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321203 相擁而眠
對于絕大多數練習生來說,要在三天裏把一首歌的唱跳部分全都完完全全地消化掉,是很難的。歌和舞學一段忘一段,跳舞的時候忘歌詞,記起歌詞又忘了舞蹈動作,都是常事。
B、C、D、F四個班只有個別練習生可以做得相對出色,平均水平相對高一點的A班裏,大多數人可以做得不錯,但偏科選手就不太行了。
比如宋宴。
他最擅長的rap在主題曲裏的占比最少,因為沒有受過系統訓練,學起唱跳來也總是磕磕絆絆。
但A班的整體情況跟其他班大不相同。大家都很優秀,不少人在第二天就已經把歌和舞都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時間就是不斷地練習和查缺補漏。
這帶給宋宴非常大的壓力。他本就是個不願服輸、不甘平庸的人,可在唱跳上遭遇的挫折又在不斷地打擊着他,告訴他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
而宋宴,當然不可能甘心就這樣從A班掉下去。
宋宴盤腿坐在落地鏡前的長凳上,一邊喝水一邊用餘光打量着練習室另一端的人。
許骁原實力好,又是出過道的,有粉絲基礎。雖然話少,不太會主動跟不熟的人交際,但因為性格好,也不怎麽會拒絕其他人的請求,所以來請教他的人、借請教之名過來蹭鏡頭蹭熱度的人絡繹不絕,從A班到F班的都有。
A班練習室的地板都要被這群人磨禿了。許骁原私下的時間也被占得滿滿當當。
而另一個受過導師誇贊的人——顧蒙,由于是一座真正的冰山,還是個沒名氣的小公司練習生,所以幾乎沒什麽人會主動找他請教,更別說是主動搭話了。連他同公司的隊友都甚少和他往來。
宋宴和顧蒙是室友,同住一屋已經三天了,到現在說過的話一共不超過十句。可他想起蘇依婕對顧蒙的評價,心中又有點猶豫起來。
顧蒙很會跳舞,找他幫忙指點一下應該會很有用,但是那天蘇依婕把顧蒙和宋宴安排在了一組,讓宋宴非常直觀地看清了自己與顧蒙的差距、內心頗受打擊。宋宴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所以才遲遲不願意去跟顧蒙說話。
可後天就要進行主題曲考核的錄制,眼下已經別無他法。
宋宴擡起手,摸了摸左耳上那排冰涼的耳骨釘,朝顧蒙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個如果沒人主動搭話就可以一整天不跟人類交流的大高個在練rap的部分,手裏拿着張歌詞,口中念念有詞。
機會來了。宋宴想。
他站起身,朝顧蒙走去,停在對方面前,眉一擡,拽得不可一世:“喂,顧蒙。跟我做個交易。”
顧蒙迷茫地從歌詞裏擡起頭。他不擅長記人名,就連室友們的名字都記不太住,看到宋宴左耳耳廓上那排閃閃發亮的耳骨釘,才把人和名字對上號。
“宋宴?”他朝面前嚣張的少年人一望,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惑。
宋宴正要說話,就見顧蒙站了起來。
他今年剛滿十九歲,還在發育中,身高只有1米77,而顧蒙比他高了十多厘米。這個大高個站在他面前,宋宴便感覺到頭頂的燈光被遮住了一小片,讓他很難不意識到自己比對方矮了一大截的事實,于是越發不爽起來。
“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搞定rap,你幫我搞定舞。”宋宴指了指顧蒙手上的歌詞,擡眼看向他。
顧蒙抱着胳膊,用手抵住下颌,視線在宋宴算不上愉快的面容上逡巡,道:“強買強賣?”
宋宴對顧蒙完全不了解,也拿不準他這話的意思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便撇了下嘴角,道:“……不答應就算了。”
剛剛轉過身去,左臂處卻忽然傳來了阻力。是顧蒙伸手拉住了他。
“可以。”顧蒙在他身後道,“要我幫忙,可以直說。”
宋宴猛地轉過頭,兇了他一眼:“都說是交易了!是交易!你聽不懂嗎?”
顧蒙無辜地“哦”了一聲。
許骁原被D班的人請到隔壁練習室去幫他們集體補習舞蹈了,回到A班的時候,時間已經将近晚上十點。
尹灼星剛剛把整首主題曲連唱帶跳過完了一遍,坐在正對着練習室大門的地方休息。因此許骁原一進來,他就看到了。
“許老師——”尹灼星朝對方招招手,微微一笑,“你這行程排得也太滿了吧。”
許骁原也很無奈。除了必要時,許骁原平常一般都做獨行俠,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練習生中這麽吃香,反而有些無措,有什麽請求便幹脆都應下了。
“就當複習吧。”許骁原說完,随手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尹灼星“啊”了一聲,道:“這是我的水诶。”
許骁原露出疑惑的眼神:“我走之前明明也把水放這裏了,怎麽不見了。”
“我過來的時候這裏沒有放水啊。”尹灼星也有點懵了。他回想了一下,他還在練習的時候,坐在這裏的人似乎是陶珂。
“算了,一瓶水而已,可能是有人拿錯了。”許骁原不再糾結,“你的水就借我一下吧。”
尹灼星已經有些困了,很快就把陶珂的事抛之腦後,身體一歪,靠在許骁原肩膀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好啊,我借你水,你借我肩膀。”
然後又揉着眼睛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問:“你幾點回去?”
許骁原感受到肩頭沉甸甸的重量,這令他很安心。他想了想,說:“十一點吧,跳個幾遍之後再回宿舍。”每天都保持足夠的訓練量,有助于形成肌肉記憶。
回答完後,尹灼星反而沒了動靜。在練習室雜亂的腳步聲裏,許骁原聽到肩頭那人淺淺的呼吸聲。
易困體質可不是開玩笑的。
許骁原在心中苦笑,想:今天的最後幾遍看來是不用跳了。
将近十一點的時候,A班的練習生陸陸續續地都回去了。偌大的練習室裏只剩下睡着的尹灼星、給尹灼星當肩枕的許骁原以及攝影師,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工作人員也需要下班休息,沒什麽練習生的時候,攝像機就差不多該撤走了。
攝影師朝許骁原走過去,輕聲問:“你們還不走嗎?”
許骁原微微搖頭,生怕牽動肩膀,驚醒靠在他身上的人。他小聲說:“您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們。”
過了十分鐘,攝影師扛着設備離開了。這裏便只剩下兩個人。
沒有攝像機在拍攝,許骁原終于放松下來。或許是因為睡意能傳染,又或許是因為和尹灼星單獨相處的感覺太惬意,他也漸漸的有些困了。
直接睡在練習室裏,好像也無不可。許骁原迷迷糊糊地想。
最終,他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把節目組統一發的黑色長款羽絨服鋪在了地板上,輕手輕腳地扶着尹灼星的身體,讓對方躺上去。
“許骁原……”睡意朦胧間,尹灼星微微張開幹澀的嘴唇,下意識地喊着許骁原的名字,說,“冷……”
許骁原嘆了口氣,正要起身去調空調的溫度,卻被尹灼星死死抓住了衣袖。
他有點頭疼地想,一個睡着了的人力氣怎麽能這麽大。
一片黑暗之中,許骁原在尹灼星的身側躺下,把對方微微蜷縮起來的身軀攬進了懷裏。
顧蒙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很會教人。昨天得了顧蒙細心的指導,宋宴覺得自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原本笨拙還容易同手同腳的身體忽然之間就變的輕靈起來。因此,他打算抓緊最後一天練習的時間,趁熱打鐵,趕緊把所有舞步記熟。
第二天他五點半就起床了,去便利店随便買了個面包湊合着吃完,然後叼着一袋早餐奶打開了練習室的門。
冬天天亮得晚,清晨的天空與深夜無異,練習室裏的窗簾也都被緊緊地拉上了,裏頭一片漆黑。
宋宴伸手去摸燈的開關,摸了半天都沒摸着,好不容易把燈打開了,就看見正對着門的那面牆的牆邊,躺着兩具……人的身體。
他被吓到了,條件反射地往後跳了好幾步,驚恐地叫出聲。
——那是誰?昏倒了?還是練習太猛勞累太過猝死了?!
宋宴這一聲鬼哭狼嚎,恰好驚動了睡在地上的兩個人。
尹灼星頂着亂糟糟地頭發率先坐起來,困唧唧地揉着朦胧的睡眼,咕哝道:“誰啊,這大早上的……”
接着,他的視線下移,看到自己身邊躺着一具用漁夫帽蓋住臉、雙手交疊在小腹上的、一動不動的……人的身體,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當然,是被吓的。
是許骁原吧……是他吧。這頂帽子是他的。
驚吓之後,尹灼星的大腦便清明起來,伸手把黑色的漁夫帽從那人臉上拿開,許骁原清俊的面容便露了出來。
許骁原也快要醒了,眼睫在顫。
尹灼星抓了下頭發,無奈地對他道:“你真的應該改掉把帽子蓋在臉上睡覺的習慣,很恐怖好不好……”
許骁原艱難地睜開眼,尚未完全清醒,看見尹灼星在眼前,便想也不想地抓住他手腕,把人扯進了懷裏緊緊摟住。
“喂喂喂——你幹嘛啊清醒點!”尹灼星抓狂地在他懷裏掙動起來,“外面有人!”
此時,外頭的宋宴聽見練習室裏傳來說話聲,知道不是猝死,便放心下來,要進練習室去。
結果氣才舒到一半,就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憋了回去。
——怎麽會有兩個男的在這樣那樣?!
這樣的畫面對剛成年一年的人來講太過刺激了!
宋宴捂住眼睛,心中默念好幾遍“非禮勿視”,幾秒之後落荒而逃,卻意外地一頭撞進了剛出電梯的顧蒙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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