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秘法 堂堂男子,以色侍人
路雪柔轉過身, 露出一臉茫然。
之前剛跟殷九霄解釋過,她和這位司馬公子不熟,結果她回到四方城的第一天, 人就找上門來了。
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蘭姨還好心地說道:“少城主,我看司馬公子挺着急的,他一聽說你回來了, 就馬上來見你了。”
路雪柔有點不敢往旁邊看了,她幹巴巴地笑起來:“呵呵呵, 您挺幽默的, 他見我幹啥?”
蘭姨發現她态度不如以往熱情, 再看她身邊相貌俊逸的少年, 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少城主喜新厭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在新人在側,怕是早就把司馬公子忘到一邊了。
“這, 我也不知道啊。”蘭姨覺得自己好心辦壞事了,有點不安:“那您見是不見啊?”
路雪柔悄悄看了眼身邊的人, 殷九霄眼中的光如同被烏雲遮蔽的星辰一般暗淡寥落,他們的手還挽在一起, 而他像是在躲避什麽, 把手抽了回去。
路雪柔頓感頭疼,這個司馬公子什麽時候來不行, 偏偏在她哄好了殷九霄之後來。
他最好是有什麽十萬火急非見她不可的事,否則……
路雪柔磨了磨後槽牙:“見。”
殷九霄眸光輕顫, 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而下一刻,又被少女挽過去,抱得緊緊地。
“一起去吧。”路雪柔笑的眉眼彎彎。
殷九霄不知怎地就忘記了反應, 迷茫地跟着她走出了這間院子。
他們來到城主府的會客廳,只見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年輕男子在門前徘徊,一看見路雪柔到來,便不管不顧地沖到她面前,質問道:“你把容姑娘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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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公子氣勢洶洶,一雙眼睛通紅,那樣子活像見到了殺他全家的仇人。
殷九霄伸手攔了一下,才沒讓他撞到路雪柔身上。
路雪柔一愣,然後她問了一句話:“容姑娘是誰?”
沒想到這句話像點着了□□包的小火苗,司馬公子氣到抽搐,指着她鋪天蓋地的罵道:“你這蛇蠍女子,就因為容姑娘與我少年相識,你心裏不痛快,總是找她麻煩,這一次你更過分,幹脆将人擄走了。”
“先前我聽說你出事了,還為此惋惜過,現在看來你分明不思悔改,自取滅亡。你到底把容姑娘藏在哪裏了?她是個柔弱女子,不似你這般……”司馬公子把目光別向一旁,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能髒了自己的眼睛。
“跋扈不堪。”他鄙夷道。
路雪柔一向是個好脾氣,但是被人這樣當衆指着鼻子罵,她确實忍不了。
周圍的下人都在圍觀,按照以往,少城主肯定是低聲下氣地哄兩句,然後送禮物賠不是,總之就是順着司馬公子的意思來。
這樣的鬧劇他們看得多了,已經沒什麽興趣了,于是三三兩兩打着哈欠就想離開。
誰知路雪柔一改往常,她雙手抱胸,下巴擡高,對着司馬公子輕蔑一笑,開啓了嘲諷模式:“說了這麽多,怎麽不介紹一句,你誰啊?”
“你……”司馬公子見她一臉的玩世不恭,更是氣憤:“你裝什麽?”
“我和你很熟嗎?”路雪柔冷漠地問。
“看你的打扮是個書生吧,怎麽随便罵人?缺教養吧。”
“啧啧啧,誰教你的,這麽欺負一個女孩子,聖賢書讀了許多年吧,不如回爐重造吧。”
路雪柔慢悠悠向前走,每說一句便把司馬公子逼退一步,最後他一腳絆倒在門檻上,狼狽地摔了一跤。
“最後,說我派人擄走了那個什麽姑娘,你有證據嗎?造謠污蔑可是犯法的,我可以把你抓起來,送到官府哦。”
路雪柔大獲全勝,高高在上,宛如施舍一般:“冷靜了嗎?想清楚了嗎?作為少城主,本着愛民之心,我可以勉為其難聽你說說內情,順便幫你找找人。”
最終,司馬公子挫敗地點了點頭。
路雪柔傲然轉身,一擡頭就看見殷九霄望着她,眼裏有未盡的笑意。
她忽然覺得心裏麻麻的。
路雪柔讓人在會客廳裏上了一些茶水和點心,拉着殷九霄坐在上首,一邊嗑瓜子一邊指了指司馬公子。
“有什麽話快說,過時不候。”她從盤子裏拿了個核桃,用小錘子砸,看起來笨手笨腳的。
殷九霄見此,從她手裏接過核桃,輕輕一碾,核桃皮就分開幾半,露出了果仁,路雪柔開心地吃了,沒過多久,她手邊就堆起了一座核桃仁做的小山。
“夠了夠了,你也吃。”路雪柔往他嘴裏塞一個,殷九霄的唇碰到了少女的指尖,心裏幽暗荒蕪的秘地仿佛開出了一朵花。
她的手指也是甜的。
殷九霄眼眸微彎,放下了核桃,改為剝瓜子。
“不堪入目。”司馬公子遠遠望着,小聲嘟囔了一句。
堂堂男子,不思進取,竟這般以色侍人,真辱沒了我等,
路雪柔沒聽清他的話,問了一句:“他說什麽呢?”
殷九霄把攢好的瓜子仁放進她手裏,道:“沒什麽。”
明知對方是在罵他,可他好像并不生氣,甚至有那麽一點開心。
司馬公子不是她的朋友,如此便好。
司馬公子兀自冷靜了一會兒,問道:“少城主,容姑娘真不是你讓人抓走的?”
路雪柔白了他一眼,道:“廢話,我剛回來,哪裏顧得上去抓什麽容姑娘。”
司馬公子看看她身邊的殷九霄,一瞬間的想法是,她看起來已經有了新的目标,若是一直與這人厮混,确實沒必要再去綁走容姑娘。
“可是,容姑娘真的不見了。”他像是自言自語:“我和她約好了在第一樓相聚,來的卻只有一輛空馬車,她的婢女和仆從毫不知情,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你叫我怎麽相信?”
路雪柔随口說道:“說不定她自己偷偷走了呢。”
司馬公子神情激動:“沒有,那條街上很空的,婢女就走在車邊,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她的仆從也說,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下馬車。”
“這樣啊,那把他們叫過來,我再問問。”路雪柔道。
司馬公子搖頭:“人在容府,容大人已經去找城主借守衛尋找了。”
路雪柔問:“人丢了多久啊?”
“大概兩個時辰。”
路雪柔皺皺眉,心裏忽然有不好的預感,那個暈倒的護衛最後一眼看見董天師也就是兩個多時辰之前,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麽關系?
“容姑娘的婢女最後一次确信她在馬車裏,是什麽時候?”她又問。
司馬公子想了想,道:“他們的馬車經過城西的酥香齋,婢女問容姑娘要不要買一盒鳳梨酥,容姑娘說怕弄壞臉上的妝,就沒要。”
“城西啊,酥香齋離城主府挺近的吧。”路雪柔是從西城門進來的,對路上經過的商鋪有些印象。
“哥哥,你打傷了那個董天師,要是逃走的話,以他的傷勢能跑多遠?”路雪柔突然問。
殷九霄凝眉道:“應該跑不遠,但百毒門有許多邪法,我不确定。”
路雪柔考慮了一會兒,對司馬公子說道:“去容姑娘最後一次說話的地方看看吧。”
她抓了一把核桃仁,邊走邊吃,還旁若無人的與殷九霄說笑,看起來不像是去尋人,反倒像是要去郊游。
司馬公子現在有求于她,只能繃起一張臉忍耐。
他們在城主府門口碰到了容大人和負責四方城治安的葛統領,兩人正要帶着城主府的守衛去找人。
“少城主。”葛統領向她行禮。
而容大人卻懷疑地盯着她,直到司馬公子上前與他說了兩句話,他神色才有緩和,不冷不熱地也叫了一聲:“少城主。”
路雪柔吃光了手裏的核桃仁,拍了拍手,道:“找人是吧?我也去,正好咱們順路,葛統領,先跟我去西城的……”她一時忘了那家點心鋪的名字。
司馬公子接道:“酥香齋。”
“對,去酥香齋附近找找。”路雪柔扔下這一句,和殷九霄率先走出大門。
“哥哥,你說那酥香齋的點心好吃嗎?那個容姑娘好像挺喜歡的,一會兒咱們順道買兩斤回來。”
“嗯。”
後邊的人聽了,臉色都十分難看。他們是去做正事的,只有這個纨绔,帶着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小情人,一路上讨論着什麽點心好吃。
四方城将來交到這樣的人手裏,算是完了。
酥香齋與城主府就隔了兩個巷子的距離,路雪柔站在街上,都聞到了那股甜膩的氣息。
她不舍地轉過頭,看向周圍,這附近除了一家點心鋪,還有一家鐵匠鋪,另有一家賣香燭紙錢的鋪子,許是因為這樣,街上不怎麽熱鬧。
葛統領帶着守衛挨家去問,容大人和司馬公子則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找,路雪柔忽覺手腕有些燙,擡起來一看,她那時靈時不靈的金手指紅的像血一般。
難道這裏有什麽危險?路雪柔謹慎地離殷九霄近了點。
“咱們去那邊看看。”路雪柔指了指酥香齋的西邊,那裏很是空曠,只有一間廢棄的小廟。
“這點心鋪子風水不怎麽好啊。”她嘴裏嘟囔。
容大人和司馬公子見了,也跟着他們朝小廟走去。
小廟門前有許多枯枝樹葉,看起來很久沒人清掃了,路雪柔正要踩上一片葉子,卻被殷九霄攔腰抱了一下,輕輕放在身邊。
“血。”他低聲說道。
路雪柔低頭一看,那片葉子上果真有血跡,只是這裏滿地都是樹葉,不仔細看還真無法發現。而殷九霄體質特殊,嗅覺比普通人靈敏,他鼻尖微動,道:“是新鮮的,跟那個人的血很像。”
路雪柔一點也不懷疑,道:“去廟裏看看。”
容大人和司馬公子聽說有血,臉色俱是一白,連腳都有點軟了。
走到破廟門前,殷九霄上前一步,把路雪柔擋在了身後,他擡手一推,沒感到什麽阻礙,廟門便開了。
這間廟宇很小,一眼就能看遍每個角落,殷九霄看到廟宇中央躺着個衣不蔽體的東西,微微一愣,随後他反應過來,立刻轉身,并一把捂住了路雪柔的眼睛。
實際上,那“東西”是被吸幹了身體中所有水汽的人,皮肉風幹粘在骨頭上,薄薄的一層,從她的穿着打扮來看,很可能是那位丢失的容姑娘。
路雪柔扒拉他的手,問道:“幹嘛不讓我看,怎麽了嘛?”
殷九霄手臂箍住她,不讓她回頭,輕聲說道:“人死了,不要看。”
然而他越是阻止,路雪柔越好奇,她快速眨眼,睫毛刮蹭他的手心,殷九霄從手上一直癢到心裏,只得放開了她。
路雪柔從他手臂的空隙裏鑽出來,往廟裏一看,瞪大了眼睛。
好好一個姑娘,如花似玉的,如今竟變成了一個人幹,就像粘着一層人皮的骷髅,看着滲人。
容大人似乎有所預感,不敢上前,司馬公子忍着恐懼上前看了一眼,頓時心痛如絞:“容姑娘,怎會如此?”
皮相雖然認不出來,但容姑娘腰間挂着的那條流蘇,是去年燈會時,他送給她的,怎會不認識。
容大人仿佛失去了全身氣力,頹然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廟裏。
沒多久,葛統領帶着守衛趕來,路雪柔讓他去上報,順便帶個仵作過來。
然而仵作沒來,來的卻是剛回府不久的寧先生。
路雪柔詫異:“你還兼職仵作?”
寧先生無奈:“當然不是,這姑娘死相離奇,你當尋常仵作能看出來?”
路雪柔給他讓出一條路,寧先生從小箱子裏拿出手套戴上,路雪柔看的稀奇,問:“手套是蠶絲的呀,你還有嗎?”
“你要幹嘛?”寧先生掃了她一眼。
路雪柔說道:“有的話給我一副,賣我也成,要幹淨的。”
她想起來殷九霄那副蠶絲手套丢在天陰山下,想給他再尋一副新的。
“讨厭鬼,成天惦記我的好東西,明天去龐府拿吧。”
寧先生說罷,便不理人,推開礙事的司馬公子,開始驗屍。
小半個時辰過去,他扶着腰站起來,直搖頭道:“慘啊。”
路雪柔問:“你驗出什麽了?”
寧先生滿臉唏噓:“這姑娘是被先奸後殺的,魔道有一種不入流的功法,便是借陰陽交/合來采補精氣內力,以提升自己的內力或是最高效的為自己療傷,但這姑娘是個不會武功的人,對方又下了狠手,所以直接被吸幹了,她就是這麽死的。”
路雪柔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個董天師幹的,她問道:“這個功法,百毒門的人也會用嗎?”
寧先生點頭:“不止百毒門,魔門三十六派,可能都懂一些。”
路雪柔不着痕跡地看了眼殷九霄,覺得這胖子說的不夠嚴謹,像殷九霄這樣光風霁月的人物,肯定就不會。
确定了容姑娘的死法,葛統領讓人搬走了屍體,他們也離開了小廟。一路上,寧先生嚷着要路雪柔給他買點心,停在酥香齋門口就耍脾氣不走了。
路雪柔朝天一嘆,從腰間解下錢袋子,扔到他手裏,大方道:“去買,多稱兩斤,別想吃獨食。”
殷九霄看她适應良好,想必是沒受到驚吓,稍微放心。
“所以那個董天師抓了倒黴路過的容姑娘療傷,他現在會不會已經離開四方城了?”路雪柔問道。
“不會。”殷九霄答。
路雪柔一雙大眼盯着他看:“為什麽啊?”
殷九霄頗有負擔,聲音既輕且快地說:“一個不夠。”
他說完便紅了耳朵,路雪柔用腳想也知道,寧先生剛才說的那種魔門采補秘法,他肯定也有所了解。
“看不出來啊。”她暗自嘟囔。
這檔口,寧先生買完點心出來了,看他們站在這裏,神色尴尬,寧先生心大地指着殷九霄的耳朵:“哎呀,小夥子,你耳朵怎麽紅了?”
殷九霄臉色微變,轉身便走,路雪柔搶過他手裏的點心,也走了。
寧先生追着兩人說道:“等等我啊,讨厭鬼,我今天不回龐府,咱們晚上吃酒吧。”
西城門附近的一處暗巷裏,董天師像蛇類一樣趴在地上,陰毒的眼睛盯着來往的人,尋找着下一個适合采補的目标。
必須是鮮嫩多姿的少女,能會些武功就更好了,那樣他的傷才能好得快。
等待許久,他終于看見一個手中拿着劍的少女,面容看不清,單憑那窈窕的身段,也絕對不俗。
這裏是鬧市,不如剛才那個好下手,他得想個辦法,把人騙過來。
董天師舔了舔唇,如計劃一般虛弱地求救:“救命啊,救我,我快死了,好心的姑娘,能幫幫我嗎?”
夜雪歌又一次與玉清寒賭氣出走,初來這四方城,便聽到有人求救,見對方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她想也不想就走過去。
“你沒事吧,能起來嗎?”夜雪歌伸出一只手要扶他。
董天師得意一笑,等的就是這一刻,然而他抓住少女的手,擡起頭的一瞬間,卻驚得忘了一切。
“嬈兒。”他心緒翻湧,竟直接暈了過去。
夜雪歌十分震驚,因為這個受傷的陌生人,叫的是她娘的小名。
晚上,路雪柔和寧先生在院子裏吃酒,望着桌上的另一副碗筷,寧先生揶揄道:“你家那位帥小夥怎麽不出來?”
路雪柔撐着下巴,看着廂房緊閉的房門,悠悠說道:“他啊,面皮薄吧,主要是你長得比較清奇,跟你喝酒需要做一下心理建設。”
寧先生奪走她的酒杯:“先生我年輕的時候,長相不輸那小子,重色輕友,你會遭報應的。”
路雪柔高傲一笑:“不可能。”
夜深之後,兩個酒鬼各回各屋,誰都沒注意,路雪柔回的不是她自己的房間,而是給殷九霄準備的那間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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