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節

第 25 章節

是黛玉撲在了他的懷裏。

“寶哥哥……我們……讓我們祝福爹娘，黃泉比翼。來世，我還要做他們的女兒。”話語間似乎壓抑着巨大的悲痛，又參雜着釋然。

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打濕了，他所做的，只是緊了緊自己的手，将黛玉緊緊地抱着。

以我之懷，予卿慰藉。生世不離，生死不棄。

再擡頭看向林如海的靈位，他仿佛看到了那個風姿卓然的男子，正牽着一個絕代佳人的手，靜靜看着自己和黛玉微笑。

一天後，林如海終于如願和賈敏合葬了，實現了他的心願。幾日傷心過度的黛玉在這時終是支持不住，剛回屋就倒下了，吓得賈寶玉三魂五魄俱喪，還好大夫說是操勞過度又太過傷心，只需靜養幾日吃點藥就是了。

“颦兒，我的傻颦兒。”聖旨下達後，雖說沒有外傳，不過林家人是都知道，再加上林如海生前頗為喜歡賈寶玉，林府上下早就把他當做名正言順的姑爺來對待了。仗着這點，他理所當然的在黛玉屋裏當起了“丫鬟”的角色，細心地照顧着病中的黛玉。

正溫柔地給佳人擦着汗，見她在睡夢中也皺着眉，心下更是憐惜。

“你要好好的。”

“二爺！！”毛毛躁躁的雪雁急匆匆地跑過來，口裏不停嚷嚷着。賈寶玉按按額頭，掃過一個警告的目光。

“呃……”雪雁瞅了眼睡着了的黛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氣有些急切和疑惑，卻也是放低了語調。

“二爺，賈府來人了，是琏二爺。”

賈琏？賈寶玉體貼地為黛玉蓋好被子，一言不發地走出去。雪雁看他臉上陰沉，心裏突突直跳。向來見慣了賈寶玉的溫柔和善，什麽時候見過這般僵硬的臉色，眼中似乎還跳躍着火光。

歪歪頭，賈府親戚來了，二爺不是該開心嗎？怎麽看上去很生氣？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檔口，賈寶玉忽然開口了。

“雪雁。告訴管家，賈府之人一律不許放進來，不許插手林府任何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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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這……”那可是二爺的自家人啊，有必要這樣嗎？

卻見賈寶玉面沉如水，低聲呵斥道：“還不去！”

雪雁吓了一跳，連連答應去了。得，再好脾氣也是主子，這種時候還是自己聽話得好。

至于賈寶玉，現在想的都是原着中林如海死後賈琏理事的那一段。雖說書中沒多說，當初的自己也不知道，可現在的他，跟着林如海看着人情世故，再加之十多年的現代經驗，又哪裏猜不到發生過什麽。

林家深受天子厚愛，怎麽一貧如地，生生讓女兒背上個寄人籬下，吃別人喝別人的名頭。人死的時候，賈府衆人除了賈母，無一人問過，那個素日吃齋念佛的慈善母親，封封家書裏盡是說薛家怎麽好怎麽好，元春怎麽争氣。現在人都下葬了，又匆匆派人來。莫不是欺黛玉孤女無依，要把林家財産占為己有！！

若是來人不是賈琏，他還不敢怎麽确定，可來的偏偏是最機靈圓滑不過的賈琏啊！

那對自己母親話向來聽從的琏二爺！

先前的漠然不顧就罷了，現在還要來趁火打劫一把嗎！

雙拳緊握，他努力克制住怒火，努力給自己留一絲幻想。沒有聽到賈琏的來意，還是有希望的吧，興許他早就在路上了，只為代表賈府悼念林如海來的，只是江上風大誤了時間……

很快，他的幻想破滅了。

風度翩翩的賈琏穿得還樸素，可眉目間不可掩蓋的滿足和興奮，不知是嘗過多少女兒才有的。賈寶玉皺着眉，随手打了個招呼。

“琏二哥哥遠道而來，周車勞頓，何不休息下，卻怎麽急就過來。”

賈琏笑道：“呵呵，寶玉啊，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俨然一個林家主人的派頭，呵呵，我啊，就是操勞命！林妹妹到底是個弱女子，你又還小，這姑父死了後事繁多，哥哥就來幫把手，橫豎是一家人嘛。”

聽到這話，賈寶玉心都涼了一半了。去你大爺的！心裏暗罵一句，他面色不變。

“琏二哥不用擔心，姑父生前早把事情安排好了。”說到這裏，他又開始佩服林如海了。

他把大半家産全部捐給了天子，剩下的部分給了自己。呵，不得不說這種心胸少有人及，他就不怕自己拿了錢翻臉？

賈琏本就為了錢財而來，聽這話哪裏肯依。只見他眼珠一轉，又道：“寶玉啊，話不是這麽說的，林府人多，林姑父難免有沒考慮到的。你們年紀小，這些俗物不懂，會出差錯。我是你哥哥，自家人來操手是再好不過的了。”

隐忍怒氣已久的賈寶玉再也憋不住了，這就是他的家人啊，這就是他的家中真情啊，天下熙熙皆為利，當真不錯。

林如海之死的悲痛，家人無情的苦悶，一瞬間上升到了臨界點，一觸即發。他閉上眼，輕輕問道：“琏二哥，誰讓你來的？”

不會是祖母，更不會是那個不管世事只知愚忠愚孝的父親，那麽……固然知道答案，他也不想去相信，生他養他的最親的人，會是這般冷血愛錢的假善人。

“呵呵，自然是嬸嬸了。嬸嬸對你甚是想念，還讓我早些帶你回去才好。大姑娘得了恩寵，不久也是要回家省親的了，你是她的親弟弟，該回去才對的……”

後面的話，他已經不想聽了。念母情深，一瞬間被殘酷的現實所擊敗。他不是當初的賈寶玉了，再也不會因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就不去反抗，就屈服。

再睜眼時，冷厲的光芒吓得賈琏立馬閉了口。

“琏二哥，家裏的事，自然是該由父親做主。她縱然是我母親，也管不得這外面之事！林府的事，要管也該是老祖宗管！！”

“你且回吧，記住了。林府，不是任何人能夠窺視的！”

回府

又是半個月的時間，當賈寶玉冷着臉告訴賈琏準備時，賈琏仍舊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當然，他不是在驚訝回府的事情，而是驚訝于賈寶玉的改變。

半個月前，厲聲警告自己不要打林府注意的賈寶玉，一雙眼幾乎快把他看透了，冷冷的光芒讓他心驚膽戰。随後，他又雷厲風行地處理完了林府的一系列事情，留下林府老宅和始終不願意離開的下人看家，把銀子都換成銀票，從中拿了兩張兩百兩的給自己，別的聽說他都給黛玉了。居然自己一分都不要嗎？

賈琏搖搖頭，他當真不懂，那般貪婪的嬸子，怎麽生得出這樣的兒子。之前總以為這個寶二爺只知附庸風雅，不通經濟世俗，也是一味懵懂軟弱之人，現在想來，卻是錯了。

他還能記得，這個在家毫不理事的鳳凰蛋子，居然有這樣剛強淩厲的一面。

“琏二哥，你遠道而來辛苦了，這是兄弟謝你的。算是請哥哥喝酒了。”

謝？賈琏苦苦一笑，那種冷得出冰渣子的語氣，還是“謝謝”？罷了，他雖貪財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姑且就這樣了吧。好歹有個兩百兩，找些樂子也是夠了的。

此時的賈寶玉正陪着黛玉收拾東西。他要回去了，賈府再怎麽讓他厭惡，也是自己不得不回的家。只是黛玉，他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呆在這裏，賈母也是不願意的，這廂就商量着和她一起回去。

黛玉心念外祖母和賈府姐妹，這裏又沒了親人，自然也是願意的。只是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想起一道聖旨來，臉霎時通紅。偷偷看了看正滿臉溫柔望着自己的“未婚夫”，她咬咬唇，道：“寶哥哥……我不能跟你走。”

啊？這又是鬧哪樣？

賈寶玉迷茫了，問道：“這是怎麽了，是說好了嗎？這裏沒人照顧你，我如何放心得下？”

黛玉低低頭，喃喃道：“還不是你……我們……如何，如何能見面，于禮不合。”

蚊子大小的聲音，也虧賈寶玉耳朵好才聽得到。他頓時笑了起來，嘴咧得大大的，不得不說，那是他人生中最美麗的一道聖旨啊。

“颦兒，怎麽不能？”清清嗓子，跟大灰狼引誘小白兔一樣，他開始胡謅起來。

“聖旨上說，婚期由我們自己定，何時公布也由我們自己定。聖旨一天沒公布，咱們也沒必要守這些虛禮。再說了，你就不想老祖宗不想姐妹們？大家住一起好歹有個照應，你要是……我這輩子可怎麽辦啊！～”

怪調的語氣，惹到小白兔了，她哼哼一聲，那雙美目波光流轉，嗔道：“就你胡說八道。我……我在外面找個地方住，就不和你住一塊。”

哎？這怎麽可以呢？大灰狼急了，又抓頭又跳腳，再看到佳人笑意正濃的臉上多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