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一覺醒來饑腸辘辘,胡京京餓急了就沒耐性,偏袁唯生也不知怎麽搞得,在床上逮着他胡鬧也就罷了,下了床還要瞎逼逼,還讓不讓人吃飯了,胡京京可不慣着他,臉皮子一翻,直接就甩了白眼回家去了。
回去的時候周桃正在收拾行李,他來的時候倒是輕車簡從,只在胡家待了幾個月,憑着胡京京對吃穿的講究精細,光是鞋子圍巾手套就給他塞滿兩大箱,更別提其他的衣服鞋子和各色配飾,攪地周桃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才覺出瑣碎來。
胡京京倚着門看了幾眼,索性拉着人下樓了,随口一句,“收拾兩件就得了,回頭我讓周嫂給你拾綴好寄過去,也不遠,”走了幾步,又問,“真打算回去了?”
“不然怎地,沒兩天就過節了,再不回去我家老頭子還不氣得撕了我。”
胡京京嗤嗤笑,“喲,在我這待幾天還懂點事兒了,覺悟挺高啊……”
“呸,滾你的,就舔着給自己臉上貼花呢,多大臉,老子還能為了這麽個一點意思都沒的人連家都不回了?真要這樣,老子自個就瞧不起自個,屁大點事兒!”
胡京京吊斜眼看他,愣是把個周桃給瞧出幾分羞惱來。
“他既敢不要我,老子能這麽輕易就放過他?”周桃梗起脖子,粗聲粗氣地哼了一聲,“才過這麽段時間呢,那賤人怕是早忘了有我這麽號人物,老子心裏不爽還不能給他找找晦氣是怎地?”
胡京京這回兒是連看都懶得看了,他是曉得渠城那位這段時日做了什麽的,也就周桃這個局中者眼迷,在江市這邊待了一段玩也玩過了,瘋也瘋夠了,那邊稍微軟個身段擺個姿态出來,這周桃可不就屁颠屁颠滾回去了。
總歸是外人看熱鬧,胡京京也不說別的,只要有老周叔看着,頂天了也翻不出什麽大風浪來,再者,周桃并不是那等容易被人糊弄的人,或許一開始還因着少年情懷腦子含糊過一陣,但是在他家住下來這麽些天,腦子早該清醒過來,胡京京也不擔心他一回去是不是又得和人鬧起來,他冷眼瞧着,渠城那位可算不是個真正的柳下惠,心裏不定怎麽抖騷呢,冷了這麽長時間,未等熱度淡下去,現下回去時機才正好,要不說周桃是個聰明的呢。
“不說這個,诶,你那位怎麽樣?”他指的是是袁唯生,也虧得兩人嗜好相同,周桃才對胡京京多了那麽點革命友誼來。
“挺好。”
周桃摸摸眉頭,嘴一咧就笑成個傻子,“我看也還成,臉蛋身段樣樣不缺,性子也好,對你還實誠,千依百順的,不過吧……”他小小賣了個關子,提醒道,“我瞅着這人也是個主意大,現下瞧着和順,真到主意岔了道時,我怕你是留不住人家的,回頭啊,你還得将人看緊咯~”
胡京京微微眯眼,極篤定地笑,“跑不了。”
他是這樣自信,又是這樣地篤定,好似這世上就真的有那樣堅定如一的感情似的。打從一開始和袁唯生相遇到如今的交頸纏綿,俱是如此的水到渠成,他倆甚至連句承諾都不用,即使是試探都感覺多餘,胡京京不曾想過這世上還有個詞叫‘意外’,也不曾想過若有一日袁唯生便鑽出了他的手心,那未來又該是怎麽樣的?
命運這回事兒,當時只作是尋常,待有一日你親身體悟到,才知一切皆有定數。
周桃火急火燎地跑回渠城去了,臨走前他猶豫了好久,終是沒問出那句,你喜歡他嗎?
其實是喜歡的,甚至遠超過喜歡更濃厚的程度。而對于長他幾歲的周桃來說,他經歷了許多也體味着現在正在經歷的一切,所以他完全能非常明白清楚地看出,胡京京這喜歡到底是有多大的重量。
如同每才學會戀愛或者正學着戀愛的少年一樣,胡京京對感情的理解本身并不是太透徹,只是他驕傲了兩輩子,對這些事兒面上就顯得特端得住,自己也明白自己在袁唯生那裏占着極大的優勢和便宜,所以才表示的那麽散漫,好似你求得我,老子才勉強答應和你好一樣!骨子裏既矜又嬌,且作得要命,心裏卻是使了十二萬分的力度,只看他那樣縱容得任由袁唯生在他身上折騰,除了偶爾鬧個小性子,大多時候袁唯生的許多要求胡京京無一不允許地,就是暗裏從朱葛鵬嘴裏知道了袁唯生的事兒,以着他這樣怕麻煩又厭惡麻煩的個性,能開口說個‘幫’字已是十分難得。
正是看出了胡京京對這事兒百般的看重和上心,所以周桃才會在臨走前提點他幾句,都說當局者迷,胡京京看周桃時自己是局外人,那周桃看胡京京又何嘗不是同樣的道理,只他不說,他也顧忌着,相互都不敢越了那線先探出頭去試探罷了。
小時物理老師曾講過一堂有關力相互作用的課,只說力量之間也講究平衡,一根繩子的兩頭,但凡哪一方用力過猛,最終結果不是将對方拉至自己這邊,就是自己被随手放棄掉而摔倒,一旦過了度,不管哪種結果,總有一方受傷或兩敗俱傷,多劃不來。
周桃自個回過味來,就不由地有些擔心胡京京會不會在這事兒上摔跤了。不過後來想想,每段感情它其實都是兩顆心與心的碰撞,你這次阻着攔着避免了,但是它根本的問題和矛盾其實還是存在的,一時的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種種後遺症便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到那時才是真正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他選擇提點,選擇沉默。
任何情感都是相互的,它需要你耐心經營,細心打理,精心守護,用心體會,最後才是心連心的默契。
當然,周桃的欲言又止胡京京并不是沒有察覺到,實際上他不單察覺到了,內心裏更對某些東西深有觸動,但是不論如何,既然一開始他選擇接受他,信任他,便會從始至終地做到這一點,如果即便是這樣都不行的話兒?胡京京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吃完飯,他坐在沙發上和胡老爺子閑聊。
“聽說姑姑來家裏了?”
“你知道了。”
“她去學校找我了。”
“原來如此……”胡老爺子眼底精光一閃,閉了眼果然不再說話。
胡京京眯眼笑,看看外頭灰白的天空,想着這個冬天可真長啊!
轉頭,似無意間提起般,笑道,“過幾天等我考完試,咱們去外祖家串串門吧。”
“怎麽?”胡老爺子歪頭。
“有點想念外婆給我做的楊梅醬打鹵和鲈魚雜燴湯了,”胡京京對着老爺子一呲牙,舔着嘴角笑得格外張揚。
老爺子也笑,沒好氣地彈了下自家孫子的額頭,笑罵,“就你嘴饞。”這才想起鄭家那邊可是胡京京名義上的母親的母族,雖是遠隔江市,在江浙一帶卻也是響當當的一個大家族,打胡京京生下來過繼到胡家大媳婦名下,這些年雖不常走動,但是到底嫁出去的幺女在黃泉下有了給摔盆,給燒紙的子孫香火,倒也不懼會不會成個孤魂野鬼,老家族的人對這些瑣碎總比旁人要來得看重許多,是以,對胡京京的存在倒有幾分特殊。
胡京京是想着,胡娉婷既然敢往胡家走這一遭兒,以着她那無利不起早的本性,背後不定還有什麽交易在,他倒不擔心是不是容大夫人在其中搗鬼,明知他對容家那般避諱,聰明人自然會摁下此事不提,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再不會主動将人拉出來跟自家結仇的,所以胡京京只想着這人到底是跟胡家有甚關系,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事兒是針對他乃至胡家的看,想想胡家一亂最能得益的人是誰?這事兒便能摸着幾分眉目,只不過胡京京現下并不想輕舉妄動,再則打了草驚到蛇。
所謂未雨綢缪,以不變應萬變,胡京京從不看輕任何一個有可能對他不利的人。
而容家那邊顯然也是餘波未平。
雖說江飛燕将一件一件都算無遺漏,連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都一把算計上了,但容錦輝也不是個吃素的,不過是因着江飛燕動作快,這一把亂棍打下來可不把人給打蒙了,待一回過味來,那腦子一個激靈兒,容錦輝的暴怒可想而知。
渾把渣男不當人看,想着個個都是傻子好糊弄呢?容錦輝一把火燒得頭頂冒煙,虧得他素質還不錯,才沒當着容啓斌的面把這事兒給翻出來,硬是憋着股氣兒,悶頭開車就往家走。
他這也是生出一股危機感來了,似容錦輝這般樣樣都恨不得攥到手心裏的人,對權柄之物最是難舍之極,更是因此養得一顆心往針眼裏紮,最是自私小氣不過的人了。平日裏他自恃手段了得,外面有人幫扶着,家裏有人把持着,自己又是個懂得鑽營,力求上進之人,對現狀是再得意不過,但是這人吶,一旦心裏生了鬼,便看任何人都是鬼,江飛燕既敢露這手,容錦輝會對她生出幾分忌憚之心也屬正常。
只他這樣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自己是躲了不得的人物,但凡想事兒都是淨往壞根子上猜想,明明很簡單一事兒,他就非得将這玩意兒掰開了揉碎了再細細研磨着吞下,也不管好的壞的全都一口咽了,可不就是想多了壞事兒?
江飛燕多精明一人,想來若不是因着容啓斌這回兒,她是一輩子都不會跟容錦輝對着幹上的,但是這事兒既然做出來,她也沒想着能避開,不管是因着容啓斌的原因,暫時不想與他撕破臉,甚至連正面對上都不屑去做的。
所以,等容錦輝氣咻咻地回家後,進來第一眼就對上了江大舅的目光,那兇兇的氣焰‘噗’地一聲,似被針紮了一眼,咻咻兩下就漏氣了,神色一蔫兒,反倒多了幾分心虛的意味。
對上江家現任繼承人,他妻子的長兄,容錦輝最大的助力之一,容錦輝毫不意外地氣餒了,甚至不用江飛燕開口,他就将所有事兒都包攬在身,拍着胸口保證得好好地,絕對不讓自己兒子再動半根毫毛。
江飛燕體貼地不出聲,倒是一直面無表情的江大舅開口了,“啓斌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侄子,妹夫你說這話兒就實在太客氣了,總歸他也是你兒子,我相信你是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去死而不作半點反應兒的,那個容安的事兒……”他吊着嗓子不再說話。
顯見得,他對容安的存在早有預料,若不然怎麽就那麽巧,早不找到晚不找到,偏偏在自己動了別的心思之後,他們江家才出面了呢?
說到底,容錦輝忌諱的,也不過是江飛燕背後的整個江家,而不是江飛燕或者任意一個誰。而江飛燕也正是摸到了他的那點子心思和脈門兒,才敢這樣堂堂地坐在大廳裏的沙發上等着他回來。
打一棍棒子再給幾顆棗子,這套雖是用爛了,放到現在,照樣頂用。
容錦輝想着江家的身份背景,到底是前程迷人,嘴上應了好,心裏卻仍不甘心,只不過這次他只是擡眼看了江飛燕一眼,這事兒,沒完兒!
作者有話要說:連着端午節之後是父親節,再是今天的夏至,各位節日快樂!夏日酷暑,姑娘們多喝點水喲~看文愉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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