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歸墟之眼 真相即在眼前展開
蕭倚鶴終于知道“寧無致”以那些天靈地寶為引, 究竟是做了什麽。
他又一次造出了“歸墟眼”陣法!
……七十年前,劍神山宗師突然入魔,生抽十二脊地脈試圖強破升仙之門, 這十二脊靈力于天穹彙聚之處,形如通紅血眼,便被後人借“歸墟”之名,意為世界終結之處,來形容它的恐怖。
只是當時那瞳血眼是由師尊浩瀚凝練的功力所支撐, 其寬其大足以遮天蔽日,而如今這只血眼是由一支地脈與天材地靈所仿制出來的,規模不過只有當初的十分之一。
但哪怕只是形似, 也足以勾起在場許多人的恐懼。
畢竟當年歸墟眼張開時,吞噬了大量生靈,又抽去無數生魂填補陣法運轉,确實導致人間伏屍百萬。
人們很難不聯想, 如今歸墟眼重現人間,難道曾經的浩劫要再一次降臨?
人群慌亂之際,“段從遠”趁機掙脫束縛, 選擇脫殼而出, 以魂體四處游蕩躲藏, 先後紮進數名小弟子體內吸食靈元。
他滑不留手,南榮麒追蹤數丈, 終不知他究竟又藏到了誰的軀殼當中,只得踏在劍上,臂挽長弓,橫眉凝視着場下醜态百出的世家豪門。如此電光火石之間,南榮麒右臂猛攬, 一道金光驟出,直中一名褐衣修士。
金羽化作一束靈光沒入修士腰肋,薄魂又一次被逼了出來,南榮麒見那一抹淡色煙魂竟然不躲,只噙着笑得意地望着他,南榮麒也不及多想,當即又一次将“子虛弓”滿膛拉弦——
“南榮麒,住手!”
一聲急喝令南榮麒失手射偏,繃緊的弓弦擦過虎口,劃出一道血痕,他循聲回頭:“薛玄微,做什麽!我差一點就……倚鶴?!”
蕭倚鶴捂着腰腹跌在地上,臉色煞白,但他肋側衣物早已被鮮血染紅,順着指縫滲淌出來,他緊咬後齒,正與薛玄微一争一搶地拽着衣襟。
南榮麒看了看那該死的黑影閃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蕭倚鶴,還是将虎口血跡一抹,跳下劍去:“這是怎麽回事?讓我看看!”
一個人來搶還好,他倆同時動手蕭倚鶴根本攔不住,沒幾下就被南榮麒蠻力撕開了衣片,露出內裏一個紅彤彤皮肉外翻的傷口。
傷深足有兩指,帶着靈光爆開的痕跡,南榮麒當即傻眼了……這分明就是子虛弓所致,可是方才那一箭,他分明是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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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之餘,只見薛玄微一把抓握住蕭倚鶴,同時按住傷口:“跟我走。”
“……去哪?”蕭倚鶴嗆咳幾聲,被整個帶起來,他因此疼得抽搐,根本走不動,“等會,喂,玄微……疼……”
聽他說疼,薛玄微才猛地站住。
子虛弓威力非常,這傷口即便是薛玄微也不能叫它即刻愈合,他竟遺漏出一瞬間的迷茫,但随即這迷茫就化作怒意:“他想做什麽就讓他做什麽!你不能留在這裏了!”
重逢以來,薛玄微從未跟他動過氣,蕭倚鶴看他滿臉焦躁,竟覺得沒那麽疼了,反而笑起來,輕輕地說:“你也看到啦,這個狀況……我去哪不都一樣嗎?”
在蕭倚鶴柔軟的笑眼中,薛玄微慢慢沉下了眉梢。
如果一次意外是偶然,那接二連三相同的意外,就一定是有跡可循。
當初在蓬溪縣客棧,初遇“寧無致”時,他頸間就莫名其妙多了傷口,方才打鬥時的一擊加上南榮麒的一箭,薛玄微再看不明白就是個傻子了。
——蕭倚鶴恐怕與“寧無致”有某種聯系,二者相為呼應,傷一不可。
南榮麒雖有些遲鈍,但也察覺出了其中問題所在。兩人同時回頭看向“寧無致”,此時他未再占據他人身體,只以一團最真實的朦胧魂影坐在屋檐上,臉前萦繞着一團黑煙,只能看見一截清瘦的下颌線。
但那身形,懶懶散散的坐姿,二人都是極為熟悉的。
他兩腿垂落在檐下,任腰肋處的傷口向外滾着烏色怨氣,仿佛一團墨汁洇出一般。屋檐瓦片間有參差冒出的雜草,一沾到他流出的烏血,瞬間蒼敗枯萎。
——根本不像是個魂魄,更像是一團怨氣結做的人形。
就在這時,被寧無雙接手看押的段從遠突然從昏迷中醒來,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蕭倚鶴!……你答應我的,答應我的……思影死不瞑目,道門、道門哈哈——”
他軀殼被那樣濃的怨氣侵占良久,神志已不足之前清醒,一醒來就滿嘴胡喊鬼叫。
寧無雙忙去塞他的嘴,反被段從遠惡狠狠咬了一口,繼續朝着他們的方向大叫着:“蕭倚鶴,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殺了他們,扒了他們的皮喂狗!……唔唔!”
蕭倚鶴:“……”
他叫得那樣厲害,哪怕嘴已經被塞住,該聽見的周圍人都聽見了,衆人寂靜之下,是掩蓋不住的萬分驚恐。
“蕭倚鶴,他喊的是蕭倚鶴?!”
“歸墟眼……他果然沒死,他來報仇了!”
“嗚嗚,我想活着……”
目前已知的是,他們根本無法對那抹黑影做什麽,甚至不能傷他分毫,留在這裏根本毫無意義,薛玄微又一次握住了蕭倚鶴的手腕:“走。”
“你們以為到了此刻,還能走得了嗎?蕭倚鶴!”檐上之人一聲爆喝,檐上瓦片系數被他拍掌揭起,列作無數劍片射下。
薛玄微舉劍抵擋之際,山間地脈又一次劇烈勃張,似大地的一聲聲心跳,砰的一下!
天上血眼猛地張開,赤彤彤地瞪視着大地蒼生,其內旋渦翻滾,怨氣橫溢,林間更多的怨魂厲鬼與活屍紛紛被無形號召一般,緩緩地往山上爬挪,喉腔裏發出碌碌饑餓吼聲。
檐上黑影以怨氣為障,揮袖間卷起鋪天蓋地的濃霧,雲波浪頭猛然拍下。
薛玄微幾人以衣袖掩鼻,即刻屏息,在煙蒸霧缭之中他第一個念頭是去找蕭倚鶴在哪,剛抓到他的手,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是清靜宗人聚集之處的一名宋姓長老突然手舞足蹈起來。
……霧中有毒!
他一會兒尖叫,一會兒瘋癫,又猛地拔劍刺透身邊一名随身侍子,跪坐在他身旁大口地吸納起侍子新死未散的魂力來,癡癡大笑:“好秘術!好秘術!一個死了的段思影就換來如此得力的秘術!那老頭兒也幹了件好事……值啊,太值了!”
“長老?”
“……宋長老?!”
南榮麒面色微變,屈步向前,但又見另幾名清靜宗高位弟子也眼珠一暗,彼此拔劍相對,瘋癫之下贏得那個也就地吸食起死者的魂力,翩翩然如瘾君子。
蕭倚鶴瞳孔微震。
清靜宗老宗主以段思影的死為籌碼,與人交易了這種邪門秘法!這便是段從遠自暴自棄從而報複宗門的緣由!他曾經那般身清高傲的人,親眼見自己所尊敬愛戴的宗門,為了這種東西,讓他對親妹妹的死息事寧人,嘴上卻口呼“為了道門寧和”。
道門寧和嗎,道門早就不是以前的道門了。
還未從這一樁中驚醒,另一邊丹霞谷的谷主夫人已經和一名豐神俊朗的中年道修抱在了一處,衆目睽睽之下親昵萬狀。
夫人撒嬌道:“劍譜的事兒怎麽樣了?這麽久了就一點進展都沒有?”
中年修士用力地嘬了她貌美的臉頰一口:“寶貝兒急什麽,我們門主那個小不死心思缜密得很,劍譜豈是那麽容易偷的?不然你再給我點錢,我總得上下打點……”
“打點什麽打點?”夫人嗔怒道,“誰不知道你是拿去人間做賭資了!”
谷主夫人年輕時就以美貌出名,道門中鮮少有不認得的,是故她一張口,衆人就忍不住将視線瞥向了一側的丹霞谷主。如今的丹霞谷主是十幾年前新換的,也就是長陽門那位章夫人的哥哥。
然而此刻丹霞谷主面上只有被揭穿的羞臊,卻毫無發現發妻紅杏出牆的暴怒。
……他竟然是知道此事,卻在默許,又或者,根本就是他慫恿發妻行此龌龊之事,就為了一窺他宗的劍譜!
衆人皆知,丹霞谷也是由劍入道,早時以“赤霞劍法”獨步天下,是名副其實的劍門大宗。據說在劍神山清和真君尚未開山立派之時,其先祖曾有幸目睹清和真君月下舞劍,從而有所體悟,自創而出“赤霞劍法”。
因此丹霞谷千百年來總自稱是與劍神山“天玑劍法”同出一脈,天天把這事挂在嘴邊上炫耀,蕭倚鶴每次聽見,都會嫌棄嘲笑一番,啐他們是廟裏的泥胚佛爺——是瞎往臉上貼金。
但丹霞谷貼金歸貼金,這兩三百年來也不知是怎麽學的,弟子們劍術是一落千丈,難能偶爾蹦出三兩個天才,卻也拯救不了丹霞谷沒落的大勢。
眼下丹霞谷雖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赤霞劍法”迅速衰敗下去,每每被人提起,後頭都是忍不住添上幾句唏噓譏諷。
蕭倚鶴的視線才挪過去,就見谷主夫人白花花一個肩膀頭子,忍不住哦豁一聲,正不知道該不該捂上眼,就聽身旁“咔嚓”一聲——南榮麒猛地掰下了手邊一塊石磚,氣得咬牙切齒。
他再定睛一看,那要偷劍譜的人正披着追月山莊的月紋外袍!
蕭倚鶴循着記憶仔細想了想,對這家夥好像有點印象,是瞧着皮相不錯,實際年紀比南榮麒還要大二三十歲,以前不安于修道,喜好在人間吃喝嫖賭。
沒想到丹霞谷不怎麽反思自家劍術教授水平,想出的折子竟然是去偷追月山莊的劍譜!
可關鍵是,追月山莊的劍術也一般般啊,他們怎麽不去偷太初劍宗?……這可真是硬柿子咬不動,只能先拿捏個軟柿子。
碎石在南榮麒掌心嵌出血痕:“好一個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之前內山護陣被人驚動,我門下數名弟子被人重傷,想必就是這個惡賊!我殺了他!”
“南榮麒,冷靜,冷靜!”他一把拽住。
蕭倚鶴這邊還拽着南榮麒,那邊其他各宗各門在毒霧作用下先後鬧騰起來,直看的蕭倚鶴是眼花缭亂,一下子被硬生生灌進了諸多八卦野聞,感慨都來不及。
他以前知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卻不知過了這幾十年,道門心竟不齊至此。
一群年紀加起來足有上千歲的修士們彼此攻讦,不知是哪家翻起舊賬,尖聲質問道:“你要翻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好啊,那我也問問你!當年各地出現失魂者時,你難道沒有去求過蕭倚鶴?!”
同時,被指責的那人也反駁道:“……你說什麽,我,我不知道!”
“呵。”缁衣道人狠狠攘了他一把,又指着周遭數張熟悉的臉孔,“你,你,還有你!今天蕭倚鶴要是為複仇而來,大開殺戒,你們一個個都跑不了!”
“……”
薛玄微猛地看了過去,接着又去看蕭倚鶴。
但蕭倚鶴臉上露出淡淡的茫然,少頃又凝出一點猶豫,最後緩緩搖了搖頭,好像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麽。在自己的記憶裏,确實沒有這樣一回事……他們來求我?
……求我。
蕭倚鶴太陽穴陣陣脹痛。
“——沒關系。”
濃霧之中,響起一道微微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譏诮的笑意:“這些你都不記得了,你做了你的潇灑惡人,以為自己是悄悄吞咽苦果的救世主,所以他們罵你,你可以承受,你還能反過來心甘情願再救他們一次。”
“蕭倚鶴,”他突然出現在蕭倚鶴身後,冰涼的手臂環繞上他的肩膀,貼着耳旁輕輕慢慢地說,“所以我說你是僞君子,你是過得潇灑自在了,卻把最痛苦難捱的記憶留給我——我豈能讓你如願?”
他聲如鬼魅,身似寒窖,令蕭倚鶴忍不住自心底戰栗抽搐。
薛玄微對他的痛苦有所感應,一把将他搶來抱在懷中,驟然提劍刺去,卻被黑影側掌按住,冷冷斥道:“薛玄微!你難道沒有想過,他為何總是回避跟你提起當年真相?師尊為何入魔,入魔前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薛玄微怔了怔,“他不願說,與你何幹——”
“不是他不願啊,”黑影将他打斷,“是他也記不清了。他感到痛苦,所以把這些都割舍給我了。”
他推開薛玄微的劍鋒,從後環住他的脖頸,冰涼的嘴唇幾乎擦着他面頰耳廓,嘴唇一開一阖間,除卻腥冷藥味之外,還有淡淡的令玄微分外熟悉的香氣,那是在劍神山上時,蕭倚鶴寝宿中常熏的一種甜香。
周遭黑霧一點點彌漫開來,他以怨氣為霧障,緩緩地凝聚成無數虛影,幻化做一座座山、一幢幢殿宇——巨大而真實的幻象将所有人都卷裹了進去。
真相即在眼前展開。
黑影甜甜地笑着,環住他的手臂也慢慢地幻出了白皙柔嫩的膚色,瓷玉一般,軟若無骨地挂在他身上:“還有你年少每次醉酒後,對我做過什麽,這些我都記得呢!我都可以告訴你……”
“……師弟。”
薛玄微元神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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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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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