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凳上,季寶珠坐了,解下灰青缂絲緞面鬥篷,枚青搭在臂彎,放眼望去,積雪溶化了,園子裏一片清新自然。
季寶珠道:“石美人可好?“
枚青道:“剛才我去石美人宮中送月銀,石美人用手比劃着,她宮中侍女說,是問主子好”。
季寶珠嘆道:“好好的一個人,可惜了這容貌”。
枚青突然想起道 “前兒,主子要奴婢去舒貴妃宮裏送東西,聞着濃濃的藥味,問春闵姐姐,支支吾吾的,我想一定是催孕的藥”。
“人老珠黃,沒子嗣結局就有一種,新皇登基,等着的只有南宮,在顯赫也不過命運如此”。
南宮住着些年老前朝妃嫔,無異于冷宮,只比冷宮待遇優厚,活動自由些,季寶珠想那也是有福了,自個能不能活到那時,都不敢想。
坐了一會,季寶珠起身道:“歇夠了,走吧”。
二人就朝園子西南走去,正走着,就見前面假山後轉出三人,頭走的是一身寬大衣飾的謝美人,搭着一個宮女的手,身後跟着一個太監。
謝美人也看見季寶珠,甩脫那宮女的手,朝這廂直直過來,季寶珠心一動,對身後枚青小聲說:“離她遠點,我們原路回去”,說着,掉頭就走。
謝美人那肯放過她,在身後揚聲道:“姐姐走恁快,等等妹妹”。
不喊還好,這一喊,季寶珠腳底抹油,溜得更快,聲也不答,一溜煙沒了。
這裏,謝美人追了不遠,看季寶珠人影都沒了,洩了氣,突然,腳下被小路上青藤絆了下,險些閃了腰,靈機一動,看四下裏無人,身形晃了晃,撲到在地,見主子趴在地上,那兩奴才吓得驚呼一聲,:“主子”,緊走幾步上前。
那宮女蹲地扶她,謝美人小聲附耳說了句什麽,那宮女起身朝四周喊道:“不好了,美人主子被季貴人推倒了”。
不消片刻,宮女太監們就把倒地捂着肚子的謝美人擡回寝宮。
那才跟着的太監,咋呼着差人禀報了皇後,宣王禦醫夫進宮看視,皇上得了信下朝直接就去粟宮。
快步奔至塌前,見謝美人抽抽小臉,可憐巴巴躺在那,見了皇上,淚珠晶瑩,眩而欲滴,哽咽喚了聲:“皇上”,就掩面低聲啜泣。
蕭昂回身看王禦醫官跪在地上,陰着臉,沉聲道:“怎麽說?”
王禦醫語調低沉道:“美人小産了”。
謝美人偷撇下皇上的臉,蕭昂眉尖跳動了下,只說了聲:“好好侍候,就頭也不回走了”。
季寶珠緊走着回了熙和宮,進門猶自喘息,趙勝奇道:“主子恁快回來”。
季寶珠一屁股坐在椅子裏,拿起涼茶喝了兩口,道:“別提了,今兒出門黴運,遇到了謝美人”。
趙勝疑惑道:“遇上了怎樣”。
枚青學了謝美人才追攆主子的事,趙勝甚為駭異,道:“她一向與主子不睦,如今又懷了龍種,這唱的是那一出”。
季寶珠道:“虧我跑的快,才甩了她”。
枚青納悶道:“主子還怕了她不成”。
“雖不怕,但她現在身懷龍裔,少沾惹的好”。
正說着,雨燕跑進來道:“不好了,我才去禦膳房聽宮中傳,謝美人的胎落了”。
季寶珠驚得站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11調情
坤寧宮總管全福帶着一群人不待通禀就闖進熙和宮,見季寶珠也不行禮,倨傲地道:“皇後娘娘懿旨,季貴人不得出宮,待皇上下朝在行處置”,說着,不由分說,着人把守了宮門,不得閑人進出,把季寶珠禁足殿內。
熙和宮宮人全困在宮內,不能出去,季寶珠不知外間情形,心裏急,也無法。
宮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以為禍事來臨。
三日來,皇上不下旨處置季寶珠,後宮人等,都在議論此事。
皇後坤寧宮,衆妃嫔齊聚請安,皇後看眼下面,淡淡聲道:“今兒來的齊,沒一個告假的”。
衆人都小聲議論季貴人的事,皇後聽最近的兩個妃嫔在說季寶珠,就道:“季貴人的事,皇上做主,衆位妹妹不要妄下結論”。
衆人還七嘴八舌,道:“那謝美人都說了,這事十個準,季貴人就是有千張嘴也摘不清了”。
這時,一宮女伏在皇後耳邊說句什麽,皇後命衆人跪安。
回到後殿,皇後問那宮女道:“皇上也在太妃宮中,九王爺也去了”。
那宮女道:“是的,九王爺這二日來得勤,像說為了南面的事找皇上。
皇後沒在多問。
延禧宮,兄弟二人一同陪柳貴太妃用過晚膳,太妃道:“老九的婚事你這當哥該操心才是”,九王蕭乾是當今異母弟,兄弟倆一向親厚,于蕭昂長相倒有三分相像,只個性孱弱些。
蕭昂笑道:“九弟在選不出王妃,朕就下旨賜婚”。
太妃呷了口茶水,想起道:“聽說謝美人小産了,是那季貴人幹的,真是死性不改”。
九王爺蕭乾聽着納悶,道:“季貴人,可是腰細細的,臉尖尖的那個?”
蕭昂素性多疑,不動聲色盯着他的臉道:“九弟見過的,就是季将軍的妹妹,從冷宮才出來,驕橫性子不改,害一美人小産”。
九王爺蕭乾似無心道:“大前兒,我在上林苑遠遠見了,那季貴人在前面疾走,謝美人在身後緊追,甚是有趣,我因着有事,匆匆過去了”。
蕭昂聽了,嗯了聲,待會,就告退出了太妃宮。
即刻回乾清宮,喚張德全道:“你速去把那王禦醫看起來”。
備攆往後宮去了,皇上沒說去那,太監擡攆就朝東方向,也是走順了,不遠處,一串紅紗宮燈鑲金黑字‘熙和宮’,皇上卻突然道:“去舒貴妃錦華宮”,太監就轉頭。
剛調轉回頭,就見一太監匆匆而來,跪在輿攆前奏道:“紫禁城北門守将來報,說宮裏的王禦醫官,帶着家眷連夜要出城,被扣了下來”。
就聽輿攆中一低沉聲道:“把王禦醫官帶來”。
皇上在乾坤殿夜審王禦醫官,道出謝美人懷孕是假。
蕭昂心裏恨恨的,誤診,本來沒什麽,可恨險些害了季貴人。
兩三日,就有宮妃舉報說看到謝美人自個摔倒,與季貴人無關。
皇上冷哼數聲,道:“這話早怎麽不說”。
那宮妃尴尬不出聲。
當日,熙和宮守衛撤了,季寶珠雖不知為何,但好歹躲過一劫。
次日早膳,季寶珠擔心數日,總算平安無事,食欲空前的好,命枚青盛了碗魚翅粥,吃起來,不斷進補,補得她面色紅白,像春日盛開的一株桃花。
季寶珠正低頭吃,眼睑下閃過一道明黃,季寶珠嘴裏正銜着一口粥,徐徐擡頭,果是皇上蕭昂,季寶珠咋見,驚愣住,直到蕭昂熟悉聲說了句:“季貴人,很好吃嗎?”
季寶珠才醒過神了,忙擱下碗,惶恐就要跪下,蕭昂一把攔了,道:“朕尚未用早膳,就在你這裏用吧”。
季寶珠忙命宮人道:“去禦膳房傳皇上的飯菜拿來吃”。
蕭昂和悅地道:“不用了,朕就用季貴人的吧,不會搶了你美味吧?”
季寶珠被他取笑,嬌羞道:“皇上笑嫔妾能吃”。
蕭昂看她如此哈哈大笑,道:“朕說錯了嗎?”
季寶珠低聲道:“皇上沒說錯,就是錯了嫔妾也不敢派皇上不是”。
蕭昂眼神炯炯看着她,心說:這季妃變了,從前若受這等冤枉,豈肯罷休,如今卻只輕輕帶過,不深究。
枚青添了碗筷,皇上與季寶珠對坐,蕭昂端起繪菊青玉碗,用羹勺喝着魚翅粥,他吃東西極快,反倒季寶珠拘謹得半天未用一口。
蕭昂空了碗底,張德全忙添上。
蕭昂沒擡頭,卻問道:“愛妃怎麽不吃了?”
季寶珠奇怪他未曾看自己卻能洞察一切,今後萬事小心為妙,于是道:“飽了”,心想回頭他走了在吃。
蕭昂仍低頭用飯,說了聲:“愛妃是等朕走了在吃?”
季寶珠駭異,這男人思維敏銳,一下能猜透人心思。
蕭昂卻突然道:“謝美人誣陷你,你要朕怎麽處置?”
季寶珠清純的水眸望着他,柔聲道:“臣妾不敢妄言”。
“你的事,你說來聽聽”。
季寶珠偏頭想想,道:“謝妹妹一時糊塗,也是嫉恨臣妾與她不睦,如讓臣妾說,不如先關冷宮,冷一冷性子,待過幾年出來,心境就不一樣了,不會想害人,只想好好活下去”。
蕭昂凝眸,看了她有一會,道:“就依愛妃,只是這個處置太便宜了她,不足以警戒後宮”。
二日,聖旨下,謝美人欺君,害季貴人,打入冷宮,季貴人不念舊惡,為其求情,德行可嘉,賞……。
熙和宮
羅常在,廂貴人都在,笑聲不斷,羅常在道:“謝美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個的腳,姐姐宅心仁厚,還替她講情”。
廂貴人道:“妹妹心軟”。
季寶珠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怎麽樣,皇上也是不忍殺了她”,心卻道:謝美人冷宮呆幾年,人老珠黃,後宮三年一選秀,用不上多久沒人會記得當初的謝美人”。
廂貴人才要說話,就聽門外,“皇上駕到”。
随着一聲,珠簾嘩啦一響,蕭昂邁步進來,慌得衆人忙伏地叩見皇上。
蕭昂朝地上衆人道:“都免了吧”。
衆人方起身,皇上上座,幾人束手立在當地,皇上看着廂貴人道:“公主可好,有日子沒見?”
廂貴人微笑道:“這一二月又重了,臣妾告訴奶娘不讓多吃”。
蕭昂道:“小孩子家胖點健康,只長大不要像她娘就好”。
衆人都笑了,廂貴人也好脾氣地笑道:“皇上說的是,臣妾該少吃點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嘴”。
蕭昂朝季寶珠道:“季貴人怎麽不胖,聽宮人說,除了每日三餐還要吃些零食”。
季寶珠羞澀扭捏道:“皇上竟揭人短”。
蕭昂朗聲笑了,道:“朕明個派個廚子給你,保管你滿意”,皇上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季寶珠叩頭道:“謝皇上賞”。
廂貴人和羅常在忙知趣地告退。
衆人都出去,蕭昂招呼季寶珠并肩坐于榻上,有力的長臂攬了季寶珠的削肩,季寶珠頭自然歪在他懷裏。
蕭昂道;“這陣子朝事忙,也沒顧上看你,不怪朕吧”。
季寶珠佯作生氣狀,促狹道:“人家想皇上憔悴得都不成樣子”。
蕭昂看她粉白豔色,不覺被她逗樂,暗昧調侃道:“朕在看看身上憔悴成什麽樣子”,說着,作勢就要掀衣裳,季寶珠忙笑着讨饒說:“臣妾不敢了,皇上饒恕”。
蕭昂笑道:“朕要是偏不饒?”,說着,手自季寶珠松落的衣襟滑入,觸手一片柔滑,恣意游離胸前,揉捏把玩,又自腰間順勢下,少頃,季寶珠嬌喘噓噓,面帶潮紅,哼唧出聲,蕭昂伸手扯下帳子。
季寶珠低頭服侍他穿好衣裳,兩靥飛紅,羞澀不敢正視,令蕭昂困惑,這女人的身子綿軟如水,令人着迷,絕不是季妃,她是誰?
蕭昂深眸盯視着她,随着窗外光影移動,蕭昂臉上一片陰霾。
行至門口,回頭道:“我宣了你母親進宮看你”。
蕭昂身影在門口消失,季寶珠頓悟,她母親就是季妃的母親,該如何面對?
方才蕭昂眼中一絲陰霾,她看得明白,是不是她讓他起疑?
12鬼影
季寶珠出身将門,父季雲海乃行伍出身,東征西讨,立有赫赫功勳,官累至兵部尚書,現已告老,其兄戍邊有功,現已調回京師,升任正二品鎮國大将軍。
殿外,太監趙勝尖利的嗓音:“季夫人求見貴人主子”。
季寶珠隔着簾子柔聲:“宣”。
殿門口出現一中年婦人,衣着大方得體,通身氣派,一看就有極好的教養
季夫人上殿,先按君臣大禮叩拜女兒,季寶珠雖不自在,礙于宮規也只好受了。
季夫人禮畢,季寶珠讓至上座,行了家禮,季夫人起身,卻一把扶住,盯着她的臉,眼中瑩然落下淚來,哽咽道:“兒呀!娘想得你好苦啊!”
季寶珠頭次見,沒來由感到親近,想起家中撇下的老母,不由潸然淚下。
母女抱頭哭泣。
良久,哭泣聲歇了,季寶珠方扶了母親坐下,母女一同坐于榻上。
季夫人上下大量着她,為她撩起散落的碎發,心疼地道:“兒呀!你可出來了,這幾年你在冷宮,娘的心時刻煎熬着,怎麽樣?皇上待你可好?”
季寶珠為了讓老人家寬心,點點頭道:“很好,皇上常來”。
季夫人松口氣,道:“這就好,你哥嫂惦記你,讓我給你帶好,你爹那老東西雖嘴上不說,也常後悔當初……”,才說到這,季寶珠忙截住話頭道:“父親身體可好”這宮中隔牆有耳,她的宮人除了枚青她誰都信不過。
“你爹身體還好”。
季夫人像想起什麽,道:“看我差點忘了,你二哥和黃姑娘定親了,只因黃姑娘家祖去了,還有一年孝期未滿,待孝期一滿,就迎娶過門”。
季寶珠搜尋着記憶,問:“她二人聽說是在南回的路上遇見的?”
“可不是,你二哥送你祖父母陵寝歸南,正巧黃姑娘随母去外祖家,路遇劫匪,被你二哥打跑了,二人見面,男有情女有意,你父親又與她父同殿稱臣,平素關系相厚,兩下裏一說,就都同意,商議了,等來年開春娶過門”。
季寶珠記憶裏這二哥儀表堂堂,英俊偉岸,又道:“那黃姑娘長相人品如何?”
“長相、人品一等一的,就是比你也不差多少”,季母喜悅地說。
季寶珠撒嬌,搖着季夫人手臂道:“女兒在母親眼裏總是最好的”。
季夫人端詳着女兒,慈愛地道:“誰也比不了我女兒在我心裏的位置,就是你哥都不能夠”。
季寶珠一愣神,這話恍惚前世母親常說,低頭默默。
季母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
季寶珠知道不能多留,拉了季夫人手道:“娘你好好保重,母女還會見面的”。
季夫人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離開。
乾清宮
蕭昂背身而立,身後一人躬身垂首,蕭昂清冷的聲兒在大殿上響起,“季貴人母女見面了”。
那人仍舊頭深深垂着,略低聲道:“見了,母女抱頭痛哭”。
蕭昂冷聲問:“是嗎?”語音裏滿是疑惑。
“是,皇上”
“都說了什麽?”
“就說些家常,就沒別的了”。
停一會,那清冷聲又響起:“嗯!你下去吧”。
那個始終垂着頭的人,恭謹地倒退着出去。
蕭昂自言道:“難道是真的?”
太監張德全打小就跟着皇上,皇上的心思很難揣摩,聽皇上話裏有話,似有所懷疑,不禁道:“皇上難道懷疑季貴人不是……?”
蕭昂眉心輕蹙,道:“不知為何,朕就是覺得不像”。
張德全道:“皇上,冷宮戒備森嚴,別說是人,就是蒼蠅也飛不進去”。
蕭昂沒說話。
打春,萬物複蘇,堂前喜鵲叫,院子裏老槐,做了一窩老鸹。
季寶珠晌覺才起,就聽竹簾子外叽叽喳喳的,掀了簾子一看院子裏,太監榮寬、和羅常在宮裏的常鎖,并水桃等站在老槐樹下,拿着長杆子,在打樹上老鸹窩。
見季寶珠出來,榮寬道:“主子,這東西叫聲太煩人了,吵得人睡不着覺”。
羅常在道:“姐姐,吵了你清夢”。
季寶珠踱到樹下仰頭看,道:“這東西倒沒吵我,倒是你們吵得我睡不着”。
羅常在道:“我就聽不得這聲”,話音未落,樹上“呱呱聲”,羅常在捂了耳朵“。
晚膳,春財去禦膳房領了端午節粽子,按份例,季寶珠得了各色五花八門,有肉的、棗子的、蜜餞的、豆沙、果仁的、還有糯米和臘肉的。
季寶珠看春財端了滿滿兩大食盒,道:“挑幾樣,給廂貴人的小公主送去,反正也吃不了”。
就親手撿了幾樣,讓春財提着食盒,往廂貴人住的紫宸宮去了。
熙和宮和紫宸宮方向相悖,季寶珠打算從禦花園角門進去,免得繞遠。
月華收,初春,涼風習習,池塘蛙聲一片。
熙和宮離禦花園有段路,季寶珠和春財經過南宮,走通向禦花園甬道,南宮是前朝年老的妃嫔居所,宮殿破敗不堪,清冷沉寂。
季寶珠有點失悔,甬道無人,只聽二人鞋觸青磚聲響和衣衫摩擦窸窣聲,遂加快腳步,春財緊随身後。
突然,前方不遠,白光一閃,就沒了,季寶珠懷疑眼花了,站定,在看,又一晃,暇眼看又沒了。
疑疑惑惑朝白光處悄悄步履放慢過去。
春財心提到嗓子眼,在身後緊張地道:“主子,趕緊走吧,曾有個宮妃在這裏上吊死了,天黑,冤死鬼出沒,一般無人打這走。
季寶珠不信鬼神,但此處陰森恐怖,遙見遠處星星點點宮殿透出的微弱火光,一閃一閃,更加詭異。
二人加快步子匆匆離開。
行至禦花園紅磚牆竹林邊,竹影婆娑,聞風吹竹葉沙沙聲,季寶珠猛然見暗處飄飄蕩蕩一個白色的東西,在向這廂移動,春財舉起手中的琉璃羊角宮燈,喊了句:“什麽人?季貴人在此,休得無禮”。
那白東西飄到跟前,季寶珠方看清是個一身白衣的女人,暗中一雙發光的眼睛怨毒地盯着自己,季寶珠屏住呼吸,幾乎背過氣去,不由倒退幾步。
春財仗着膽子,抖着聲兒呼喝道:“大膽,退下”。
那女人欺身上來,喉嚨裏發出怪異的嗚嗚聲,借着春財手上飄忽的燈火微弱的光亮,季寶珠看清這是極其清麗的一張臉。
剎那驚覺,這女人是……是……喬禦女,季妃下了啞藥失音的的喬禦女。
季寶珠尚未從驚覺中反應過來,只見眼前一道寒光,‘當啷’一硬物落在幾米遠青石地上,季寶珠本能看去,暗黑的地上躺着一把鋒利雪亮的匕首。
那女人緩緩地飄飄離開。
“季貴人吓到了?可否請禦醫看看”,耳邊清朗揶揄聲道。
季寶珠眼前站着個一身白袍,身材欣長,面白如清秀書生的人,這人長相頗似蕭昂,只蕭昂陰霾,他明朗一些。
季寶珠憑着記憶知道這是九王爺蕭乾。
季寶珠聽出他話裏的不屑,這季妃原主是夠惹人厭的,但不管他态度如何輕挑,她也只能受了,低身一福,道:“謝王爺救命之恩”。
蕭乾淡聲道:“謝倒不必,你只記住還我這人情,至今我已救了你兩次”。
說吧,不等季寶珠答話,一派灑脫地離開。
季寶珠卻納悶,救了自己兩次,那一次是……,至于這人情債怎麽還,她松口氣,一定不是用自個身子,就憑他方才的語氣,感覺出他看自己很輕賤,可旁的自己又有什麽?
季寶珠松口氣,心道:“人真不能做虧心事”。
這一鬧騰,沒了心思,季寶珠看看禦花園裏,黑漆漆的,對春財道:“回去吧,趕明個在送吧”。
春財這會腿直軟,巴不得一聲,掉頭離開。
“主子,聽說了嗎?皇宮最近老鬧鬼”。
季寶珠笑了,道:“人比鬼更可怕”。
枚青道:“一到天黑,膽小的宮女都不敢出屋,聽說一個宮女如廁被一個一身白的怪物吓到了,回去就病了,胡話連篇,聽說要送樂善堂”。
季寶珠認真起來,問:“在什麽地方遇到的?”
枚青往北指了指,道;“景泰宮一帶”。
昨晚的遭遇她囑咐了春財別說出去,這宮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寶珠沒說話,半天突然道:“只怕這批秀女要出事了”。
枚青不解,道:“主子怎麽知道?”
季寶珠繼續翻看一本琴譜,眼皮未擡,輕聲道:“那離秀女們住的地方很近”。
枚青一凜,心咯噔一下,驚懼道:“這宮中真可怕,都以為榮華富貴,托人找門路把閨女往這裏送”。
季寶珠盯着書上一行字,心思卻想到別處,聽枚青略提起過,她父親就是百般托了人,才把她送進宮來的。
13專房
一晃又過了三五日
春日倦人天氣,季寶珠吃了午膳,躺在竹塌之上歇涼,徐徐暖風順着竹簾子縫隙吹入,困意襲來,季寶珠蒙蒙沉睡。
以至到連皇上來了都不知,嘴角還帶着一絲甜甜的滿足的笑意。
天氣漸熱,季寶珠一條颀長光潔的繡腿從帳幔中伸了出來。小巧潔白的蓮足妖嬈着,很是誘人,把蕭昂心撩撥得癢癢的,撩開紗帳,就見帳中美人衫子單薄,隐約雪白嫩肉,一片凝脂酥胸,半遮半掩。
蕭昂情不自禁探身去吻她修長的玉頸 ,季寶珠動了動,微睜開眼,恍惚還在夢裏喃喃低語。
蕭昂輕解了她的衫子,通體細白水嫩,指尖輕撫這緊致白皙的胴體,觸手溜滑,清涼無汗,一點點由上至下……自束素的蠻腰至……,終到那兩股間……。
季寶珠身子有異樣,心混沌地酥麻,蕭昂看她有了回應,按捺不住,傾身上去,少頃已大汗淋漓 。
季寶珠此刻也已完全清醒,也已香汗淋淋。
蕭昂走了,季寶珠發呆,想起方才房中情景,臉紅心跳,摸摸香腮,滾燙。
幾日後,閑來無事,廂貴人同季寶珠在廊子下,對弈,廂貴人道;“聽說了嗎?秀女出事了?”
季寶珠耳朵聽着,手卻沒停,拈起一白玉磨成棋子,輕輕落下,道;“什麽事?”
廂貴人朝季寶珠探頭過去,悄聲說:“有個秀女死了,那日你說長得好的冷秀女,得了瘋癫之症,整日見人就胡言亂語,吓得衆秀女沒人敢和她同寝”。
廂貴人又朝左右看看,看無人,小聲道:“都說她撞上鬼了,最初以為得了怔忡之症,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誰知越發厲害,整日價早晚不睡,教導秀女的吳嬷嬷派人守着,頗多怨言”。
看羅常在自庭中走來,廂貴人就不說了。
羅常在走得很快,上來臺階,近前,悄聲道:“聽說了嗎?前兩天,帝後在園子裏賞花,偶遇個宮女,當天就承了寵,這二日,正預備着進封號,猜猜進了什麽,聽尚宮局的人說,拟封寶林呢?連着跳了好幾級”。
廂貴人道:“怕不是偶遇吧”。
羅常在沒明白。
季寶珠早起聽去尚食局領菜蔬的春財說,皇上遇那宮女當晚,一乘軟轎,擡入乾清宮,俱守夜的宮人傳出,皇上和那小美人直鬧騰了一夜,雞叫頭便,方沒了動靜。
季寶珠沒出聲,一股酸酸的湧上喉間。
接下來二日,後宮中就鮮見皇上身影,水桃耷拉着頭,嘆息道:“皇上又不會來了”。
春財正為一盆白玉蘭剪着枝葉,聽見,直直盯着她,道:“皇上來不來的,關你什麽事?”
水桃臉紅了,強辯道:“我是為主子不平”。
季寶珠提着長嘴錫壺給庭中的花澆水,正好聽見,道:“我有什麽不平的,皇上寵誰,那是皇上的事,以後這種話少說,傳揚出去,讓人誤會我争寵”。
水桃看季寶珠臉色冷落,吐了下舌頭,不敢多言。
季寶珠心徒然有點亂,撂下手裏的壺,喚枚青道:“跟我去禦花園,折幾只花回來”。
園子裏花木扶蘇,春來尚好,宮妃不少都換上單衫,輕質紗羅,繞是季寶珠怕冷,也穿了件杏黃春衫,紗藍裙。
正漫行蹊徑,突然,前面花樹掩映下跑出一女子,咧斜急沖過來,眨眼,就到季寶珠面前,枚青着急喝止:“大膽,沒看見貴人主子”。
那女子吃驚擡頭,黑漆眸一閃,微怔,這正是贊的那名秀女,樣貌秀女中頂尖的那個。
季寶珠沒有躲閃,那秀女卻從她身邊繞了過去,向前疾跑,轉了彎,看不見了。
這時,花樹後追出幾個宮人,大聲喊道:“站住”。
打頭的季寶珠認識,是個叫來喜的太監,見到季寶珠瞬間,忙收住步子,惶急跪地叩頭道;“奴才該死,沖撞季主子”,那幾個宮人紛紛下跪請罪。
季寶珠道:“罷了,起來吧”。
那叫來喜的太監起身,不敢就走,束手弓腰恭謹地站着,這季妃從前在宮中呼風喚雨,沒有奴才不怕,敢恣意枉為。
季寶珠道:“公公何事跑得這麽急,是為才過去那秀女?”。
來喜腰略低,恭敬地道:“回主子,一個秀女發瘋,跑了出來,奴才怕沖撞娘娘們,才帶人把她追回去”。
季寶珠點點頭道:“快追吧,遲了皇宮這麽大,怕不好找”。
那太監心急,忙忙辭了季寶珠朝前面道上追過去。
枚青道:“可惜了,若不是瘋癫了,封個美人都低了”。
季寶珠眼前閃過那眼神,搖搖頭,突兀地道:“她沒瘋“。
枚青詫異,看着她道:“主子怎麽知道,禦醫都斷定瘋了”.
季寶珠道:“知道躲人就沒瘋,而且那眼神很正常”。
過了小橋,路過水榭時,季寶珠聽裏間宋昭容和紀修媛在說話,宋昭容說:“大皇子課業不好,聽說皇上為這事責怪端貴妃娘娘”。
紀修媛的聲兒道:“大皇子自打下生就不投皇上緣法,連帶着貴妃也不受寵,若不是看她父親還忠心,這次也不會上位”。
尹貴妃倒了,據說,端妃父親安國公出了力,才因此上位,晉了貴妃。
季寶珠覺得聽下去不妥,腳下加重,二人驚覺,回頭,季寶珠低身行禮,紀修媛道:“罷了,怎麽季貴人也在這”。
季寶珠恭敬答道:“閑來無事,看一池塘的蓮荷”。
宋昭容睨眼,佯作看池子裏荷花,不正眼瞧她,紀修媛也不大願意理她的樣子。
按常理,季寶珠一定會覺尴尬,可她這段日子早習慣了別人的白眼,誰讓自個頂着季妃的身子,活該倒黴,沒碰上個刁難她的主已經不錯了。
季寶珠知趣地告退。
走不遠,就聽身後宋昭容聲兒道:“以為複了寵,這會子被人奪了去”。
紀修媛道:“今時可不比從前,老黃歷了,一個過氣的貴人,我們還是少理她”。
季寶珠感嘆人情冷漠,世事無常,歷朝歷代都一樣,這二人從前極力巴結讨好季妃,如今卻這副嘴臉,不知若這具身子季妃原主活着,會作何感受?能上能下,說着容易,心态怕調整起來難,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一想到雞,季寶珠暗啐了口,笑了。
昨兒傍晚下了春來頭場雨,微雨洗涮得到處幹淨清新,綠肥紅瘦。
季寶珠撿那青石路走,怕髒了繡鞋,忽見,不遠處花叢中一絕美的素裳女子,烏油油的發髻,松松的挽着,芊芊細腰,裙下微露春纖,羅衣飄飄,風流入骨。
這女子沒見過。
就見不遠處疾走來個宮女,對那美人道:“娘娘,皇上在漪瀾小築等您”。
那美人跟着那宮女去了,季寶珠知道她是誰了。
皇上不來熙和宮,熙和宮少了拘束。
燥熱的夏季,季寶珠穿着薄薄的紗料子衣裙,四周放着青白釉纏枝蓮深盆,裏面裝着水晶似的冰塊,殿裏清涼夾雜着花果清香,季寶珠舒舒服服的,一步都不想出去。
這日子就這麽過下去,只要她不多想,春心不動,也蠻好的。
她一人要八個宮人侍候着,每日十幾二十幾樣菜色,鍬鎬不動,穿戴光鮮亮麗,配飾金銀珠玉,皆是無價之寶,過去從故宮窗子裏看,現在切切實實戴在自己頭上,那份滿足,死而不憾了。
前世打拼,不就是為着這樣的日子嗎?如今手到擒來,全然不費力氣,這真是老天抛了媚眼,對自己青睐有加。
羅常在在園子踩的鮮花,編花環,從一暑熱,羅常在就在她宮中,羅常在屋子朝西,夏季悶熱,她位分低,也沒定時冰塊供應,只在季寶珠這裏泡,季寶珠也不介意,正殿連帶穿堂,七八間,自個住寬敞。
角樓鼓打二更,舒貴妃的錦華宮還亮着燈盞,舒貴妃一早得了消息,說晚間皇上要來。
從黃昏等到日落,至夜深,皇上的影兒都不見,氣得她一把扯下頭上用宮紗新法堆制的絹花,甩在地上,三寸蓮兒狠狠地踩上去,氣咻咻地道:“狐貍精”。
貴妃身旁當紅的齊嬷嬷勸道:“娘娘消消氣,這麽多年了,後宮美人進了多少,皇上還不是照樣寵娘娘,這次也不外新鮮一時,待皇上過兩日厭了,自會回到娘娘身邊,奴婢勸娘娘煞煞性子,耐心點”。
“等,等老了”,舒貴妃望着銅鏡中嬌美的容顏,細白纖長的指尖拂上臉頰,道:“那東西弄好了嗎?”
齊嬷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走出去,過會,手裏多了個瓷碗,放在妝臺旁高腳透雕梨木桌上,舒貴妃瞧着碗裏黑黑的液體,死死盯着。
14送禮
皇上不踏足熙和宮,東西卻賞賜不斷,早起,就有宮中的太監總管帶着幾個小太監捧着東西,都是皇上賞季貴人的。
季寶珠待人走了,翻看,各個匣子裏裝的都是夜明珠、貓眼,翡翠,成色皆上品,宮中也不多見,幾匹素淡的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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