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且聽風吟
周末到來前的晚間,通關口岸排成一條長龍,等到兩人抵達深圳的時候,夜幕的餘晖已經徹底落下。
街道兩旁路燈依次亮起,白石洲的夜宵攤口前人流往來如織,攤販的叫賣聲随處可聞,下班後還衣冠楚楚地提着公文包的徐岩置身其中,不免感到有些局促,坐立不安,施展不開手腳,“不是吧邵小姐,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你第一次請我吃飯,就請我吃這個?”
他指着擺在面前的一盤鴨肉飯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誰料話剛出口,就被聽到他這句牢騷的攤主老板狠狠瞪了一眼。
這一眼的威力極強,立刻讓他把接下去的話咽了回去,老老實實地低頭動筷開吃。好在鴨肉入口即化,油飯顆顆飽滿,青菜爽口甘甜,還真的是挺好吃的,味道不比城中那些大排長隊的老字號差。但是即使如此,邵怡冰大老遠地特意帶人過關來深圳,最後只請他吃這個未免也太過寒酸,“一份只要十二塊哎,邵小姐你請客也太沒誠意了,對了,一份只賣十二塊,好歹也在深圳,老板不會虧本麽?”
作為高智商人群代表的徐醫生,關注點永遠清奇,上一秒還在言辭铮铮地質問友人小氣,下一秒就下意識地開始估算起成本,對此,邵怡冰大方為他解惑,“這裏雖然位于中心地域,不過周邊的環境你也看到了,白石洲一帶住的都是外地來深圳打工的年輕人,客流量大,房租低,賣這個價錢也不稀奇,當然,虧本是肯定的。”
她粲然一笑,指了指不遠處忙着切菜的老板,以及對方身上的那件衣服。前胸上碩大的logo非常吸引人眼球,“不過老板有十棟樓等着收租,每天開寶馬去市場買菜,再虧也虧得起啦。”
“十棟樓!”徐岩睜大眼睛,停住了手中的筷子,“are you sure?”他連連搖頭,“邵怡冰,你不會又在開玩笑騙我吧?”
邵小姐前科累累,她的玩笑話他實在是不敢深信,對此被質疑的人也是無奈,“不信,你問老板。”
話音剛落,邵怡冰高喊一聲結賬,邊掏錢邊和老板搭讪起來,“老板,今年你收租的那十棟樓的房租漲了嗎?”
“就漲了一點點啦,”鴨飯攤老板操着一口帶着濃重粵語口音的普通話,和打扮時髦漂亮的食客攀談起來,兩個人熱絡得仿佛認識了小半輩子,“不過也沒多少,政府不知道什麽時候要改造這裏,早晚都要拆遷去別的地方的啦......”
酒足飯飽後,邵怡冰沒有急着回去,相反頗有興致地帶着徐岩沿街閑逛,美其名曰消食。
也許是白天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馬路上泥濘不堪,徐岩一邊如履薄冰地小心避開摩肩接踵的人群,一邊還要注意着不讓泥水濺到自己新定做的襯衣上,但即使如此,他的大半心神還是被女伴的一舉一動所吸引,不一會兒的工夫,邵怡冰已經和好幾個攤販講了價,還給他倆一人買了一杯奶茶。
就這樣不知四處閑逛了多久,等到終于走得累了,兩人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并肩斜靠在路邊的不鏽鋼欄杆上休息。
視野前方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廣場,地面還濕着,沒有組隊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只有三三兩兩的滑板少年,你來我往玩得不亦樂乎,滑板滾輪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一口滾燙甘甜的奶茶下肚,晚風拂面,即使是深秋時節,徐岩也不覺得蕭瑟,“你以前常來麽,看上去對這一帶很熟啊~”
嗯,奶茶不錯,比他在醫院cafeteria裏喝到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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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邵怡冰也已解開了風衣的扣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姿态慵懶閑适,與她平日裏職業幹練的形象判若兩人,“嗯,自從年紀變大代謝下降之後,我已經好久沒喝過奶茶了,沒想到幾年沒來,這家店的味道倒沒怎麽變。”
比起徐岩對于城中村惡劣環境的牢騷滿肚,故地重游的她卻覺得很開心,不僅喝到了心心念念許久的奶茶,還得以不顧形象地癱靠在路邊,不用擔心随時會被狗仔影去醜态。
這通毫無來由的感慨沒有起到別的作用,只是讓比她還要大上好幾歲的徐岩頓覺膝蓋一痛,不服氣地立馬回擊道,“你別的機能也不老,倒是那腰椎肩頸,再不好好保養就和老年人沒差了,哎就你這樣還想高嫁,也不怕那些夫人太太們拿着你的體檢報告,以此為借口拒絕你入門?”
“所以,才要從城中那麽多二世祖三世祖裏,挑一個能自己作主的人啊,”對于友人的提點,女子不置可否,幽幽答着,“我看Terrence他,不就很好嘛。”
是,那一位倒是能對自己的婚事做主了,可那是以他本人的聲名狼藉作為代價換來的好嘛!人盡皆知的網紅收割機,八卦緋聞亂成一團,天天都能上小報頭條,這樣的金龜婿人選也能算好嗎?“你是真的覺得合适?抛開唐家那攤子亂事不說,唐念琛本人......”
徐岩欲言又止,邵怡冰卻全然明了友人心裏的顧慮,淡淡笑道,“他有什麽問題麽,我覺得很好啊~”
十年前就殉情自殺的未婚妻,感情穩定即将和別人修成正果的初戀女友,連唯一的同母妹妹也已有歸宿,唐大少什麽都有,就是再沒有太多不必要的牽挂,“他本人在事業上有能力有前途,這樣好的結婚對象,如果不是名聲差一點,應該也輪不到我來挑吧。”
對于婚姻交易這樁必行之事,邵怡冰從來都不是一時的沖動,在這些年的耐心蟄伏中早已一一調查清楚。盤點城中數得上的适齡筍盤,抛開那些一事無成還要仰仗家族信托基金過日子的廢柴,剩下的人裏要不心有所屬磐石不移,要不就和唐念琛一般潇潇灑灑,流連歡場。
相比于站在原地等別人回頭,她更願意選擇一個花心風流不定性的人,和對方一起心照不宣地向前走。
對于其中的諸般考量,好友雖從不曾向自己明言,但徐岩也能隐約猜到幾分,但即使已經了然邵怡冰的打算如何,他也還是忍不住勸說對方趁早打消念頭,“其實我不說你心裏應該也清楚,眼下已是最好的狀況,這些年你已經盡力了,仁至義盡,現在抽身還不算太遲。”
他用力吸了一口奶茶,邵怡冰為他點的奶霜珍珠三分甜,此時正好用來和緩口中的澀意,“在我看來不管是唐念琛還是別人,都不是最好的選擇。怡冰,人生苦短,你還年輕,好好選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你的人,一起過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日子,不好嗎?”
喜歡的人,喜歡的生活,邵怡冰在心底無聲重複着,只覺得好友此刻為她盡情描繪的一切,都已恍如隔世般遙遠,“徐岩,你現在是在勸我?”
雨後的夜空,月色皎潔,照着廣場上的滑板少年個個身形矯健,疾行如風,時不時還發出高聲笑語,被這樣的青春熱情感染,徐岩心有戚戚,“沒錯,我在勸你,及時收手,不要越陷越深,到最後無法回頭。”
他擡手徑直指向人群中間某個看上去最潇灑帥氣的背影,“如果你能好好去愛一個人,哪怕他一無所有只會玩滑板,可是只要你愛他,難道還不夠嗎?”
看不出來啊,徐醫生行醫時一絲不茍,卻暗中懷揣少女才有的绮夢旖旎,邵怡冰當即啞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恰當地回答這個問句。
一無所有,只會玩滑板的少年,她不是沒有遇到過,技藝高超到可以從長階扶手上一路而下,在半空中連續旋轉360度,看的人心驚肉跳。平穩落地後還不忘擺個臭屁的pose,單腳将滑板踩起,洋洋得意地站在那邊耍帥。
曾經很多次,當她望着少年的背影從自己的面前飛馳而過時,都覺得仿佛看到了一柄出鞘之劍,鋒刃初開,銳利難當,一去就不再回頭,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唯有遙遙目送。
江山易改,人心易變,可惜完美符合過徐岩所說條件的那個人,如今的名聲和唐大少相比,也委實好不到哪裏去,邵怡冰緩緩搖頭,“對我來說,不會有這個可能的,徐岩。”
此生匆匆如風,她再想象不出自己還會為了誰而長久地停留。
雖然曾幾何時,她也曾在一個合适的時間,遇見過一個合适的人。相處的光陰如斯短暫,她卻幸運地得到了對方的求愛,并在某一瞬間,心甘情願地應下了共度餘生的請求。金風玉露一相逢,如今回想起來,依然會生出一切都是上天最好安排的美好錯覺。
本該如此的,如果她只以“邵怡冰”這個名字活在人世間。
可惜多年以後,她也只在每年冬天去北歐例行公事地探望連三小姐時,在芬蘭漫天的星空和極光下,偶爾想起曾親手向她遞出過戒指的那個人。
曾經的真心在山城晚秋的風中支離破碎,最後化成嘉陵江邊的一朵蓮花。
等到他們把各自手裏的奶茶喝完的時候,廣場上的滑板少年們已經各回各家,周遭一下子變得安靜空曠下來,正當徐岩以為今天的夜游奇遇也到此收場,卻見好友指着廣場盡頭的大榕樹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想不想去我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就在這附近,”女子停頓了一下,似乎也為此驚訝,“沒想到現在還沒被拆掉。”
徐岩已經數不上來這是他今天晚上聽到的第幾個強烈沖擊,順着邵怡冰手指的方向放眼遠眺,醫學生被标化考試摧殘的視力只能讓他堪堪看見榕樹掩映下的一排外牆老舊的房屋,在夜色下顯得陰森恐怖,“不是,你怎麽還在這裏住過?”
“就是那一年啊,我平時住在深圳接活,周末才回香港,有時候過關排隊久了,都差點趕不上病房的探視時間,讓你幫忙通融,你都忘記了?”
邵怡冰笑嘻嘻地解釋着,徐岩剛嗯了半句,随即想到什麽似地反駁道,“我沒忘,你那時還托我找人幫你租房子嘛,不是,姜還遠就給你找了這麽個房子,他他他......”
“沒有,是我自己看中了這裏,和姜醫生沒關系,”說話的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走到了單元樓下,樓道內的燈年久失修,怎麽按都不亮,還是老樣子啊,邵怡冰輕車熟路地拿出手機打開攝像燈,照在腳邊幫忙探路,“姜醫生人很好的,他怕我一個女孩子被房東欺負,還假裝是我的男朋友幫我簽的合同。”
她腳步輕緩,一路拾級而上,“結果到最後我走得匆忙,不僅違約,還什麽東西都沒搬走,倒像是我欺負了房東。”
昏暗逼仄的環境中,空氣裏飄蕩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說不清是什麽,徐岩充分展現自己的紳士風度,接過了邵怡冰的手機,一馬當先地走到前面開路,同時還要留意自己的寶貝襯衫不被牆上亂七八糟的塗鴉蹭到。但即使這樣一心二用,也阻止不了他嘴裏的連連抱怨,“哎哎哎,你當年好好的住頂樓幹嘛,累死了!”
就在他努力譴責的時候,突然迎面照來一束亮光,刺激得人眼球猛然一縮,徐岩下意識地擡頭,只見前方有一個白色衣服的男人站着,離他不過咫尺之遙,那人左手舉着手電筒,肩膀上背着的,似乎是電工箱?
沒想到這破地方看上去沒人管的樣子,還有物業service,徐岩啧啧稱奇,見到救星,他主動上前打了個招呼,“靓仔你來得正好,這裏好像每一層的樓道燈都壞了,晚上太暗了不好走,你要不要檢修一下線路?”
他碎碎念着,耳邊卻傳來對方冷淡的回應,“這麽晚了你們沒事站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對方說話的聲音極輕,還帶着些許的惱怒,聽得徐岩有種被人捉賊捉個正着的怪異感,急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路過上來看看,沒別的意思。”
說完他随即留意到門邊上靠着一個滑板,不會這麽巧吧,難道頂樓的屋主今天在廣場上玩了一晚上的滑板?
而且看臉看身材,啧啧,說不定還是他剛才随手所指的其中那一位,最潇灑最帥氣的。
看臉看身材,等一下,當眼睛慢慢适應了周遭的光線後,徐岩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張臉好看得有些過分,“你,你是電視上的那個......”
叫什麽來着?太失禮了,要是叫不出名字會顯得更加失禮,正當徐岩低頭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之前全城熱播的那套清宮劇裏的演員都叫什麽名字時,全然不覺對方手上拿着的手電筒,不知何時已悄悄移到了他的身後,
其中照出的光線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他身後之人的臉上。
“越凝!”不等徐岩回想起來者究竟是何方神聖,對方就先一步輕呼出聲,“越凝,你果然就是越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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