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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狠狠咽了口口水。

也許是先前吃的藥有開胃的作用,所有人聞着燕麥粥的味道,都饑腸辘辘起來。

幾個大老爺們兒盯着一只小燒鍋,等反應過來,都有點臉紅。實在是餓得狠了。

季成把臉撇過去,可那味道還是肆無忌憚地鑽進他的鼻子。磨人。

賀景不是愛吃獨食的人,一人給分一杯粥,剩下的也沒多少了。他不會虧待自己,繼續燒第二鍋。

捧着熱乎乎燕麥粥的人們都是迷茫的。他們的迷茫來自于接連不斷的災難,來自于那頭兇猛的野豬,來自于遲遲不到的救援,也來自于面前神秘的少年。

少年從這晚起就在山洞裏住下了。用背包裏的壓縮睡袋,鋪出了一塊落腳之地。半夜睜開眼,都驚訝于少年打坐靜修巋然不動的姿勢。

于是越發覺出他的不凡了。

起夜的人經過賀景旁邊的時候,只聽他輕聲提示一句:“不要離得太遠。”

頭腦還有點不清醒的男人摳了摳眼屎,往洞外一看,黑咕隆咚,陰森森的,睡意霎時就去了一半,心想這是吓誰呢。可真到了外面,他是一點不敢離開洞內那抹燃着的小火堆了,随便抖兩下,就連蹦帶跳地回來,胸口和肩膀的傷看起來好像一下子好了許多。

賀景瞧了他一眼,心裏又有了估算。

季成早上一睜眼,發現洞裏少了個身影,心底就是一跳。

睡袋和背包都不在,人呢?走了?

他還久久地處在怔愣之中,賀景卻是披着霜露回來了。

藥草是一定要多采集一些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剛亮他就出去了,在洞周轉了一大圈,目前來看,并沒有什麽異常。

餘下的人大多還是被那沖鼻而來的怪異藥味刺激醒的,覺得難聞的同時,心裏也有期待。昨晚一夜好眠,醒來後全身都沒有那種疲乏脫力的感覺了,手腳胸腹的疼痛得到了減輕,還能輕輕活動活動。

這藥,神了!

即便是老中醫開出的秘方,西醫特效藥,也沒有這樣好的療效。

賀景今天本來是打算嘗試做丹藥的,方便易攜帶,以後不用總是架爐子這麽麻煩。但是将膏糊成丸并不是很容易,傷員們此時又急用藥。

于是端到衆人面前的,就是比昨晚更加濃稠的藥液。

饒是它的賣相如此不堪,大家還是把膏糊不剩一絲一毫地吃完了。紙杯刮得一幹二淨。

有人忍不住問:“那個,恩公……”他是随季成喊的,這稱呼喊出口還有點別扭,但又沒有不對的地方,“我爺爺就是個老中醫,複元活血湯我也是喝過的,但從來,沒喝過這種的。像是多了一股鮮甜,把藥的苦澀味沖淡了好多。”

賀景正在把采回來的幾捆草藥做簡單的處理:“我在裏面多加了些東西。”

藥的殘渣還有剩,其中一截粗長的棍狀物吸引了幾人的目光。

“這、這是什麽藥材?”

“沒見過。”

“我怎麽感覺,有點像骨頭……”一個人猶猶豫豫地,說出了猜想。

賀景沒管他們的猜測,處理了藥材,趁着太陽好,把它們曬到外面去。或許是地方特殊,這些藥材,都是或多或少沾上了靈氣的好物。

再回來時,就看見,昨晚跟他搭話的那個年輕戰士,守在爐子前,正幫他小心翼翼看着火。

賀景知道他是在幫自己看火,而并不是想偷拿爐子旁邊的食物。

但總有人看不過眼,話語夾槍帶棒:“原來當兵的也饞啊。”

季成有些無措,他真是看到爐子下面有火星掉下來,才挪過來的。

戰友幫他解釋:“小恩公,我兄弟幫你看爐子呢。”冷飕飕的目光射向出言嘲諷的驢友。

賀景點點頭,把早飯下鍋後,替季成查看了傷勢的恢複情況。

季成的隊伍畢竟是上山搜救來的,背包裏多多少少有些消炎藥、繃帶之類的急救用品,因此傷口上,都是有過粗略的處理的。

賀景親手解開他腿上綁着的紗布時,季成還有些受寵若驚。

“你恢複得很好。”令賀景驚訝的是,這小戰士斷裂的骨頭,正在緩慢地生長續連,自愈力表現得十分強健。

他可不認為這是一兩劑湯藥的作用。腦海裏閃過一些記憶,仿佛有人曾經在他耳邊細喃:這世上有些人,本就是天生的道體,只不過強弱不同,激發不易。

那樣低沉悅耳的嗓音,本該清晰鮮明,可賀景就是記不清是誰說過的了。隐約覺得,那後面應該還有一句,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這邊季成正為他的話而高興,擡頭發現恩公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好半天道:“想起來包裏有盒達克寧,我拿來給你們外敷。”

下午一兩點的時候,賀景到外面看了看天色,收回了曬着的草藥,背上包,打算出去一趟。

季成拄着自己拿樹根做的拐杖,有些吃力地站起來詢問他:“是要出去找食物和水嗎?我跟你一起去吧。”

洞裏連賀景一共八個人,即便他包裏食物充足,吃喝也是個大問題。并且,他絲毫沒有從空間裏拿出過量食物引起懷疑的打算。

“我不會拖累你,哪怕替你提點水也行。”指了指賀景手裏的空礦泉水瓶,“我知道附近的水源,來的時候碰見過。”

斷骨重生,确實奇異。賀景看到季成皺着眉輕提單腿,已能緩步行走。沒阻攔,只道:“那你自己注意。”

沒傷到腿的兩三個戰士慚愧了,也說要幫忙。

賀景都沒拒絕,因為除了水和食物,還要撿些柴火,接下來兩天都是要用的。

幾人分工,聽到他們說之前停着的車裏有食物,賀景就朝那個方向去了。體能被功法提高後,他的腳程比原先快了不止一點點。

迷彩車裏裝着一箱壓縮餅幹和一箱半礦泉水。在車裏翻到一個編制袋後,把餅幹和水全都裝進去,再裝入空間,等到靠近山洞時再拿出來,不失為一個作弊良器。

賀景不會回去得太早,半途中,繼續了自己的采藥大業。

等快天黑時,才拿着編織袋進了洞。

一眼就察覺到人數不對,季成見狀主動和他解釋:“那兩個驢友看到我們安全回來後,堅持認為外面沒有危險,非要下山,我們根本攔不住。”他想起那兩人痛罵他們慫包、渎職的嘴臉,心裏就不太舒服。

“用幹柴來燒水吧,酒精沒有了。”仿佛不在意,賀景點起柴火堆。

硬要作死的人,誰也攔不住。

季成:“讓我來吧。”

頭上裹了紗布的戰士也湊上前:“我也能幫忙。”

賀景點頭,去外面又加布了一層防禦陣法,林中嘈雜的鳥語和不斷飛起的點點烏影都充斥着不詳的意味。

今夜恐怕不是那麽好過的。

封堯已經到達山鎮,幾個輕躍上了鱗次栉比的屋頂,開始了和底下邪物的角逐。

美味的食物在前,邪物們都快發瘋了,幾乎一個疊一個的,壘成人牆往屋頂上攀越。或尖銳或沉悶的嘯聲齊聚一堂,竟産生了一種沸天震地之感。躲在鎮裏的人們,心緒都随着這聲浪緊緊收起。

屋頂的瓦片被踩得“咔咔”作響,臨街而居的人都能聽見門窗和屋檐上傳來的指甲抓撓和撞擊的動作。不禁都在心裏氣得牙癢。

什麽仇什麽怨啊,不帶這樣坑害人的!

封堯也有些無奈。底下那些邪物都是升級過後臨近開智的,不知道是吞食了多少同類,成了眼下的精銳。

要是幾十個他還能單槍匹馬地對付對付,猛然來了這麽一大堆,恐怕方圓幾裏內的都被他吸引過來了,這一時半會兒,确實棘手。

好在,他及時發現了任務目标。

隔着窗戶間的縫隙伸出的一根鋼絲上,明晃晃系着一塊顏色醒目的布條。

因為是二樓的居室,倒是免受邪物撲窗的侵擾。但樓底下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就不是那麽令人樂觀了。

封堯停了步子,沿着瓦頂的一側下滑,在離那扇窗最近的地方一腳勾住屋檐,向下敏捷一翻,一雙長腿一吊一踩,凸起的外飄窗在他腳下果然不甚牢靠。倒垂着身體,屈起一指,敲了敲目标窗戶。

求助者隔着窗顫巍巍問:“是封先生?”

“是我,開窗。”改裝的民宿飄窗搖搖欲墜,像足了一個豆腐渣工程。

求助者剛把窗戶打開,封堯扶住窗戶一個借力,整個身體如游魚一樣快速矯健,成功進入民宿。

豆腐渣外飄窗掉下牆皮,引起下方饑火燒腸的邪物們一頓哄搶。

封堯這邊翻進來後,打量着民宿房間,除了獨立衛浴和一張小茶幾,就是一張單人床和一個軟沙發了。與眼前土豪的身份并不太相符。

求助者則是聽着外面瘋狗一般的嚎叫,目光漸漸複雜。

實話說他幾乎沒指望這位傭兵裏赫赫有名的大佬會在百忙裏抽空來救他,要知道,國家救援隊都數次避過了他們這塊地方,發了安撫的通知,讓他們等待更加強力的救援。

在絕望的邊緣獲取希望,确實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就是外面的情況,似乎嚴峻得有些出人意料了。他是真不知道這位大佬是怎麽辦到的,拉仇恨的手段做得如此高明。

沒有理會求助者的複雜心情,封堯從窗外掃過去,密密麻麻的邪物經久不散,心裏有些想念某人的符篆了,那要是能一股腦撒下去,準倒下一片。

手掌握起又放松,現在恢複得還不夠。

而聯想到那人的制符手段,封堯的擔憂略微減輕。他擡手示意自己:“封堯。”

求助者四十來歲:“劉亨。”

“這幾天外面有什麽大動靜嗎?”

劉亨不解其意,老實回想:“沒有。這邊的怪物太多,小股的救援隊都進不來。”

看來那人沒到鎮上來?

封堯壓下心底疑惑,仔細查看了房門的堅硬程度。

“知道民宿裏還住着多少人嗎?”

“……這不清楚,我自從知道有怪物的存在之後,就沒再敢出這道門。半夜聽見外面的異動,我也沒出去。聽着像人的聲音,誰知道是不是人。”

警惕心還挺強。

封堯研究了一會兒房門,在上面做了點裝置,随意問:“本來是哪兒的,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玩?”

“我是B省人,來這兒……唉,當地有人向外出手品質極佳的藥材,價高者得,我媽身體一直不好,就想着給她弄點好藥補補。”

封堯點頭,彎身探手從門縫間貼地彈出去一個小小的圓片,聽着金屬聲到達了一個合适的位置。

“被困多久了?”

“有三天了。”

他當然發現屋裏所有的食品包裝袋都空了,已是彈盡糧絕的地步,于是卸下背包扔到沙發上,痛快大方:“裏面食物充足,兩個人吃三天絕對夠了。”

意思是,他們起碼還要在這裏度過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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