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有句話叫人比人要死貨比貨要扔。

不說大家在容錦輝這裏都是私生子,胡京京就過得比容安快活,如果袁唯生敢動他一根毫毛,胡京京肯定就跟人拼命去了,當然,這個比方放到現實來說并不成立,但是同樣的事兒放到容安這裏,他才剛露面就被人一腳踹斷三根肋骨,骨頭倒□□去差點捅破心肝肺,加之之前的傷口因着動作撕裂開,導致腹腔直接大出血,轉頭又給整進手術室裏去了。

這容安才剛出院呢,還是他自個火急火燎非求着的,沒成想啊,才一天沒到呢,這孩子就回來了,因着容啓斌的關系江飛燕一天要往醫院跑好幾趟,這大晚上的正打算回去呢,就看見有人渾身是血被送進來急救了,臉一扭,眼一瞧,喲,又是這倒黴孩子。

指望祝欣蘭是指望不上的,容安好好的時候就沒見過人影兒,人躺在醫院了也就那天露個面蹦跶一下,還沒說兩句話呢,自己又給吓得縮回去了,之後別說照顧容安了,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江飛燕在原地想了想,拎着包又跟上去了。

餘嗣承像只困獸一樣在亮起紅燈的手術室外焦急地徘徊,他身上披着件黑色的呢大衣,哪怕他此刻神情暴躁,面色憔悴,眼底烏青,也絲毫無損他通身難掩的處處高人一等的氣質,江市就這麽大,排的上號的人也就這麽幾位,江飛燕走近了細細打量一圈就認出他是餘家的少爺。

考慮到容安和餘承嗣以及容家之間不太好梳理的關系,江飛燕認真想了想,轉頭就去了院長室。

這個大年三十,容安是在醫院裏度過的,餘承嗣每天都來,兩人枯坐一整天也沒兩句話兒,以前是容安不停地找着話題兒,生怕餘承嗣覺得不耐煩,那時候餘承嗣只要點個頭,稍微給點回應,就能讓他開心許久許久,而餘承嗣也習慣了容安一整天都圍着他打轉的日子,所以容安乍一安靜下來,他倒開始感覺不适應起來,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兒,渾身沒勁兒透了。

“你回去吧,我有點累了,想睡一覺。”

餘承嗣手一緊,差點沒捏碎自己手上的蘋果,但是看容安臉上除了疲憊外再看不出其他情緒來後,他忍了忍,到底沒發作出來。

江飛燕每次都是等餘承嗣走了之後才會去看容安,祝欣蘭不知道被容錦輝弄到哪兒去了,反正她話是撂在那兒了,容錦輝怎麽選她管不着,不過就可憐容安大過年的身邊沒一個親人陪着,不管是為了什麽,江飛燕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就這樣一來二去下,容安和江飛燕及容啓斌的關系竟然還算融洽,這恐怕就是容錦輝來也無法理解的。

這邊氣氛良好,周桃那邊就硝煙重重了。

溫寅怎麽也想不到,周桃不過是去江市待上那麽段時間,好的不學,沾了一身的毛病回來,成天見人就笑,一雙桃花運水波泛濫,勾得人心花怒放,渾身散發出放、浪的雄性荷爾蒙,圍着他打轉的人都能在渠城繞兩圈,再見溫寅也不跟他擡杠了,一有空兒就往酒吧裏蹿,雖說不算對他視而不見,但是看他的眼神顯見地少了往常的熱度,明擺着是要對他‘不屑一顧’了?

溫寅心中惱恨,面上就越裝得滴水不漏,就算他表面如常,但是一顆心早被周桃攪亂,哪裏還平靜得下來,周桃深知,這人恐怕是沒多少耐性了。

隔幾日,胡京京接到周桃打來的電話。

那邊的周桃顯然是喝多了,大半夜的滿嘴胡說八道,一會兒說他有多想念胡京京,一會兒又抱怨身邊沒了胡京京他有多麽孤單,十句有九句是自言自語,嘴裏咕咕哝哝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偏還死活不讓他挂電話,就算挂了他還會打過來,手機打不通就打座機,再不行就打給袁唯生,幾乎能聯系上胡京京的方式他都用過了,并且表示樂此不疲,後來實在找不到話題了,他就再那頭賤了吧唧地嘿嘿笑,對着話筒吧唧吧唧一口接一口地飛吻,渾似對着戀人示愛般,蜜裏調油,甜得能膩死人。

“喂,我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我正跟他打電話呢,哈哈哈,怎麽樣怎麽樣,你是不是特生氣特憋屈啊,哈哈哈哈……”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着胡京京說的,然後猛地一聲‘滴滴滴滴……’

電話挂斷了。

胡京京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話筒,冷哼一聲,傻逼,挑釁也不看時機!他敢保證,周桃這會兒肯定已經被扒光了讓人摁在床上死命地操、了。

這個年袁唯生是在胡家過的,胡老爺子樂得胡京京有個要好的玩伴兒,周嫂亦對袁唯生關懷備至,導致有時候朱葛鵬來了都要時不時抱怨兩句,覺得自己的地位有些岌岌可危,最後被周嫂的一盤炸丸子給粘回了他那顆玻璃心。

除去春節這幾天必須得去拜訪的世家長輩和親戚,胡京京幾乎每天都和袁唯生膩在一起,中考的成績通知書早就出來了,他如願考到了市高中,問袁唯生,袁唯生說沒考上。

胡京京氣得拿鞋跋子抽他,抽完還得問,“那你現在是怎麽想?”

“不讀市高也行。”

“放屁,老子之前就跟你說過一起讀市高,你的成績我有數,別他媽給我扯什麽發不發揮的,老子不信這個!”

“……”

袁唯生低着頭,無聲蹭了蹭胡京京,什麽也不說,一雙艱澀難過又巴巴望着他的眼就足以讓胡京京就此消音。

“算了,”胡京京揉揉眉頭,有些頭疼,“你自己不上心我也沒辦法,到時你自己看着辦兒吧。”

“……對不起,京京。”袁唯生神色複雜地看着胡京京,欲言又止,想了想,卻是認真道了歉,垂着眼眸一下沉默起來。

胡京京不想再揪着這個問題沒完沒了,學校的事兒頂多讓他感到不高興,卻不至于讓他為這個和袁唯生鬧起來。

“走吧,不是說想吃餃子?”胡京京撈起外套,拉着人就往外走。

他穿着身和袁唯生款式一模一樣,顏色卻一深一淺的灰色呢衣,袁唯生骨子裏很有些羅曼蒂克情結,平日裏就對他特膩歪,無論是情侶外套,情侶手表,還是同款的限量版運動鞋,若不是顧慮到胡京京不太好看的臉色,他甚至連內衣褲都想一手包圓了,買個情侶款的。

袁唯生歡喜地一點點靠過去,強忍着欣喜又有些遲疑地問,“不是說要去九龍街?”朱葛鵬老早就打電話來約的。

“去什麽去。”胡京京不耐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為着哄你,老子至于連去個人聚會還縮手縮腳的嗎?

可袁唯生還是高興。

“往年的時候我媽總會給我包豬肉白菜餡的餃子,個個肚飽肥圓,瞧着就跟金元寶似的,又好看又好吃……”袁唯生情緒一高就愛拉着胡京京瞎哔哔,講從前,一旦開了頭往往就沒個結尾,滔滔不絕地很。

胡京京聽了,扭臉掉頭就走。

“诶,诶诶,京京你去哪兒啊?”袁唯生大驚,跟在背後一個勁兒地追問。

胡京京下巴一揚,神色特驕傲特不屑地道,“買材料去。”

他哼一聲,有些不情不願道,“要不是怕你等會兒哭出來,老子才不會給你包餃子呢。”

“你、你包?”袁唯生結結巴巴,簡直不置信。

“廢話。”

胡京京應得爽氣,行動上更是雷厲風行,領着袁唯生似模似樣地買了餃子皮和肉菜回去,有了袁唯生明裏暗裏地提點和偷梁換柱,哪怕胡京京眼瞎挑了不少看着鮮嫩實則蔫老的菜放進籃筐裏,袁唯生在旁邊也能不動聲色地将另一捆新鮮的蔬菜替換掉,因此這一路還算圓滿。

胡京京不會做菜,一點都不會。

毫不留情地說,他甚至連廚房都很少進去過,除了進去找吃的時候以外,別說刀子,胡京京能認出廚房裏的各種調料已經是很有限的了。

“去,把菜擇了,洗幹淨。”

“那你呢?”

胡京京理直氣壯道,“我負責包啊!”

“……”

擇菜、洗菜、剁餡,放調料,說是自己親手包餃子,胡京京就真的坐在飯桌前,老神在在地看着袁唯生一通忙活兒,直到袁唯生将餡盛在盆裏,這才下手包了起來。

他的手法很生疏,餃子包的也不好看,不是肚裂,就是幹癟癟地,外皮沾着菜餡的碎屑,瞧着有些髒兮兮的,整個形狀七扭八歪,實在稱不得好看,就是胡京京自己看了,也覺得頗有些拿不出手,抿着嘴包得更賣力了。

好在餡是袁唯生拌的,外表好不好看已經不重要,能吃就行,為此胡京京還特意幫着弄了白醋蒜泥醬出來蘸着吃。

餃子很香,剛出鍋更是熱氣騰騰,香澤四溢,袁唯生手腳麻利地将餃子通通撥拉到盤子裏,還沒等收拾好,就見胡京京捏着筷子夾了個餃子湊過來,皺着鼻子,眼睛亮亮地,語氣頗不自在地道,“喏,第一口給你試試味。”

袁唯生沒反應過來,急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

“讓你吃你就吃,周嫂說吃到第一個團圓餃的人會得到上天保佑……啧,張嘴!”筷子一伸,直接就塞了進去。

(⊙▽ ⊙)……袁唯生一驚,反射性就将餃子吞了進去,才剛咬破皮就被裏面的餡燙到,嘶了一聲,滿臉猙獰地吐着舌頭,好不容易涼了涼,三下兩下就将其嚼着吞下,吃完嘴唇紅通通的,舌頭滾燙燙的,但是心情卻是極為美好的。

胡京京卻不管,只是對着供奉袁氏夫婦靈牌的地方恭敬地鞠了一躬,認真誠懇地保證,“伯父伯母你們放心,袁唯生以後一定會健康快樂地長大……”他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已經将我的團圓餃給他吃了,老天一定會保佑他的。”心裏默了下,他也會對他好的。

這套,其實是照着周嫂這麽多年來對他的套路原封不動地搬到袁唯生身上來,雖然他覺得這玩意兒确實挺像唬着人玩兒的,但是架不住有人信啊,胡京京也就這麽心安理得地拿過來用了。

看到袁唯生要哭不哭感動的要死的表情,胡京京被他那雙肉麻到爆的眼睛給看的,整個頭皮差點要炸起來,不由深吸股氣兒,凡事都要一鼓作氣,不然再而衰三而竭,再讓他做出什麽胡京京肯定就沒這勇氣了。

“那啥,你生日我也沒啥好送的,”胡京京撇過臉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檀木盒子,頓了下,才道,“這是我爺給我的,你戴着玩兒吧。”

是個色如琥珀,光澤瑩潤,脈絡清晰成色極好的古黃玉,成玉袂形,上刻小圖,古香古色一拍端方,實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好玉。

這是胡家一代傳一代的古物,很有些來頭,只外人不知的是,這玩意兒是傳媳不傳子的,可見胡京京對袁唯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京京,謝謝你!”袁唯生哽咽不成聲。

胡京京有些臉紅,故作鎮靜地一擺手,“行了,別叽叽歪歪地,給你你就收下,廢話這些幹嘛。”

“京京……”

“老實點,吃你的餃子去,媽的,再撒嬌,再撒嬌老子、老子也不吃這套……哼!”

嘴上這麽說,但是胡京京待袁唯生的好卻是十成十,沒有摻雜一絲水分的。

他這樣誠摯真心,曾幾何時是袁唯生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只是,到了現在,他反而有些遲疑起自己的決定來。

他不後悔自己所作的任何決定,怕的是,情愈深,恨更切,而自己終無回頭的機會。

京京,對不起。

------原諒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and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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