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許溫雅，我想回家

林幽站在客廳看着沙發，被鄒丹丹躺過的地方仍然亂糟糟的。她嘆了口氣，皺着眉頭坐下拆沙發套和抱枕。

還沒拆完就流了一身汗，林幽随手打開空調，看着光禿禿的沙發，那處凹坑更加明顯。

她有那麽重嗎？沙發都壓出坑了。

林幽撇了撇嘴，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8月13日，她突然想起，還有一個星期就是她的生日了。

林幽眼睛倏忽一亮，決定今年破格給自己買個生日禮物，就買一套新沙發！說幹就幹，她簡單收拾一番，開着車去了家居商場。

林幽直奔沙發專區，先大體逛了一圈，很快确定款式，簽字付款，然後就回家等着送貨。

解決了一件大事，林幽覺得很開心，她身體擺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咕嚕咕嚕——

林幽笑了一聲，擡手捂住癟癟的肚子，突然覺得很餓，中午就沒吃飯，剛才去買沙發的時候只在商場外面吃了幾個關東煮，這會肚子開始抗議，沒完沒了地唱起空城計。

她想起昨天買的那堆食材，這會正好能發揮作用了。林幽嘆着氣坐起來，自言自語，“可憐我還得自己做飯。”

林幽煮了粥，又從冰箱裏拿出昨天在姨媽那裏拿來的菜，倒進鍋裏加熱。外面有人敲門，林幽邊關火邊探出頭來問了一句，“誰呀？”

“是我，”聲音遲疑幾秒，“沈家明。”

林幽一愣，接着眉頭皺起來，他來做什麽？林幽洗了洗手過去開門，沈家明站在門外，看到她馬上扯唇笑了笑，“林幽。”

“鄒丹丹已經走了，”林幽沒打算讓人進來，從矮櫃上拿了鑰匙走出來，“她可能去她表姐家了，你可以去看看。”

沈家明急忙搖頭解釋，“我不是來找她，”他看着林幽，終于下定決心一般說，“我是來找你的。”

林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嗤笑道，“找我幹嘛？”

沈家明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似乎被這聲嗤笑戳破，聲音低下去，“那時候我其實找過你，我……”

林幽覺得現在再聽這些沒意義的陳年舊事太浪費時間，而且她肚子很餓，想趕緊回去吃飯，她強行打斷沈家明的吞吞吐吐，“行了，都過去多久了，我沒那麽小氣，早就不生氣了。”

沈家明的聲音噎在喉嚨裏，已然沒了開口的勇氣。可他也不想離開，只好深深地看着她。

林幽沒想那麽多，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進去吃飯了。”拜你前女友所賜，睡不好也吃不好，還要在這聽你說些沒用的廢話。

沈家明下意識地往前伸出手，門已經關上了，他喃喃地說，“那……再見。”

沒有回應，他的聲音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第二天上午，沙發如期送到。

林幽加了些錢請送貨員先把舊沙發擡到樓下儲藏室，她趁這時間打掃了一下衛生，剛拖幹地面，送貨員就把新沙發擡上來了。她指揮着他們把沙發擺好，又客氣地給每人發了一瓶水，林幽簽完字後，他們才離開。

林幽對新沙發非常滿意，她美滋滋地把幹淨的抱枕擺在新沙發上，然後用手機拍了張照發到朋友圈，配文：喜提新沙發。

很快，她收到一衆親朋好友的點贊、評論，林幽躺在新沙發上一一回複。

中午林幽還是自己下廚，随便做了點吃的，吃完飯後，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打起了瞌睡。手機響了兩聲，是微信。她改趴在沙發上，半眯着眼睛打開對話框。

許溫雅：不拍照留念嗎？連人帶沙發那種。

林幽埋頭笑起來，心想這個男人可真會玩梗。

林幽回複：人沒電了，正在充電。

許溫雅：那快充，等着看。

林幽真的睡着了，只是外面有些吵，她只睡了半個小時多就醒了。

醒來後，她還記得拍照留念的事。然而打開攝像頭自拍模式……

我天這誰？哪來的油物？

林幽嫌棄地放下手機，趕緊去洗手間洗了洗臉，她對着鏡子左照右照，厚着臉皮默默給了自己一個“清水出芙蓉”的評價，她對着鏡子吐了吐舌頭，然後樂颠颠地走出去。

林幽坐到沙發上把手機舉高，咧嘴一笑，拍完看了看，覺得不太滿意。她又舉起手機，這次沒咧嘴，微微揚唇，眉眼帶笑，畫面定格，一看，這回還算過關。

她給圖片加了個自然清新的濾鏡，然後發給許溫雅。

過了許久，林幽又要睡着的時候，許溫雅才回複。林幽又被驚醒，她覺得有點生氣，這人怎麽老是打擾人睡覺！林幽沒好氣地拿起手機看微信，然後，她瞬間啞火了。

許溫雅說：保存了。

林幽抿唇笑着，給他回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假期的日子過得很快，林幽每天不是宅在家，就是去健身房，不知不覺就到了8月20日——她的生日。

林幽已經很久沒過過生日了，她一個人生活的最初幾年，姨媽怕她難過，每逢她的生日就會喊她去家裏吃飯。後來年齡漸長，林幽反而沒了這些所謂儀式感的想法和概念，也就不讓姨媽張羅了。

其實她時常想不起來自己的生日，很多時候都是過去好幾天了才突然意識到，哦，原來我的生日已經過去了。

今年陰錯陽差地給自己添置了一件生日禮物——沙發，林幽就覺得既然都買禮物了，那多少也得有點過生日的儀式感。

下午她出去買了鮮面條和一些菜，路過蛋糕店櫥窗，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買了個四寸的小蛋糕，小是小了點，但是就她一個人吃，意思意思罷了。

林幽回到家，先把蛋糕放進冰箱裏，看着時間已經快六點了，她把菜和面條提到廚房，系上圍裙，然後把鍋裏燒上水，水開以後再把面條放進去煮。

接着她洗幹淨青菜和香菇，正準備切，外面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林幽就着圍裙擦幹手，走到門口隔着門問，“哪位？”，門外沒有聲音，她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誰呀？”

“是我。”是沈家明的聲音。

他怎麽又來了？林幽有些不快，“有事嗎？”

“你能……先把門打開嗎？”沈家明說。

林幽沉默了一會兒，她随手抓起鑰匙後才打開門，出來後立刻就把門從身後關上，不歡迎的态度與前次一樣明顯。

沈家明苦笑一聲，“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來給你送禮物。”他的手擡起來，手中是一個小小的手提袋。

“不用了，”林幽直接無視他手中的禮物，“我不過生日的，你忘了？”

沈家明自然沒忘，他追她一年，在一起半年，追她時送的禮物她自然不收，在一起後，他提前計劃着給她慶祝生日，默默準備了很多驚喜，可是突然增加的支出也引起了他媽媽的關注和幹涉，後來，兩人草草收場，連分手都沒留一點體面。

“我那年就想送你一件生日禮物，只是我們……”他看着她，“林幽我知道你心裏有刺，那件事是我媽做的不對……”

林幽嘆了口氣，覺得那些廢話她還得再說一遍，“沈家明，你搞清楚一件事好嗎？”她身上穿着盡顯溫柔的碎花圍裙，臉上卻全是冷漠，她說，“我們已經結束很多年了，我早就翻篇了，懂了嗎？”

沈家明搖着頭，臉上帶着悲戚地瘋狂，“我沒翻篇，我這些年一直沒法翻篇，我知道我們倆的問題是因為我媽，其實她現在早就改變想法了，也比以前包容了，她肯定會接受你的。”

林幽覺得跟他無法溝通，她崩潰地說，“非要我說得那麽明白嗎？我不喜歡你，明白嗎？”

她說的是“不喜歡你”，而不是“不喜歡你了”，僅僅一個字的差別，可能正是她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我不喜歡你。我從未喜歡過你。

沈家明瞬間安靜下來，身體定定地僵在原地，他回想兩人在一起的時光，更像是他一個人自我感動的獨角戲。

沈家明感覺心裏一片冰冷。

林幽沒再看她，她拿着鑰匙轉身開門。身後卻突然有人整個撲過來，将她裹挾在懷裏。林幽尖叫一聲，用力掙紮，“沈家明你瘋了，你放開！”

沈家明淚流滿面，哭着說，“我是瘋了，被你們逼瘋的！”

剛分手的那兩年，他無時無刻不想着林幽，他經常等在她上課必經的路上，只是一次都不敢上前。後來畢業了，他以為自己有能力追求幸福，可事實上，離開家庭的庇護，他連填飽肚子的能力都沒有，他只能再度妥協。直到第一次婚姻失敗，他媽媽似乎松了口，要不是鄒丹丹太作，她連鄒丹丹這樣普通的女孩都能接受，沈家明再度燃起希望，他覺得他終于有機會了。

“你能不能再給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沈家明貼着她的耳朵，近似瘋狂地說。

林幽用力掙紮，将手中的鑰匙使勁甩向他的臉，沈家明的臉很快就腫了起來，但是他還是不松手，林幽絕望地哭出聲。

她多希望現在有人突然經過，她用力擰身看着電梯上的指示燈，有人正在上來！

林幽用力掙紮着，大聲呼喊着，希望那個人能好心來這裏看一眼，她哭喊着，希望有人能來幫幫她。

終于，電梯發出叮的一聲，林幽眼睛瞬間亮了，她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一個身影從電梯裏奔出，林幽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就突然一松，沈家明痛叫一聲，倒在地上。

林幽喘着粗氣轉過身，她渾身好像被抽幹了力氣，倚着牆幾乎癱坐在地上。

突然，她被另一個人摟住站了起來，林幽擡起迷蒙的雙眼看向他，鼻頭不覺一酸，淚水不受控地接連湧出，“許溫雅，你來了。”林幽将頭埋在男人寬厚的胸懷，劇烈的心跳還未平息，但是她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幽，你……”沈家明掙紮着坐起來，卻看到被高大男人緊緊抱在懷裏的林幽。

“滾。”許溫雅平息着胸中的不安和怒火，聲音冷如寒霜。

“許溫雅，我想回家。”林幽伏在男人懷裏，聲音含糊而顫抖地乞求着。

許溫雅緊了緊環抱女人的手，啞聲說，“好。”

許溫雅改為單手摟住林幽，他的目光如淬了冰，冷冷地掃了沈家明一眼，沈家明如同失了魂一般坐在那裏看着他們。

門被打開了，暖黃的燈光照出來，兩人的身影緊挨在一起，近乎融進那暖黃色的燈光裏。

忽然，沈家明不甘心地對着兩人的背影撕扯着嗓子喊道，“林幽，如果他父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你确定他不會和我一樣嗎？我當時是沒有辦法，我別無選擇！”

林幽認命地閉上眼睛，深深吸氣。

而與此同時，許溫雅腳步頓住，轉過身，看着那張腫脹扭曲到面目可憎的男人。

幾秒後，許溫雅的聲音猝然傳來，聲音低沉用力，清晰而深刻，仿佛每一個字都敲在林幽的心上。

他說：“除了林幽，我确實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