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薛十二子1 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定能……
蕭倚鶴第一次見到尚且年幼的薛玄微, 是在蘭句城的一間小院裏。
那時他穿的格外隆重,要前往清靜宗,參加萬法會。
萬法會五年一次, 由聲名較盛的幾大宗門輪流籌辦,今年正該輪到清靜宗。
萬法會原本是道門內賜福消災的祭禮儀式。老一輩們開壇講法、演劍誦經,以齋潔心神,清滌思慮。
上可奉高真,下可度亡魂, 本是功德一件。
可不知哪代哪年開始,萬法會又多了個環節,便是令小輩們鬥法比拼, 一争高下,贏的也并無什麽獎賞,說好聽是叫小輩們大展風采,取長補短, 以求道法精進;其實這頭籌之人,也不過是能在道門中出幾年風頭、得幾句贊賞罷了。
偏生還争得道門百家的少年們趨之若鹜。
而對蕭倚鶴來說,沒有彩頭就沒什麽意思, 這般拼鬥實在是世上最最無趣的玩意兒, 合該早早取締了才好。
況且以劍神山的身份, 他也是不必去的。
但他前幾日與南榮麒和寧無致打了賭,說今年必定拿下萬法會的頭籌, 就賭他追月山莊的鎮宗之弓“追星趕月”玩上兩天。
從劍神山去往清靜宗,本來不經過蘭句城。
但他行至半途,聽說書人講,蘭句城的舞姬天下一絕,腰肢如水蛇一般柔-軟, 可于高高胡樓寬不過尺的闌幹之上起舞,肩灑月光宛如嫦娥下世。
他心癢難耐,便特意繞了點路。
可惜那日他到早了,天還未黑,胡樓上還沒開幕。
他只好買了一壇好酒,随便尋了一間僻靜的屋檐,靜靜地等着舞姬開場的鼓點聲。
便是這時,他看見了屋檐下的院子裏,一個四五歲的少年正蹲在花壇邊上,用木枝在土裏亂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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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倚鶴見他衣物雖舊,料子卻不錯,想是哪家的小少爺,偷偷摸摸不知在幹什麽,便好奇多看了幾眼,結果發現他正在往地裏埋一塊……石頭?
一時間失笑出聲。
小孩被莫名傳來的聲音驚到,立刻站起,結果踩了自己寬寬大大并不合身的衣角。
眼見頭重腳輕,頃刻間要栽落下去,一只手憑空化出,一把将他拎住。
他竟不覺後怕,手中緊緊攥着那要埋的“石子”,迷茫擡起頭,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白衣羽氅,雪色劍穗飄搖,層層疊疊的鶴紋袖擺似水霧般,黃昏籠罩着他的身形,翩然若神。
少年一擡頭,撞進了一雙色若琉璃的眼中,對方天生風-流的面孔瞬間就被這雙暖目柔化。
蘭句城昏黃枯燥的傍晚之間,他仿佛是獨有的一抹潋滟。
少年傻看着,不知為何竟呆了,半晌才愣愣道:“仙,仙子?”
“仙人”懶洋洋地收回雪袖,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一張嘴卻破壞氣氛:“這什麽破爛玩意?石頭?”
少年:“……”
他将那“石子兒”仔細擦淨了要放進衣兜,甕聲甕氣地解釋,但語句颠倒不整,磕磕巴巴,仿佛從未有人正經地教過他該如何說話:“種子,是種子……嬷嬷送飯說……發芽那天,就回家。”
蕭倚鶴仔仔細細地打量這顆“種子”,怎麽看怎麽是顆石頭,即便是擡舉它,也只是顆漂亮點的鵝卵石。又看了眼緊閉的院門,那把銅鎖幾乎上了鏽,也不知多少年沒有打開過了,矮牆下裂碎出一只貓窟狗洞,向內的這側規規矩矩地擺放着兩只空碗。
這便是他說的送飯?
他沒忍心戳穿,心想這種借口他見得多了,人間多得是這樣不守諾的騙子,用一顆石頭就騙他能開花。倘若他家中有心,斷不會讓一個稚齡孩童獨居在這種荒院裏。
只怕是這少年的家人不想要他了。
他一把抱起少年,飛身直上屋檐,在蘭句城中潇灑地逛了一大圈。孩子第一次走出那個院子,看什麽都很新奇,着急地張牙舞爪,貧乏的詞語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
蕭倚鶴被逗笑了,問道:“小東西,你叫什麽?”
少年仰着腦袋,甚是苦惱的模樣,只一味地重複:“薛,薛……”
“嗯……薛小公子。”蕭倚鶴應了一聲,将手裏酒壇遞給他,又猛回過神來想起孩子還小,不能飲酒,而後翻遍了袖子,也沒找到什麽能送他的小玩意。
他兩手空空,卻氣派道:“別種這石頭了,将來我送你一盆世上獨一無二的好花!”
孩子還要張嘴,與此同時,遠處胡樓上開舞的鼓點響起。
他頓時來了興致,便顧不上這素昧平生的少年,将他送回院子,便踏檐而走——看舞去了。
看罷歌舞,恰巧寧無致飛信催促,他又旋身禦劍,趕往清靜宗。
那年,他輕輕松松拿下了萬法會第一,拽着一臉鐵青的南榮麒,嚣張地去往追月山莊,要去摘那把挂在功德牆上的“追星趕月”。
那檐下的孤苦少年早被他抛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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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就是一年,他又途徑蘭句城,卻不是來看舞的了,而是坐在一扇屋檐上等人。
嘴裏叼着一支剛買的糖人兒,翹首眺望遠處風景。
桃枝影在窗上,風鈴叮鈴地搖。
“你真的是仙人嗎?”有人喚他。
蕭倚鶴低頭望去,是個着錦衣的孩子,生得雪白-粉-嫩,卻異常瘦小,臉上也髒兮兮,梳着歪歪扭扭的發辮,他的衣裳有些不合身,寬寬大大的還磨了毛邊,但是眼睛又清又亮。
他覺得這孩子有些眼熟,仔細回憶了一番,才恍然大悟,想起去年好像也在這裏見過他。一年過去了,虧得他沒怎麽長高,不然以蕭倚鶴的記性,是決計想不起來的。
不過話倒是說得順溜了許多。
這也算有緣,他扶劍跳下窗來,看了看手中已經快吮化了的“糖蝴蝶”,翅膀都被他啃去大半了,只好讪讪笑了笑,轉頭從袖中摸出一包饴糖,笑眯眯地往少年面前送去。
小孩卻只是看了看,就用冰涼的小手推開了,搖搖頭道:“我不要。”
蕭倚鶴有些驚異,又覺有趣,耐心地問道:“不要這個?那要什麽?這糖人可不能給你了,我已吃了一半了。”
他抿着嘴,低頭不肯說話。
“蕭倚鶴!……奇怪,死哪去了?”遠處有人在高聲叫他。
蕭倚鶴高興地應了一聲,直道“活着活着,馬上就來”,便匆匆将這包饴糖塞到他手中:“明年生辰,我再來看你。到時候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蕭倚鶴彼時只覺得少年之心好難揣測,卻全然忘記了去年與他的“送花之約”。不僅如此,還又額外允諾他“明年生辰再來”。
此時他還尚未察覺,自己親手種下了何種因果。
少年捧着糖,見白衣人頭也不回地漸漸走遠,追了幾步,滿懷期待:“真的來嗎?”
蕭倚鶴擺擺手:“一定來。”
他與等在街角的南榮麒彙合。
南榮麒扭頭看了一眼那追出來的小小的、抱着一只油紙包的孩子,嫌棄地道:“哪裏來的孩子,你又到處亂送人東西!——你不會又答應人家什麽了罷?!”
蕭倚鶴與他推攘大笑:“小孩子的糖你也要搶麽!”他左右看一看,“無致呢?”
“已經先出發了,就等你了,快點罷!”
他們二人打鬧着,縱身躍上屋頂,扶風而去。
然而第二年,果不其然,他又因癡迷西荒大漠的銀月而失約。
等他驚覺自己行徑惡劣,竟然一連兩年,诳語欺騙了同一個懵懂無辜的人間少年,這簡直是罪惡滔天,難以饒恕。再連夜禦劍去尋少年蹤跡以求彌補時……卻發現那間小院已經荒蕪。
鄰居說,院子裏的人大半年前就搬走了,聽說是被家裏接了回去。
蕭倚鶴心道,看那少年衣着,家境應當不差,倘若此番回去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倒也不錯。
他這麽想着,便也不那麽過意不去了。
正逢人間元宵節慶,他搖晃在大街上,指尖勾着劍穗,看四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炮竹炸響後散落的紅屑堆砌在牆角邊,被疏松的薄雪微微掩埋。
蕭倚鶴順着香味,摸到一家酒肆門前,正要支使店家為他打上半斤好酒,一碟花生。
便聽得背後有人道:“那首富薛家正大擺宴席,可是有什麽好事?”
又一人嗤笑,啧舌:“聽說是拜得了一位得道仙師,賜了薛家幾顆可延年益壽的靈丹秘藥。今天那仙藥剛煉出來,可不得擺宴席慶祝?”
他繼續說:“那仙師分文不取,只領了薛家一個兒子走,說是要帶去做道童。那薛老爺兒子多的數不過來,少那麽一個兩個不受寵的,換幾年壽命,可不高興壞了……”
蕭倚鶴心內一震,也顧不上打酒,一把拎住那說話之人的領口,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你誰啊?”
一把薄刃雪亮的劍閃在眼裏。
那路人再橫,卻也怕手段硬的,立刻将所聞傳言和盤托出。
蕭倚鶴有些不祥預感,三言兩語問清薛宅所在,将他一扔,迅捷地躍上屋頂,沖着路人所指的方向飛去。在房檐飛躍之間,他深刻地罵了自己一聲“蠢”。
去年時,那少年身邊空無一人,還孤身別居荒涼小院,穿着數年都不換的磨邊舊衣,身材瘦弱得連個頭都不長。
那院子,說是個院子,但大門緊閉,雜草都夠一人高了,天色漆黑連個人影都沒有,一個大人都難能生活,更遑論一個未開蒙的孩子。
他的家人又怎可能會突然良心發現,善待于他?
他落到薛宅房檐,低頭見這三進三出的大宅院裏正喜氣洋洋,滿眼的燈籠喜聯,幾十名婢子邁着碎步進進出出。
院子正中央擺着一只碩大的銅金爐,烏黑煙霧從爐耳空隙間往上飛竄。
那位傳言中的“仙師”生一副賊眉鼠耳的面貌,披金戴銀地捧着一尊金像并一個錦盒,錦盒打開來是六顆丹丸,冒着凡人難以辨識的森森陰氣。
薛家老爺喜笑顏開,正指使下人殺豬宰羊,慶祝佳節喜事。
尋了一圈,孩子倒是不少,卻未見那別院少年。
蕭倚鶴回到薛宅匾額下,聚氣行力,一腳踹開大門,冷風頃刻間呼嘯灌入。
院中衆人被這陣妖風震得東倒西歪,又聽一道震人肺腑之聲響起:“聽說此處有名門仙師,沒想到這天下除我師尊外,還有人膽敢自稱仙師?!我倒是要來拜見拜見!”
薛老爺一屁-股摔在地上,仙師拄着桃木劍,厲聲反問:“放肆,何人張狂!”
飓風息止,衆人凝神望去,只見白衣翩跹,竟是一風流貌美的倚劍少年。
蕭倚鶴捋了捋道衣,倚着門笑盈盈道:“我這人不在乎輩分,你們便叫一聲爺爺罷!”
“妖子狂妄!”仙師大怒,見他模樣尚未及冠,身上裝束也并不眼熟,想來即便有三兩本事也并非出自名宗盛門,不足為俱,更何況——
他神色一黯,伸手探入腰後暗囊,飛快擲出三枚黑釘,打入少年腳邊。
頃刻,三道黑煙立地升起,絞做一股風旋,如牢籠一般将他困在其中,腳邊落葉由風卷起,途徑身周烏色煙柱,立刻被快刀削作四五段,跌落在地上。
仙師挑起嘴角,一陣冷笑:“就此速速磕頭退去,我便饒你不死!”
“哎呀!仙師手下留情……”少年軟軟應道,他的面孔被黑煙遮掩,辨不分明。
仙師正欲卸下警惕,忽見黑煙風柱之中金光大震,他驚懼地看到,他那引以為傲從未失手的黑風釘竟被那少年徒手,一顆、一顆地從地上拔起,就跟薅小蔥一般容易。
仙師慌張之下連退數步:“你究竟……”
蕭倚鶴手裏掂着幾根黑釘,為難道:“磕頭可以,但我只給死人磕頭。仙師你覺得呢?”
仙師這才知遇到了強敵,正欲拔腿要跑,一根黑釘迎面射來,他吓得一個踉跄跌坐在地,那釘子剛好刺穿他左手袖擺,釘進地面。霎時一道陰風束起,擦面而過。
他下意識去摸桃劍——又一跟黑釘射中右側褲腿,刮着他的肉紮進骨縫之間。
釘中陰風無處釋放,只得順着他的小腿向他血脈裏鑽,頓時這截小腿皮開肉綻,疼得“仙師”連聲哭嚎。
蕭倚鶴捏着最後一顆釘,迎着燈籠的暖光仔細研究了一番,笑看着上面符咒遍布、陰氣缭繞,眯了眯眼睛道:“這就是拿死人血肉養出來的黑風釘?也不怎麽樣嘛!”
仙師這才注意到他腰側劍柄上的雪色劍穗,大驚:“你、你是劍神山——”
那黑風釘見血便鑽,仙師連聲哀嚎,痛苦得面目扭曲,不多時就已昏死過去。
“催血門的妖道,也敢自稱仙師。”蕭倚鶴譏諷數句,正用仙索将他捆起來,忽地想到一件事,再看手裏已經昏得不能再昏的妖道,臉色微僵,“——壞了!”
忘了追問那孩子所在了。
他猛一回頭,那薛家的老爺和家仆立刻吓得渾身抖落,跪地求饒。
蕭倚鶴快步上前,頤指氣使道:“你們家十歲以下的孩子,都領出來瞧瞧!”
“……啊?”薛老爺一愣,也不敢問,趕忙揮手叫下人們去領孩子。
不多會兒,孩子們一字排開,由大到小,怯生生地望着他。蕭倚鶴震了一驚,心道單是十歲以下就這麽多?這薛老爺真是老當益壯,好厲害的能耐!
十幾個孩子,穿的好的一張臉似充了氣般,穿的不好的瘦若麻杆,可真是肉眼可見的-寵-愛有別。
蕭倚鶴靠坐在太師椅上,單臂支在扶手上,懶散地撐着腦袋,一個一個地看過去,連連搖頭:“都在這了?”
薛老爺伏在地上,看了一眼椅子上矜貴年輕的少年修士,雖戰戰兢兢,卻又心懷僥幸,點頭道:“回小仙長,都在這了。”
蕭倚鶴眼神漸漸陰沉,一字一頓:“你再想想。”
薛老爺咽着唾沫,仍負隅頑抗:“真、真的沒有了。”
“好啊。”蕭倚鶴一抖袖袍,頃刻祭出一抹金色流光,不及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再張嘴,就提腕一甩,“啪”的一聲那道細而灼目的金線打在他肩上,如一根細針直往鎖骨裏鑽。、
他微笑着,但目光森冷:“再想想,畢竟人年紀大了,就容易忘事。”
薛老爺龇牙咧嘴,卻量他不敢對凡人動手,苦聲叫嚷:“這就是你們道門的行事做派嗎?我定要去信道盟——”
“道盟?”蕭倚鶴失笑,手一抖,那金線頂端立時見血,“那你告狀時可別寫錯了人,我乃銅陵蕭家,蕭涼。”
他在外從來不以劍神山名號行走,只宣告本宗本名,昭彰事兒的确是他幹的。縱然全道門都知道他是誰,卻也懼于師尊神威,不敢鬧上山去,只會噴着唾沫星子寫寫罵他的酸文臭字。
道盟,道盟也配管他?
“——千萬記得。”
說罷,那金線已毫不留情地穿進了皮中,薛老爺慘叫一聲,臉色疼得漲紅,自知遇上了硬茬子,立刻欺軟怕硬跪倒磕頭:“我知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十二子!”
蕭倚鶴驚異一聲:“這麽快就想起來了。”
“是是是。”薛老爺嘴皮子哆嗦着,“十二子生得漂亮,我記得清楚。”
蕭倚鶴回想了一下,确實挺漂亮的,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定能禍國殃民,他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薛老爺想到這個孩子,臉上仍然露出了難掩的憎惡。
薛家衆多兒子最多只能算是眉眼周正,唯有那個孩子不一般。
當年蘭句城出了一位歌姬,姓柳,不僅歌喉宛若仙音,生得更是傾國傾城,腰肢袅娜,豔名遠揚。單是點上她清茶一曲,就要花費百兩,盡管茶資昂貴如此,藝坊依舊門庭若市,可謂是紅透蘭句。
而柳姑娘之所以紅,與她的身份也不無相關。
柳姑娘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後來家道中落,父兄皆亡,而她又被父輩仇家所害,最後流落至藝坊。她年紀小,生性軟弱,又逆來順受,從未想過逃跑或反抗,渾渾噩噩地就這麽紅了。
薛老爺觀她年輕貌美,一時心動,花了高價将她贖回來做妾,曾經-寵-愛非常。
然而這位“柳姨娘”入府才八個多月,就誕下了一個虛弱男嬰。
那孩子若是夭折,也就罷了,可老天偏生叫他活了下來。
弱子雖尚且年幼,但小臉幹淨水嫩。
況且,八個月生下的孩子,能是他的嗎?
薛家老爺心中疑慮重重,保不準這孩子就是個野種,哪個男人能容忍此等大辱。因此這個兒子越是生得漂亮,就越是讓他厭惡。
他越想心思越重,對曾經的愛妾也不似從前疼惜,非打即罵,後來心中厭煩至極,幹脆連那野種都不必在府上礙眼,一并送到別院自生自滅,眼不見心淨。
“柳姨娘”雖是依附着男人的賞錢過活,但也是良家子出身的淸倌,尚知禮義廉恥,并非水性楊花之人,然而無論她如何苦求,都換不得再見主家一面以辯解清白的機會。
她身無長技,空有一握歌喉,但在偏院無人的荒院中又無處施展。
孩子尚稚,而她又在生産中大傷了元氣,連更多一口能喂飽孩子的奶水都沒有。為了不至于孩子餓死,不管那送飯的老嬷嬷遞來何種馊食爛葉,她也只得大口吞嚼。
然而次年春三月,薛家正在為十三子辦滿月酒,阖府吹打聽戲鬧到半宿——卻不知紅顏天妒,一城之隔,“柳姨娘”終于熬不過病痛,在這夜撒手人寰。
他們更早已忘記,這天也是十二子的滿歲生辰。
尚不記事的十二子并不知道母親的身體為何如此涼,他依舊依偎在母親臂彎裏,眨着一雙漂亮的睫簾吮吸着手指……他本就生得弱,開識晚,彼時連怎麽叫“娘”都沒有學會。
直到翌日傍晚,薛老爺才聽下人通報,說荒院死了個姨娘。買來的賤妾,死便死了,薛家沒人當做個事,草草拉出去埋了了事。
回過神來,薛老爺龃龉道:“十二子……尚未取名,粗喚作個‘富貴’。”
雖然他自不會說,之所以喚“富貴”,卻也是他那些個姨娘嘲笑“柳姨娘”命賤,譏諷她嫌貧愛富,懷了旁人的身孕卻來訛詐薛府。既然如此,那她生的野種叫“富貴”,再合适不過了,也算是圓了“柳姨娘”的闊太太美夢。
聽得此名,蕭倚鶴差點一腳踏空在臺階上,他自然不知曉這名字背後的腌臜含義,只是艱難地記下了這個名兒:“咳,對,就是他。”
“他一年前就已經被仙師……領走了。”他擡頭看了眼白衣小仙長,又不敢招惹,小心翼翼地道,“仙師就住在附近的一處宅子裏,富貴或許……”
蕭倚鶴聞言,拔腿翻-牆便走,薛老爺才要舒一口氣,又見那身白衣悠悠地翻了回來,撿起了地上方才用來捆羊綁豬的粗繩……
他将薛家一衆攔腰捆住,吊在房梁,風幹肉似的挂了一排,欣賞了片刻這頓哭嚎求饒之景,兇神惡煞地警告家中婦孺,膽敢放下來就将她們一起吊上去!
婦人孩子們瑟縮地躲在門後,連連點頭,不敢動彈。
——他這才拍拍手,淩空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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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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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