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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表姑娘,您這是?”
文修見她似乎準備上馬車,卻又停在原地,只當她還有其他吩咐,湊過來問道。
小厮的聲音令櫻櫻勉強回神,她胡亂道一聲“無事”,連腳凳也顧不上用,匆匆回到馬車中。
轎簾落下,隔絕出一方小小的隐蔽天地來,她整個身子都靠着引枕才不至于失态。
取下帷帽時手指碰到面頰,才發現面上冰得驚人,簡直是一塊寒冰。
四下寂靜無聲,方才那曲調早已不複蹤影,櫻櫻一手撐在小幾上,心中安慰自己,山高路遠,千裏迢迢,怎會是她。
只是心底卻有一陣一陣的寒意翻湧上來。
“表姑娘。”車外突然響起叩車板的聲音。
櫻櫻驚得渾身一顫,反應過來是小厮,才道:“何事?”
“世子爺說他還有一陣功夫才忙完正事,交待我去給姑娘買點午膳,姑娘您想吃點什麽?”
此時她哪裏有心思用膳,但為了不叫旁人生疑,還是胡亂點了幾個小菜。待文修跑遠了,她扣緊手指跪坐在馬車內的軟墊上,只希望陸雲渡能趕緊出來帶着她回陸府。
盛夏熱風陣陣,淡色輕紗窗簾被吹得翩跹起舞,熱風裹挾着秦淮河上的水汽,揚起一陣迷蒙模糊。
琵琶聲被清風送來,雖然斷斷續續,但櫻櫻曾經彈此曲彈到指甲皲裂,十指出血,哪裏會聽不出來這是她的家鄉小調。
她心中無異于天人交戰,數次想掀開簾子一探究竟,手都快觸到那紛飛的窗簾,卻又強忍着放下。
忍住,忍住,她是從深淵污泥中爬起來的人,她幾乎是打斷了全身的骨頭才走到這一步,能堂堂正正坐在陸家的馬車中。
她沒有雲淡風輕,笑談“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資格,她時刻都在刀尖上行走,她萬不能有一絲差錯。
正當櫻櫻在馬車中坐立難安時,不遠處的大街上卻是一派繁榮熱鬧景象。
幾個着錦袍、戴玉冠的五陵年少争相打馬而過,駿馬肥碩,顧盼神飛,惹得路上行人紛紛避讓不及,鬧得一陣雞飛狗跳。
“劉三,你可別跟我搶今日的頭籌!”一少年郎揮舞着馬鞭,向僅僅領先他一個馬頭的同伴喝道。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錦衣少年不顧眼前的小攤子,一夾馬腹,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竟是飛躍而過。這一招引得周圍人驚叫連連,唯恐被這群目中無人的世家子弟傷到。
那被稱作劉三的少年徹底領先夥伴,他正得意洋洋地環顧四周,突見前方不知何時停了一架馬車,眼看着就要直直撞上。他驚慌失措,早沒了方才的鬥志昂揚,連忙拼命拽緊缰繩,只是胯|下的馬不知為何竟不聽使喚,仿佛中了邪一般仍往前沖去。
櫻櫻哪裏想到自己好端端坐在馬車裏,竟也會遇上這等事。
清風吹起一線窗簾,發狂的馬匹向着馬車沖撲過來。駿馬嘶鳴之聲仿佛已經近在咫尺,她臉色煞白,背後緊緊貼着車壁,卻喉中緊澀,連驚呼求救都做不到。
生死關頭,從旁斜沖出來個石青色身影,一把拽住缰繩,手中寶劍一揮,竟直接将馬頭死死釘在地面。
馬身還在不斷掙紮,他持續用力,直至青筋暴起,指節繃得泛白,整個劍身都快完全沒入黃泥地面中。
從馬背上滾落下來的劉麟摔得屁滾尿流,他一見自己才得的寶馬竟當場斃命,頓時怒火中燒,正想挽起袖子同這人理論一番。
但在見到來者何人時,他的滿腔氣勢頓時啞火,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生怕被這煞神給逮住。
他想腳底抹油先跑為上,卻被人一把捉住後衣領,寒氣森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想跑?”
“三哥哥!你沒事吧!”
陸雲渡是金陵城中有名的煞神,世家子弟也許目無章法,什麽都不放在眼裏,卻唯獨怕這位世子爺。劉麟雖然跟皇族沾親帶故,但他也不敢輕易惹惱了這位爺。
正當他抓耳撓腮想着怎麽把這事給糊弄過去時,忽聽到這帶着濃濃哭腔的一聲兒,接着就見那馬車車簾一掀,從中跑出來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這小娘子正眼也不看他,徑直往他身邊那個煞神跑去。劉麟在家中亦是排行老三,他方才還以為這病若西施的小娘子是在喚自己為“三哥哥”,原來都是他自作多情。
櫻櫻跌跌撞撞地向陸雲渡跑去,她方才在馬車上看得真切,陸雲渡在制住發狂的馬時手腕錯了一下,如此大的沖擊力,自然是受傷了。
她此時的眼淚絕非作僞,若是世子爺、陸家下一任家主因她受了傷,落了殘疾,她別說在陸家繼續待下去,就連整個金陵城都不會再有她的容身之地!
陸雲渡被她哭得腦中一陣生疼。
他方才談完事下船來,正要去接她,卻見這劉麟駕着一匹馬向馬車沖過去。他甚至來不及細想就沖了上去,一劍将這發狂的馬斃命,卻不想扭傷了手腕。
偏生這丫頭還在旁邊哭個不停,就更吵得他心煩意亂。
“三哥哥,你的手疼不疼?我們趕緊上醫館去!”
鬼使神差的,他輕輕“嗯”了一聲。
櫻櫻卻哭得更厲害了,三郎這樣的郎君,日日練武,吃苦受傷都是家常便飯,他都說“疼”了,那這傷得眼中成什麽模樣啊!
她眼含熱淚,只覺得錦衣華服、如意郎君、未來的錦繡富貴日子,都插着翅膀飛走了。
方才受命前去買午膳的文修回來,瞧見這原地鬧得雞飛狗跳的模樣,而表小姐還捧着郎君的手哭得肝腸寸斷,吓得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上前去,“郎君這是怎麽了!”
“快快快,快帶着三哥哥去醫館,三哥哥的手要保不住了!”
“哎呀!”文修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這一時半會的功夫,郎君竟然就受如此重傷!
陸雲渡見兩人皆是如喪考妣,仿佛自己是個将死之人一般。他不過是用力過猛有些脫臼罷了,到了她嘴裏,就成了“自己的手快要保不住了”?
一點也不念着他好。
“哎陸兄,趕緊上醫館看看吧!”一旁的劉麟也悄聲出言提醒。
他瞪了劉麟一眼,丢下一句“回來同你算賬”,這才登上馬車離去。
櫻櫻見狀,趕緊跟上去。她忙着伺候受傷的陸雲渡,沒有發現馬車經過停在岸邊的一條烏篷船時,一個懷抱琵琶的小姑娘睜大眼睛望着她。
“玉奴……”
話還沒說出口,守在一邊的老鸨就擰了一把她的後頸肉,罵道:“那等貴人是你能看的?還不趕緊給我練!曲子再練不好,趁早給我去接客!”
她衣裳穿得單薄,露出後頸一片淤青傷痕。
小姑娘被掐得生疼,咬緊唇不敢反駁,手上撥弄琴弦的動作卻一點也沒停。
馬車中,櫻櫻正手忙腳亂地張羅着,她好不容易從車壁櫃子中找出跌打損傷的藥膏來,正想讓他暫時應付着,卻聽見身後傳來“咔嚓”一聲。
這一聲骨頭作響清脆可聞,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櫻櫻一張小臉煞白,失去力量般地跌坐在墊子上,“三哥哥,你……”
她慢慢轉過身來,卻見陸雲渡好整以暇地靠着引枕,方才她口中那“保不住了”的手,正端着一杯清茶,哪還有半點受傷模樣。
陸雲渡慢悠悠品了一口茶,才道:“表妹哭了這半日,不口幹舌燥?”
櫻櫻的眼淚頓時憋回眼睛裏,知道陸三郎又在捉弄自己,只是哽噎還卡在嗓子裏,憋得她一抽一抽,配上那幽怨的眼神,更顯可憐。
見她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他好心解釋道:“脫臼而已,妹妹不必擔心。”
話沒有說完,但櫻櫻哪會聽不出來他是在嘲笑自己:不必擔心傷了陸三郎,從而失去嫁入豪門的機會。
她早先被驚得只差魂飛魄散,眼下又被他嘲笑,胸口不由憋了一股氣,胡亂扔了手裏拿的瓶瓶罐罐,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兩人相對無言,一時間只能聽見車廂外的噠噠馬蹄聲。
從陸雲渡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瞧見午後日光中仿佛摻了金粉,塵埃在空中飛舞。她巴掌大的瘦削側臉浴在日光裏,眼角一點微紅,眼底還濕漉漉的蓄着淚,被太陽一照就是波光粼粼。
他倚着車壁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也不說話。
車廂中的寂靜被一陣肚子裏的咕嚕聲打破。櫻櫻單手捂着肚子,瞪了一眼帶笑的陸雲渡,伸手去拿桌上另一個茶杯,卻被他單手擋了下來。
“你喝不得這茶。”
“我雖不是陸家的人,但連讨杯茶水喝都不成?世子爺的氣量未免也太小了些!”櫻櫻瞪他一眼,直起上半身,非要去夠那個茶杯。
她單手撐在小幾上,眼見着指尖就要夠上茶杯,馬車突然一停,她失去重心,直直摔進了世子爺懷裏。
作者有話說:
脫臼之後自己正骨屬于裝比行為,大家不要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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