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章節

,一步步的走向後院的竹林,看着上面栖息的鴿子,微笑道:“聽說張主簿也很喜歡鴿子,是嗎?”

張九齡站在他身後,看着青翠中一點點雪白,心中柔柔軟軟的。可看着他潇灑的背影,心中卻隐隐不安。薛崇簡雖與李隆基私交甚好,可是究竟好到什麽地步,他不清楚。而信鴿是他們的秘密,斷然不能告訴他的。只道:“子壽鄉野小民,只會飼養畜生,沒什麽偏愛與喜歡的。”

薛崇簡“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只是靜靜的看着鴿子,鴿子們一雙雙紅彤彤的眼睛也盯着他,真正的大眼對小眼。他不說話,張九齡也不願說話,三人站着三個方位,都是靜默。

紫葉一身極為普通的粗布衣裙,頭發随意的挽起,只插了一根細細的竹枝,步履輕盈的走了過來,深深的看了張九齡一眼,便對着薛崇簡的背影行禮問安。

薛崇簡緩緩回身,抱拳回了一禮,輕聲道:“在下律妻不嚴,令姑娘受辱,在下代拙荊向姑娘賠禮,望請姑娘見諒。也感謝姑娘就拙荊一命。”

紫葉毫不客氣的受了他一禮,臉上既不倨傲也不清高,溫柔似水,卻隐隐透着堅韌。輕聲道:“公子不必在意。是女人總會在意自己的丈夫對自己是否一心一意,我能理解尊夫人的心思。只是像公子這樣的謙謙君子,夫人怕是多慮了。”

薛崇簡依然溫文有禮,似乎對她的話沒有任何感覺。看了張九齡一眼,道:“你随他去吧,明日晚些時候回來即可。”他似是提議,卻像是命令,說完便一步步的離開了,薛進緊随其後也走了。

竹林幽幽風吹過,白鴿飛起——

大街上人來人往,頭頂卻盤旋着一直白鴿,時而飛到東,時而飛到西,尾翼上一點鵝黃色在陽光下極為耀眼。

紫葉眉頭緊皺,步子雖小,卻走得極快。張九齡護在她身側,一直盯着她看。以前的她總是絲綢華麗宮裝,丢在那一堆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中雖是美麗的,但卻不顯眼。此時只是荊釵布裙,卻格外的凄楚動人。人還是一樣的人,為什麽給他的感覺卻不同了呢?

“我有什麽不妥當嗎?為什麽這樣看着我?”紫葉不知什麽時候轉過頭來,疑惑的盯着他問。

張九齡猛然間醒了過來,臉色微紅,赧然道:“沒什麽,只是許久不見,覺得狄小姐,不,是紫葉姑娘不同以往了。”

紫葉淺淺的笑着,眼中有驅不散的傷痛和陰影,輕聲道:“人總是在變的。經歷過一些事情後,性格喜好都會跟着變,為人處世的态度也會跟着變。雖然不适應,但豐富多彩的人生總比前篇一律枯燥乏味的人生要好吧。只要一切随心,不迷失自我,變也沒什麽不好呀!”

張九齡愕然的看着她,再難與初見時那個任性的千金小姐聯系在一起,那時的她裹着華麗的外衣卻單調乏味,此時的她已是飽經風雪淩寒而開的臘梅了。欣賞之心油然而生,憐惜之情漸漸湧上心頭,道:“如果你想離開那裏,我可以請求王爺帶你出來的。你是楊姑娘的朋友,王爺不會不幫你的。”

紫葉不知不覺的放慢了腳步,眼睛看着白雲自由的飄動,鴿子暢快的飛舞,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她眼中,不斷的擴散、放大,最終全變成釋然,微微笑着搖搖頭,道:“別人眼中最低等的教坊,卻是我能真正放松的地方。高興了唱歌跳舞,不高興可以大喊大叫,還有小黃它們陪着我,我覺得很好。在你看來,我只是個下賤的舞娘歌姬,可是我憑着自己學到的技藝讨生活,既不偷也不搶,從來沒做過不齒之事,我沒理由看輕自己,自然不會在乎別人的蔑視,更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憐憫。”

張九齡被她的話噎住了,知道自己是輕看了她,有些慚愧的看着她,她的眼中有種超于外的灑脫和不羁,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認識過她,而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才能讓她變成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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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靜靜守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蒼白瘦削的臉,以往紅撲撲圓滾滾的臉早已不複存在了。她的病時好時壞,有時燒明明退下去,又會突然燒起來,這樣折騰是極耗體力元氣的。現在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守了她數日,除了那天晚上與她說過話,她再沒開口,也在沒看過他一眼。心中隐隐知道了原因,卻又不願意承認。

握在手心裏的手微微動了下,他急忙俯下身子去看她,可她依然靜靜的躺着不動不言不語。他的心顫了顫,握着她的手緊了緊,伏在她耳邊喃喃:“這兩天有嶺南官員奏報,五王自知罪重,已在流放地畏罪自盡了。張柬之逃亡的家眷已經全部逮獲,全在獄中自盡了。玉衡護送張柬之靈柩回故裏安葬,卻在半路遇到匪徒,與行人無一幸免。”貼着他的臉頰的氣息大亂,睫毛微微動了動,卻仍沒有睜開。

李隆基輕撫着她的臉頰,柔聲道:“玉衡的風姿氣度世間罕有,我更是不敵他的萬一,何況你認識他在先,你心屬他我不意外。情到深處,忘記一個人也很難,我不求你忘了他,我只求你看看身邊的我,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如果是,請你快點好起來,為了玉衡作我最信任的朋友和夥伴。因為玉衡已去,這世間我再無知己。如果不是,那麽只要你一句話,我會送去你去任何地方,不再打擾你。我李隆基贏得起也輸得起,既然你心中沒我,我不會強求,只盼你好好活着。這是你對玉衡最後的請求,也是我最後的請求。”

掌心下的冰涼的臉頰漸漸的燒了起來,長長的睫毛像蝴蝶一樣在綴滿露珠的花瓣上扇動着翅膀,因為扇動的太快,如珠般的淚滑落,滴在他的手上。李隆基仿若火烙一般,站起了身,瞪着掌心中她微微顫抖的手,長嘆口氣,道:“給你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他緩緩松開了她的手,輕輕的放進被中,仔細的為她掖好被角,慢慢後退着往外走。

淼靜靜的躺着,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可是睫毛卻在微微顫動,淚湧出眼角,不斷的墜落在枕上,打濕了一對戲水鴛鴦。開門的聲音,關門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顯得格外刺耳。她知道他走了,在守了她幾天幾夜後終于離開了。每日清醒過來,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這讓她脆弱的心又擔上重重的壓力。那日水中他明亮的星眸,他強而有力的擁抱,讓她的心柔柔軟軟的。自己在最後關頭緊緊抱緊他的動作,讓她不能不承認一件她不願意挑明的心境。

為什麽自己的心會這樣?心明明因為張苒在痛,為什麽還有餘力為他悸動,她喜歡的人是張苒啊!為什麽在最後卻想緊緊擁住的人是他呢?為什麽看到他痛楚驚恐的眼,心會痛?她到底是怎麽了?不是從認識他那日起就告誡自己他的身份嗎?為什麽還會泥足深陷?她的心好亂,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心和身體,一半歸于張苒,一半歸于他。這樣的感覺讓她害怕,一個人的心怎麽會同時為兩個人而痛呢?

她昏昏沉沉時,他會在她耳邊呢哝輕哄,安撫她不安的心;她醒來不願睜開眼睛時,他依然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讓她真正的安心。可是他越這樣,她越不安心,所以選擇了逃避,不想看到他驚喜的神情,更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他的一切一切,她都不想看到。他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她一步步的被吸引,可是,這樣的吸引是致命的。她不該受他吸引,她該守護她對張苒的感情,不能這樣輕易的忘卻。她不能這樣,不能忘掉張苒。

心口瘀滞的怨和思,綿綿密密的鋪撒開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以前,也猜不到将來,只有淚在此刻不受控制的流,像是所有的憂愁、思念、怨怼都化成淚水湧出體外。心卻并沒有因此而輕松,反而越來越重、越來越緊——

“吱呀——”門開了,淼的心緊緊揪在一起,裹在被裏的手緊緊攥住床單,身體緊繃着,用感官來感覺着一切。門輕輕關上,屋內依舊安靜,似乎只有她的淚墜落繡枕的聲音。

一只暖暖的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摸了摸她的額頭。另一只手伸進被中輕輕掰開她緊攥床單的手,輕輕的握于她溫暖的掌心,一股暖流透過她的掌心傳遞過來,讓她僵硬的身體緩緩松弛下來。

淼喜悅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敏,而是打扮素雅樸實的紫葉。失蹤多時的她,此刻出現在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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