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又受傷了
自從摘過一次面具之後, 祈周出現的次數肉眼可見的減少。甚至之前在船上撿了玉牌,那般需要解釋的情況,也被玉宿輕而易舉壓制回去, 連一絲奪取意識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 還有一點最為可怕。
祈周自知掉了馬甲, 每當他現身的時候,便不再加以任何掩飾——以至于段青泥和玉宿每次聊得好好的, 那張素白冰冷的面具總會憑空出現, 突然在他面前放大、拉近, 完全成了一種無聲的驚吓。
“卧槽!”
段青泥渾身一彈, 整個人朝後仰了仰, 險些從房頂上翻滾下去!
幸好祈周伸手上前,及時扣在他的腕間,又穩又實地緊緊抓住。
段青泥乍一擡頭, 對上那一雙總是淡然的眼睛,此時卻染上鮮明的薄怒意味。
“為何每次見我, 你都是這樣的反應?”祈周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能聽出聲音裏的恨與不甘,“明明能幫你的人只有我, 他頂多算個陪襯,有點野蠻身手罷了……你何必對一把武器動情?”
段青泥捂着胸口, 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反駁道:“我沒對他動情!”
“還說沒有!”祈周揚聲道, “要不找面鏡子,照照你是什麽樣?”
我現在是什麽樣?
段青泥摸摸自己的臉,确實有一點熱, 可能也泛了紅暈……但那不是正常反應?
“罷了……”
祈周忍了又忍,将情緒按捺下去,硬生生道:“我出來一次不容易,先談要緊事情。”
段青泥神色一變,沉聲道:“對了祈周,你好像……”
“我的身份已經不隐形了。”祈周心知肚明,“現在這個世界,有人對我的存在保留了記憶。”
段青泥:“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不清楚,我自然很想找出來。可是你也看到了,以我現在的狀況,三天兩頭難出來一次。”祈周想到什麽,忽然冷笑道,“玉宿那個榆木疙瘩,大概也察覺到了……好幾次變着法子強壓。”
段青泥心說奇怪了,玉宿居然有這麽厲害,他難道連天上的星星也會摘?
“阿青!”祈周擡高聲線,“你在同我說話,就不能專注些嗎?”
段青泥慌忙道:“我、我沒有不專注!”
祈周都不想拆穿了,看着他的模樣,心裏像被刀子刮,一陣一陣難受。
“我為了見你,冒着極大的風險。如若走錯一步,受罪的是我們兩個人……對玉宿沒有任何影響。”祈周低啞地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失了遮掩,直接出現在主線上,是有可能灰飛煙滅的。”
“我……”
段青泥說不出話,祈周便握住他的手,緩緩貼上那張冰冷的面具,便猶如撫摸着自己的側臉一般,力道輕而又柔。
“屆時你身陷險境,孤身一人,我便再不能前來相助。”祈周看着段青泥的眼睛,輕聲道,“阿青,你希望我走嗎?往後只留你和玉宿獨處?”
段青泥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祈周卻作勢起身,失落地道:“我還是走罷,你終究是更在意他。”
“別、別啊……”段青泥抓着他道,“你想要什麽?我答應便是了。”
祈周腳步一頓,回身道:“我不信,除非你立字據。”
段青泥:“什麽字據?”
祈周狡詐地一笑,旋即飛身下了房頂,迅速從屋中取來紙和筆墨。
——約莫半炷香後,段青泥雙手捂臉,低頭看那白紙黑字,一長串令人無比羞恥的誓言,簡直尴尬得腳趾抓地,只恨不能把頭埋進土裏。
“記好了,這可是你親手寫的。”
待墨水幹透了,祈周将那薄紙折一折,塞進段青泥的裏衣口袋裏,用力拍了拍:“來,自己收好。沒事拿來看看,最好是能背下來。”
段青泥耳朵紅了:“有必要嗎?這萬一讓玉宿撞見……”
祈周:“撞見又怎麽了?”
“也沒怎麽。”段青泥耷拉着腦袋,別扭地問,“字據也立好了,你現在不會走了吧?”
祈周冷哼一聲:“看你表現。”
段青泥有些無奈,卻還是伸手入袖,将那不見光的宿命軸取了出來。
“我的指針,已經很久沒有動了,它是不是出了問題?”
祈周回頭瞥一眼,道:“我猜,是因為你下山時間太長,所有行為舉措都與主線發展無關……對未來沒有推動作用,所以指針停着不走。”
“我應該怎麽推?”段青泥蹙眉道,“祈周,實不相瞞……我在天樞山待得難受,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這什麽狗屁掌門,我真不想當了——能讓給柳如星嗎?”
“不能讓。”祈周堅決地說,“這個絕不能讓!”
段青泥:“為什麽?按主線發展,我的位置本該是他的。”
“不行!阿青,你再忍忍……忍忍就好了。”祈周摁住他的雙肩,一字字道,“我會把他們處理幹淨,你便安心當着掌門,想幹什麽都好,沒有人敢擋你路的。”
段青泥望着他的果斷,忽然感覺一陣陌生的茫然。
“可是,我……不想要這個。”段青泥道,“當掌門實在太累了,我寧願回那大荒山裏,做個有家歸的普通人。”
“不。”祈周凝聲道,“你沒有別的選擇,這是唯一的生路。阿青,就按我說的走,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段青泥木然眨着眼,彼時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祈周了。又或者說,從剛開始就沒懂過;祈周像是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一直以來的目的很強,致力于一意孤行地完成某件事。
“或許,別的方法也可行呢?”段青泥自語般的說道,“玉宿之前說過,他有能力帶我下山,我們為什麽不……”
“段青泥!”
祈周聲音驟冷,直呼他的名字:“我不是提醒你了,不能相信這個人嗎?”
段青泥倔強地抿着唇,雖不置一詞,表情卻是反駁的意思。祈周看在眼裏,霎時覺得方才那麽多話,這沒心沒肺的家夥全當耳旁風了。
“好,很好。”祈周忽地笑起來,自屋頂上站起身,冰冷的背影有了一絲悲怆,“難道這樣便是命了?不論我做什麽,你的心終歸是會向着他去……最後的結果也無法扭轉。”
段青泥為難地道:“我只是提議罷了,你也不必想得太多。”
祈周站不遠處,迎着晚風,背後是望不斷的深藍夜幕。他伸出手,搭上那張素白的面具,以很輕的聲音道:“阿青,倘若我再摘一次面具……”
段青泥:“你想幹嘛?”
“你信不信,時間也會跟着回溯。回到你剛來這裏的起點。”祈周涼聲道,“……屆時玉宿不會記得你,他會變得跟開始一樣,再深厚的感情也只能歸零。”
“???”段青泥瞳孔一縮,驟然變了臉色,“不行!!”
祈周目光愈發的冷,指節緊扣面具的邊緣,眼看就要直接揭開……
“你……冷靜!”
段青泥慌神了,驀地撐起身體,火急火燎便伸手去攔:“祈周!!”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估摸着兩人都沒想到。
這偏院的屋頂較陡,又年久失修,走一步帶一路的破碎磚瓦。段青泥剛急着起身,腳跟都沒能站穩,這一下沖得又猛又快,壓根沒有停留的餘地……一個沒剎住車,竟是擦過祈周直接沖了下去!
祈周:“???”
噼裏啪啦咚咚咚咚咚——
一連串驚天響動之後,整個世界,忽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阿青!!!”
近來的天樞山,很是不太平。
弟子們耳口相傳着一段流言,說長嶺派新上任的那位掌門,張揚跋扈,性子極其惡劣乖張,是個刀槍不入的混世魔王。
“為什麽,大家同樣是人……而我的命就那麽苦呢?”
然而,此時此刻。
傳說中的混世魔王,左手纏着白花花的繃帶,又厚又重的夾板挂在胸前;右手腕和兩只腳踝各貼了滿滿一圈膏藥。
“難道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啊啊啊啊啊!!!”
“傷筋動骨一百天。”長嶺派的長老兼正骨大夫,眼下握着那只雪白細瘦的胳膊,用力一擰、一扳,咔噠兩聲清脆的響,“回去禁飲酒,禁吃辛辣,窯子也不要逛……早晚換藥,保持清潔。”
段青泥被掰得兩眼含淚,整個人跟脫了力似的,一頭紮進身後玉宿的懷裏,咬牙切齒道:“我……恨,我好恨啊!!”
正骨大夫瞥了他和玉宿一眼。想起這位年輕浮躁的掌門人,确是一個愛收男寵的風流色胚。
“愈合期間切勿行房。”大夫特又提醒一句,“當心骨頭撞歪,一輩子不利索。”
玉宿:“……”
“這……這他娘的,是怎麽摔的?”一旁的歐璜瞠目結舌道,“真見鬼了,偏院的屋頂也不是很滑啊……”
段青泥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
講道理,他分明阻止了一場世界級的悲劇——這樣難道不算是救世英雄嗎?
“問你話。”玉宿托着他那摔骨折的胳膊,面無表情,“怎麽摔的?為何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波是送助攻哇。。。
段青泥本來就是個巨嬰,這下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了ovo吃飯洗澡換衣服都得讓玉宿幫忙呢~
哈哈哈說正經的,玉宿和祈周兩個人格,表面看玉宿是強勢的一方,但其實他很尊重段青泥的!
雙人格最大的差別就在這裏:
【祈周】我把我認為最好的都給你。
【玉宿】你選你覺得最好的就行,哪怕結果不好,我也可以陪你。感謝在2021-03-29 04:30:43~2021-03-30 02:5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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