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姑姑,你這是幹嘛?
胡京京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再次和那人遇見,是在這樣的情景下,而這次他依然高高站着,居高臨下低眸看他。
胡娉婷氣勢一凝,面色愈發悲戚,礙于家裏有外人在,她的神色有所收斂,卻依舊不妨礙她的正常發揮,對此她确實不需要再遮掩什麽。
“這是你……表弟,你可能不是太熟悉,其實你和啓淮小時候是見過的,”她低着眉有些難過地敘說着,語句艱難,唇角啜着淺淺黯淡的笑容,她擡眼看了一眼老爺子,勉強笑道,“這孩子之前就一只說要來過來看你們,本來我也打算過段時間帶他過來的,結果這孩子自己不聽話,就自己跑來了,你看這兒……”她的眼眶紅紅,語氣裏全是對孩子太過調皮搗蛋不聽話的無奈和包容。
一句話,百分之九十都是謊言。這句話就只說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容啓淮他是自己上趕着要跑過來找虐的。
默默聽完,胡京京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了會兒才道,“我有印象。”
“哦?”胡娉婷似感意外和欣喜地看向胡京京。
胡京京笑,他确實有印象,容啓淮的年紀比他也不過只差一歲多,說起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對他小時候的印象其實并不多,但是現在提起,回想起來卻很深刻。
“我記得,我六歲生日的時候他來過?”胡京京見胡娉婷默然的目光下,頂着一張坦然無比的臉,簡直無恥,“是我讓爺爺以後不要讓他來的。”
在胡娉婷和其他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一點都沒有保留的對容啓淮表露出他的厭惡,聳肩道,“誰讓我讨厭他呢。”
不是不喜歡,而是讨厭,一旦有了明顯、分明的界限,這就說明确實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容啓淮還來不及跳起來指出袁唯生這個罪魁禍首,一頭就被耳朵裏聽到的這個消息給砸得眼發暈,他幾乎是反射性就朝胡京京投去一個怨恨的眼神。
老爺子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對眼前的鬧劇視若無睹,他只是正正看了一眼容啓淮,側過臉問胡娉婷,“他這來就來,還搞這麽大陣仗?”
胡娉婷臉色發窘,一時讪讪不知何言語。
胡京京出來打圓場,“既然表弟身子不舒服,還是先讓人給安置到客房去吧,”他朝周嫂招招手,讓她喊了院子裏專門修理花圃樹木的老張過來幫忙搭把手,先把人弄進去再說。
容啓淮面色緩了緩,就聽得胡京京又問,“表弟這傷不要緊吧,要叫醫生來家裏看看嗎?你這是跟誰幹了一架?”
胡京京這一口一個表弟叫的親熱,容啓淮也不是給沒腦子的人,換做一般人也就順着臺階下,不過他到底年紀還小,資歷也淺,一時氣性根本就壓不過去,就仗着胡娉婷在身邊,而胡京京和老爺子再怎麽着也是和自己沾親帶故,說起來還算得上很親近的親人,所以他完全不擔心自己會得罪不起袁唯生。
“可不,”他對着此刻端坐在胡京京旁邊的袁唯生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用大拇指擦拭了下嘴角的傷口,呸地吐出一口血水,皮笑肉不笑道,“我倒不知道原來他和表哥你,竟然是朋友,若不然,”他輕笑着說,“要是報上了你的名號,好歹他也要對我手下留情啊。”
胡京京看人自己撐着起了身,瞧着動作雖然有些拖沓緩慢,但是總體來說并沒有一開始被擡進來那般凄慘的模樣,胡娉婷就是關心則亂,作為一個母親她這顆心是真正偏到咯吱窩兒了。
這場鬧劇說簡單也簡單,大概就是容啓淮不知從誰那裏知道江市這邊的情況,消息靈通地探查到自己近些日子正逐漸接受胡家産業的跡象,這才坐不住自己開車跑過來了。
不過,胡京京并不在意。
“姑姑你一路趕來也累了,”胡京京朝胡娉婷客氣地輕颌首,轉頭喊周嫂,“周嫂你帶姑姑先上樓洗漱下吧,還有表弟,”他漫不經心看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慢,出聲說話口氣亦是淡淡地,“他身子不好,晚上弄些溫補的湯水給他補補身子吧。”
三言兩語将他們安排好,胡京京壓根就沒給他們拒絕的機會,就拉着袁唯生準備回房間去,老爺子老神在在地拄着拐杖慢慢起身,背着手跟在後頭,邊走邊自言自語,“我好像該睡午覺了。”
胡娉婷拎着包從胡京京身邊經過的時候,眼神帶着股難懂的複雜,她對這個兒子是越來越看不懂,也越來越覺得棘手起來。
袁唯生默不吭聲地跟在胡京京屁股後頭,他的腳步是輕快地,神情是愉悅地,甚至在進房間之前他的心情都是極好的。
誰知,一進門,胡京京就兩手抱臂,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厲聲質問,“是你把他給打成這樣的?”
袁唯生細細琢磨了下胡京京這語氣,心裏掂量了下,還是很老實的承認了,“恩。”他大概還是覺得委屈,後面哼哼唧唧地又用不少言辭、形容十分誇張的詞語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忿忿和瞧不起。
用他的話兒來說就是,奶都沒斷呢,就敢沖人撂爪子,被廢了活該!重點突出自己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表面瞧着凄慘罷,其實壓根就沒傷到筋骨。
說到這個,袁唯生不禁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沾沾自喜起來,“我沒下重手,”他一再強調,“我一看他那張臉就沒能下得去手。”
說來胡京京和容啓淮長得并不相似,相較起容啓淮,他長得更像容二爺,也就是胡娉婷他丈夫,不過換而言之,容二爺和容大爺也是長相很有幾分相似的,真正論起來胡京京是像他生父居多,尤其那一雙眼睛,眼睑深刻,眼長且寬,眼珠和眼白的間距相當,眼波流轉間很有一股對人似笑非笑,氣勢淩人的強大氣場,只是他身姿欣長,總體偏瘦,這點倒是沒遺傳到容大爺的特質。
而容啓淮則像胡娉婷更多,五官俊秀,朗眉星目,整體看着也是個陽光健朗的少年,尤其他身材高挑健壯,瞧着骨架都比胡京京還要大一號,所以兩人若不放到一處倒真看不出來有哪個相似之處。
說起來兩兄弟多多少少都是和父母有些相似的,只是平時看着不明顯,若仔細看來,那高挺的鼻梁、那飽滿的額頭,那厚薄适中的嘴唇,甚至包括兩人的臉型,都有三三兩兩的相似角度……
小時候老人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相由心生,相由心生。只兩人完全南轅北轍的性格特點,就足以将這少少幾分相似點給悄然抹去。
胡京京也沒想到袁唯生竟然如此心細,驚訝之餘難免失笑,其實,他很想大力拍着袁唯生肩膀說,親,揍得好!
但是,轉頭還是要叮囑袁唯生,“下次碰見他你就躲遠點,早點丢了也就丢了,不差那點東西。”
可是……他那麽讨人厭。袁唯生動動嘴唇到底沒吭聲,關鍵是京京讨厭的人,他都會忍不住想去踩上兩腳的好不好?
袁唯生的不情不願簡直溢于言表,胡京京第一次感慨這人簡直直白的可愛,雖然他嘴上這麽教他,但是心裏卻并不是懼怕容家在其中的作用,畢竟,上輩子的袁唯生看起來也是個很‘熱心腸’的人啊。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上這種人遠遠避開就對了,不然你會被污染的。”恩,沒錯,孩子就要這麽教,給自己機智點個贊!
袁唯生遲疑了下,輕聲問他,“你喜歡比較,唔……”他有些糾結地想了會兒,才一字一句斟酌着開口,“善良的?以德報怨的人?”說完立馬哆嗦了下,抖落一身的惡寒。
“也不是這麽說,”胡京京有些拿捏不好這話兒的分寸,“主要吧……人家有靠山,打了小的來個老的,你看,這不,我姑姑可不就找上門來了?”不管胡娉婷是出于什麽原因帶着被揍得屁股尿流的容啓淮到胡家來,但是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要攔下容啓淮,并打着容啓淮的名義想要正式在胡家占有一席之地也是事實。
如果袁唯生真和容家對上,說起來也挺讓人頭大的,所以他很為難,更不想看袁唯生吃虧。
袁唯生默默消化了下,眨眨眼,一臉了悟地用力點頭,“恩,我懂了!我知道京京你是怕別人給我找麻煩才會這麽說我的,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胡京京默然,明白,你明白啥?同志,你真的明白了嗎?怎麽老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呢?胡京京覺得這話題竟然開始了獵奇向。
不管怎麽說,袁唯生自有他的一番看法和對事情的定論,為了不讓京京為難,也為了不讓京京所說的那種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的情況出現,袁唯生決定-----下次一定要偷偷打,堅決帶着尼龍袋将人套起來打,哼哼,小爺我果然好聰明!!!
至于其他,胡京京并不如何擔心,他不想去猜測胡娉婷此次跑來江市的真正目的,別跟他說什麽因為孩子還是怎樣的破借口,真要到了那地步,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因為不放心袁唯生信誓旦旦的‘我懂我明白’,在結束這個話題之前,胡京京還是很認真地再次警告了袁唯生,“我讨厭愛惹麻煩的人,”
哦,哦。那把麻煩解決掉就沒事兒了,對吧?袁唯生默默想着,眯着眼笑得愈發燦爛了。袁唯生趁着胡京京沒注意,輕輕把手放在胸口上,細細體味了下自己胸口砰砰直跳的聲音,他聽見自己心中開出的那朵花,想到胡京京對他的關心和叮囑,簡直要幸福的死掉。
“好了,我有點累,我也要午睡了。”胡京京打個哈欠兒。
“诶,诶诶,”袁唯生撓撓頭,立馬興沖沖朝他應了句,目“咱們一起吧。”目光灼灼眼也不眨地,然後自動自發地主動爬上床,掀起一邊被單等着他了。
別人給臺階是下,給袁唯生臺階,人家自己架着梯子就能給翻過牆頭來。
私以為,這是天賦。
而胡京京則認為,能将自身生來具有的天賦用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簡直非常人所能比拟,簡直是賤人中的戰鬥機,戰鬥機中的死抖M,這了得!
作者有話要說:碼完字簡直要困死,姑娘們來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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