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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自己得到功法之後,賀鐘哲和趙庭二人,都是既欣喜又憂慮的。
有了這門本事,就等于是多了一份生存的底氣,既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為他人提供庇護。但經過與邪物之間的交鋒後,他們漸漸明白,掌握與運用能力并不是簡單的事情,以寡敵衆,更是危機四伏。
何況昨晚他們也看見了,邪物的雙手發生了進化,那些泛着青黑氣息的尖利指甲,若是給輕輕撓那麽一下,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如果說原本的邪物只是倚仗着粗舌勒人、牙齒啃咬,幾乎不怎麽會使用手臂,那麽現在,它們把這項功能開發出來了。對于原本的邪物,普通人在有防備的情況之下或許爆發一把還可以把它制住,現在,卻是沒那麽容易了。
控火術只是一門五行之中基礎的法訣而已,算不得多麽稀奇厲害。現在這法訣就在賀鐘哲腦子裏深深刻刻地記着,兩天內已運轉百遍,要說傳給別人,其實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但是賀景曾對他解釋過一點東西,說無論什麽功法,想要練就,是要有天賦緣法的。
賀楓有沒有,他還真不知道。
将自己粗糙的大手蓋在小兒子的發旋上,靜默了一會兒,賀鐘哲道:“我把這本事教給你,學不學得會,要看你自己。”對于這個小兒子,他向來不縱容、不溺愛,也清楚明白,這種時候,擁有擔當和膽識,才能更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小孩子也不例外。
賀楓一雙烏黑的大眼“唰”地亮了起來。
早上六七點時,賀景突然睡着,做了個夢。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否則,怎麽會把一個男人緊緊抱在懷裏。
男人躺在地上,上半身緊靠着他,渾身沾滿了血和泥污,衣服破碎出各種大大小小的洞眼和豁口,上面還在不斷淌血,把身下的泥土都染紅了。不用想,就知道傷得很重。
賀景細細端詳,仍是無法看清這人的臉,只見他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胸口起伏已不明顯,呼出的氣比吸進去的多,如果再不救治,恐怕會堅持不住。
于是他輕晃了這人一下,然後開口:“還好嗎?你需要找個醫生。”随後意識到,末世裏,找個醫生談何容易?
周圍環境一掃眼就能看出是個荒郊野嶺,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使這人在這地方受了這麽重的傷。賀景剛要把男人的衣物掀開查看傷口,就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目光好似定定地直盯着自己的面龐。
然後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喟嘆一般:“小景兒,你來了。”
賀景恍然大悟,原來這還是他之前夢裏的那個人。連喊出“小景兒”這個稱呼的音調,都是一模一樣的。
一連夢見同一個人兩次,而且他好像對這人沒有絲豪印象,這件事足夠怪異。
賀景是個謹慎的人,他仔細搜刮腦海中的記憶,可還是找不出符合這種形象的人。“小景兒”是他姥爺很久以前還在世時叫他的小名,知道的人應該不多才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他這邊分神正想事情,男人卻仿佛對此有些無法接受,虛弱地指責開來:“我都這樣了,你這,你……”
可是“你”了個半天,畫面定格一樣,反而讓賀景走出了夢境。
本該出太陽的時間,外面依然灰蒙蒙一片。
洞內唯一的光源就是季成手底下正在燒熱水的火堆,小戰士擡頭一看到他醒了,就笑起來:“恩公,你好些沒?”
賀景現在面色正常,身體沒什麽不舒服,精神力也恢複得很好,就也回了一個微笑:“我好多了,謝謝你們昨晚照顧我。”
這一笑,季成都有點不知道怎麽接話了,他想端鍋,剛碰上鍋沿,又被燙回來,手忙腳亂了半天,最後捏着耳垂:“不用,不用謝,這是應該的。”
賀景在A大的半年裏,登上表白牆的次數之多,劉億他們幫他數都數不過來。在看臉的時代裏,一個神顏學霸的橫空出世足夠讓人心潮澎湃。只是賀景一向冷淡和拒絕的态度,傷了不少人的心,高冷男神的設定越站越穩,所以人們漸漸淡忘,當初他一張微笑側顏的照片,可是在A大周邊的高校傳瘋了的。
賀神一笑,命都不要。
并不是說說而已。
“天哪,小恩公,你笑起來很好看啊,一直板着臉,我們以為你不會笑呢。”經過這兩天相處,摸清了一點賀景的脾氣,山洞裏的一個很爽朗的戰士,和他開起了玩笑。
賀景搖搖頭,臉上的笑意還沒全部消下去:“在煮什麽?”
“是我戰友在山洞外挖的野菜,他認識這些,無毒,而且味道不錯。”季成給他掀開蓋子,空氣中立馬彌漫了一股菜香。
野菜湯配壓縮餅幹吃,是個不錯的主意。
賀景也跟着吃了一些。
幾人的傷勢在藥物的調理下都有了好轉,尤其是季成,屬他來回蹦跶得最勤快,吃飯的間隙,就有人笑道:“成子不愧是我們當中最年輕的,瞧瞧,這恢複力,我們這些鹹幹菜果然比不了。”
“那可不?這鍋除了小恩公就是他一直守着的。我說,成子你當初沒去炊事班真是可惜了。”
季成被他們我一言你一語地打趣慣了,此時卻相當不好意思:“我、我是真的好得很快,不信,你們看看。”說完一撩褲腿,腿肚上碗大的疤,竟然結痂了。
衆人啧啧稱奇。
賀景也去看了,他幫季成摸了摸骨,默然了。
原先斷裂的骨頭,已經長好了大半。
傷筋動骨一百天,季成卻像個突兀的醫學奇跡,硬生生杵在這裏,先天道體……
“怎麽樣,恩公?”
賀景點頭,實話說:“你的确快好了。”
一聽這話,一個個糙老爺們兒都對季成的腿上了手,有經驗的,馬上摸出了門道,不禁咋舌:“這恢複能力,不是一般人哪。”
一人指指自己的腦袋:“快,成子,說你是不是背着我們吃什麽喝什麽了,我的頭到現在還有點暈乎呢。”
另一人啐他:“腦殘是治不好的,不要掙紮了好嗎?”
戰士們笑成一團,賀景也靜靜聽着他們聊天。
自他來山洞,這群軍人之間就總是萦繞着一種悲怆的情緒,賀景能猜到,這與山洞外多出的那兩個小土包有關。對于這些性情人、熱血人,他真切地覺得,自己救他們是值得的。
山洞裏的話題還在繼續,有好奇者,開始詢問賀景的身份。事實上,這是所有人一直抓肝撓肺想知道的。
“小恩公,我看你一身學生氣質,怎麽會這種時候一個人上山,山裏的野獸,是被你收服了嗎?”
賀景喝了口野菜湯,聞言把洞裏的人都掃過一圈,答:“末世已至,采些草藥以備不時之需。”想到空間裏那具頭首分離的野豬,他就點了頭,“那野獸靈智半開,卻執迷殺業,業已伏誅。”
短短兩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卻很大。
消化了大概半分鐘,有人拿起身邊的通訊器,神情迷惘:“這麽說,外面的情況真的嚴重到這種地步了?末世?”最後兩個字,從牙縫裏輕輕擠了出來。
其餘人如墜夢中,也是難以接受。
賀景明白,沒有親眼看到真相的人,或許很難相信,于是補了一句:“世界秩序已經改變,等傷好得差不多之後下了山,古鎮上的狀況會幫你們解惑。”
季成從心底覺得賀景不會騙他們,猶豫了會兒,問道:“恩公,外面那麽危險,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問完才後悔,他們這些傷殘人士對于少年來說,才應該是不折不扣的拖累吧。
賀景已經吃好飯,把草藥分類取份量,搖搖頭:“我現在暫時不會離開。”
藥丸子的制作要提到日程裏了。他的丹道修煉,才剛剛開始。
賀景采取的是傳統的中藥丸制法——蜜炙法。借着在背包裏翻東西的動作,他從空間裏取出一罐蜂蜜。打開後倒入鍋裏,加上适度的水,開始加熱濃縮。煮至産生拉絲之後,出鍋放冷備用。
半天的時間,賀景将整條豬尾全部用完,一口氣熬了三份量的複元活血湯。湯在鍋中翻滾起泡,變得越來越濃稠,水幾乎燒幹後,逐步成了硬糊狀,幹巴巴地黏在鍋上。此時将煉蜜倒入其中,和藥糊一起翻炒拌勻。
“凡草篇”裏的藥丸子,制法都是簡單樸素的,看起來毫無新意可言。賀景不驕不躁,戴了雙膠皮手套,開始用最原始的辦法,手搓藥丸。
幸好昨天戰士們撿了不少樹枝回來,足夠賀景使用。
藥丸子顆顆滾圓,都是梧桐子大小,搓好後擺在一片片香樟樹葉上,等着在火邊風幹。
藥丸的療效和湯藥相比,在用的劑量上肯定有差別,他脫下手套,把其中一片葉子拿起來,目光在洞中快速轉了一圈:“我新做了藥,不知道用量。”
試藥這件事情,對于戰士們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好嗎。所有人都舉起手:“我來。”
“我可以。”
“哈哈,又吃不死人,讓我來吧。”
……
于是按照不同的劑量,賀景給幾人都分配好藥,先前的蜂蜜罐子底部還有一些剩餘,等效果的間隙,他從包裏拿出一盒年糕片,準備炒蜂蜜年糕吃。
他的包裏食物占了一大半,而且新鮮便捷、豐富味美,準備得這麽齊全,像個來露營野炊的。之前那兩個驢友在的時候,就嘟囔過,說他日子過得滋潤。
賀景手握空間,整個商城都歸己所有,他沒有理由不對自己好一點。
炒年糕的香味遠飄,封堯走到半山腰,敏銳地聞到了。
他回頭瞥了一眼落後了好幾步,氣喘籲籲、狼狽不堪的男子,目光沉沉。
男子被他看得發毛,連聲說:“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我不騙您,那裏有個山洞,洞裏五個兵,一個少年,要是沒那個少年,我們恐怕沒人能活下來。”他一邊說一邊擦汗,臉上都是灰土,眼神裏全是後怕。
這男子就是先前離開山洞的驢友之一,兩人徒步下山,互相攙扶,拼了渾身的勁,向着心中的聖地前進,滿心以為到了山下的鎮子後就是重回人間,接着,在半路遇上了封堯。
那時封堯的整個車皮表面都被污血覆蓋,飛速行駛的樣子宛如是從地獄而來,加上天氣環境又詭異,他們差點連攔車的勇氣都沒有。但車裏明顯是人,他們又急于下山,沒躊躇太久,等車靠近後,就連忙撲過去求救。
誰知那車底卻驀然冒出一個黑影,只有半截身,像人又不像人,一口咬在他同伴的腿上,兩人當即就一起驚叫出來。
封堯當機立斷,殺死了邪物之後将被咬的人推遠,緊緊盯着他的動作。
男子永遠忘不了,他的同伴在那一刻發生的變化。明明被咬的是腿,垂着腰喊了一會兒痛以後,卻把嘴給捂緊了,全身顫栗,一聲不吭。等再直起身時,他就看見,那張面孔哪裏還是個人類的樣子,分明就是怪物。
他吓得身體都軟了,只見旁邊的人擡手就那麽微微一動,什麽都還沒看清,“同伴”就已人頭落地。
他敢保證,即便在山上直面野獸那會兒,自己也沒有抖成那個樣子。眼前的人仿佛是天生的殺神,只是那麽一眼望過來,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接着,就是帶路重新上山。
賀景察覺到一股異樣之時,停下了盛年糕的動作,轉過頭,視線穿過洞外樹林,似是看到了草木被壓倒擺動的姿态。
季成見狀不由一陣緊張:“外面怎麽了?”
賀景食指豎在唇邊,慢聲道:“有人來了,兩個。”
所有人作出防備姿态,一個戰士用氣音問:“會不會是那兩個驢友回來了?”
賀景搖頭,眉頭微蹙:“氣息不對。”
幾人雖然無法感知得這樣清楚具體,卻沒有懷疑,臉上的表情愈發戒備,撿木棍的撿木棍,搬石頭的搬石頭。
洞外的陣法是擋不住活人的,賀景在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已将桃木劍握在手裏。
沒多久,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出現。
黑暗中只有那麽一個小火堆作為光源,封堯的眼神很好,頃刻就認出站在火堆旁的人。
一眼蕩魂。這些天來一直心心念念、遍尋不到的身影,已然近在咫尺。沒有遲疑,他壓下心底的悸動,揚起一抹自認為十分帥氣的笑容,加快了步伐,張着雙臂就奔了過去。
卻在距離兩步之內不由渾身頓住,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賀景舉着劍,劍尖直指封堯的胸膛,探究和提防的神色不加掩飾。
“你是什麽人?”
作者有話說:
失憶梗,我特別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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