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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只有一節課,胡京京三點多就走了,讓袁唯生直接撲了個空兒。
胡京京在京市有一家自己的經濟投資公司,規模不大,結構健全,他前輩子忙着跟人鬥成烏雞眼的同時也沒忘關注國內外的經濟走向,不要臉的說,有了上輩子的經驗和眼界,這輩子他就是閉着眼也能在這樣的格局下狠撈一筆,賺個黃金滿缽兒,何況此次他是用了心去鑽營,憑着他在京市就讀學生的便利,私底下他可是挖了不少人才到他手底下,有心算無心,給了投資給了他們施展自己的舞臺,成績如何暫未可知,卻也不枉胡京京這番用心了。
一直忙到晚上六點多袁唯生打電話過來。
袁唯生問,“還沒忙完?”
拿掉眼鏡,胡京京揉了揉鼻梁,閉了閉眼,淡道,“你先點菜,我馬上來。”
“我去接你?”
門外的小謝抱了一堆文件進來,彎着一雙月牙眼,笑眯眯問,“經理,晚上跟我們一塊吃飯吧,已經訂了位子了,一塊來吧。”
胡京京看了看還亮着屏幕的手機,搖頭,“不用了。”
挂了電話,胡京京看着還硬着頭皮站在一旁的小謝,笑了下,“下次吧,我約了朋友了。”
小謝喪氣,摸着頭卻頗為不好意思地笑着跑開了。
電話另一頭的袁唯生沉默地看着手機,嘴裏咀嚼着剛才那聲嬌俏的女聲,表情愈發寡淡。
路上塞車,胡京京到的時候都已經七點多了。
袁唯生叫了一缽桃仁粥,該是提前熬了許久的,粥色紅亮,米爛出油,吃起來口感滑利,清甜可口,吃完一小半,胃裏就暖暖地,極是養胃。
這家私家菜做的最好的是素齋,不過菜色一眼掃過去倒是五色鮮亮,很有食欲,胡京京為袁唯生能找到這麽一家合自己口味的地方高看了他一眼。
“身體還好嗎?”
“挺好。”
袁唯生又舀了一勺清湯,遞到胡京京面前。
胡京京掀起眼皮看了眼那碗飄着油花看起來有些油膩的湯水,食指漫不經心地敲着桌面,沒說話。他這幾年熬得太狠傷了胃,連着這兩年胃口小了,對吃食也更挑剔了。
那碗湯就這麽被擱在那裏,從熱氣騰騰到凝結成塊塊油花兒,氣氛一下就這麽僵下來。
以袁唯生以前的脾性,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少有冷場的機會,只是這久別重逢,又是因着那麽個不知名的原因分開,袁唯生心裏發怯,自然雄起不了,胡京京倒是老神在在地,見着人沒吃多少,還反客為主招呼他幾句。
“你多吃點。”
袁唯生兩只眼睛光顧着盯他就夠忙的了,被胡京京這麽一招呼,愣了一下嘴角就不由地翹起來,但是注意到胡京京并沒有對自己投注太多關注點之後,眼底的欣喜也便慢慢黯淡下來。
他努力尋找着話題兒,“胡爺爺好嗎?”
“周嫂還是老樣子?”
“學校街角那家的蛋糕店還在嗎?”
…………類此種種種種。
胡京京除了恩,哦,就沒有第三個詞,語氣敷衍地連個掩飾地懶得費勁兒。
沒話兒找話,連話兒都找不出來了,袁唯生只好埋頭苦吃。
胡京京不耐煩地靠在椅背上,簡直懶得看他,要真這麽關心他和胡家,這麽多年能連個電話都沒一個,就算當初真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誰也沒攔着不讓你解釋不是?嘴巴長着當擺設的?蠢貨!
臨走,胡京京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補充了句,“鑰匙我回頭讓周嫂寄給你。”六年前袁唯生臨走的時候把那棟房子的鑰匙交給周嫂讓她轉交給胡京京了。
“不用了,”袁唯生怕他說出更絕情地話兒,慌了似的一把抓住他手,呼吸急促語氣焦灼道,“不用了京京,”他努力緩和下情緒來,又道,“那鑰匙本身就是給你的。”
胡京京勾唇諷笑,“分手費?”
“……”
“還是青春補償費?”
…………
“你覺得我就這麽下賤?”
………袁唯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怕胡京京再說一句,他就能給跪地上痛哭出來。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胡京京一次次在眼底裏消失,上次是如此,這次依然。
這就是報應嗎?這是報應吧。
袁唯生打開車門,默默看着副駕駛座上放着的那盒野生鐵皮石斛和一小瓶精裝藥酒,都是對胃極好的物什,可惜,他想要送出的那人他并不想要。
但他不知道,如果可以,不止鑰匙,胡京京甚至想連脖子上那塊玉都給一塊送回去,但是不行,他知道他們之間沒完兒,這事兒根本沒完,他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這段感情,既然他不願意好聚好散,胡京京就敢跟他不死不休。
------若是沒死,這就是命了。
車子轉彎的時候胡京京特意停下來,靠着窗往後看,他看見袁唯生站在原地呆了許久,他知道,袁唯生一定在傷心。
都以為袁唯生走的多奮不顧身,但在胡京京看來,那就是一個逃兵、懦夫,他負擔不起自己的感情,無法在胸懷抱負和感情之間取個平衡點,所以到後來他只能狼狽而逃,留下他一個在泥潭裏苦苦掙紮。
其實他也是矯情。不單矯情,還死要面子,所以到死他也不會低頭的,他得告訴他,你錯的到底有多厲害?
這賤人!胡京京心裏簡直恨得要命,這賤人竟然敢抛棄他,一聲不吭,追到屁股後頭了也不敢吱一聲的懦夫!他也賤,心眼小地針縫兒一樣,嘴裏喊着不屑,心裏卻想着怎麽給這賤人栓根繩子,然後遠遠看他,不給他靠近的機會,也不給他離開的後路……如果愛是泥潭,一個人的苦熬和兩個人的掙紮,連死都有伴兒,互相看着對方是如何在泥潭裏越陷越深,拼死沉淪的滋味一定很痛快。
他知道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麽想,但胡京京就是靠着這麽個念頭熬過這六年,熬過那一個個失眠的夜晚。
在無數個被寵愛、溺愛的日夜裏,待那種溫柔無聲無息乍然抽身離去,你猜知道那樣空落不知歸宿的時間有多難熬?孤單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經歷過被圍繞過的種種熱鬧後再回歸到那種孤單裏,整個空間便只剩下你。
有時候胡京京想,人生那麽多的可能性,然而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把這些可能性都毀了,選了一條最艱難的路,所以他們終将為此付出代價,不問開局與結尾。
朱葛鵬打來電話,說是有事兒找他。
胡京京哼笑,“到我住處等着就是。”別裝得多禮貌客氣似的,他家黃嬸都要把人當親兒子看了,一張嘴油滑得要命。
進去的時候,黃嬸正笑得見眉不見眼地端着盤水果拼盤給他,朱葛鵬這臭不要臉地直接鸠占鵲巢,霸了整個沙發在那手舞足蹈地比劃,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叫,表情快活地不得了。
見着胡京京,黃嬸好心情地笑了下,轉身去了廚房。
朱葛鵬吧唧着嘴一口接一口地吃,頭也不擡就來一句,“你來了。”整的還跟自家家似的,特土老財的模樣。
朱葛鵬找過來還真有事兒,他從包裏拿出份資料給胡京京,努努嘴,“你自己看看,這是我費了不少力氣才從那幫孫子手裏搞來了,媽的,吃進去老子不少東西。”
胡京京掃完一圈眼睛就亮了,這東西來得正及時,可見朱葛鵬是真下了血本了,他也不跟他客氣,只拍拍他肩膀,爽朗一笑,“行啊,有你的。”
這是胡京京憑借自己上輩子的模糊記憶讓朱葛鵬從某些人那裏下手拿到的一份重要招标資料,這資料放到政府的資料庫裏自然是算不上怎麽重要的,但要從資料庫裏拓印一份出來就很有難度了,而最妙的是,這份東西現在拿出來雖然沒多大用處,但是在某個合适的時機裏勁爆出來,那便是一個極轟動有力的大利器了。
朱葛鵬也明白這東西的重要性,但他對着胡京京還是疑惑不解,“你弄這個要幹嘛?”他擔心極了,總覺得這個瘋子随時會爆發出來,“你不是已經放棄那個人了嗎?”他驚怒不已。
瞧,他看出來了。
胡京京安撫地看了他一眼,這些年他的壓抑也讓朱葛鵬有些神經衰弱起來,他知道他的好意,所以已經力所能及地安撫他,不引起他的恐慌。
“我不會有事兒,”他并不掩飾他對袁唯生的惡意,但他當朱葛鵬成親人看,所以他從不瞞着他,“你知道我讨厭他讨厭得要命,但我不能這麽放過他,放過他我會沒法活下去,所以他還得好好活着。”更要命的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折磨袁唯生,但他受不了別人對袁唯生一絲一毫地不好。
所以在別人弄死袁唯生之前,他得先幫着把那些人都弄死了才算完兒。
胡京京知道自己肯定病了,已經病入膏肓。
他将他之前讓朱葛鵬暗地裏收購來的股份一分不少地給了容啓淮,讓他在容家有了立身之本的同時,也讓胡娉婷再次為這錢財一物疲于奔命,容大夫人不是吃素的,胡娉婷沒法兒在她手上讨到好處兒,但這又如何呢?驢子前面吊根蘿蔔,只要它在,驢子就得跟着走,胡京京不恨她,但他煩她這套,沒完沒了,好像他倆有多熟似的。
胡京京一煩躁就想抽煙,掏了口袋煙盒已經空了,胡京京皺緊眉臉色更不好看了,被對面朱葛鵬拿着水果堵了嘴,胡京京瞪眼看他,迎面就是一張過分陽光的笑容,啧,他覺得心裏更煩了。
胡京京伸腳踹他,被朱葛鵬擋開,這丫嬉皮笑臉地可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咧着嘴笑得可歡了,“呀,真生氣了,別介啊,咱兩誰跟誰你還跟我置氣啊,哈哈……”
鬧完兩人還得坐一塊商量事兒,“之前弄的那玩意兒下個月可以上市了,”朱葛鵬想了想,再次确認道,“你确定你真的要這樣做?弄不好咱得将整副身家貼進去。”
“錢沒了還能掙,機會沒了可難找,”胡京京從茶幾下摸出半包煙,點了火吞雲吐霧,眯着眼長舒了口氣兒,“這事兒我心裏有譜兒,敗了咱就當從頭再來,贏了咱們可就能在這京市擠上一腳,小發一筆了。”
朱葛鵬也是賊膽忒大,他也不管胡京京從哪兒弄來的小道消息,反正他知道政府裏有那麽個意思在就行,具體地還要慢慢籌劃,至于袁唯生,其實也不是那麽着急的事兒,總歸胡京京心裏惦念着他,但凡做什麽都不忘把他算進去,就連這次……
說起來,朱葛鵬對袁唯生的身世再次好奇起來,胡京京骨子裏已經瘋了,他還沒瘋,但這并不妨礙他參與這次的豪賭。
京市這潭水已經沉寂了太久了,那些上位者在那個位置呆得太久,處處官僚,私底下腐敗得令人窒息,一旦年歲愈長深入紮根,那往後還有別人什麽事兒?是時候好好動一動了。
打從來到這京市的第一天,胡京京就已經開始下第一步棋,關于袁唯生、關于胡家,他的野心讓他精心籌謀了許久,才布下這好大一盤棋,胡家想要更進一步,如果無法在上面那位置安插上自己的人,那便只好将這潭水攪渾了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加油!GO GO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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