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攝魂 她曾經是個海王

城門口圍着的人越來越多, 馬車一時進不去,路雪柔朝外問道:“飛霜,能繞路嗎?”

想來一座城裏不可能就一個門。

飛霜答道:“能的, 西城門離城主府最近,而且還路過龐府,少城主若是想, 可以順道去看看家主。”

“別了,我怕吓到外公。”

現在她跳崖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出現就等同于詐屍, 外公年紀大了, 怕是受不得這種驚吓。

飛霜趕着馬車繞到了西城門, 這裏雖說也貼了告示, 但是沒那麽多人,他們順利進了城。

路雪柔在心裏準備着一會兒見到龐氏的說辭, 一擡頭發現殷九霄正望着她,目光含蓄, 略帶緊張地問她:“你要帶我見你的家人?”

“當然。”路雪柔沒有一點遲疑地回答。

殷九霄低眸,将自己微顫的手指握成了拳, 緊緊地。他從沒想過, 有一天會被人帶回家。

路雪柔坐到他身邊,直接抓住他的手, 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對着掌心掐出來的痕跡, 輕輕吹了口氣。

“哥哥,你別緊張呀,就當是來放松的,等過段時日我就送你回藥王谷。”

殷九霄呼吸凝結, 瓷白的脖子上爬上了一點暈紅。路雪柔一看他這反應,心裏樂了,覺得自己活像一個誘拐俊俏少年的壞女人。

不知道殷九霄恢複正常了還會不會擁有這段記憶,她還是收斂點,不然容易被大魔頭當成黑歷史給滅了。

“少城主,咱們到城主府了。”

路雪柔撩起簾子一看,再往前就是城主府的大門,不過門口好像有點熱鬧。

她娘得知了她的死訊,花了重金從晉國各地請來了一波又一波會做法的高人。現在這些“高人”彙集在城主府外,挨個進去顯示神通,要為少城主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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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雪柔無奈:“走後門吧,我倒想看看他們是怎麽招魂的?”

飛霜照着吩咐把馬車趕到了後門,路雪柔和殷九霄下車,後門的守衛張大嘴打着哈欠,一眼望見前方走來的人,驚得扯了下巴,龇牙咧嘴地。

“少,少城主。”守衛臉色發白,倒騰着一雙腿就想跑路,一邊後退一邊魔怔地說:“魂招來了,真神了,夫人沒瘋。”

路雪柔道:“飛霜,把人抓回來。”

飛霜上前飛起一腳,将守衛踹到路雪柔面前。

“哎呦,顯靈了顯靈了,少城主顯靈了。”只見他匍匐在地上,還有空從衣襟中摸出一張黃符,貼在自己的腦門上。

路雪柔輕嗤:“喂,你剛才說誰瘋了?”

小說裏的路雪柔就是一個纨绔二代,在城主府裏橫行霸道,所以她這樣的表現一點也不違和。

守衛哆哆嗦嗦回答:“沒,沒誰。”

路雪柔順手敲了一下守衛的頭,自以為态度非常豪橫,熟料她餘光瞥,發現了殷九霄嘴邊還沒來得及收斂的一絲笑意。

她輕咳一聲,說道:“睜眼看看,你少城主我回來了。”

“真人,活的。”她強調了一句。

守衛懵了一會兒,終于擡起頭看她,但是他那張臉比剛才見了鬼的樣子更加恐懼,冷汗直冒,眼白都快翻出來了。

飛霜在旁踢了他一下,終于讓他清醒了,守衛擦着汗叫道:“少,少城主。”

路雪柔問:“你有事瞞着我?”

原來的路雪柔在這城主府淫威甚重,守衛幾乎沒有猶豫,便把一切抖落出來。

“是城主說,夫人瘋了,整日找些不三不四的方士回家,而且董天師說了,夫人這樣,妨礙四方城未來的氣運,城主一聽,便說要把夫人送去大佛寺關起來。”

路雪柔一聽立刻急了:“什麽時候的事?”

“董天師剛才進去,小的聽了一耳朵。”

路雪柔當即顧不上維持“形象”了,撒腿便往府裏跑,飛霜緊随着她也進去了。

殷九霄卻留在原地沒有動,因為他聽見了一陣笛聲。

那聲音仿佛來自幽冥,像鬼魂在低泣呻/吟,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同有一只手在幽暗中攥住了人的心髒,把你身上所有的情緒放大。

有人在用內力吹笛,這曲子并不常見,但殷九霄腦海中卻莫名浮現了它的名字。

“攝魂。”

這是一種失傳已久的邪門武功,意在用聲音佐以不同強弱的內力,催動人的情緒,傷害頭部的筋脈,最後的結果便是将人變成一個傻子。

殷九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門邪功如此清楚,他也無意深究,因為此時更重要的是,那個被“攝魂”操控的人可能是少女的母親。

只憑這一點,他必須管。

守衛從地上爬起來的檔口,見殷九霄化作一道白影忽地從自己面前消失了,頓時又驚吓了一次,趴在地上抱着頭哭:“有鬼啊,真有鬼。”

路雪柔跑的急,發現殷九霄沒跟上來,她也無暇顧及,帶着飛霜往城主府的主院裏闖。

有幾個道士打扮的人等在門外,一個中年婦人正在與他們交談,告知規矩。

路雪柔認出來那婦人是龐氏身邊最得用的女管事,連忙喊她:“蘭姨,我娘呢?”

蘭姨驚在原地,半天才敢認她:“少城主,你不是……”

路雪柔一時沒辦法跟她解釋自己怎麽死而複生了,于是岔開話題:“城主是不是帶了一個人進去,那個什麽董天師?”

“是啊,夫人最近睡不好,城主讓董天師來給她看看。”

“那欺世盜名一肚子壞水的狗東西什麽時候會看病了?你們都叫他騙了,帶我進去。”路雪柔着急地罵了一串。

蘭姨無法,只得讓門口的人散開給她讓路。

路雪柔進了主院,先聽到一陣笛聲,就像那種塑料刮蹭的聲音,聽得她一陣暴躁,抄起飛霜手中的劍,一腳踹開了房門,同時大聲嚷嚷:“什麽玩意兒,難聽死了!”

城主路觀元一直站在門口,背對着門,門一被踹開,他就受到了波及,往前一撲,恰好撲在董天師身上,正好打斷了他繼續吹笛。

路觀元怒不可遏,一回頭卻發現踹了自己的人是那不着四六的“逆女”,頓時氣得面紅耳赤。

“你還敢回來?”

那一臉桀骜樣子加上踹門的狠勁讓他絲毫不懷疑,眼前的人活的好着呢。

路雪柔捂住了嘴,誇張的說了一句:“哎呀,爹,你站門口幹嘛?我這一不小心,就把你踹了。”她裝腔作勢地抽出劍,往門上劃拉一下,道:“都賴這門,回頭我找人把它卸了。”

路觀元捂着胸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路雪柔沒那閑工夫看他,一雙犀利的眼睛盯住了他身後的青衣男子。

這就是書中女主夜雪歌堅定的擁護者,董天師。他大概四十餘歲,蓄着兩撇小胡子,眼露精光,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你誰啊?”路雪柔高冷地擡起頭。

董天師捏着一支通身碧綠的玉笛,想起自己被這女娃打斷了“攝魂”的最後一段曲子,心有不甘地皺眉:“少城主,在下是城主親自請來為夫人治療失眠的。”

他把城主親自四個字咬的極重,有意無意地在提醒路雪柔,不能對他太過分。

路雪柔聽完就笑了:“哦?”她抻長了聲音,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胡子,朝他走去,劍尖刮蹭地面,把路觀元搞得心驚膽戰。

這逆女從小不服管教,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路觀元靠着龐氏的金錢支持才有今日,這讓他在面對妻子龐氏和這個女兒的時候,總覺得沒面子,長久下來,他心裏越來越思念當初出走的愛妾和他們的孩子。

沒等路雪柔拖着劍走到董天師面前,床上的龐氏醒了,她一醒過來就捂着心口淚流滿面,嘴裏痛苦地喊着:“女兒,我的女兒,娘恨不能跟你去了。”

路雪柔立刻丢下劍,來到龐氏床邊,關心地問:“娘,你怎麽了?”

龐氏見到她,情緒近乎崩潰:“柔柔,是你回來了,你也舍不得娘,對不對?”她用很大的力氣抱着路雪柔,仿佛一撒手,人就會消失不見。

路雪柔拍着她娘的後背,察覺出一點不對,龐氏是個強勢的女人,打理着城主府的內務不說,還要管着龐家的生意,她理解母親愛女兒的心,可是以龐氏的性情,應該是先把別的人都打發走,她怎麽會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聯想剛才進來時,董天師在吹笛子,他總不至于真的那麽好心給龐氏治病。

路雪柔脫不開身,只能用目光冷冷盯着董天師。

路觀元本就厭煩龐氏,現在這個女兒回來了,對他而言簡直就是雙重折磨,為了避免路雪柔發瘋,他得趕緊帶着董天師離開。

不然總不能告訴女兒,他來這的目的是想讓董天師用秘曲讓龐氏睡着,然後再悄無聲息地把龐氏送到大佛寺關起來。

“既然你回來了,就多陪陪你娘,我還有要務在身,這便要去處理。”路觀元悄悄給董天師使了一個眼色,帶着他往門口走。

路雪柔卻在這時忽然開口:“飛霜,把他攔下。”

飛霜飛撲上前,一個擒拿手鎖在董天師肩膀上,但随即,她發現手下這人滑膩得像一條泥鳅,他的骨頭好像是軟的,只一個動作就掙脫了她的控制,飛身從房門蹿出去。

“少城主,我去追。”

“柔柔,別走。”龐氏這個樣子,路雪柔沒法跟出去看,只得抱着她拍哄:“娘,我回來了,我沒事,一切都好。”

龐氏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或許是哭累了,她就這麽靠着女兒睡着了。

那一邊路觀元氣得跳腳,大罵路雪柔不省心:“人家董天師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他日日來給你娘吹笛,才讓她睡得着覺,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怎麽能如此無禮,快叫你那婢女停手,別得罪了人家。”

路雪柔扶着龐氏躺下,當着路觀元的面,撿起地上的劍,神色冷漠異常。

路觀元心裏一慌,表面上差點穩不住,問道:“你要做什麽?”

“也不做什麽,我就是想問問,董天師蔔算出來的那個天命之女,爹你找到了嗎?”

路觀元的臉色一瞬間有些難看,像被戳破了什麽隐秘心思,怒道:“你問這做什麽?”

路雪柔笑了笑:“女兒問問嘛,而且董天師蔔算的結果,不正跟我合得上嗎?”

“你?”路觀元看着她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心情糟透了,将來四方城若是交到這敗家子手裏,怕是什麽都毀了。

路雪柔自信地說:“對啊,就是我,董天師蔔算之後,我恰好死裏逃生回來了,這是天命。從血緣上來講,我是你的女兒,可不就驗證了那句有血親。”

路觀元吹胡子瞪眼半天,終究什麽都沒說,甩着袖子走了。

“你們還愣着,給我把那賤婢抓來。”他朝院子的護衛大喝。

護衛們看着他身後,略有猶豫。

這些人都是龐氏出錢養的護衛,最忠心的自然是龐氏母女,眼下父女起了沖突,他們下意識就看向了路雪柔。

“別理他,該幹嘛幹嘛去。”路雪柔說道。

有她這句話,護衛們頓時開始裝瞎裝聾,就是不肯聽路觀元的命令。

路觀元快要氣吐血了,他想罵,可是不如眼前這孽障伶牙俐齒。

想打,他看了一眼這孽障手裏的劍,是真害怕她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最後,他冷哼一聲,去找自己的親衛了。

路雪柔走出來,圍觀那兩人在房頂上打架,終于意識到身邊缺了什麽。

“我哥呢?”她四處張望,連個影子都沒有。

不會迷路了吧?

她正想去找找,卻看見房頂上的瓦片掉在地上,咔嚓一聲碎了。

路雪柔肉疼,頂級的琉璃瓦啊!

再然後,她就顧不上心疼錢了,因為飛霜幾次逼近都被董天師逃開,他身上像是罩了一層看不見的罩子,無論飛霜怎麽出招,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樣。

大約百招之後,飛霜力有不逮,被一塊瓦片打中了小腿,踉跄地從房頂上跌落下來。

“飛霜!”路雪柔吃驚極了,小說裏沒提過,這董天師還是個高手?

董天師借此機會正想逃之夭夭,誰知一個回身,卻撞在了一堵“冰牆”上。

他心中大駭,一掌劈向前方,結果更讓他驚恐的是,內力彈了回來,差點反噬他自身。他又換了幾個方向,無一例外,都是同樣的結果。

眼見逃生無門,董天師急的額上直冒汗。

路雪柔扶起飛霜,看見董天師在那裏對着空氣拳打腳踢,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他幹嘛呢?”

“奴婢也不知。”

路雪柔擡頭望着房頂,恍惚間捕捉到一片白影,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她扥了飛霜一下,問:“唉,你看見什麽了嗎?”

飛霜到底算個高手,比她目力好很多,艱難地辨認:“我看見了,是殷公子。”

“他動作太快了,我看不清。”

路雪柔這回覺得自己像一個傻子,不過幸好,有個人比她還傻。

董天師四處碰“壁”,焦灼了一會兒,仿佛終于明白自己被耍了,他甩出一把暗器,想逼那個看不見的人現身。

到處凝結的“冰牆”倏然出現了一道缺口,他心中大喜,趁勢想從缺口遁走,然後等他撲上去,才發現那缺口處竟站了一個白衣人。

他自投羅網,殷九霄不過擡起腳,輕輕一踹,便讓他受了重創,跌落在地。

董天師滿口溢血,緩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究竟是誰?”

這讓路雪柔想起了毒婆,難道這些垃圾死前都得問這麽一句,表示震驚?

她不耐煩地替殷九霄回答:“關你屁事。”

董天師又嘔出一口血,這才暈了過去。

可能是氣的。

路雪柔心想,這人比毒婆的下場還是強上不少的,殷九霄現在是少年時的狀态,武功雖高,但沒有殺心,也就是這樣,他才撿了一條命。

“飛霜,把他押下去,先關進地牢。”路雪柔說道。

飛霜叫了兩個護衛,拖着人離開了。

路雪柔招呼殷九霄下來:“哥哥,這裏。”

殷九霄縱身一躍便來到她面前,少女眼神發亮,不吝誇獎:“你好厲害啊!”

“嗯。”殷九霄耳根一熱,及時別過了頭。

這時,路雪柔聽見有人喚她,她回過頭,發現龐氏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扶着門邊叫她:“柔柔,乖女兒。”

“哎,我在呢。”路雪柔回應一聲,向龐氏走去。

殷九霄跟在她後頭,龐氏一瞧見他就笑了,對路雪柔說:“這不是司馬公子嗎?你就這麽喜歡,都把人帶到家裏來了。”

路雪柔急急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娘你認錯人了!

龐氏意識沒恢複,現在把殷九霄當成了別人,那個司馬公子應該是她穿越之前,原主正在追求的男人。

而殷九霄看見少女的反應,臉上剛蒸騰起來的熱度瞬間變得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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