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薛家千金
程弈莊醒來已晚上9點多。回到家他首先沉沉睡了一覺,連晚飯也沒吃,起床洗了個澡後先去了女兒房間,到家時她還沒放學——他還沒見她。
“爸爸!”程楠見爸爸進門興奮地撲過去抱他,“為什麽媽媽不一起回來?”她已經從女傭那裏得知只有爸爸一個人回家。
“媽媽在那邊還有點事,要遲點才回家。”程弈莊摟着女兒的肩膀走向沙發。
“爸爸,外婆真的走了嗎?”
雖記憶裏只見過那位外婆幾次,但她的離世還是讓十三歲的女孩心裏有不少傷感。
“嗯。”程弈莊點頭,把女兒攬進懷裏。
“爸爸,媽媽很傷心吧?”程楠低聲問。
“等媽媽回來了我們一起讓她開心起來,好不好?”
“好——爸爸,我剛才和哥哥聊天了,哥哥說想去舊金山找媽媽,但不敢跟媽媽說,媽媽一定不會同意吧!”
程楠的哥哥叫程桓,十四歲。程弈莊對兒子與女兒的愛是兩種不同的方式,他把女兒留在身邊寵愛,而對兒子,愛的表現更重在培養。兩年前,程桓十二歲小學剛畢業直接被送去了美國波士頓讀中學,讓他寄宿學校早早學習獨立。當然,這件事是得到妻子的支持且得到程桓本人同意的。
程弈莊對這個安排也做了慎重考慮,程桓從幼兒園到小學讀的都是國際學校,到國外交流不成問題,況且在波士頓有表兄一家、世伯及好友,特別是表兄家離學校并不遠,一旦發生緊急事可随時幫忙照應。而程桓平日在學校的一舉一動,每周都有人按時向他彙報,這兩年,兒子的表現讓他相當滿意。
作為人父,程弈莊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也不怎麽表現出來,但在他心裏,為自己擁有的這一雙兒女,是非常感動非常幸福非常自豪的。
程弈莊想了一下說:“你告訴哥哥,可以跟媽媽說,她一定不會同意哥哥去看她,但她也許會去看哥哥——不過,你不能告訴哥哥這是我說的。”
“為什麽?”程楠睜着有神的大眼睛疑惑着看爸爸。
“那樣哥哥以後還敢和你說悄悄話嗎?”
“對哦!”程楠恍然大悟,在這方面她是對不起哥哥的,從小到大哥哥對她說的悄悄話,她都一不小心就告訴了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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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程弈莊輕輕拍了拍女兒的白嫩臉蛋,女兒長得很像妻子,同樣長着一張五官精致輪廓鮮明的臉,如今母女走在一起時常會被看成姐妹,要再過個三兩年,長高長大些,說她們是雙胞胎也不為過。
“要是媽媽去看哥哥了,那就更沒那麽快回家了!”程楠挨近爸爸,語氣帶些撒嬌,“爸爸,我想媽媽!”
程弈莊笑容寵溺,一只手摟着女兒的肩膀,學着她的語氣:“我也想媽媽!”
“哈哈!”程楠頓時被自己的爸爸逗笑,問他,“爸爸,你敢這樣跟媽媽撒嬌嗎?”
“她不喜歡撒嬌的男人!”程弈莊看了一眼時間,不再與女兒玩,“好了,馬上就10點了,快上床睡覺!”薛白桦規定她最晚不準超過10點睡覺。
“知道啦!”程楠也從沙發站起來抱住爸爸的手臂,“先送你出去!”走到門口一如既往要爸爸親過她才肯放手。
程弈莊下樓發現女傭芳姐還在廳裏。四十多歲的芳姐是程家一位早已退休的老傭人的侄女,在程家已有二十多年,程弈莊夫婦都對她非常信任,一雙兒女也都非常尊敬她。
“少爺!”家裏其他傭人司機都稱呼他程先生,只有芳姐還一直延續着曾經的稱呼,“我去給你熱熱粥!”他沒吃晚飯,現在這個點他也不會想吃飯,她是了解他的,所以給他煲了清淡的粥。
“好!”程弈莊溫和地應了一聲,芳姐便去了廚房。
程弈莊走到落地窗前,卻不是看窗外,而是又看了一眼左腕的百達翡麗手表,此時舊金山是早上7點,妻子或許已經起床了,即使這樣想,但拿出手機又放回口袋。
最後他還是直到半個小時後,吃過粥回了卧房才撥下妻子的電話。
“早!”他微笑,柔聲問,“吵到你睡覺嗎?”
“沒有。”薛白桦聲音平靜,先問女兒,“小楠睡了嗎?”
“睡了,她聽你的話,不敢超過10點睡覺——還有,她想媽媽。”
“明天我會給她電話。”
“嗯,對了,小桓跟她聊天說想去找你,但不敢跟你說。”
“我打算辦完這裏的事去看過小桓才回家。”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她一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他不禁在心裏苦笑。
“好,等你回家!”聲音溫柔。
“嗯,休息吧,先這樣。”
“白桦——”在妻子挂線前突然叫了一聲,她沒出聲,等着他繼續說,但他停了幾秒卻只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按時吃飯……”
妻子挂斷電話後,程弈莊看着牆壁上的結婚照,十九歲的新娘,一張尚散發着少女氣息的美麗的臉,然而,他曾一度忽視了妻子的美麗……
上午9點,一臺黑色賓利雅致開進薛宅大門,車停後,從後座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西裝男人,看似三十歲左右,成熟穩重。剛進門女傭迅速迎上去。
“爸爸呢?”
程弈莊問的是岳父薛宗廉,昨夜女傭芳姐轉告他,在他休息期間薛宅已來過兩次電話,說是薛宗廉讓他早上務必先到薛宅去見他。
“他在書房等你!”
回答程弈莊的并不是女傭,他這才發現在客廳中間的華麗吊燈下站着的中年女人,她是名義上的岳母,薛宗廉現任妻子,薛白桦的繼母沈聆秋。養尊處優的貴婦生活讓她的外表比真實年齡年輕十幾歲,僅有四十歲的樣子,一身素雅裙裝,笑容溫和優雅。
“秋姨!”跟着薛白桦的稱呼,雖然薛白桦從來對她沒稱呼。
“快上去吧!”沈聆秋微笑說。
程弈莊點頭上樓去,整棟別墅非常安靜,大概吃過早餐都已各忙各事。
薛宗廉與現任妻子沈聆秋育有兩子兩女,大兒子薛慕琅只比薛白桦小20天——也就是說薛白桦的母親與沈聆秋同時懷胎,又是一個“金屋藏嬌”的故事。
而發生在這位岳父身上的“金屋藏嬌”卻不止一個,除了現任妻子,他在別處還有一個家,另一個女人也為他生育了兩個女兒。不過,這位“嬌”不用藏,她與兩個女兒的存在從來都不是秘密,已被衆所周知,且被認可,包括沈聆秋。所以人們都知道薛宗廉有大小兩位老婆,薛家有兩位少爺五位千金——實際上是六位,只不過跟随前妻離開的大女兒薛白櫻早已被人遺忘,人們只當薛白桦是薛家大千金。
關于薛宗廉這位小老婆,大部分人都知道她與薛宗廉的一段忘年戀,卻極少人知道,她曾經還是薛白桦的同學兼好友。當年薛白桦才新婚第二天,自己的父親卻一早就帶着“小媽”踏上了歐洲蜜月之旅,仿佛結婚的是他們,而且,他們的第一個女兒與薛白桦的兒子是同一個月出生……
自己的同學兼好友成了父親的情人,并且與父親生下妹妹——程弈莊不能體會,這對薛白桦來說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除了這兩個女人,薛宗廉不見得沒有別的“金屋藏嬌”,關于這位岳父的風流傳聞程弈莊聽的不少,前不久就偶然聽說,他最近與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在一起,當然,這個傳聞是真是假他并不知道,也無需知道。
“爸爸!”
程弈莊敲門進入書房,薛宗廉正坐在窗前的沙發椅上,身上還穿着運動裝,他有早上鍛煉的習慣,且酷愛網球,程弈莊跟他打過不少網球,至今還從未贏過他。
“坐吧!”
薛宗廉示意程弈莊坐下。與他妻子一樣,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也頂多只有四十的樣子,頭發依然黑而密,五官輪廓依舊不失鮮明,不難看出年輕時必定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如今經過歲月的磨砺,在他臉上遺留更多的是屬于一個中年男人的沉穩與睿智。
程弈莊在另一張椅坐下,一名女傭敲門進來,把一杯茶放在他手邊,另一杯換下薛宗廉喝了一半的那杯。女傭離開後,薛宗廉先開口說:
“你怎麽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
雖語氣沒有責怪,但話确實是一句責怪的話。程弈莊只說:“她想一個人靜靜。”他更想把她一起帶回家,如果她願意的話。
“什麽時候的事?”薛宗廉聲音平靜。
“上周五淩晨3點左右。”說的是國內時間。
“怎麽去的?”聲音低了些。
“在浴室割脈,被發現時已深度昏迷,送醫院因失血過多,沒搶救過來。”程弈莊如實回答,并補充了一句,“她生前、可能患有抑郁症。”
薛宗廉沉默,程弈莊也沉默。
過了一會,薛宗廉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問:“她很傷心?”問的是薛白桦。
“人之常情。”
“你快把她叫回來……”薛宗廉放下茶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那裏。”
“她辦完事會盡快回來。”
“辦事?辦什麽事?”薛宗廉突然看着女婿。
“她從白櫻手上把母親的房子買下,還有些手續需要辦。”
薛宗廉頓時冷哼了一聲:“這就是她教的好女兒!母親屍骨未寒倒馬上拿着房子賣錢了!”
程弈莊不語。
薛宗廉又端起茶杯,但沒喝只端在手裏:“這段時間你多關心關心她,她從小有什麽都放在心裏不會跟人說,傷心也好煩惱也好,你要細心些。”
“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薛宗廉沒再說什麽,兩人都在喝茶。再次放下茶杯,薛宗廉的表情溫和起來:“周末帶小楠過來吃飯吧,有段日子沒見小家夥了,有些想她了!”
程弈莊也放下茶杯,微笑答應:“好,小楠也想外公了!”
離開薛宅程弈莊回到經濟中心區摩天大樓72層的辦公室,開始了忙碌的一天。作為程氏企業之主,他在工作上從來都懷抱十二分精神做足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有句話說“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程氏是祖父與父親兩代創下的基業,自十五年前從患癌的父親手中接手家業以來,他從來不敢松懈。
說起當年接手程氏時,父親程韬卧病在床,年僅二十三歲剛畢業回國沒有任何經驗的他完全不能服衆,又陷入與叔叔程炜的争奪戰中,還有繼母楊安惠暗中作梗,當時董事會成員基本倒向程炜。眼看程氏要落入叔叔程炜之手,卻在那時有個人站出來全力支持他,他就是一直持沉默态度的薛宗廉、華崧集團董事局的主席、也是程氏企業重要股東之一。
那時薛宗廉其實只入股程氏兩年,在那之前程氏企業與華崧集團并沒什麽交集,薛宗廉本人與程韬相交也不深,但兩年前在程氏陷入危機之時,他重金入股程氏成為重要股東,此舉幫了程氏大忙使其順利度過危機,此後他在程氏聲望之高僅次于董事長程韬。程韬亦與薛宗廉關系密切,因此在他患癌住院時,薛宗廉到醫院提出聯姻之事,他懷着感動的心情一口答應——他不會不知道,這場聯姻最大受益無非是程氏企業和他的兒子。
岳父這座靠山讓程弈莊坐穩了程氏掌門人之位,讓企圖代替他的叔叔程炜再無計可施,關于當年程氏叔侄及繼母子內鬥的種種随着一場婚禮的舉行正式落下帷幕。那場由薛家一手操辦的婚禮盛大而轟動,薛宗廉風風光光把愛女嫁入了程家。
不過對于薛宗廉來說,嫁出去的女兒從來不是潑出去的水,女兒雖已嫁入程家十五年,但他從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薛白桦雖是程家的媳婦程氏的女主人,但至今提起她,人們依然只當她代表的是薛家而不是程家。
她雖未進入華崧集團擔任工作職位,但在十六年前、在她十八歲那年,薛宗廉創辦了另一家公司,主要以房地産投資及開發為主,這個公司不屬于華崧集團旗下産業,它完全是獨立的,許多人習慣把它稱為“小薛氏”。小薛氏的第二股東持有的股份僅比董事長薛宗廉少一個百分點,正是愛女薛白桦,十年前年僅二十四歲的她就已成為小薛氏的總裁,而薛宗廉則退居幕後。
薛白桦在工作方面無疑是極具才華的,十年來小薛氏在她之手日漸壯大,房地産項目遍布全國,每年收益可觀,這一點讓薛宗廉及其餘股東滿意且贊許。她是薛宗廉一手栽培的人,嗅覺敏銳,眼光獨到,果敢堅定,看似不動聲色,其實一切盡在她掌握——這一點與薛宗廉極其相似。
薛宗廉對這個女兒的愛重衆所周知,大薛氏華崧集團的繼承人是哪個兒子還未知,但小薛氏的繼承人毫無疑問只她一人。有種說法,小薛氏本是薛宗廉專為女兒創辦,送給她的成年禮物,因為小薛氏正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叫“白桦地産”。還有人說,白桦地産的标志圖案細看其實是由一個少女剪影變幻而來,那個剪影就是十六歲的薛白桦。如今,無論名字還是剪影,早已成為許多建築上面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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