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廿一

謝昭一行并沒有進村，他們在村子不遠處的背風之地休整。他帶來的将士很快安營紮寨。

謝昭不禁想起，當日南穎借着回鄉祭祖之名，想要求見姚幼彧，但卻被拒絕。回京後又遭賀修華設計，清白盡毀，他也不得不娶她。可是，看今朝這些當真會發生嗎？

謝昭輕嘲，那都是永和十九年發生的事兒。現下，不過永和十七年。如今的南穎哪裏是當日那陷于泥淖不得脫身的南五姑娘。

那個夢，是真的嗎？謝昭懷疑。可确實也是那個夢，讓他注意到了原先不曾注意到的昌意的異常。

“京中動向如何？”謝昭道？

卓倚峰道：“京中一切穩妥，崔先生聯通盧先生親自謀劃，二皇子時日不多，太子也無異動。四公似有察覺，但是态度不一，崔相有意推進，理國公想借機削弱太子，晉國公府擔憂太子有意出手幹擾，倒是安國公，像是沒發現一般，什麽态度都沒有。”

“世庶之争是長公主計劃的第一步，可得走好了。”謝昭悠悠說道，他雖這般說，可臉上卻并無憂心、更無着急。

崔相為鄭國公，雖是大公主的夫家，看上去站了太子，可是太子做不做得了那個位置，崔相心中自有計較。

“三皇子回京後，可有何動向？”謝昭問道。

“倒是沒什麽動作。安安靜靜在府中呆着。”卓倚峰答道，“不過期間，司馬籌曾拜訪過三皇子。”

“他們談了什麽？”謝昭微眯起雙眼，問道。

卓倚峰抿了抿嘴，道：“琅琊王有意與忠勤伯結親。”

“琅琊王想讓昌意嫁給伯瑾？”謝昭眼中帶着嘲諷。

“琅琊王是這個意思，但是昌意郡主卻并不想依照琅琊王的意思，昌意郡主的意思是讓司馬籌娶奉恩侯府的姑娘。”卓倚峰邊說便暗暗觀察着謝昭的臉色。

果不其然，謝昭的臉色一暗，道：“倒是打的好算盤。”

奉恩侯府式微，但到底和忠勤伯府沾親帶故，況且奉恩侯府的老夫人還在，南鶴做什麽，到底還有顧及在府中的祖母。而奉恩侯府嫡出的姑娘只有記在奉恩侯夫人名下的五姑娘，司馬籌不回去求娶一個庶女。

Advertisement

“他找三皇子又是為何？”謝昭把弄着手上的玉墜。是啊，南穎可不是夢中那個不得寵的庶女了，她自幼記在嫡母名下，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

“南家五姑娘籍籍無名，司馬籌不想娶，便在求三皇子支招。”卓倚峰答道。

“籍籍無名？”謝昭一哂，司馬籌若是知曉，他口中籍籍無名的五姑娘就是他看不慣的姚玉潤，恐怕臉色不會好看。

“世子，可要阻止？”卓倚峰道。

“阻什麽？你真當司馬籌能娶到南家姑娘？你真當奉恩侯夫人避居荥陽便沒了能力保她那當眼珠子疼愛的女兒？”謝昭輕笑。當日看到從荥陽而來的消息，他看了許久，方才相信，奉恩侯夫人親自撫養南穎，又将之養在荥陽齊雲山上，放在姚幼彧身邊。

兩年來，荥陽的消息每每傳到他手上，他日漸也能明了，現在的奉恩侯夫人對南穎無利用之心。

卓倚峰有些驚訝，但又想到，謝昭确實沒有必要出手，看來他是被秦觀海影響了，才會覺得，他家世子爺對南五姑娘有意。想來，世子對于南五姑娘的關注是因着她的身世，并非是因她這人。

卓倚峰又問：“世子，那兩個外族人，可要去查一查？”

謝昭将玉墜收到囊中，思索了一番，道：“讓人去查一查吧。”江湖之事，夢中少有涉及，江湖廟堂，素來是兩方天地。但是江湖之人卻出現在了南穎身邊，或者說她本就在江湖之中。

“世子，還有一事……”卓倚峰道。

“何事？直說便是。”謝昭看了一眼，頗有些為難的卓倚峰。

“小郡主，她在北地吵着鬧着要來中原。”卓倚峰嘆了口氣，道。

“她鬧什麽？”謝昭皺眉，語氣之中卻未曾透露一絲不耐煩。

“小郡主在北地出游時，偶然得了玉潤公子的書畫，說是要來中原見識一番，到底是什麽樣的水土，才能養出一個姚玉潤。”卓倚峰說着。他對此實在是感到有意思得很。

做兄長的不知為何，跑來此說是要去拜會陸天師，實則更像是對那南五姑娘一路護送。做妹妹的不過是得了一幅書畫，便說什麽也要從北地跑到中原來。

謝昭瞥了一眼卓倚峰，卓倚峰立馬收斂了嘴角的笑意。

“母親可治住她了？”謝昭問到。她這妹妹自小受盡父母寵溺，但也并非不知天高地厚。

“王妃……”卓倚峰想了想，還是道，“今早傳來消息，王妃看了那書畫後，同意了。”

謝昭猛地擡眼，看向卓倚峰，眉頭死死擰了起來。

永和帝本就對謝王府甚是忌憚，但他明白，他動不了謝昭，這些年來，便将心思動在了謝王郡主謝子吟身上，曾不止一次由提過，要讓謝子吟進京。進京是何意大家心中都清楚，永和帝想要一個質子，牽制住謝王府。

可惜，全都被謝王拒了，謝子吟長這麽大，還從未出過北地。

“謝子吟當真要來中原？父親也答應？”謝昭頭疼道。

“确實無誤。”卓倚峰說道，“王妃答應了，王爺不會說什麽的。”

“秦觀海，你親自去，護好謝子吟。”謝昭對秦觀海說道，秦觀海雖不善計謀，但勝在武力強盛，護衛一個小姑娘，不在話下。

當然，謝子吟也不會明晃晃帶着謝王郡主的身份往中原跑。

雨漸漸小了，原先豆大的雨滴漸漸變成了絲絲細雨。因着是下雨，天上黑雲遮住了星辰、便是月亮也只朦朦胧胧漏了一個角，散着稀稀疏疏幾分微弱的光。

謝昭在營帳中并無睡意，他在想南穎，仿佛他的夢就是為了南穎，可是他對她，有歡喜之意嗎？夢中只愧疚，卻無愛意。

可是當他真的見到她了，卻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與她說，可是卻不知道這千言萬語到底是何。

謝昭出了營帳，找了塊空地，他忍不住将收起來的玉墜又拿了出來。瑩白的玉石在黑夜之中，依舊溫潤，而光滑的表面上缺刻着謝氏的家紋。夢中，他把這玉墜給了昌意。

謝昭不禁想起太白樓初見南穎，滿是少年氣，他明明是欣賞的，卻又嫌她意氣用事、不懂進退。昌意善謀，但南穎也智多，她所有的選擇都是随心，可她的心中又有着百姓。

這與夢中的南家五姑娘想去甚遠，可是若是能給夢中的南穎一個選擇，她當真會囿于奉恩侯府或者謝王府小小的四方院之中嗎？謝昭不禁這般問自己。

應當不會吧！夢中荥陽處理流民暴動，他當時并不願花太多心思處置此事，不過是令卓倚峰辦理。可是卓倚峰卻收到了一份寫着詳細各個流民首領遭遇的書信。

那是長明觀妙手仁醫柳青空親自遞上的，也正是因着這份書信，卓倚峰不僅解決了流民暴動，還處置了荥陽的苛稅。

而那份書信，卻是南穎借柳青空之手送來的。

謝昭想得正出神，卻聽見一陣馬蹄聲。

在外圍守夜的斥候也迅速來報：“世子，一群山匪往村子方向去了。”

卓倚峰也迅速起身：“世子，南五姑娘他們沒有帶侍衛。”

謝昭自然知道，南穎覺得從囿中到固口在至荥陽一路上不太平，再加上随行還有不少不通武功的，便讓連衷把人都帶走了。她身邊只留了一個織星，而南襄那兒也僅僅帶了歸一。

僅歸一一人便可抵百，這些山匪謝昭并未放在眼中，可是村中老弱婦孺，南穎不可能放下他們不理。

“你去囿中找知縣，調一隊鄉勇過來剿匪……不，直接去榆陽，找知州，讓都钤轄帶兵來。”謝昭道。

卓倚峰向斥候示意，令他帶着謝王府的信物前去榆陽。

謝昭帶着人到村子附近時，山匪已經進村了，只是還未來得及動手。

歸一最先發現了這群人，他耳朵好，遠遠聽見馬蹄聲便知道不對，而祠堂正好有一口大鐘，歸一用內勁敲響大鐘，沉重古樸的鐘聲在村子回蕩。歸一叫醒了族老、村長還有安置他們的年輕人。火速的把村中的人都集中到了祠堂。

山匪看着滿是寂靜的村子，小心謹慎地探查着。

南穎手中緊緊握着她那柄可以稱得上是裝飾的劍，南襄也是一臉凝重。

倒是歸一，對南襄道：“我去把這夥山匪解決了，你們在這兒好好呆着。”

“他們足有三十多人，且不知底細。你一人太過冒險了。”南襄皺眉。

他們一時有些争執不下。

“确實，那太危險了。”村長也說道。

族老道：“倒時，我出去，與那山匪頭子談，他想要什麽，咱們有就給。唉，都是地裏種莊稼的……”

歸一透過門縫看着馬背上的山匪，道：“這可不是你說的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

觀其吐納和武器便知道，那是個練家子，現在村中，也只有他能與這山匪一戰。

歸一不禁皺起了眉頭，為他剛剛的情敵懊惱。

山匪頭子從背後抽出大刀，鍛造而出的重刀，輕松地在他手中運轉。

他們已經發現了，村中無人，正一步步逼近祠堂。

正當歸一要出去時。

謝昭一行與山匪纏鬥起來。謝昭帶來的人也不多，不過七八人，但都是久經沙場之人。

歸一見有了幫手，便不再多想，推門出去，與那山匪頭子鬥了起來。

歸一身法靈活，卓倚峰在與匪徒打鬥之時便覺得他的身形像極了一人。

“倒是不曾想到，這小小山村，竟還藏了這麽多高手。”山匪頭子見帶來的人一個個倒下，他也不在意，盯着歸一，道：“小子，劍影無蹤柳長風是你何人？他現在何處？”

歸一驚詫，但手上招式卻半分不減威力，配合着長明觀的心法，倒是堪堪與山匪頭子打了平手。

“我還想找他呢。”歸一冷聲說道，“怎麽，你也是要找他切磋不成？你連我都沒打過，還是別想了。”

山匪頭子冷哼，道：“切磋？老子要他償命。”

歸一凝神應對着，他的那道劍氣被這山匪頭子輕松破開了。他被逼得連連後撤，眼見着，重刀就要落在他腦門上。

謝昭奪過匪徒手中的刀，迅速朝着山匪頭子的脖子擲去。

山匪頭子一時間因着避開這刀，給了歸一脫身的機會。

謝昭飛身與山匪頭子對上，歸一自然也回過身來，二對一的局面，那山匪頭子依舊不落下風。其他匪徒皆已被拿下，只剩下那山匪頭子。

作者有話要說：長時間斷更的後果大概就是前文寫了什麽細節埋了什麽伏筆還要再看一遍才知道，看一遍就又會發現BUG~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