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容家人找上門的時候,胡京京還在校門口等人,他和袁唯生約好了晚上一塊去吃飯,朱葛鵬拉着孫雲非要一起,堵在校門口簡直望穿秋水。
眼見着時間過去半個小時了,孫雲有些站不住了,扯了下朱葛鵬的袖子,小聲道,“還要等多久啊?”
朱葛鵬拍拍她手,安撫道,“再等等,很快就來了,”他探着腦袋四處張望了下,小聲嘟囔,平時不都早早就來等着的嘛,怎麽今天就不見人影兒了。
看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還不忘安撫自己的模樣,孫雲心知朱葛鵬這是不打算先走了,低頭想了想,只好妥協道,“那好吧。”
朱葛鵬自覺委屈了女友,等了半天還不見人來,轉頭就去騷擾胡京京,戳着他肩膀道,“袁唯生怎麽還不來啊,你們約好了幾點來着?”他磨蹭着後腳跟,眼角一直注意着孫雲的表情,情緒有些莫名的焦躁。
胡京京低頭看手機,電話打過去幾次都沒人接,不由擰緊了眉頭,擡頭看了眼朱葛鵬,擺手道,“你先跟孫班花去吃飯吧?我再等會兒。”不等朱葛鵬應話他又道,“人家孫班花等了你好久了,你不餓她也餓了。”
朱葛鵬扭頭看了孫雲一眼,有些不甘心地堅持道,“我們再等一會兒也沒關系的,京京……”
“行了,廢話啥,走你的就是。”胡京京将人往前一推,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吃飯的事兒不急于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他知道朱葛鵬一門心思就想着讓孫雲得到他的好哥們、好發小的認可,能将人約出來一塊吃飯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這會兒才這麽堅持。
朱葛鵬不情不願地撇嘴,“那好吧。”他招呼着孫雲,低聲解釋了幾句,兩人便一塊走了。
胡京京目送着兩人走遠,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劃亮屏幕,在袁唯生的名字點了數下也不見人接通,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正當這時兒,旁邊響起的一聲喇叭聲讓他一下回過神來,扭頭看,唇角倏地翹起,心底吹了個輕佻譏诮的口哨,喲~
看着眼前這個步履平穩姿态從容的向自己走來的中年男人,有時候就連胡京京也要感嘆下基因的神奇之處,一樣的瘦高衣架子身材,一樣的長臉烏眉薄嘴唇,連鼻子眼形的弧度和形狀都極相似,撇開各人氣質不談,兩人甚至連DNA都不用做就可以确信有父子血緣關系。
胡京京有個小毛病,一興奮起來,說話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帶上個十分之銷魂的波浪號,尾音拖長還帶翹舌,有種旖旎含情的濃醉。
當然,內容和語氣完全相悖就是了。
“容先生找我有事兒?”胡京京歪了下腦袋,眼神直直看着還安安穩穩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容大夫人,眼裏興味十足。
容錦輝眉頭微擰,像他這年紀,就是皺着個眉頭也是個好看的美大叔,他比胡京京還高一些,抿着個嘴居高臨下看人的模樣威嚴很盛,他動了動嘴唇,想是覺得自己的神情太過嚴肅,扯着嘴角揚起一抹還算溫和的笑容,開口道,“你就是京京吧,既然你知道我,”他看看四周,提議道,“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一起談談怎麽樣?”
胡京京嘴角一扯,垂眸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表情完全不掩勉強的道,“街角有一家咖啡館,就去那兒吧,”随即他眼角一瞥,似笑非笑道,“容大夫人也一塊吧,來都來了。”
容錦輝神色莫測地看他一眼,這會兒他是明确看出了胡京京對他們的不待見了。
容大夫人是個清秀端莊的女人,到底是世家出身,氣質優雅,言談款款,若不是胡京京上輩子在她收下吃了不少虧,恐怕他也會如她表象認為這是個溫婉大方的女人。
只是一個女人再大方,也無法做到對丈夫的私生子一視同仁,胡京京于她而言,更是丈夫背叛她的活生生的例子。
三人靜坐一會兒,容錦輝默然許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倒是容大夫人先開口道,“你就是京京吧,我姓江,你可以喊我江阿姨,我們這趟是專門來找你的。”
女人精致的面容有些憔悴,但那微青的眼底和擔憂的神情絲毫無損她恬靜優雅的氣質,不論胡京京重活幾世,胡京京想,他還是無法對這個一心只想護着自己孩子長大的母親産生惡感。
胡京京懶懶地往座椅上靠了過去,他低着頭一下有些恹恹地把玩着手指頭,忽然不想再跟他們虛以為蛇,拐彎抹角下去,挑着半邊眉,面無表情道,“我知道我的生母是誰,也知道我和容先生有血緣關系,那麽,你們現在又是怎麽想的?”
容錦輝夫婦對視一眼,容大夫人率先開口,“我們希望能帶你回容家,正式認祖歸宗。”
胡京京懶得跟他們掰扯,直言道,“我對容家沒什麽興趣,我想你們來之前一定也找人查過,我想沒人會覺得去當一個私生子有多光榮,你們容家的事兒跟我也沒啥關系,您兩要有這空閑,還不如多聯系一下醫院方面。”
他說完,想了想,又哦了一聲補充道,“我不管胡娉婷跟你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交易,我們胡家都不會承認的,從今天起,胡家與容家的合作也将停止,半月之內所有投資和後備資源都将撤回,希望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容錦輝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而容大夫人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似是不屑,又似松口氣兒般,一時心緒駁雜,思緒難平。
“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你生父,”容錦輝不愧是風雨裏走過來的人,胡京京的這些話并不能讓他氣餒,緩了口氣,轉頭又打起了親情牌,“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也該知道你還有個哥哥,他叫啓斌,只比你大三歲,這兩年他的身體一直很不好,我希望你能到醫院去看一下他。”
“你确定?”胡京京失笑,“你确定他會想看見我?怕是到時你還要讓我順帶檢查一下身體,嘴上還說是為我好呢吧?!”胡京京呲牙,都當他是傻的嗎?難道他臉上寫了‘我是傻帽我很好騙’的字樣?
“我生在胡家養在胡家,就是胡娉婷還沒那麽大的臉敢自稱我的母親呢,我倒是不明白了,”胡京京頓了頓,冷笑道,“容先生你是站在什麽位置上來這麽命令我?”他被這完全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容錦輝給惡心了一把,真是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他也不怕得罪容錦輝,臨走還特意點了把火,偏頭對容大夫人笑了下,“我這邊你們是不用想了,不管是我還是胡家都不可能同意,若是你們真要跟我們過不去,我們胡家也不是膽小的,而且……”他抿嘴笑了下,又道,“容大夫人若真想挽救你兒子的命,還不如去問問你先生,畢竟他在外邊可不止我一個呢。”
“初戀總是最美的不是嗎?”他擺擺手,完全不管自己捅破了天,自顧自潇灑離去,留下陰晴不定的容錦輝和面目扭曲了一瞬的容大夫人。
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怪只怪容錦輝不該把火引到他身上,胡京京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軟柿子。
從咖啡館走出來的時候,他仰頭看了眼遠處的車水馬龍,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起上輩子的事兒。
此情此景和上輩子是何其的相似,不同的是,那時候的胡娉婷是直接先斬後奏将他弄到醫院去驗血配型號,若不是他和容啓斌所需的對不上,恐怕最後胡娉婷是不會放棄和容大夫人的交易轉而支持他,有趣的是,胡娉婷口口聲聲說她和容錦輝是意外,但是胡京京在背後所了解到的可不止這些。
也是對容錦輝起疑後多了個心眼,胡娉婷對容錦城的用心和執着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的野心讓她無法甘心在原地過久的停留,要往上爬有許多的渠道,但又有誰能比得上曾經的幾夜情情人現在的容家掌舵人她的大伯來的更可靠呢?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這裏面藏污納垢可膩歪的地方可多着呢。
所謂順藤摸瓜,胡京京在摸出容錦城這條大魚之後,胡娉婷背後交集頻繁的盟友也是胡京京關心的重點之一,而對容錦輝真正關注起來則是一次無意間遇見的那一幕,男人女人和一個比容啓斌差不了多少的孩子,多麽幸福的一家人,除了那個男人是容錦輝,而那個女人和孩子不是容大夫人和容啓斌之外……瞧,是貓總會偷腥,是男人總會犯賤。
吃着碗裏的還要看着鍋裏的,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兒?容大夫人上輩子為了容啓斌對他百般算計還能說是情有可原,那容錦輝呢?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去死也不肯讓自己背後情人的孩子出來救命,這裏面說沒有貓膩,不是心懷鬼胎,騙誰呢?
想起剛才容錦輝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臉一瞬間扭曲的模樣,胡京京心裏就一陣暗爽。
路上又打了幾個電話給袁唯生,胡京京有些納悶的發現根本打不通,一聽就是無限循環的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媽的,一晚上不見難道他還能跑到火星去不成?
袁唯生跑哪兒去了,這且另外說,不過周桃包袱款款地跑來投奔他倒是真的。
接到周桃理直氣壯指使他,讓胡京京去機場接機的電話,胡京京無聲呲了下牙,問他,“自己過來的?老周叔知道嗎?”
周桃嗤嗤,“廢話,不然老子能讓你來接我,老頭子最近忙得很,我自己收拾了包袱就過來了,等會兒到家,我再打電話親自跟他說。”
胡京京撇嘴,“得了吧,你去哪兒老周叔能不知道?他是懶得搭理你,”他往外快步走了幾步,攔了輛的士就往他那邊趕,路上電話沒挂斷,兩人就這麽閑唠嗑。
“跟你對象的事兒黃了?”
“嗨,提這兒幹嘛,晦氣!”周桃拉了下頭上的鴨舌帽,對着電話大吐苦水,“就他那樣的,不解風情又死要面子,老子投懷送抱他還嫌老子的身子不夠軟呢,媽的,”他低低咒了聲,顯然是對溫寅不滿到了極點。
“喲,這是想開了?”
“呸,老子還不信了,就老子這樣的,腰細腿長有身板,有錢有勢有臉蛋的爺們,離了他還能硬不了?”周桃賤笑兩聲,靠着牆,大爺樣哼哼道,“回去給我準備一打男人,不讓老子爽夠,老子還真就不回去了。”
胡京京失笑,“你就驢吧。”
結果兩人一見上面,周桃撩腿一蹦就挂到了胡京京身上,一聲一聲京京、京京叫得可親熱,惹得路人異樣的眼神一陣一陣掃過來,胡京京無奈,對這難得和自己脾性相投的家夥也是無奈的很。
這邊兩人慢吞吞往家走,而那邊放人鴿子的袁唯生還在吳家做客。
在将吳城吳傾兩兄妹送回他們外家之後,吳俊安在江市的宅子裏平時就他一個人住着,所以袁唯生的貿然造訪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第一次看見袁唯生,吳俊安就對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如今再一次看見他,吳俊安心底裏的疑惑和怪異感就更盛了。
袁唯生站在大廳裏,咧嘴朝他笑了下,笑容燦爛得有些沒心沒肺,但是這樣的袁唯生反而讓吳俊安産生一種更加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揉着太陽穴,腦子裏一遍一遍地過濾着與其相關的,面容,一時有些出神。
袁唯生倒是自在,問了聲好之後就開始介紹自己,他看着吳俊安一字一句道,“吳叔叔你好,我姓袁,全名袁唯生,不知您還記得我嗎|?”
袁?吳俊安揉着太陽穴的手頓在了原地,看着眼前這個還帶着點稚嫩的男孩臉上隐約有些熟悉的棱角,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按捺住自己心底裏那股呼之欲出的答案,只能愣愣瞪大眼看袁唯生。
“貿然造訪實在抱歉,我這次是專門替我父親來拜訪吳叔叔的,您現在有空嗎?”袁唯生眼睛直勾勾看着吳俊安,眼神直接卻不算銳利,眼底帶着濃重的打量和試探。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咱們一起裝逼一起飛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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