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咬我幹嘛?

黑雲壓低于碼頭上方, 忽而一陣風來,半空中飄出雨絲,不多時河水濺起一股帶腥味的浪花。

玉宿乍一聞到, 臉色立馬變了, 扔了把刀給段青泥, 道:“你站着,等我。”

說罷縱身一躍, 頭也不回地跳上貨船, 沿着甲板下到船艙深處。

段青泥一個人站外面, 看着他背影消失, 左等右等磨了好一會兒, 半天不見人出來,于是扯嗓子喊道:“喂,你好了沒有?”

船上沒有一點動靜, 玉宿也沒有回應。

“玉宿?”

段青泥有點慌了,握着刀朝那貨船走了過去。

走一半的時候, 玉宿忽從裏面翻了出來,表?凝重, 腳底沾滿一圈猩紅的血。

段青泥驚道:“你……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不是。”玉宿沉聲道,“之前綁的人, 都死了。”

段青泥:“???”

兩人話不多說,一起下了船艙, 一股濃厚的腥味頓時撲面而來,險些将段青泥熏得作嘔。

他們臨走之前, 特地留了幾個活口,玉宿用鐵鎖把人捆船底下,能吃能喝也能睡的, 也完全不曾虐打苛待。

可如今再回原處,那些個喽啰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其中最有标志性的郝大耳,一雙牛眼睛翻得死白,此時口吐血沫,臉色青黑,全身上下臭氣沖天,顯然死了很長時間。

段青泥走近了看,見郝大耳身上幾處要命的刀口,清一色全是短刃所致。殺人者出手利落、狠厲,用刀技巧極其娴熟,很是擅長近身刺殺。

段青泥只掃了兩眼,便将目光轉向玉宿。

“不是我。”玉宿立馬說道。

“我當然知道。”

段青泥皺了眉,發現郝大耳有只手是緊攥着的,五指扭曲地包裹在一起,像是捏着個什麽東西。

他拔出刀來,刀尖對着那段指節,用力朝外一挑——

嗒的一聲輕響。

有塊帶血的玉牌從自那掌中滑了下來。

段青泥揀到手裏一看……上面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刻着“祈周”兩個字,竟是他們長嶺象征身份的特殊玉牌!

這、這是怎麽回事?!

段青泥當場就蒙住了,一瞬間感覺像在做夢。

不是說祈周的身份是捏造出來的,這裏沒有人能記住他的存在嗎?

段青泥攥着那枚玉牌,偏頭去看玉宿;玉宿亦是神色緊繃,望着“祈周”二字一語不發。

難道說,這些人都是被祈周殺掉的?

——段青泥第一反應,認為只有這個可能。

然而想了半天,始終覺得不大對勁。

如果真是這樣,那未免也太巧合了!精密熟悉的刀法、引人誤會的玉牌……殺人者像是掐準了祈周的偏激個性,引導段青泥“認定”兇手必然是他。

如此一來,便只剩另外一種可能。

——祈周這個人物,已經不再隐形了。在《倦仙》的世界裏,有人記住了他的存在,并試圖利用他的身份,去掩蓋某些不可說的關鍵信息。

殺人滅口,死無對證。

“媽的,有人攔着不讓我查……肯定跟之前段家那些破事有關。”段青泥惱恨地道,“到底是誰啊!”

居然連祈周的身份都能挖出來?難道還有誰想對他不利嗎?

話沒說完,旁邊玉宿忽然一趄,身形不穩地晃了兩下。

段青泥忙上去拉住,卻見玉宿以手扶額,雙眼短暫的蒙了層霧,一時竟有些失魂脫力般的跡象。

段青泥愕然道:“怎麽了?”

“頭暈。”

玉宿剛想起身,卻沒能站穩,直往段青泥那邊傾斜。

頭一回見他這副模樣,段青泥還怔了一怔,下意識便用力地攙着:“……稀奇了,原來你也會暈血?”

“不是暈血。”

玉宿想說點什麽,但眼前一陣發黑,兩耳不住的嗡鳴……像有什麽在拼命攻陷他的意識。

段青泥放了刀和玉牌,吃力地把玉宿架起來,一路拖到幹淨的地方,又讓他靠着牆邊,道:“先歇會,我下去拿水給你。”

言罷剛要轉身,手腕卻被一把扣住。

“別走。”玉宿在身後道。

段青泥跌了回來,肩膀随即一沉,枕上一個人的腦袋。

段青泥:“……”

這一下是真不敢動了。

玉宿雙目微合,靠在段青泥的肩頭,半邊身體的重量壓下來,像是倒了一整座聳立的高山。

“到、到底怎麽了?”段青泥從沒見他這樣。以往的玉宿強如鬼神一般,又何曾有過狼狽脆弱的時候?

他忍不住問:“你哪裏不舒服嗎?”

玉宿閉着眼,道:“……不知道。”

段青泥:“這個還能不知道?!”

“這樣不是第一次了。”玉宿摁了摁額頭,略煩躁道,“近來這段日子,我總覺得……自己不受控制,記憶像切斷一樣,經常接不上,時而會忘了在做什麽。”

段青泥:“!!!”

玉宿又道:“剛看一眼玉牌,那感覺更明顯了……運功也壓制不住。”

段青泥面色一滞,身體明顯的僵住了——好家夥,剛才是祈周要出來,被玉宿強行壓回去了?

別啊……我現在滿腦子問題,就不能放他出來一下嗎?!

玉宿說話到一半,察覺段青泥的反應不對。再看一眼那枚玉牌,上面明擺着的“祈周”二字……玉宿的眼神又幽黯了些:“段青泥。”

段青泥冷汗直冒,不敢說話。

玉宿涼聲道:“你別想瞞我。”

他一伸手去撈那玉牌,不料段青泥搶先一步,五指蓋他手背上,輕輕往下摁了摁;玉宿還待去搶,段青泥索性一縮手,将玉牌藏進袖裏,連連懇求道:“你……饒了我吧,有些話,不是不想說……是我不能說。”

玉宿眯了眼,因着距離很近,目光中的鋒芒清晰可見。

段青泥只好軟聲道:“哥……玉宿哥……就信我一回吧。”

玉宿先前還頭暈,讓他一嗓子喊醒了。某個人沒別的什麽本事,纏人的功夫倒是一流,貼着耳朵喊了好幾聲哥,變着音調一個勁地叫,一直把玉宿叫死機了,這厮才繼續道:“哥哥,你給我點時間行不行?現在我也很亂,好多事?沒頭緒,你得讓我捋一捋,捋清楚再慢慢和你講……嘶!”

段青泥忽地一吃痛,感覺玉宿抵着他的脖子,竟是輕輕地咬了一口!

“你,啊……”最後的尾音,幾乎是驚喘出來的。段青泥脖側的位置特殊,最是柔軟而又敏感,以至于玉宿咬上來的瞬間,他整個人便軟了下來,眼尾迅速浮上兩團紅暈,緊張得腳尖也無意識地縮起。

“玉、玉宿……”段青泥微仰着頭,表?在極力隐忍,肩膀和小腿卻止不住的顫抖,“你咬我幹嘛?”

玉宿本來都松開了,乍一見他此時的反應,便又一次地加重了力道!

但這回用勁過了頭,段青泥疼的大叫一聲,猛地便跳了起來,摁着脖子道:“你……你屬狗啊!好心借你肩膀,就這樣對我嗎?!”

說完上手一摸……整齊的一排牙印,正好蓋在之前的吻痕上,紅了一大片,當真嚣張得很。

玉宿反問:“別人留得,我留不得?”

段青泥先時一愣,随後反應過來,燒着耳根道:“有你這麽留的嗎?幹脆用刀劃拉好了!”

玉宿淡道:“也行。”

“你、你以後別碰我了!”段青泥快氣死了,二話不說,跺着腳直往外面走。可是玉宿偏不讓,一伸手抓他的衣擺,用很低的聲音道:“我……下次注意。”

段青泥動了動唇,本想說點什麽,玉宿又道:“別走。”

“不走!”對上他烏黑的眼睛,段青泥頓時又氣不動了,無奈地說道,“我上其他地方看看……”

玉宿還是不放,五指往上移,攥住段青泥微熱的手,道:“也別找什麽祈周。”

“……”

段青泥簡直無語了,心想找什麽找,祈周不就是你自己麽?

就算兩個人格分開,這未免也太離譜了……每次一人留一道印,自己的還覆在上面,他這細脖子當真承受得住?

兩個人又靠着牆坐了一會兒,等玉宿恢複得差不多了,段青泥确認了祈周不會出來,也只好默默認栽。

他們在船艙深處搜尋了一番,沒再找到一個活口,殺人的家夥處理得非常幹淨。幸好玉宿留了心眼,貨船上的這群人雖沒了,但素日裏做強盜搶來的東西還在,段青泥記得有很多金銀珠寶,其中有些個最重要的……就是之前留下的幾張陌生地圖。

段青泥對行船的路線一竅不通,但是可以肯定,這幫賊人偷了東西和人以後,必然是運到某個地方去的——所以這些地圖留着有用,絕不能輕易丢失。

趁着玉宿在別處搜翻的間隙,段青泥悄悄一人溜了出來,找到一個不容易被看到的偏僻死角。

然後從袖中取出那枚許久未動的宿命軸,對着光,緩緩朝外攤開。

只見上面冰冷的數字,不走亦不存在停,依然落在“4”的位置。自從那日摘了祈周的面具後,它就再也沒有走動的跡象。

……難道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祈周(恨得牙癢癢):好家夥,現在學厲害了,敢壓着不讓我出來!!!!!

今天是一段重要的鋪墊,大家吃糖就好了,猜不出劇情也不影響~

就當段青泥在玩狼人殺吧,狼人在幕後認真搞事業,段青泥和玉宿在認真戀愛,而祈周……在認真地嫉妒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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