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害命 斷片後的社死現場
“芝麻開門!”路雪柔搖搖晃晃, 趴在門上跟裏面的人對暗號。
喊了兩聲,無人應答,她懵懵地撓了撓後腦勺, 像是獲得了什麽靈感,然後拍門:“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路雪柔哼着跑了八百條街的調子, 如此作法,終于讓裏面的人回應了一聲。
“門沒有鎖。”
殷九霄望着門上映出的黑影, 一臉無奈。
“哦。”路雪柔聽到回答, 使勁往門上一推, 門頓時開了, 她左搖右晃地進屋, 還不忘了把門關上。
小醉鬼第一時間找水:“我好渴,水呢?”
殷九霄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 喂到嘴邊:“小心。”
路雪柔就着他的手咕嚕咕嚕一杯水下肚,然後舔舔唇:“我還要。”
她站都站不穩, 殷九霄只好一只手攬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倒水。
“喝完就回去。”
望着少女酡紅的小臉, 殷九霄眼中閃過一抹不自在, 他從沒試過離一個人如此近,散發着甜味的氣息圍繞在他四周, 溫熱,真實。還有一種快要蘇醒的躁動, 來自于內心深處,他有些不敢繼續想。
路雪柔又喝了滿滿一杯水,終于飽足,打了一個帶了酒香的嗝, 在殷九霄懷裏擡起迷蒙的雙眼:“哥哥!”
她膽大包天竟動起手來,雙手捏向殷九霄的臉,在他白玉般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指印。
殷九霄先是一怔,然後兩邊耳朵迅速竄上一陣熱,他拖着少女的背,想讓她站好,可喝醉的路雪柔絲毫不講道理,怎麽舒服怎麽來。
“來,我給你唱一首歌。”她挽着殷九霄的手,一步一晃的走到床邊,屁/股一沉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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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霄無法,只得陪着她坐在一旁。
半個時辰後,路雪柔把從小到大看過的電視劇金曲翻來覆去唱了兩遍,最後因為嗓子啞了,終于有所收斂。
“哎,我床呢?”她坐在床上,伸手亂摸,到處找床。
殷九霄握住了她的手,克制地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想睡覺。”路雪柔打開他的手,為了阻止他搗亂,她把頭發上的發繩解開,果斷将人綁上了。
殷九霄低頭看着被一根細繩勒緊的兩只手腕,發出了今夜的第一聲嘆息。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舍得掙脫,只要是少女給的,哪怕是枷鎖,他也心甘如怡。
路雪柔鬧成這樣還不作罷,她在床上摸索了幾下,終于迷糊地認知道:“床在這呢。”
她退後兩步,仰起臉滿足地笑了,然後就張開手臂朝床上撲去,殷九霄站在床邊,被她撲了個正着。
兩人一起倒在床上,殷九霄默然無聲地做了一回人肉墊子,還被嫌棄身上太硌了。
路雪柔拍了拍他的胸膛,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着,看樣子是找好了床,準備睡覺了。
殷九霄從未與人同床共枕過,無論是少女發間的香氣還是她身上的溫度,甚至是她的心跳聲,都讓人飽受折磨,偏偏這折磨套上了一層蜜糖,他根本無法推開。
一聲輕嘆之後,殷九霄吹滅了屋裏的蠟燭,打算維持這個姿勢,直到天亮。
次日清晨,寧先生早早起來,去城主府門外不遠的早點攤子上買了一堆吃的。煎餅、蒸餃、包子、腌好的蘿蔔絲,還有三大碗馄饨,擺滿了一桌子。
寧先生張嘴吆喝:“兩個懶娃娃還不起床?那我自己吃啦!”
他一回身,恍惚看到一片白影,擡頭往房頂一看,只見殷九霄站在那裏,雙手背在身後,看着遠處發呆。
“咦,原來你醒了?在上面幹嘛?”寧先生一臉好奇。
可任憑他如何問,殷九霄都不回答,也沒有從房頂上下來的意思。
寧先生只好走到路雪柔房間門口,框框地拍門:“讨厭鬼,快點起來,我買的早點都要涼了。”
他等了一會兒,裏面沒有動靜。而這時,對面那間廂房的門打開了,路雪柔打着哈欠走出來,趿拉着鞋,磨磨蹭蹭來到了桌邊。
寧先生看了看面前的房門,又看了看路雪柔走出來的房間,臉色霎時變得耐人尋味。
“家裏養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他小聲嘟囔,不打算立刻拆穿路雪柔。
路雪柔的手伸向裝煎餅的盤子,被寧先生用筷子抽了一下:“洗手去。”
路雪柔又打了個哈欠,用婢女端來的水漱口,洗臉,然後走回桌旁,拿起煎餅就啃。
直至現在,她也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寧先生撈着碗裏的馄饨,朝她一努嘴:“唉,你家那個站在房頂上好久了,你不問問?”
路雪柔聞言,回頭望去,詫異地問道:“哥,你沒事上房幹啥?”
殷九霄恍若被她的聲音驚醒,茫然地看過來。
路雪柔招手:“下來吃早飯。”
殷九霄眸中飛快地劃過一絲難為情,猶豫片刻,才從房頂躍下,背着手來到她面前。
路雪柔注意到他嘴唇上有一塊破了皮,沒多想就問:“咦,你上火了?”
“沒。”殷九霄快速擡眸看了她一眼,眸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沒說。
寧先生一臉八卦地看着兩人,時不時偷笑一聲,被馄饨湯嗆了一下,他驚天動地咳嗽起來。
“你倆吃,我緩緩。”寧先生起身走開,不經意轉過頭,卻看見殷九霄手腕上綁着一條繩子,細看起來像路雪柔紮頭發的花繩。
由于太過震驚,寧先生閃了腳,差點一屁/坐進旁邊的小池塘裏。
哎呦喂,他們年輕人玩這麽多花樣啊!
路雪柔嘲笑他:“你喝醉了吧?”
哪知殷九霄聽見這話,比寧先生反應還大,他慌亂地退後兩步,踩進了身後的花叢裏,花枝盡數折斷,花瓣和落葉飄了滿地。
“你,怎麽啦?”路雪柔終于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因為殷九霄那雙背在身後的手到現在都沒放開。
她看見寧先生捶地忍笑的表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繞到殷九霄背後,一看見那雙綁在一起的手和那熟悉的花繩,路雪柔直接傻了眼。
她開始回憶,昨天和寧先生一起喝了酒,然後就各自回房了,回房!
路雪柔記得自己剛才從房間裏出來,沒有關門,她抱着僥幸地心裏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她咽了咽口水,看向另一間,房門大開。
她剛才好像确實是從殷九霄的房間裏出來的,可能是昨夜醉的走岔路了,可她為什麽要把殷九霄給綁上啊?
路雪柔捂着自己那斷了片的腦子,什麽也想不起來。
“咳,對不起啊。”她把花繩解開了,看見殷九霄手腕上被勒出的紅痕,心有愧疚:“你把我趕出去不就行了,幹嘛忍着?”
路雪柔其實酒量還不錯,但她沒想到穿越來的這個身體酒量這麽差,酒品還不好,喝醉了撒酒瘋還斷片,這下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殷九霄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輕聲說道:“無妨。”
他好像還有什麽話想說,一直望着路雪柔的眼睛,路雪柔遲疑片刻,問:“我還做什麽了?”
“沒。”殷九霄頓時後退了一大步,呼吸局促,轉身走進了房間,掌風一掀,把門關得死緊。
寧先生從地上爬起來,笑聲響徹整個院子,路雪柔被他笑的心裏拔涼,背上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胖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寧先生擺了擺手:“知道。”趁路雪柔不注意,他左手端一盤煎餃,右手拿着剩下的馄饨跑回了房間,最後留下一句:“我就不告訴你,自己悟去吧。”
一頓早飯吃的雞飛狗跳,路雪柔也沒心情吃了,回到自己房間悔過。
她正醞釀着該用什麽方式跟殷九霄道歉,蘭姨在外頭敲了敲門,道:“少城主,容大人一家去找城主哭了,你要去看看嗎?”
路雪柔一愣,殺死容姑娘的兇手還沒找到呢,這事她一開始既然管了,就應該管到底。
“我這就去。”
路雪柔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門,正好對面的房門也開了,殷九霄神色平靜,似乎已經把先前的事放下了,他換了另一身白衣,頭發束的一絲不茍,沉默地朝她走過來。
路雪柔主動說道:“我要去理政殿看看。”
殷九霄點頭:“嗯,一起。”
她拿不準殷九霄的态度,打算另找個時機向他道歉,兩人一同來到了理政殿,沒見到人,先聽到一陣哭聲。
容府的老夫人痛失唯一的孫女,跪在路觀元面前求他做主:“城主,我們容家這麽多年可以說是鼎力支持,從沒求過你什麽,我就這麽一個孫女,是誰這麽殘忍殺害了她?你可一定要幫我們找到兇手,将他繩之以法。”
容家的人還算冷靜,只是要求抓到兇手,容大人昨天在場,親耳聽見了驗屍結果,他向路觀元請求道:“城主,小女死于邪派功法,那位來歷不明的董天師嫌疑頗大,請城主下令封城,全城搜捕董天師。”
路觀元聽到這裏,有些許不情願,他對董天師的蔔算深信不疑,堅信他能為自己找到流落在外的長女,而且那個董天師看起來也不像這般喪心病狂。
“這,會不會是弄錯了?董天師昨日言語冒犯了我夫人,現在已經被關起來了。”他想先敷衍過去,可有的人偏偏不讓。
路雪柔從殿外走進來,揚聲說道:“爹,董天師逃了,你不知道嗎?”
她早有準備,讓人把那天暈倒的守衛傳了過來,當着衆人的面把董天師如何用邪法逃脫形容了一遍,這下容家的人更堅信不疑董天師就是兇手,一起跪在路觀元面前求他捉拿兇手。
路觀元心知躲不過,随手指了葛統領:“那就讓……”
“女兒遵命,一定把這案子查清楚,然後将那豬狗不如的畜生捉回來淩遲。”路雪柔挪了一小步,站到路觀元的手指前,對他微笑。
路觀元收回手,怒道:“不行。”
容大人經歷過昨日,倒是并無抵觸,甚至還為路雪柔說了一句話:“臣覺得少城主這一趟回來處事成熟許多,不如就讓她去查。”
司馬大人與容大人同氣連枝,也說道:“少城主對此案更為了解,老臣也認為應該由她來查。”
兩位重臣都表了态,路觀元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松了口:“那就你去,須得有切實的證據,可別冤枉了人。”
路雪柔像模像樣的接了任命,帶着殷九霄離開城主府,直奔守城軍衙門去了。
她和守城軍統領商議好,城門戒嚴,挨家挨戶搜索,對這兩日離開四方城的人更要嚴查。
回到城主府,路雪柔踟蹰着想跟殷九霄開口提昨晚的事,兩人停在大門口就不走了,總之氣氛很是尴尬。
寧先生提着一筐蜜桃走到他們背後,問:“杵着幹嘛?嗮太陽啊?”
路雪柔吓了一跳,從他筐裏偷了個桃就跑了,而殷九霄更是冷漠,自始至終只給了他一個背影。
寧先生嘆息,娃兒長大了,真不好玩。
城主府附近的一家藥材鋪門口,夜雪歌怔怔地望着那兩個人走進去,她剛才給昨天那個大叔買藥出來,就看見路雪柔和殷九霄從長街的另一頭走來。
在狂刀門的迷陣裏,他們裝成兄妹,沒想到真正的身份一個是四方城的城主之女,另一個是讓正道恨之入骨的魔宮宮主。
殷九霄真的沒死,在密室裏的時候,她不敢完全确定,因此沒有告訴玉清寒,可現在他就站在陽光下,甚至堂而皇之走進了城主府的大門。
“殷九霄……”夜雪歌輕聲念着他的名字,正在走神,肩膀卻被人抓住了,她回頭一看,是那個等着她買藥回去的人。
“你怎麽出來了?”
董天師咳嗽一聲,問道:“那個人是殷九霄?魔宮宮主殷九霄?”
夜雪歌點了點頭。
董天師眼露精光,忽然一笑:“你想不想與自己的親生父親相認,我可以幫你。”
一晃三天過去,路雪柔焦頭爛額,不只是因為找不到機會跟殷九霄道歉,還因為四方城裏又丢了幾個姑娘。
守城軍就差把四方城掘地三尺,可是始終也找不到人,董天師就像是人間蒸發了,可每到深夜,他還在繼續害人。
這一次被擄走的姑娘都還活着,但她們被找到的時候都變得像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頭發灰白,臉色暗沉長滿皺紋,連眼睛裏的光都變得渾濁。
寧先生檢查過這些人,搖了搖頭:“她們還活着,但若是沒有金丹妙藥,恐怕壽數不長了。”
路雪柔心裏難受,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什麽藥能救她們?化春丹行嗎?”
寧先生奇道:“你還知道化春丹?”
路雪柔實話實說:“不知道,我聽別人提過。”
說起來石景瀾那裏還有一顆從左長老那敲詐來的化春丹,不知道能不能騙到手。
“化春丹有用,但極為稀有,除了天羽山莊,沒有人能一下子湊齊這麽多顆化春丹。”
路雪柔垂頭喪氣,她總不能上天羽山莊去偷去搶,難道這些姑娘真的救不回來了嗎?
房間裏的幾個白頭姑娘忽然開始全身抽搐,冷得像是要凍僵了,寧先生掏出金針,可還是晚了,有三個姑娘已經在睡夢中斷了氣,只剩下一個還算呼吸平穩。
“怎麽會這樣?”路雪柔紅着眼睛,她現在只想把董天師找出來先物理閹割,然後大卸八塊,讓他死的渣都不剩。
寧先生嘆了聲氣:“太晚了,那三個本來就撐着最後一口氣,這個或許還有救,不過也就是兩三個月,你能找到化春丹嗎?”
“應該可以。”路雪柔抹了一下眼睛,然後衣袖就被拽住了。
她轉身一看,拽住她袖子的是那個一息尚存的姑娘。
“姐姐。”姑娘聲音沙啞,容顏枯萎,眼中卻亮的驚人,顯然求生意志很強。
路雪柔低頭靠近她,溫柔地問:“你要說什麽?”
姑娘強忍恐懼說道:“那人的樣子我看到了,我在他脖子上留了指甲的痕跡,我忍住了沒有瘋,可以幫你指認。”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再度睡着了,路雪柔抱了她一下,貼了貼她滿是皺紋的臉,輕聲說:“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我保證。”
幾人走出房間,寧先生張羅着讓人把屍體送回家,路雪柔抽了抽鼻子,面前遞來一塊手帕。
殷九霄略帶不安地說:“我的血,沒用。”
那幾個姑娘已經油盡燈枯,無論體力還是精神都承受不了他帶着內力的毒血,一旦用了,只會死得更難受。
路雪柔接過手帕擦臉,悶聲道:“我明白。”
等石景瀾來了,就問他要手中那顆化春丹,如果他已經吃了,那就去天羽山莊,管他偷還是搶,一定要拿到。
路雪柔想,這大概是她穿越而來,第一次如此真實地面對這世界的殘酷。
晚上倒在床上,她許久睡不着,只能爬起來去外面散步。幾個房間的燈都滅了,唯獨殷九霄那間房還亮着,路雪柔不由自主地朝那間房走去。
房門沒有全部關上,還漏了一條縫,路雪柔雖然知道偷窺不好,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從門縫裏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她神色頓如晴天霹靂,整個人就像風幹了的塑像一般僵硬地站在那裏。
殷九霄正在更衣,他脫去外衫,脖子上有一片清晰的咬/痕,密密麻麻延伸到鎖骨。
路雪柔仿佛打開了大腦中的那道閘門,記憶傾瀉而出,将她打了個暈頭轉向。
把人綁起來那些荒唐的行為暫且不提,睡到後半夜,她肚子裏咕嚕咕嚕的叫,一直嚷着餓。
“那胖子把我的點心拿走了,賠我的點心!”
路雪柔睜開迷蒙的雙眼,看見眼前就有一塊香軟無比的點心,埋頭上去就啃。
混亂中她好像聽到了一聲急促的呼吸,可是醉鬼哪裏能反應過來呢,她只顧專心吃“點心”了。
所以那天殷九霄破了皮的嘴角也是……
路雪柔倒抽一口涼氣,終究沒敢推門進去,而是心虛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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