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櫻櫻察覺到他差點失态,眼底的笑意更甚,好心好意地出聲提醒他還沒回答自己問題,道:“世子哥哥?”
借着寬松的大袖遮掩,陸雲渡迅速恢複正經,捏了捏她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指尖,笑道:“也好,就讓我教妹妹罷。”
這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略微用了點力氣,櫻櫻指尖被他捏得生疼,差點輕叫出聲,偏生又不敢叫旁人看出端倪來,只好背過人瞪他一眼,人前又恢複了她一貫溫柔綿軟的音調:“多謝世子哥哥。”
一旁的四郎卻是傻眼了,不過兩三句話的功夫,怎麽一向最厭惡女郎近身的三哥,就主動要攬下教妹妹改口音的差事呢?
他想到自己近來懈怠,功課堆積如山,心中終于明白,原來三哥為了能讓他好好學習,竟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想到這裏,四郎陸少玉不禁對他的三哥充滿感激之情。
一頓早膳用完,郎君們還有課業與練武,紛紛告辭。
櫻櫻随着他們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正要回自己的妙儀居,穿過一片柳林時,卻被人一把從後扯住了領子。敢在陸家這般戲弄人的,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四下無人,她也不必擔心暴露自己的真實面容,索性恨恨喊出聲道:“世子!”
剛剛才把她手捏得這麽疼,這會又扯她的衣領,這幅幾乎要把她從地上提起來的架勢,是把她當小狗嗎?!
人前就是“世子哥哥”,人後就是“世子”,陸雲渡為這鬼丫頭的兩幅面孔冷笑不已,毫不憐香惜玉地提着人,他冷聲道:“跑這麽快作甚?我還沒教你怎麽說金陵話。”
櫻櫻才不相信他會安好心當真教自己,反正她同侍女學也是一樣的,當即掙紮兩下,不料沒掙脫開,氣得粉面鼓鼓。
一旁回廊下似乎有侍女行來,陸雲渡直接拖着人往他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櫻櫻不斷掙紮,都沒能掙開那只惡魔之手,眼看着世子爺的院落就要到,她生怕被別人瞧見自己這副受制于人的狼狽模樣,這才放棄掙紮,小聲同他談判道:“哥哥,你手累不累?讓我下來自己走吧。”
陸雲渡常年練武,拎着她跟提溜着小貓小狗沒什麽兩樣,橫穿了幾個院子,氣都沒有喘一下。
此時見她還要嘴硬,想方設法地給自己找回場子,不禁笑道:“哥哥不累,哥哥這就領着你逛逛院子。”
他就算笑,也是嘲諷般的冷笑,絲毫不能讓人感受到暖意。
他一下就拿住櫻櫻的七寸,果然,櫻櫻一聽他還要領着自己逛院子,已經能想象陸家下人們對她指指點點的丢臉模樣,清風中傳來幾聲談話聲,似是有幾個侍女正往這邊走來。
眼看着陸家下人就要撞見她這樣子,她不禁尖叫道:“世子哥哥,我錯了!”
正歡快交談的侍女們繞過竹林,卻見竹林側旁站着一臉肅穆的世子爺,旁邊是這兩日才進府的表小姐。衆侍女心中皆是一驚,生怕主子們不喜她們說閑話,紛紛行禮道:“見過世子爺,見過表小姐。”
所幸世子爺并未說什麽,只揮揮手讓她們離開。表小姐粉面倒是紅紅的,對着她們微微一笑,親切可人。
櫻櫻掐着脖子,別過臉去咳嗽幾聲。陸雲渡還沒有瘋到真讓她在下人面前丢臉的地步,在侍女們繞過來的前一霎,及時放開了手,她終于得以重獲自由。
待她調整好呼吸擡起頭來,見陸雲渡已經邁步進了院子,他只丢下冷飕飕的一句:“還不進來?”
櫻櫻相信自己要是不進去,就算自己躲回妙儀居,也一定會被他從房間裏提溜出來,是以垂頭喪氣,認命地跟了進去。
院中侍從們見三郎回來,紛紛行禮,見到他身後跟着的表小姐,倒是一個個的臉色變幻莫測。
櫻櫻想起那日婉月告訴她的,他當着衆仆從的面扔掉了自己送的香囊,這才反應過來。
丢臉!
陸雲渡則是把人丢到花廳中,讓小厮去他的書房中尋來一本韻書《聲類》,便徑自回房洗漱換衣裳去了。
五月天熱,櫻櫻被他挾持了一路,掙紮間早就香汗淋漓。花廳周圍布滿葡萄藤,枝葉牽牽絆絆,侬麗日光透過藤葉見的空隙,灑下斑斑點點。幾串略顯青澀的小葡萄挂在其間,滴溜溜的可愛至極。
但陸三郎的院子布置得再精巧風雅又如何,不能成為她的夫婿,那麽一切就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
她走得累了,才不管陸雲渡扔給她的韻書,掏出她掖在手镯裏的絲帕,一邊悠悠品茶,一邊拭汗。
等得時間久了,心知陸三郎這樣的郎君都是有要事在身,日理萬機的,根本不會花太多功夫同她計較,說不定他只是小小地懲戒一下自己,而本人已經去書房辦公,沒幾個時辰脫不了身的。
世子院子中的下人極為規矩,雖然上次世子爺扔掉了表小姐的禮物,但此次又親自把人領了回來。下人們摸不清世子的意思,只好按着對待尋常表小姐的規矩,恭恭敬敬地候在花廳外,供她随時有需要,随時傳喚。
櫻櫻等了許久還不見他露面,日頭逐漸移到當空,暖陽高照,她全身都被幾點日光曬得暖洋洋的,不由單手撐在小石桌上,閉眼睡着了。
陸三郎換好衣衫出來,便見她手心托着下巴,在葡萄藤下閉眼小憩的模樣。
一絡子碎發垂在耳旁,随着她清淺的呼吸而上上下下。一雙眼睛輕輕阖上,遮蓋住藏于幽深之處的心機和算計,倒是順眼許多。日光透過濃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三郎突然冷笑一下,這女人渾身上下都是琢磨人心。即使是打盹,她也保持着最美好端莊的模樣,這一幅海棠春睡的模樣,對旁人或許難以抗拒,但世子爺顯然不包括在其中。
他剛一擡腿上前,櫻櫻就及時睜開眼睛,望見來人,迅速壓下眼底的驚訝,臉上浮現起恰到好處的笑意,仰頭道:“世子哥哥。”
按着櫻櫻的性子,她本該起身去迎接,斷沒有還坐在原地等人前來的道理。但是……她就睡了這麽一會兒工夫,腿麻了,站不起來。
世子爺不在乎她這點小把戲,只上前來檢查她的學習情況,見到茶盞喝了一大半,書只翻開了封皮,臉色有點黑,“你就是這樣學習的?”
“我不會嘛。”櫻櫻坐在石凳上,兩手一攤,分外無辜。誰讓世子爺扔給她一本韻書就走了呢,她看不懂。
陸雲渡閑暇時也曾指點過弟弟們的功課,小郎君們對他又敬又畏,向來不敢在功課上馬虎。他倒還是第一次遇見,敢這麽理直氣壯糊弄他的學生。
被世子陰恻恻的眼神盯着,櫻櫻背後忍不住生了一層雞皮疙瘩,連日光都覺得不暖和了。要不是她腳還麻着,一定已經先走為上。
“好,我來教妹妹念書。”陸雲渡突然俯身湊近,在她耳旁念了這一聲。
眼前是突然放大的俊臉,耳旁嗓音低沉,如有實質般拂過她的耳垂,櫻櫻受驚,忍不住伸手捂住耳垂連同脖頸。這人幹嘛突然靠得這樣近!
說罷,世子爺當真一撩衣袍,就在她身邊的石凳坐下。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握着書卷,日光照在他的眉骨上,漂亮得如同展翅欲飛的雄鷹,郎君眼睫輕掀,緩緩吐出一個音節。
櫻櫻收回心思,跟着他乖乖巧巧地發音。
念完十來個音節後,陸雲渡就随手扔掉書卷,往後懶懶一靠,背倚着玉石欄杆,雙手抱在胸前,道:“妹妹,念書吧。”
許是他方才吐出的熱氣,許是他人後态度過于輕佻,櫻櫻耳垂不知為何,微紅得可疑。她勉勉強強收斂住心神,認認真真地讀了好幾遍。
見陸雲渡靠着欄杆,已經開始假寐,她又讀了好幾遍,才用指尖戳了戳他,道:“世子哥哥,我讀完了。”
世子爺也不睜眼,只單手撐着額頭,緩緩吐出三個字:“繼續讀。”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每當她聽到“繼續讀”這三個字,都會出現口幹舌燥、喉嚨腫痛、頭暈目眩等不适症狀。
來來回回地讀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她喉中有些幹澀,正想端起茶抿一口,誰料本應該閉眼熟睡的人仿佛有感應一般,在她指尖接觸到茶盞的那一霎,“唰”地睜開眼,冷聲道:“繼續讀。”
說罷轉頭吩咐候在花廳外的小厮道:“茶冷了,撤下去。”他眼神清亮,哪有半分睡意。
她悄悄咽了咽唾沫,本期待着小厮能給她換一盞熱茶來,誰料小厮端了茶下去,就再也不見人影。櫻櫻伸長脖子等了許久才後知後覺,陸雲渡就是在故意整她!
喉嚨幹渴得快要冒煙,她幹脆将書本攤在石桌上,道:“世子哥哥,我學會了。”
陸雲渡坐在欄杆邊,單手撐在膝頭,似笑非笑地往她,薄唇輕啓,吐出咒語般的三個字:“繼續讀。”
她人被困在這小小花廳中,無助之感頓生,望着世子爺黑曜石般無情的雙眸,櫻櫻覺得他冷靜的外表下必定隐藏着一顆瘋子的心!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櫻櫻認命地撿起書本。陸雲渡許是聽她來來回回只念那幾個字,聽煩了,屈尊纡貴地坐到她身旁來,又親自指點了一通。
末了,世子爺對着花亭外招招手,立馬有小厮捧着茶盤上前來。櫻櫻瞧見了她此刻夢寐以求的茶水,喉中幹渴得都微微沙啞,她瘋狂地朝小厮使眼色,希望能給她主動送上一杯茶水。
然而小厮根本不敢擡頭看她,待世子爺端了茶盞後,他連忙轉身落荒而逃。
陸雲渡手上端了白瓷茶盞,以茶蓋撇去一點浮末後,他一擡頭,仿佛才察覺櫻櫻的渴望一般,微微一笑。接着,悠悠飲茶,動作優雅無比,盡顯大世家子弟風範。
小姑娘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快要着火了。
“世子哥哥,我錯了。”
小姑娘說完這句話,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從眼眶中跌落,順着粉面雪腮滑落,劃出一道晶瑩心碎的痕跡。見陸雲渡飲茶的動作微微一頓,櫻櫻再接再厲,眼淚滾落得仿佛她整個人都是水做的。
她的鼻尖迅速泛起微紅,眼底水光波動,單薄的雙肩因抽泣的動作微微顫抖,“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頂撞世子哥哥,求哥哥原諒我。”美人哭得梨花帶雨,面上還沾着兩行清流,沙啞的聲音中混着些許鼻音,我見猶憐。
偏生陸雲渡是個不解風情的,波瀾不驚道:“妹妹,這招對我沒用。”
在她伸手要攥住自己衣衫的前一秒,世子爺及時站起身躲開她一雙柔荑,冷着臉道:“妹妹讀了這一下午的書,卻還是不明白道理,看來還是書讀得不夠多,繼續……”這鬼丫頭還在避重就輕不肯承認錯誤,真是個倔脾氣,他不妨再整整她。
不待他說完,櫻櫻已經叫道:“世子哥哥我錯了,我不該撓你的手心!”
侍女們候在花廳後,聽到表小姐這一聲哭腔,不禁紛紛紅了臉。三郎真是的,逗引着表小姐玩撓手心的游戲,把人欺負哭了,還要小姑娘哭着認錯。
這許是他們三郎不為人知的樂趣吧。
陸雲渡哪裏想到這個小丫頭會這般就喊了出來,一時微怔,繼而一甩衣袖站直身子,冷着臉道:“走罷!”
櫻櫻立馬破涕為笑,站起身來胡亂擦一把眼淚,跑到花廳外,故意拿過那端茶小厮手裏的一盞茶,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徹底慰藉了她幹渴得快要冒煙的喉嚨,才得意地走了。
還說眼淚沒用,還不是她一哭,他就沒招了嘛。世子爺跟旁的男人,也沒什麽區別。
她頭也不回,走得潇灑利落,世子爺卻獨自一人站在花廳中,眼神陰翳地盯着她丢下的那個茶盞。
櫻櫻心知世子厭惡她,索性也就不再費工夫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她苦讀了這半日,喝茶時難免有些急,不像平日那般慢條斯理,不小心留了點口脂印子在白瓷茶盞上。
潔白的茶杯口,留着一點櫻桃紅的痕跡。陸雲渡目力過人,那點紅,在他看來分外張揚,跟那鬼丫頭一模一樣。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