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為人子女

那日中午，薛白桦進入她的房間後，誰也不知道父女倆談了什麽，直到晚飯前，薛宗廉才牽着女兒的手下樓。薛白桦的眼睛明顯是紅的，還有些腫起來，誰都看出她哭過。

但這絲毫不影響餐桌的氣氛。那晚沈聆秋親自下廚，做了幾樣薛白桦愛吃的菜。餐桌上，薛家其餘人無法不震驚——曾經總是冷着臉，對所有人愛理不理的二姐白桦，此時竟和大家說說笑笑，讓他們都不明所以甚至反應不過來。

晚飯過後，薛宗廉又牽着女兒上了樓去，進了他的書房。大家都看出來，父女倆長達二十幾年的“鬥争”終于徹底結束了。那夜，薛宗廉直到深夜薛白桦睡着後才離開她的房間。

第二天如大家所料，薛宗廉答應了做肝移植手術。誰也不知道薛白桦用了什麽辦法說服他，但誰都知道，只要是她不管用什麽方法，哪怕只在他面前流幾滴淚哀求幾句，他都會瞬間投降。多年來父女倆總是硬碰硬，但其實他最服她的軟，最怕她的眼淚。

當天早餐過後，薛白桦和薛慕祁一同前往醫院檢查，白荟因為生過孩子身體還沒恢複沒讓她去，白薔和另外兩個女兒又還小，大家也不考慮她們。

一天後，檢查結果出來，體型與父親差不多的薛慕祁肝髒大小雖最匹配，但因自身身體素質不符合移植條件被排除。最後只能由薛白桦一人割取三分之二移植到薛宗廉體內。這個結果讓薛宗廉對做手術的事再次反悔，但很快，父女倆關在書房裏，薛白桦再次說服了他。

薛白桦自回來一連三天住在薛家，直到第四天晚上，才和程弈莊及兩個孩子一起回程家。程弈莊和孩子那天中午到達，也是第一時間到薛家，直到晚上在薛家吃過晚飯才離開。

離開時，在薛家車庫裏，程弈莊打開車門正要讓妻子上車，突然被一個急促的聲音叫住：“二姐！”

夫妻倆回頭，追出來的是薛家大媳婦方美玲。

“美玲，什麽事？”薛白桦微笑問。

“二姐，你還不知道慕琅春節後要被調去新加坡的事吧，爸爸讓我們一家三口都過去。”方美玲說，“這幾天我本想找機會跟你談談，但爸爸幾乎跟你形影不離，一直找不着機會。”

“怎麽回事？”薛白桦對慕琅這件事确實不知情。

“是因為我……”方美玲看了程弈莊一眼，“二姐方便到花園裏談幾句嗎？”

薛白桦知道這麽神秘一定有事，于是點頭，跟她去了花園。

兩個女孩上了另一臺車已經先開走，程弈莊站在車庫門口等着妻子，同時望着花園邊上的一棵山茶樹下的兩人。不知在談什麽，薛白桦突然神情冷了下去，而背對他的方美玲一直微微低着頭。接着薛白桦似乎有些激動，且生氣要離去，但被方美玲抓住手，程弈莊看到了她的臉，她在哭，似乎在哀求，這讓程弈莊很不明所以。

不久，薛白桦回到車庫，上了車，夫妻倆也離開。白色瑪莎拉蒂開出薛宅大門，後座上夫妻倆看起來都有心事，各自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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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下了山開入大馬路，程弈莊才開口問：“美玲、是求你向爸爸求情？”他對薛宗廉讓慕琅一家春節後調去新加坡很不解。

“對！”薛白桦皺着眉，方美玲除了求情還向她坦白了另一件事，但她說的理由不知真假，現在白櫻躺在醫院裏，她的所有話都是一面之詞，無法對證。她不知該相信她還是不該相信她。想到這裏她心裏有些煩躁。

“爸爸為什麽要那麽做呢？”程弈莊問，“這麽說，華崧集團他是打算交給慕祁？”

“因為慕琅不是……”薛白桦說到一半又看了一眼前面的田爰，接着還是說下去，因為田爰會當作沒聽到，她說，“慕琅其實是爸爸的繼子。”

“這……”程弈莊震驚，這就明白了，多年來岳父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雙方在華崧集團都有一定的地位，積累了各自的口碑和成績，甚至有各自的利益支持者，他要選擇其中一個，就要砍掉另一個，況且另一個還不是親兒子，為了不給親兒子的将來留一點可能性的威脅，他毫不留情把繼子踢出局。

也許是岳父多疑了，雖然慕琅不是親兒子，但他始終是慕祁的親哥哥，總不至于……程弈莊想到這裏突然頓住思緒，随即又想到了弟弟弈軒，他照樣是自己的親弟弟……

車內，夫妻倆又沉默下來，各自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程弈莊伸過手握住妻子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地行駛着，程弈莊想小睡一會，然而終究還是無法睡着，因為有一件大事梗在心口……

回到家裏，薛白桦讓程弈莊先洗澡，中午下飛機後到晚上他還沒休息過。而她則去了女兒房裏趕着兩個孩子洗澡睡覺，程弈莊說真羨慕兩個女孩，在飛機上除了吃飯上廁所幾乎從頭睡到尾，所以現在她們精神好得很。

兩人關在浴室裏洗了很久的澡，只聽見浴室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薛白桦忍不住開門進去，只見浴池裏水花四濺泡沫亂飛，最後她終于趕着兩個孩子乖乖到花灑下，“伺候”她們沖澡吹頭發。

她是感到幸福的，多一個孩子挺好，以後家裏就更熱鬧了，她突然還想念兒子，要是三個孩子都在身邊就更好了……

薛白桦回到房間時，程弈莊早已洗完了澡，但沒有睡，坐在沙發上喝半杯紅酒。

“怎麽還不睡？”薛白桦微笑問。

“等你一起睡。”程弈莊站起來微微一笑，“兩位公主終于肯睡了？”

“是啊，難伺候！”薛白桦笑着抱怨。

程弈莊也笑：“你也快去洗澡吧！”說完在妻子臉上親了一口才讓她進浴室。

薛白桦洗完澡出來時，程弈莊已經坐在床頭看雜志，依然在等她。薛白桦先走向梳妝臺擦過護膚品才上床。

程弈莊放下雜志問：“你明天就回白桦地産上班？”

“是啊，回來這幾天到都沒到過！”薛白桦感嘆，還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大人這幾天不讓她離開半步，好不容易才讓他答應了做手術，但他不是沒條件的，他的條件就是她必須什麽都依他。她又問丈夫：“你明天也回程氏？”

“明天不回。”程弈莊回答。

“休息一天也好，倒倒時差。”夫妻倆都躺下來，雖平躺着，但程弈莊一只手摟着妻子的肩膀，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薛白桦繼續說，“前天我已經把我在程氏那12％股權過到你名下了……”

“白桦，現在不想說這個。”程弈莊打斷妻子，翻個身側躺着把她抱在懷裏，“我明天去醫院做檢查，我代替你給爸爸割肝。”

他無法也沒有理由阻止妻子救父親，做兒女的将心比心，如果十五年前他能用自己的肝救患癌的父親，他同樣毫不猶豫，現在如果要用他的肝去救他和妻子共同的父親，他也毫不猶豫，但是要讓妻子……

只要想到要在妻子胸口剖開一道口子，從裏面割一大塊肝出來，他就過不了心裏那一關，雖然現在醫學發達，雖然肝是可再生器官，雖然有三分之一就可以維持正常生命。但要是手術過程中發生任何一點意外呢，要是割肝後生長情況不好呢，要是沒有恢複如初呢，要是留下什麽後遺症呢……

他不敢想，他害怕，非常害怕……

“弈莊……”薛白桦把頭貼在丈夫胸口，感覺到他情緒激動，她柔聲說，“弈莊，別這樣，你和爸爸的血型就不合……”

一句話讓程弈莊的沖動想法瞬間冷卻下去，心裏嘆息又無力——是啊，連最基本的血型都對不上，還怎麽代替妻子去割肝……

“弈莊，不會有事的，相信醫生，也相信我……”薛白桦聲音非常溫柔，“你同意好嗎……弈莊……”

程弈莊抱着妻子不語。

“弈莊……”薛白桦溫柔地拖長了音，把頭在丈夫胸膛裏輕輕蹭了蹭，像是女兒對她撒嬌那般，“弈莊……同意了好嗎……弈莊……”

結婚十五年了，妻子第一次對他撒嬌，雖然是帶着目的性的，但他整顆心瞬間已失去抵抗力……然而，他卻故意放開懷抱，坐起來，面無表情地吐出三個字：“不同意！”

“弈莊……”薛白桦也坐起來，目光乞求地看着丈夫，但丈夫不看她，她只猶豫了兩秒突然湊過身向丈夫的雙唇吻了上去……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也是第一次主動吻人，雖然從不主動，但多年來被他帶着，她的吻技早已非常熟練，且懂得他喜歡什麽……

如果不是嘴上傳來的柔軟觸覺，程弈莊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他雙手抓住床單，控制着不回應她，讓她也感受一下當年她冷淡他的滋味。然而，當柔軟又熾熱的小滑舌剛觸碰到他的舌頭時，他瞬間淪陷——抓在床單上的手突然抱住她、吻着躺了下去，又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

他的吻跟她的完全不同，漸漸地，薛白桦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惹火上身了，怎麽吻着吻着就動手了呢，他越來越不安分，不能再繼續吻下去了……她突然用力推開他。

“怎麽？”突然被推開的程弈莊不明所以。

“是誰說要禁欲兩周的，現在還不到一周。”薛白桦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明明是你先誘惑我的！”程弈莊說完要繼續吻，但妻子側過臉拒絕着，他只好把額頭靠在她肩上，委屈地苦笑着，“白桦，你很壞！”

薛白桦偷偷笑了一笑，故作認真說：“吻也吻過了，現在你是不是該同意我給爸爸割肝的事了？”

“我能不同意嗎？”程弈莊嘆息一聲，他沒有不同意，只是擔憂害怕而已……

“弈莊，你要相信我……”薛白桦在丈夫耳邊柔聲說，“為了你，我一定會好好的，因為……我要跟你一起白頭到老。”薛白桦說完不禁微微一笑，雖然這是心裏話，但不排除也有哄丈夫的意思。

程弈莊果然幸福地笑起來，吻了吻妻子的臉：“好了，相信你了！”

薛白桦也笑，這算是搞定了嗎？她推丈夫的肩膀，他還壓在她身上。而程弈莊當然不願意被推走，他還想繼續吻她，繼續……

“以後胸口會留一個疤，會不會很醜？”薛白桦知道丈夫還想幹什麽，急忙随便找了一個話題。

“不會，藏在裏面別人又看不到，那個位置不是只有我看嗎？”程弈莊笑得暧昧，“我覺得美就行了！”說完低頭想吻。

“弈莊！”薛白桦又急忙說，“下個月生理期過後我打算再上節育環……”

“沒關系，取出來就不上了，以後我注意避孕就是了。”吻嘴不行，改吻脖子。

“弈莊，不——”薛白桦又推他。

“白桦！”他的唇離開她的脖子，又無奈又委屈，“是你先誘惑我的，白桦……”最後一聲帶着哀求。

薛白桦側過臉有些愧疚：“對不起啦，我、那個來了？”

“是嗎？”程弈莊皺眉，親自确認，果然……他瞬間又把額頭無力地抵在妻子肩上，“白桦，你太壞了，明明來那個還誘惑我！太壞了！”

薛白桦抿嘴笑着，不出聲。

程弈莊還不死心，“不可以要，吻總可以吧！”

說完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