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曲玉管

朔州

北地內裏局勢驟變，謝昌便是再沒有頭腦，也看明白了，謝昭是下定決心要整治這暗裏不知被多少暗樁滲透的十六州。

周靖北在柔然尚還算是順利，時而突襲一下柔然的糧草庫，繳下的的東西謝昭也不要求帶回，故而，除了住的不算好外，吃的比在朔州大營還潇灑。

斛律重光卻不好過，他本來想着的便是吞了西北六部，與西域三國聯合起來，轉過頭去攻打大楚。

可西北六部雖然依舊實力不強，但柔然王軍卻是不是受到侵擾，嚴重影響了王軍對西北六部的作戰。而西域三國本就還在觀望，看着柔然王軍連小小六部無法吞下，對于斛律重光吞下大楚的宏圖大志産生了不小的懷疑。

前朝冉涼本就是些殘部了，但到底也是支有生力量，當年冉涼除了逃到柔然的這些人，還有不少涼人留在了大楚，留在了北地，散落于十六州，如今早已與尋常楚人沒什麽區別了。

故而對于冉涼，當日觀山樓中，南穎便與他提起，最好不過分而化之，讓涼人不再是涼人。

朔州風沙漸大，整個朔州大營也進行了一番大清洗，謝昭親自下了不少謝氏族人的職位，提拔上了一波庶族将領。許是謝昭所作所為過于雷厲風行，以至于朔州的京派官員夾着尾巴、大氣不敢出一口。

“世子，老卓那邊已經到涿州了，不過聽說不太順利。”秦觀海咂了咂嘴，說道。

謝昭看着暗探營呈上來的昌意郡主的動向，只皺了皺眉頭，未曾仔細聽秦觀海到底說了什麽。

司馬籌狠毒歸狠毒，色蠢也是真色蠢，看到絕色的女子，便仿若沖昏腦子。但他這蠢相，倒也是将崔相推到了琅琊王府的對面。

險些被司馬籌輕薄的女子便是故去的崔七爺的夫人。崔七爺在京中雖不顯眼，但是他好歹是崔氏嫡出，當朝崔相的幼弟，與崔相相差了近二十歲，可以說是崔相一手帶大的，說是兄弟，但二人卻親如父子。

比之崔相自己那幾個兒子，崔相可是更疼愛這個弟弟。

又加上崔七爺英年早逝，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那無兒女傍身的夫人，崔相又如何不會派人照顧。

崔七夫人會濰州探親，卻遇上了司馬籌這沒長眼的，險些失了性命，傳到京中，崔相怎能不氣？

而謝昭也依稀得夢中，據說那崔七夫人便是死在了琅琊，崔相幾番探查，卻查不出其他。此次，若非崔七夫人身邊的丫鬟機靈，恐怕，崔七夫人又是要香消玉殒在琅琊了吧！

“我兩日後便去沁州。”謝昭說着，頓了頓，昌意已經從濰州動身了。

秦觀海卻皺了皺眉，道：“可是，世子，你剛下了一批人，如若我們此時離開，這些人必然蠢蠢欲動。”

謝昭卻道：“不錯，所以此次你留在朔州。”

秦觀海“啊”了一聲，看着謝昭。

只聽謝昭道：“謝昌雖行未差錯，但我不曾想到，他太執拗于謝氏的血脈。他若主事，朔州必亂。朔州一亂，周靖北在柔然必然有影響。故而，朔州由你主事。”

秦觀海聞言也嚴肅起來，他明白周靖北在柔然所做之事乃是如今朔州軍務的重中之重，謝昭的意思也很明确，任何事都不能去影響周靖北在柔然的發揮。

“那謝氏的人……”秦觀海踟躇想問。

謝昭斬釘截鐵：“任何人在朔州作亂，意圖擾亂軍心者，皆以軍法處置。”

“末将領命。”秦觀海領命道。

謝昭看着北地十六州的輿圖，又轉頭望向整個大楚、柔然、渤海的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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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籌被送去別院後，又如何甘心，去沁州的教坊司轉了一圈，卻依舊興致缺缺，趁着巨定王有事不在府中，便去了王府找他一年未見的美人。

他同屬下道：“那女子，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我便是在京中也沒找到比她更好的！”

身邊之人忍不住皺了皺眉，臨走前，昌意郡主便囑咐過，要他看着這驕奢放逸的世子爺。可是司馬籌本就是不聽人勸。而且，他也只當司馬籌所說之人只是個普通侍妾。況且司馬籌在巨定王府也不是沒這麽幹過。

鳴筝苑的護衛皆在暗處，管家百般阻攔，可司馬籌就是越不讓他這麽做，他偏要這麽做的人。

司馬籌身邊的護衛便将管家拿住，司馬籌堂而皇之地推門而入。

鳴筝苑的丫鬟都是換過了的，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連連将薛姑娘護在身後。

“我還道這院中住的是誰呢？原來還是美人兒你啊！”司馬籌自诩風流地笑着。

在暗處的護衛連忙攔住司馬籌。

薛姑娘看着依舊嚣張無比的司馬籌，蒼白了一張臉，便是身邊的丫鬟看了也不忍心。

司馬籌眯起眼看着突然出現的護衛，這些應當就是他那叔父留給巨定王的護衛了，卻沒想到，他不用在關鍵時候，反倒将這些護衛調來保護一個賤籍侍妾。

司馬籌輕笑，道：“怎麽，原來那院子住的不好？可我瞧着還是很好的啊！畢竟我們……”

薛姑娘緊緊咬着下唇，恍惚間，只嘗到陣陣血腥味，她不知到底是咬破流的血還是從心口吐出來的血。

巨定王匆匆趕來，看到的便是這幅令他目眦欲裂的場景。

“懷湘……”他早該知道的，當日文禾便告訴過他，薛懷湘的病受不得刺激，兩年來的磨難病痛，她的身體本就已經岌岌可危了。

巨定王望着意識模糊的薛姑娘，只覺得此刻冷靜極了。他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直直抽出司馬籌身邊護衛的刀，鋒利的刀刃幾乎就要割破司馬籌的喉管。

幸而昌意郡主給的這幾人都算機敏，連忙出刀阻止。

“王爺！”

“王爺不可！”

巨定王輕笑一聲，可這笑卻叫司馬籌膽寒，脖子上還滲着血珠，他被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告誡過你，不要沖撞不該沖撞之人，這些年我雖不與你計較，但你萬不該将我的話當成笑話。”巨定王冷聲說道。

司馬籌身邊之人也是懊惱，沒有攔着這位祖宗亂來。

管家見此場景已經去請大夫。

巨定王攔腰将薛姑娘抱起，便往主院走去。

司馬籌到了這時，哪裏還不知道巨定王的意思，憤然道：“堂兄！你不會對這個女人動了真心吧！”

巨定王聞言，頓了頓腳步，理也不理他，只道：“将人看住了，跑了便不必在留在府上了。”

不必留在府上自然也不必活于世上。

本就沒有完成好任務的護衛自然不敢再有懈怠。

司馬籌臉色一變，他怎麽就忘了，他如今還只是個世子，而司馬昊已經襲爵巨定王。

好人長命與否暫且不論，但顯然司馬籌這禍害确實贻害千年。

昌意郡主在濰州處理了司馬籌惹下的禍事，便快馬趕來了沁州。

從震怒的巨定王手下救下了不成器的弟弟。

主院書房之中“巨定王這是要做什麽！”昌意郡主雖笑着，但笑意卻不達眼底。她雖氣惱于司馬籌的不争氣，但到底每次弟弟出事，她都幫他處理了後果。

只是，此次崔七夫人一事實在不好處理，才将他送到沁州暫避風頭。

只是昌意郡主也沒想到，司馬籌竟是死性不改，剛來沁州沒多久就有招惹了有夫之婦。巨定王要他死，但那到底是琅琊王世子。

“不過是一個賤籍侍妾，便是死了又如何？”昌意郡主道，“難不成巨定王還要為了這樣一個女子殺了自己嫡親的堂兄弟嗎？”

巨定王哼笑道：“昌意，你還是一如既往，視人命如草芥。”

昌意郡主臉色不變，她并不覺得自己這般有什麽不對，三六九等，她自小便在頂端，俯視衆生。

“呵！巨定王何時變得這般仁慈了？”昌意郡主輕笑，“你莫不是忘了，當日阿籌在這府上，你可是親自說過，如若阿籌開口，便是将這女子送給他又何妨？”

巨定王臉色一沉，這話是他親口所說。

“當日，看着阿籌百般虐待薛氏，還拍手稱快的，難道不是巨定王你自己嗎？”昌意郡主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當日要薛姑娘死的是巨定王，如今百般愛護的也是他。男子自以為是的深情，卻讓昌意郡主作嘔。

昌意郡主不再管巨定王與那女子到底糾葛如何，她正色道：“你莫要忘了，我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大業！因為一個女子，你竟然錯過了誅殺斛律澈的機會，如今他躲到了沁州大營，我們再難下手。”

“當日斛律澈不過六歲小兒，那些事，他能知道多少！”巨定王嗤笑，“你與那位怕是多心了！”

昌意郡主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是我要對你說的，也是那位的意思。有些人該除掉的趁早除掉。”

巨定王陰沉着說道：“薛正早就死了，她不過是個女眷，整日在深閨之中，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昌意郡主卻不理會他的辯解，只道：“當日你舍不得動你那江姑娘，今日，又舍不得動那薛姑娘。如今因着一個女子，還險些與琅琊王府起了龃龉。那位的意思是，巨定王在這兒女情長中沉淪太久了。”

巨定王沒有回話，只陰兀看着昌意郡主。比起巨定王，顯然昌意郡主更得那位信任，昌意畢竟自小便跟在那位身邊，受那位教導。而他卻是十年前才被那位指點栽培。

昌意郡主笑看着巨定王道：“巨定王若是真想保住你那侍妾，便該好好想想，如何誅殺斛律澈。”

巨定王沉默半晌，嘲諷道：“昌意，你莫不是忘了，除了斛律澈，眼下最急眼的便是北地馬場的事兒。若不是司馬籌貪圖小利，謝昭怎麽會察覺！”

昌意郡主聞言，臉色終于難看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說道：“我們終究是要與北地謝氏為敵的。那位的意思便是，謝昭此時大動馬場一事，必然引得十六州人心惶惶，北地動亂，他看得開心。”

巨定王只輕哼一聲，意味深長看了昌意郡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