中。

鄯世瑜看着通體碧綠的荷葉驚呼道:“是翡翠!”

鄯伯辛道:“這紅瑪瑙,羊脂玉,翡翠石,夜明珠,樣樣珍奇,都是天下難尋的至寶,前輩為何一直保守秘密至今,不為荒都百姓所分享呢?”

安納達嘆道:“我二十五歲來到此處,見識了父輩們心心念念留守一輩子的皇冢,時過境遷,所謂禮教大義銘記于心,但并不足以讓百姓受苦,我識得珍奇異寶,但我同樣見識了這個地方的貧窮破敗,物品的缺乏稀少,人們的蒙昧無知,我不知怎樣讓桑田變作滄海,但充盈的財富并不能讓居住的人們獲得更多的資源,讓他們更加熱愛自己的故鄉,讓這片土地變得更加生機勃勃,相反,他們會繼續遠離,無度揮霍,說到底,他們終究會放棄這裏,尋找更好的居所,自私與虛僞充斥着他們的心。”

走到這扇門的盡頭,出現一道分叉路口,安納達挑了其中一條小路默不作聲的前行,鄯伯辛似乎還沉靜在剛才的對話中不能自拔,其餘人靜靜緊跟在後,忽然,安納達腳步微微一頓,問道:“滄神鏡的故事,你們誰聽說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不正常星球的家長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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