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白雲仙鄉 一條紅絲綢,牽手到白頭!……
“白雲仙鄉”與人界大有不同, 每年的這個時候,相合一起修行的小精怪們會一同籌辦喜事,這回是叫蕭倚鶴他們誤打誤撞給趕上了。
因處于陰陽交界處, 還聚居着許多小鬼精怪,大多見不得陽光,是故小城之中夙年長夜。但這黑夜卻并非是陰森森的夜,反而十裏長街花燈如晝。
蕭倚鶴正在翻看喜服,外邊遠遠響起了琴聲。
小花妖耳朵一抖, 嘴裏念着“吉時快到了”,忙忙拽起新娘往外走,薛玄微追了兩步, 被一簇從地下鑽來的花枝捆住了腳腕。
只聽花妖叉腰道:“吉時之前,新郎不可以再見新娘了!”
蕭倚鶴也跟着叉腰,用力點頭:“乖,不可以哦!”
随後他便被花妖拽着離開了小室, 臉上絲毫不見陷入迷境的憂慮,反而歡天喜地的。
走在路上還向花妖抱怨,說喜袍太素, 他要紅鲛绡上繡金鳳, 襯得皮膚白;又說冠子太俗, 金翅太勾頭發,還是換一頂白玉冠, 镂竹梅的花樣。
薛玄微:“……”
寧無雙看着他的背影,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是要湊熱鬧的。寧無雙放棄拯救這場荒唐的親事,幹脆也自暴自棄,轉頭問薛玄微:“薛宗主, 我過會兒去喝喜酒,該坐哪桌?算是娘家人還是夫家人?是小舅哥還是小叔子?”
他哥哥寧無致與蕭倚鶴情同兄弟,可自己與薛宗主這些年也不近不遠,他當娘家人或夫家人好像都說得過去。
“……還是當小舅哥吧,聽說有的地方習俗,新娘子出閣,大相公是要給小舅哥包讓門金的。”他沖薛玄微攤開手掌,“薛宗主,包大一點啊!不然過會兒你就是把門撞爛,我都不讓你進門的!”
明春晰忽然站了起來。
寧無雙納悶:“你幹嘛去?”
明春晰:“我也想做回新娘子,讓薛宗主當大伯哥,再給我包一個過門金。薛宗主人傻……家財萬貫,肯定不會小氣,到時候裏外裏都是你賺。”
……你剛才差點就說薛宗主人傻錢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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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無雙愣了會,猛地反應過來他們之間複雜交錯的輩分,明春晰的意思是要給自己當新娘?乍一想到這,寧無雙就紅了耳根,跳起來把明春晰拽回屋內:“誰要你的過門金了!回來!”
兩人拉拉扯扯的,那邊薛玄微一直垂首沉默,表情嚴肅。
寧無雙以為他終于嫌棄蕭倚鶴胡鬧了,都準備好張嘴應和,順便落井下石,誰料薛玄微皺着眉頭問:“結親還需要撞門?得需要包多少?今日本為除鬼,并未帶太多金銀在身上……”
他說着,從靈囊拎出了一只鬥大的包裹,落在地上沉甸甸哐啷一聲:“也不知這些夠不夠?”
寧無雙一抽系繩——靈石金塊堆積成山,金光閃耀!
原來養一個蕭倚鶴竟然要這麽多錢嗎?
他試着抱了一下,笑死,根本提不動,一時間雙眼又閃又酸,情不自禁流下了熱淚:“太夠了……這就是錢的光芒嗎?明春晰,快來,叫大伯哥!”
明春晰臉色紛呈,感覺自己竟比不過這一坨糞土:“……”
不知等了多久,薛玄微心底罕見地有了些焦灼,直到窗下盞盞明燈接連亮起,遠處琴聲之中又夾雜了歡慶的鑼鼓,才有幾只小精怪湧進來,往他身上套了喜服喜冠,塞了碩大一團紅繡球在他懷裏,一窩蜂地将新郎往外推。
那是個寬敞的大庭院,中央立着一只紅鼓,鼓點便是幾個女妖以舞姿踏出的,咚咚咚,輕而歡快。
一群小花精們飛在半空,笑鬧着穿行,賣力地撒起花瓣。
與他一同被推出來的,還有其他同樣裝扮的新郎官,只是生得樣貌各異,有些甚至還未完全地化好人形。衆新郎齊聚院中,薛玄微不忍破壞這場盛大的喜事,又将身上道門清氣藏了藏,沒有漏出一絲。
不多時,庭院的另一頭便傳出一陣笑聲,便是些小妖們簇擁着新娘子們出來了……說是新娘,其實也不一而足,形态各異,有男有女。
主持親事的是位生長在庭院中的老樹精,根須已經深深地紮入地下,此時他的樹梢上挂滿了紅綢彩緞、細音小鈴,夜風徐徐掃過,叮鈴鈴地響。
老樹精笑呵呵地說着什麽,約莫是些慣有的吉祥話,薛玄微全沒有聽清,因他從數十位新娘中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個——紅鲛銷,彩.金.鳳,白玉冠,清豔目。
隔着一張紅鼓,正笑盈盈地望過來。
薛玄微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被小精怪們推了過去。蕭倚鶴彎着嘴角,眼尾似也被人勾了一線胭脂,從一陣樂鼓聲中擡起頭來,雙瞳閃爍,仿若有光。
“一條紅絲綢,牽手到白頭!”
“月老定三生,恩愛兩心同!”
蕭倚鶴見他盯着自己發呆,不由噗嗤一笑:“……紅繡球,不給我嗎?”
薛玄微驚醒,四下一望,其他新人已經牽着紅綢往外走了,他像個愣頭青,忙将手裏紅綢的另一端遞過去。蕭倚鶴緊緊地攥住了,怕松了似的在掌心纏了兩圈,一顆紅繡球垂在兩人衣袖之間,随着他們的走動而微微搖曳。
出了院子,門外就是火樹壺光的十裏長街,滿路香麝,街道兩旁早已擺滿了各色攤貨——這場熱鬧,既是白雲仙鄉的盛大喜筵,也是衆精怪們一年一度的天街燈市。
有些心急的新人捧着繡球一路往前走,而有些則慢悠悠地踱在街邊。
薛玄微有些茫然,忽地一道溫軟的氣流掃在耳側,卷着淡淡的莫名香味,他心跳極快,斂下雙眸盯着蕭倚鶴耳垂上那粒彤色小痣,恍惚聽他道:“小花精說走過三生橋,繡球沒有落地的話,往後三生都可以在一起……你信嗎?”
正思索,蕭倚鶴拽着那頭往熱鬧出紮去,那紅繡球險些落地之時,薛玄微驀地牽緊了自己這端,擡腳跟上。
明知是精怪間的無稽之談,三生橋又怎可能在一座陰城之中,但薛玄微還是小心翼翼地收緊了綢子,護着紅繡球生怕它提前落地。
回過神來,對自己這種荒唐的行為搖頭直笑。
薛玄微側過臉,蕭倚鶴正停在一個燈鋪前,燈鋪的主人是位喜蛛娘,數條手臂同時飛舞,既能做燈,也能算賬,還有閑空端酒來喝,看得蕭倚鶴大為贊嘆,連連撫掌。
在參差光塵之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醒目鮮活,像是天生便該醉卧風-流,優游自在。
他擡手一指:“好相公,我要那個。”
對于他動不動就撒嬌叫“相公”,薛玄微雖還做不到心如止水,但至少可以面不改色,他擡頭看去,見高高挂着一只轉鷺燈,繪着仙女逐雲。
喜蛛娘将燈取來給他,喜氣洋洋地恭賀了兩句,還特意在提手上也系了紅綢:“這是我們小鋪裏最好的一盞燈!我花了三個月才做好,可真有眼光。”
薛玄微放下幾顆靈石,跟着蕭倚鶴走出鋪子,看着轉鷺燈,他腦海中隐約閃過一些畫面,還未說出口,天際砰一聲炸開煙火。
夜深了,天幕明滅絢爛,就像兩人時起時伏的過往,如今回首,留下更多希冀璀璨。薛玄微有所情動,捧起了他的臉——卻在這時,蕭倚鶴一驚一乍站直了腰身,整個人不知為何僵硬了起來,連熱鬧也不看了,燈市也不逛了,繃着雙腿,急匆匆地往“三生橋”的方向去。
橋下波光粼粼,卻并不是真正的河水,而是萬千螢火,似一條漂浮在腳下的銀河。
薛玄微下意識看向手中的紅綢……紅繡球并沒有落地。
一對對的新人在橋上相擁片刻,便往河中跳,驚起一團靈波漣漪。
蕭倚鶴暗暗驚呼,低聲問他:“你猜下面是哪兒?”
薛玄微蹙眉凝視片刻,只感覺到河下還有無數小空間,像是一間間密室,這條河便是一道傳送法門。他将自己所感說出來,反被蕭倚鶴一陣奚落:“沒情趣。”
他粲然一笑,拽過薛玄微衣襟,貼在他耳旁軟聲道:“那是我們的新婚洞房啊……”
薛玄微吃驚,卻被他反手一拽,兩人同時從橋上跌下,一頭紮進銀河當中,濺起無數流螢。
雖然下面并不冷硬,薛玄微還是被摔懵了片刻,待他清醒過來正要起身,只覺肩上一重,一襲紅衣翻身而起,伸手将他推了推,徑直邁開雙膝坐在他腰間。
身周紅綢逶地,條條紅紗自天際垂下,兩人身下是一道淺溪,夜幕之下,清澈得幾乎能将他們的身影映出。
蕭倚鶴敞開衣襟,低頭瞥了一眼,見溪面如鏡,将他潮紅眼尾纖毫畢現,他只覺臉面滾燙,自欺欺人地低下頭與薛玄微吻在一起,仿佛這樣便瞧不見自己模樣了。
陣陣潮熱灑在耳際,薛玄微心窩熾熱,想将他擁下,卻一擡腿,察覺出一股異樣。
自己腰際無緣無故濕了,卻絕不是溪水所致……
薛玄微愕然:“師兄……?”
他向下一俯,更多濕流濡透衣衫,湧泉似的。
蕭倚鶴臉上泛起濃烈紅意,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了……我不知道,我很奇怪,從剛才起就一直這樣了……”他眼皮輕顫,不叫薛玄微說,自己卻小聲嘀咕了出來,“在燈市上那會兒,若非我用力……都要流到腳上了。”
用力什麽,不言而喻。
……難怪剛才走得那麽快。
薛玄微腦袋一空,幾乎不能思考……他的師兄,師兄,竟然這麽、這麽的……
蕭倚鶴眼圈微紅,他埋下臉頰,輕輕蹭了蹭面前挺翹的鼻尖,心口欲.浪.翻湧,但仍強撐着與他有一尺距離,眯起眼睛勾他的衣帶玩。
“……薛宗主,你會不會治水啊?”
這句話,他貼在薛玄微耳旁說。
“……”薛玄微腦海中轟得一聲,理智斷線,伸手将他猛地扯下,摁在淺溪當中。
這下是真的渾身濕透了,好在靈溪并非尋常河流,只有薄薄一層,并不冷。
薛玄微俯身,扯下他潔白無瑕的玉冠,語氣灼熱:“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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