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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竹矢入壺之聲傳來,櫻櫻想象中瓶底被打碎,她頭破血流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然而剛睜眼,卻見陸三郎不知何時坐直身子,面前小幾擺了一壺清酒。他下巴微點,“妹妹該喝酒了。”
陸三郎的手段層出不窮,她此時已經被折騰得奄奄一息,根本沒有力氣同他争辯,一手扶着腦袋上的花瓶,利落地喝下酒。
就算腦袋上頂着花瓶,她也時刻不忘自己的形容狼狽,遮遮掩掩地掀開一點面紗。輕紗下一點殷紅轉瞬即逝,随之而來的是她臉上立馬升起的淡淡紅暈。
正當她要撤掉花瓶時,世子爺又道:“妹妹,還有兩杯。”
“這是哪來的道理!”泥人還有三分氣性,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方才送下肚的清酒都化成火油般又冒上來,許是酒精助興,她竟敢反唇相譏。
陸雲渡見她激動得都扔掉手中酒杯,知道她是酒勁上頭,醉了。
兩人在庭院中一站一坐,院外突然響起一聲:“櫻櫻!”
櫻櫻下意識轉身過去,忘記腦袋上的花瓶——花瓶下落,砸得滿地皆是碎屑,而本該被傷及的櫻櫻,卻被猛然站起身的世子爺一把拉到身後。
陸少玉沒想到他不過喊了一聲,竟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來,“櫻櫻受傷了嗎?”
她腦子裏暈暈乎乎,根本沒注意到方才有多危險。偏偏世子爺今日穿一身寬松大袍,她被遮得嚴嚴實實瞧不見人影,只好随便尋了一處縫隙湊過去回話,“多謝四哥哥,沒傷着。”
四郎少玉見她兩手攥着三哥的腰帶,從三哥腋下鑽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來,唇張了又張,欲言又止。
上次膽敢靠三哥這麽近的別家女郎,最後的下場是被一把丢了出去……想着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的下場,少玉心有不忍,生怕三哥把櫻櫻也給扔了出去。
剛想開口勸阻,就見三哥一掌按在那腦袋上,把她給按回身後,低聲道:“鬧什麽?好好待着。”
收拾完身後那個小醉鬼,陸雲渡才理了理略顯褶皺的衣衫,“四弟來此處可有事?”
四郎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是這兩日都見不到櫻櫻,明明兩人都在陸府中,他卻遍尋不見。無奈只好用善于搜索的小白找了一通——天知道方才他跟着小白走到三哥院子前時,有多驚訝。
櫻櫻怎麽會整日待在三哥院子裏呢?他們倆什麽時候這樣親近了。
還不待他回答,小白已經從上空盤旋而下,彎鈎狀的鷹喙上叼着的一物吸引了陸雲渡的注意。
正是那日的小食籃。他伸手拿過,打開一看,裏面果然是滿滿當當的一盒櫻桃。
見到自己準備的小東西被三哥發現,四郎心中竟略有緊張。三哥不茍言笑,他一向是又敬又怕的。
在陸雲渡開口盤問之前,四郎已經轉身,一把抓起蹲在一旁的小白,丢下一句“不打擾三哥”後,拔腿就跑。
“這是什麽?”
那個腦袋突然又鑽了出來,似是瞧見他手中嬌豔欲滴的櫻桃,伸手就要去夠。
陸雲渡長臂一伸,将櫻桃拿遠了些。
櫻櫻夠不着,急得又拉又扯他的衣衫,嘟嘟囔囔道:“你怎的這樣小氣!”
陸雲渡幹脆将食盒“啪嗒”一聲扣上,丢在小厮懷中。小厮得世子爺眼神命令,立刻就抱着盒子貓腰退下了。
身後的人反而鬧得更兇了,“把我的櫻桃還給我!”拳頭跟雨點似的砸在他後背上,雖然力氣輕飄飄得跟貓兒撓癢癢似的,但世子爺心底卻隐隐怒火中燒。
他救了她兩次,為她手腕都折了,竟然連一盒子櫻桃都比不上?!
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的世子爺剛轉身過來,想教訓一通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娘皮,卻見她已經蹲坐在竹榻上,兩手捧着臉,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淚來。
“真小氣,整日就知道欺負我拿我尋開心,連我的櫻桃都搶走了。”
她此時早已忘卻平日的淑女儀态,甚至扯下方才還遮得嚴嚴實實的面紗,胡亂擦着臉上的汗珠淚水,“我就該回江陰去,省得礙着你的眼。”
“不許再說回江陰的話。”陸雲渡略有不悅,指尖撚住她尖尖的一點下巴。
下巴被人制住,櫻櫻被迫擡頭同他對視。經過方才那一番調弄,她早已香汗淋漓,亂濕鬓發貼在臉側,更襯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大小,哀怨可憐。
他常年練武,指尖上帶着一層薄繭。她的皮膚奶白柔嫩,他稍一用力,立馬浮現起一個圓圓的紅點。
瞧見她眼底又升起水色,世子爺也察覺到不妥,剛想松手,不料櫻櫻突然啐了他一口。
世子爺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他一時竟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回過神來,剛要把她抓起來,她眼底醞釀已久的眼淚說掉就掉,“你就見不得我好!”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若是我爹爹娘親還在,我何用住到你陸家來?”
“若是我身份高些,你敢讓我腦袋上頂着花瓶作弄我嗎?”
她眼睛濕漉漉淚盈盈,分明是柔軟可憐任人宰割的模樣,陸雲渡卻被她問住了。
他狠狠擦了一把臉,才道:“你要如何?”
整日只知道哭就算了,偏偏連醉酒後都還記得計算人心,他甘拜下風。
“我要、我要……”
櫻櫻還在仰頭看他,鼻尖泛紅,眼睫青濕,開口卻是:“我要吃櫻桃……”
“沒門!”世子爺一摔衣袖,終于失去冷靜自制,轉身走了。
傍晚時分,修文就着明亮的燭光,用一根銀針小心替世子爺挑出手背幾顆瓷片碎渣子來。
今日表姑娘弄掉花瓶時他就瞧見了,主子為了護着表姑娘,硬生生用手背把所有碎瓷片都擋了下來。
表姑娘自然是安然無恙,可主子手上又添了幾道新傷。他若不提,連主子自個兒都沒注意到呢。
他手腳靈活地夾出碎瓷片,卻見世子爺皺着眉頭,風牛馬不相及地來了一句:“何處有賣櫻桃的?”
“主子,櫻桃快要下市,這季節已經不容易買到了。”他心底暗自奇怪,主子是從來不關心這些花草果木的,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然而世子爺只面色怏怏,不再開口。
櫻櫻系好臉上面紗回到房中,她腦中酒精蒸騰,燒得整個人暈暈乎乎。
“姑娘這是喝酒了?”婉月剛上前去扶住她,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萦繞,出聲問道。她知道姑娘是被世子爺領去了,心底難免有點不贊同,竟讓姑娘喝了酒,還只讓她獨身一人回來。
雖說都在陸家後院出不了什麽大事,可若是姑娘醉糊塗了一腳跌進池子裏呢?
婉月頭一次對世子爺略有埋怨,見姑娘渾身都汗濕了,知道她一身冰肌玉骨是受不得風吹日曬的,伸手就要替她除去那層密不透風的面紗。
“不可不可!”櫻櫻雖然醉了,但還時時記挂着自己唇脂花了,是萬萬不能掀開面紗的。
“姑娘,是我呀,婢子替你洗漱重新梳妝呀。”
櫻櫻擡起欲醉若眠的眼睛瞧她一眼,認出是自己的侍女,這才肯讓步。
“快取些清水來,我的唇脂花了!”
“姑娘的妝容好好的,哪有花?”婉月仔細端詳着姑娘,長發雖略有汗濕稍顯淩亂,但清淡妝容紋絲不亂,反而襯得人更加清新妍麗。
櫻櫻一把拿過小銅鏡,鏡中人妝容齊整,哪有半分唇脂髒亂的痕跡。
這個陸雲渡!她恨恨将小銅鏡擲到桌上,氣呼呼地坐回榻上生悶氣。
旁人都道世子爺冷峻威嚴,怎的就整日捉弄她?她知道自己的愛慕虛榮、一心想嫁個好夫婿的念頭被他看穿了七七八八,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她哪有半點礙着他,至于他這麽針對自己?
她在心中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四郎陸少玉到底年紀還小,頭上幾個哥哥都還未成親,他成親之日更是得等到猴年馬月去,自己卻是沒那麽多時間等的。
二郎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從前圍在她身邊的郎君也不少,但唯有二郎是第一次見面就提出娶親之意的,何況還是他這樣郎豔獨絕的郎君……
若不是那日陸雲渡出來橫插一腳,說不定她的婚事都能有着落了呢。想到這裏,她又在心底狠狠罵了世子爺幾句。
只是那日前去赴宴,那些貴女們在她面前有意無意地說了許多,無外乎就是二郎如何風流成性,今日這個花魁娘子紅袖添香,明日那個公府小姐暗送秋波,圍繞在他身邊的莺莺燕燕,簡直能繞金陵城一大圈。
自從那日宴會上露了一面後,聽說二郎便上山同一個道士清談去了,已經數日不曾歸家。
她上次得了二郎君親自指點,用心畫了好幾副畫,只等他再來教導,但一轉眼小半月都快過去,半點消息也沒有,更別提他人了。
至于世子爺……金章玉绶、冷峻威嚴的世子爺……算了,不提也罷!
想到自己的婚事飄渺無蹤,櫻櫻暗暗嘆了口氣,眼底滿是憂慮。
捧着洗臉水回來的婉月瞧見姑娘又在沉沉嘆氣,那黛眉微蹙,櫻唇微抿的樣子,即使她一個女子看了都心疼不已,連忙上前去輕聲安慰道:“姑娘這是怎的了?”
她想起前院傳來的消息,精神一振,心想姑娘聽了這消息也許會快活些,便道:“姑娘離家數月,許是想家了吧?姑娘不知,你表姑父回京述職,一同而來的表姑母明日就要到咱們府上來拜訪老太太。”
“老太太方才還派了人來,說明日接姑娘過去,見見親戚一同敘敘舊呢!”
她本以為江南許家親戚上門,表姑娘必定欣喜不已。
誰料櫻櫻聽了這話,差點摔了手裏的茶盞。
作者有話說:
被啐一口,柿子爺好慘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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